清晨,陆劲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岳程身体笔直地站在他睡的沙发前,巨大的阴影投在他身上。
“你干什么?”他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
“我们今天得先去拜访宋正义医生。”岳程说。
“能不能过两个小时再说这件事?”
岳程家的沙发又大又软,他真想再睡一会儿,但岳程却毫不留情地踢了一脚沙发说:
“快起来!现在都已经7点半了,人家医生9点要出去。”
“那就明天再见他好了。”他嘟哝了一句,赖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觉得实在没道理在不坐牢的日子还得早晨7点半就起床,。
“少废话!快起来!”岳程命令道。
“我最近这两天一直在受伤,我需要休息。我可能还在发烧呢。”陆劲仍然闭着眼睛。
“受伤也是你自作自受!快点起来,今天顺便让你的医生给你看一下病。快点!”岳程暴躁地又踢了一下他身下的沙发。
无奈,他勉强坐了起来。
“为什么突然要去看他?不是说好了先找钟平的吗?”他揉了揉眼睛,问道,“是不是你那几个下属给你送什么消息来了?”
“他们查出宋正义就是金小慧的男朋友,金小慧曾经去他家过夜,金小慧的同事还多次看见他去接她下班。”
“接她下班?他真是她的男朋友?”陆劲很茫然。
“就是他。”
难道就是这个相貌英俊,声音清脆,说话总是笑嘻嘻的男人把金小慧打得遍体鳞伤,还上了医院?陆劲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眼里,外科医生宋正义可不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至多是说话有时候比较尖刻而已,但大概因为自恃是专业人士吧,医生好像大部分都这德性,所以,他并不觉得宋正义有什么特殊,不过现在看来得重新认识这个矮个男人了。
“那她死的时候坐的那辆车是怎么回事?是她自己的吗?”
“已经查过了,是她自己的,两年前她考出了驾驶执照,10个月前她买了辆二手车。”岳程扯了下他的衣服,“快点起来!”
“早饭吃什么?我可是个病人。”他问。
“出去随便买点。你不会这段日子都要吃我的吧?我可是工薪族,而且还被停了职。”
“我还有三百多块。好啦,我请你吃酒酿园子加年糕吧。”
“妈的,又是甜的!不要!”
在岳程的催促下,陆劲在10分钟内洗漱完毕,然后两人一起出了门。
“我们去医院见他吗?”在路上,陆劲一边吃豆沙包,一边问岳程。
“对,我已经让人跟他约好了,就在他的办公室见面。”岳程啃了一口粢饭团,回头问他,“你跟这个宋正义接触过,你对他是什么印象?”
陆劲想了想才答道:
“一个很尽责的医生,很爱笑。”
陆劲跟宋正义第一次见面是在监狱病房里,那天他受了重伤。
“他醒了。”
这是他意识清醒后听到的第一句话,那是个很清脆的男音。但这声音对他来说非常陌生。于是,他禁不住在心里问自己,是谁?!陌生人?!难道又多了一个人!他记得在昏过去之前,有三个人在凌辱他。现在,难道又多了一个?他的心顿时抽紧了。
由于当时他还没有从受到致命攻击的极度恐惧中完全清醒过来,所以当他听到这个声音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马上睁开眼睛看看对方是谁,而是在心里迅速估计了一下说话人与他之间的距离。当他发现这个人离自己很近,并有可能正低头看着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虽然他的手指很痛(他知道也许已经骨折了),但他感到欣慰,因为他摸到了对方咽喉处跳动的神经和细细的骨头,他相信即便是受了伤,只要集中精神,他仍然可以徒手将对方掐死,只要一点点时间,一点点耐心,他行的……那时候,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杀人,随便什么人!
“嘿!放手!放手!”那个男人惊叫了起来,他显然受到了惊吓,他一边喘气,一边挣扎,陆劲感到他正惊慌失措地奋力想拨开死死扣在他脖子上的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这男人身后响了起来。
“陆劲!快放手!那是宋医生!”
