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起朝大厅走去。
须崎和鲛岛已经回到大厅,两人正坐在沙发上交谈。舟丘和岛田还没到。饭桌上已经开始摆菜了。
井野坐在靠门口的躺椅上。林马上把电脑打字机的事告诉了他。井野听后摇摇头说:“这确实可能会给你带来影响,但这事只能请你克服一下了。”
“噢,我想起来了,井野君!”清村从垂头叹气的林身旁走过来对井野说,“我住的房间门上的牌子掉了。”
井野从旁边拿出平面图边看边说:
“清村君是……哦,是‘特赛乌斯’。噢,那个房间门上牌子的螺丝松了,去年就已经把它摘下来了。你……是否感到有什么不方便呀?”
“不,没什么不方便的。刚才我去找我住的房间,因为门上没有牌子,走到门口还搞不清哪个房间是我的,幸亏钥匙上有个牌子,这才找到我住的房间。”
“要不写个纸条贴上去?”
清村舔了舔红润