那是王管教的声音。
他感觉有好几双手在拉他,但他仍没松手。
“陆劲!快放手!是医生!医生!”王管教又高声喊了一句。
医生?!这回他清醒些了,他好像朦朦胧胧是闻到一股酒精味,那跟他昏过去前闻到的味道不一样,他记得在他失去意识前,他是躺在厕所马桶的地板里,那里弥漫着一股强烈的屎尿臭,其实他自己也尿了,他们有三个人,强迫他喝水,强迫他尿出来,再强迫他喝自己的尿,他觉得浑身都是一股臭味,快被熏死了,那种感觉他无法形容,他真怀疑自己到了地狱,在那里永远有比你更脏,更臭,更恶毒的人……酒精味,太好了,他喜欢这股味道……
“快放手!陆劲!”他听到王管教又嚷了一句。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发现被他掐住脖子的男人果然穿着白大褂,对方的脸已经涨成了紫红色,于是他手指一张,松开了。
屋子里的人好像都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宋医生?”王管教关切地问那个正在咳嗽的医生。
医生喘了几口粗气,退后两步说:“没事,没事。”
“要不要喝口水?”王管教问。
“好,谢谢。”医生气喘吁吁地回答。
王管教给这位医生倒来杯水,他喝了一口,笑起来,对陆劲说:“今天我总算见识连环杀人犯的力量了。”
陆劲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隔了一会儿,他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说话。于是,他开了口。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宋正义整理了一下衣服,但他的气仍然很急。
“为什么我在这儿?”他问道,很高兴自己仍然能说话。
“你说呢?你不觉得痛吗?”
“很痛。”陆劲点点头。
“那就对了,你断了两根肋骨,还有两根错了位,不过还好你的肺没事。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别乱动。”宋正义在他床边找了张椅子坐下。
王管教拿着手铐走过来,宋医生说:
“先别忙,老王。”
“宋医生,他很危险。”王管教好像仍处在紧张中。
“先让他松弛一会儿……他现在需要放松。”宋医生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他说。
王管教跟随着医生的目光朝他瞟过来。
“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他发起疯来可不好对付。”
“放心吧,老王,他现在没这能力。”宋医生很有把握地说。
王管教回头又盯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让步了。
“好吧,宋医生,那你离他远点。”他提醒道。
“没关系,没关系,我跟他聊几句。你忙你的。”宋医生道。
王管教并没有离开囚室,他是在屋子的另一边坐下了。
“好吧,现在你感觉怎么样?”宋医生问他。
“很痛。”
“那很正常。”宋医生点点头,好像还想问别的,但是他抢了先。
“为什么?”他道。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肋骨会断?”
“你的脑部并没有受到损伤,你只不过是因为太痛昏过去了,所以你应该记得你是怎么受的伤。”宋正义温和地说。
他当然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只不过他现在想随便找点什么来说说而已,为的是闻一下自己嘴里的味道。很怪,没有尿味,也许他们已经帮他清洗过了。
“你是哪一科的?”陆劲心情稍微好了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医生,发现他是个身材矮小的男人,长得浓眉大眼,光看脸,会觉得他很英俊。
“外科。”医生答道。
“那肋骨的事也归你管?”
宋正义诧异地看着他,笑起来。
“问得好,的确归我管,我还负责你身上的撕裂伤。”
“撕裂伤……”
“你的肛门有严重的撕裂伤,另外大腿、小腿、臀部、前胸也有好几处齿轮型的割伤,另外生殖器也有明显的肿胀,你伤得很重,不过你放心,这些伤并不会危及生命,只不过最近你排便时会有些痛苦,至于会不会影响你的生殖能力,就很难说了。”宋医生一边说,一边笑起来,好像在说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
陆劲透开被子朝里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身上原先的囚服已经被换成了衣襟散开的病号服,他的腿上还有好几处裹着纱布。
“你给我缝过针了?”陆劲问。
“按照惯例给你缝合了伤口,作了清创处理,五天后拆线。这些外伤的恢复需要一段时间。护士会每天给你换两次药。”宋正义的手指间在动,陆劲发现他正在玩一把医用剪刀,“给你用过一点麻药,但麻药的药效很快会过去,所以你可能还会疼上好几天。但这很正常,很快就会过去的。”
“为什么?”陆劲又问了一遍这三个字。
宋正义皱起了眉头。
“什么为什么?你怎么会有那么多为什么?”
“为什么玩那个?”陆劲瞄了一眼他手里的剪刀。
宋正义微微一笑。
“医生的习惯。”
“我的手指怎么样了?”
“粉碎性骨折,需要时间恢复。另外,你现在还在发烧,这也很正常,已经给你用了药,过两天就没事了。”
如果我死了,他一定也会说——这很正常。
“我多久能好?”他问。
“肋骨至少需要三至六个月,其它伤在一个月内能好。这要看你本人的恢复情况了,但是在这里你当然不能指望在养病期间进行食补,这样吧,我会给你开些营养片的。”宋正义说话时,一直在笑。
“你觉得我很可笑吗?”陆劲忍不住问道。
宋医生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
陆劲怀疑这个人在嘲笑自己。
“喂,你在笑我吗?”
“陆劲,我觉得你很可爱,哈哈。”
“可爱?”陆劲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刚刚说了梦话。”
陆劲的心往下一沉,他很想知道自己在受到重创后会说什么,他相信自己在那种状况下说不出什么“可爱”的话。这个医生一定是在嘲笑他。于是他把目光对准了天花板,什么都没问。
“想知道你自己说了些什么吗?”宋正义好像要捧腹大笑了。
“难道我管你叫爸爸了?”
“哈哈,没有。你说,强奸太辛苦了,你们不累吗?哈哈哈。”宋正义乐开了花,笑得身体乱摇。
大概是因为受到的侮辱太大了,这句话并没有让陆劲觉得有多愤怒或有多羞耻。他望着宋正义,不一会儿便跟着笑起来了,但这时,宋医生却忽然收住了笑。
“你会报仇吗?陆劲?”宋正义悄声问道。
“报什么仇?”
“我劝你别动这个脑筋,你太瘦弱了。”宋正义眯起眼睛,半带欣赏又半带怜悯地看着他,然后凑近他,悄声在他耳边说,“至少在六个月以内,你什么都不能干,你的肋骨需要恢复。这是一个医生对你的忠告。”
说完,他又格格笑着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陆劲看见他手指间又开始玩起那把剪刀来。
跟李亚安一样,宋正义看见陆劲时吃了一惊,但他马上就笑了出来。
“陆劲,你是不是有亲戚在当高官啊?怎么你坐牢坐得越来越自由了?”宋正义施施然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望着他。
“我哪有自由?宋医生,我旁边这位就是刑事科的岳探长,我现在负责由他看管。”陆劲也笑着说。。
宋正义看了一眼岳程,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岳探长。”
“你见过我?”岳程马上问道。
“我在C区警署见过你的照片,最近还看见了关于你的告示,你好像被停职了,岳探长。”宋正义说,声音平静,话却有些刺人。
陆劲禁不住回头看了看岳程。
“我不否认,宋医生,我的确被暂时停职了。”岳程回答得很沉着。
宋正义笑着“噢”了一声,没有接口。
“宋医生,如果你认为我没资格向你提问,那要不你先等一等,我马上叫我的下属来,只不过,这可能需要占用你更多的时间。”岳程诚恳地说。
“啊,不必了。”宋正义马上说,“我不介意跟哪个警察打交道。今天一大早,你的手下打电话给我,说你要来跟我谈谈时,我就知道你虽然停了职,但仍在管事。好吧,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等会儿还得出去。”他看了下表,好像随时准备结束这次还没有开始的会晤。
陆劲觉得,宋正义对岳程的态度远没有对他热情,难道是因为他们两人更熟悉?
“我知道你很忙,宋医生,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岳程道。
“好。”
“你认识金小慧吗?”
“金小慧?”宋正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我认识她。”
“你们是什么关系?”
“曾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但已经分手了。”宋正义表情漠然地说,陆劲发现,他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笔,他正用两根手指灵巧地带着这支笔转来转去。
“你们是什么时候分的手?”岳程问。
“上星期,几号忘记了。”
“是谁提出来的?”
“是她。”
“为什么?她以什么理由提出分手?”
宋正义凝视着整洁的办公桌,想了一会儿才笑了笑说:“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女人的善变罢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她没说。”
“她没说?”
“那天晚上我去接她下班,发现她已经自己先走了,我打电话给她,她就说她想跟我分手,就这样。”
“没说理由吗?”岳程充满怀疑地问道。
宋正义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你没追问她?”
“没必要。”
“你曾经想过要跟她结婚吗?”
“当然。”宋正义很真诚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她不喜欢你身上的酒精味儿?”陆劲趁机打趣道。
“谁知道呢?”宋正义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笑着说。
陆劲注视着面前这张英俊的脸,道:
“听说你打过她。”宋正义皱了皱眉头。
“你听谁说的?”
“你不知道我一直在跟她通信吗?”
“我有所耳闻,她跟我提起过一次,她说她是你的义工。”
“算是吧。”
“算是吧。你觉得她不合格?”宋正义盯着他看。
“当然,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她不适合干这个,她关注自己超过关注别人,尤其是当她特别为某些事烦恼的时候。这么跟你说吧,我基本算是她的心理医生。也许因为我在坐牢,她觉得我不可能跟别人谈起她的事。她在跟一个保险柜里的人说话。”
宋正义干笑两声。
“我向来不赞成她去做什么义工,尤其不希望她跟你这样的罪犯有联系。是她说我打了她?”宋正义以玩笑的口吻问陆劲,目光很锐利。
“对。她说你不仅打她,还虐待她——性虐待。你可真狠。”
宋正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了。
“你干吗这么做?工作压力太大了?还是因为你不喜欢她调查你的过去?”陆劲同样笑脸相迎,他相信自己的目光会比对方更有杀伤力。
宋正义笑着皱皱眉。
“谁是警察?”他回头问岳程,“是他还是你。”
岳程装起了糊涂。
“我以为你们是在进行朋友之间的闲聊呢!”他道。
“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跟一个杀人犯成为朋友?”
陆劲以为宋正义会以这种方式回避他的问题,但没想到宋医生说完那句,立刻回头对他说:“陆劲,我这么说,你可别介意。”
“当然不会。你也是实事求是。只不过,你还应该再加两个字。”
“什么字?”
“我怎么可能跟一个‘变态’杀人犯成为朋友?”陆劲道。
宋正义低声笑起来,却没说话。
“她还说你骗她曾经结过一次婚,但她查了后发现你根本没结过婚。你干吗要撒这种三分钟就会被拆穿的谎话?”
“我没想到她会去查。”
“你一定一开始认为她很笨,”
“陆劲,我没想那么多。”宋正义的脸亮堂堂的,“我们两个交往之初,现实的成分就占了大多数,两个人的年龄都不小了,彼此还算投缘,所以就在一起了。很简单。既然是成年人,既然大家都可能有过去,我觉得我必要对她公开一切。”
“有点道理。”陆劲不得不承认,接着话锋一转,“但你好像在知道她查出真相后,反应过激了。”
陆劲从口袋里掏出圆珠笔和刚刚在路上买的白色信纸画起画来。画画可以让他放松,也能让跟他说话的人感觉他很放松,所以他喜欢一边画画一边跟对方闲聊。
宋正义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我没打过她。”
陆劲抬头看了他一眼。
“肯定是你打的。”
“不要乱说话。”
“她说是她男朋友打的,你刚刚还承认自己就是她的男朋友。”
“也许是她自己打的。”
“你说她自己把自己打伤到住院,还对自己进行了性虐待?不可能。好了,别赖了,就是你打的。”
宋正义回头对岳程说:“能不能不要让这个杀人犯在我的办公室胡言乱语?”
“宋医生,是不是你打的金小慧,这并不重要。”岳程说了一句异常聪明的话。
陆劲禁不住微微一笑,这的确不重要。别说金小慧已经死了,这事已经死无对证,就算她活着,当时就他们两个在场,没有第三个人,究竟怎么回事,也很难下定论。他这么跟宋正义胡闹,只是想看看对方的反应,至少对他的指控,宋医生丝毫都没表现出惊讶、愤怒、冤枉,或别的……所以这个屋里的人都可以肯定,金小慧说了实话。
宋正义这回把目光对准了岳程。
“噢?那什么才算重要?”他问岳程。
“3月10日上午10点至12点间,你在哪里?”
宋正义笑了笑。
“我出门了。”
“去了哪儿?”
“一个人去了W市。”
“去干什么?”
“旅游散心。”
“几点出发?坐什么车?什么时候回来的?都去过哪里?”
“上午6点多出发,我开自己的车去的,车程大概4个多小时,我没计算过。我去了那里的大佛,看看风景,喝喝茶,中午12点左右离开,然后开车到市里随便找了家饭店吃了午饭,下午我到市里的几个风景公园转了转,大概傍晚6点左右回到家的。”宋正义提供了几个公园的名字。
“你在哪里吃的中饭?”岳程问。
“不记得了。我说了,是在街上随便找了家饭店吃的饭。”
“你这一路上,有什么人可以证明你在W市吗?”
宋正义想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摇了摇头。
“应该没人记得我。我从没想过一次单纯的短途旅行,还需要找人证明。”他充满嘲讽地说,“如果我真的找到人作证明,也许你们又要说我是事先为不在场证明作了准备,做人好难。”
“你跟金小慧是怎么认识的?”陆劲插嘴道。
“是我们这里的护士长给我介绍的。”
“容丽?”岳程马上作出了反应。
“对,就是她。”宋正义点了点头。
“容丽认识金小慧?”
“容丽也曾经护理过小慧的弟弟。弟弟死后,小慧很悲痛,容丽安慰了她。你知道她很懂得安慰人,这是她的长项。”宋正义对陆劲说。
提起容护士,陆劲想到的不是白色的护士服和刺鼻的酒精味儿,而是她温暖的大手。是的,她很会安慰人,在他痛得快昏过去时,她会握住他的手对他说,别怕,别怕,马上就好了。陆劲忽然很想见她,毫无疑问,她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也许她还有危险,一号歹徒早就盯上她了。
“她今天在医院吗?”他忍不住问道。
“她?……等一等。”宋正义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护士办公室,“喂,容丽在吗?……噢,好,好,我知道。”放下电话后,他道,“你们来得不巧,容丽今天休息。”
“没关系,我们可以以后再找她。”岳程道。
“还是谈你的小慧吧。你觉得她哪点最吸引你?”陆劲一边低头画画,一边问。
“她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长得不难看,也很懂得关心人,我娶到她是我的福气。”宋正义说。
陆劲哈哈大笑。
“她很丰满是吗?”
宋正义白了他一眼。
“你太没内涵了,陆劲。不过……”他大笑,“还真是的,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吗?”
“你最后一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她穿什么衣服?”岳程的话打断了两人的笑声。
宋正义收起了笑容。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分手的前一天,我不记得那天的日期了。她穿着红色的毛衣,蛮漂亮的。”
“那天你们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吗?”岳程问。
宋正义没回答,于是岳程继续说:
“如果没什么事,她怎么会在第二天跟你提出分手?而自称想跟她结婚的你好像也接受了她的决定。这不合常理。宋医生。”
宋正义想了想,才望着天花板才叹了口气。
“嗯,我承认,那天她很不高兴,我们在饭店吃饭时,我有个朋友找我有事,于是我就先走了。”
“你把她一个人丢在饭店?”陆劲问。
“我付了餐费。”
“后来呢?”
“她跟踪了我,当她发现我的朋友是个女的时,她就大发雷霆,接着……”宋正义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其实我还是很喜欢她的。”
“那个朋友是谁?是你前女友?”岳程问。
“这与你无关。”宋正义冷冷地回答。
“你最后一次跟金小慧联系是什么时候?”
“四天前,我曾经打电话给她。”
“你找她干什么?”
“我想挽回我们的关系,我想看看她是否消气了。”
“她怎么样?”
“她主意没变,这次她很坚决。”
“在那之后呢?你有没有跟她联系过?”
宋正义摇摇头。
岳程笑了笑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宋医生?”
这问题让宋正义颇为意外,他警觉地盯了岳程一眼,过了几秒钟才回答:“我原本不知道,但现在听起来你们像是为了金小慧而来的。”
“你知道她出什么事了吗?我的下属应该什么都没跟你说吧。”
“我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
“她被谋杀了。”
宋正义好像很震惊。
“噢,真的吗?!”
“你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
“可是,我刚刚问你3月10日那天的行踪时,你用了一个词——不在场证明。你也没对我询问你这一天的行踪有任何疑问。”
听到岳程的这番话,宋正义的脸沉了下来,他身子往后一仰,将那支一直在他手指间把玩的笔丢在桌上,不客气地说:“岳探长!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是刑警!如果你是个交通警,我就不会这么说。”
岳程平静地看着他道:
“我会再来的,宋医生。”
宋正义脸色铁青地盯着岳程,没说话。
陆劲给他的素描画添了最后一笔,随后他笑着把那幅画拿给宋正义看。在那副画里,宋正义跟穿着低胸装的金小慧坐在一起,他正递给她一杯饮料,两人都在笑,只不过宋正义的脸隐没在一片阴影中。
“像吗?”陆劲笑着问。
宋正义笑了笑,把那幅画折起来丢进了抽屉。
“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他问陆劲。
“我在发烧。”
“真可怜。”宋正义抬起一对大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又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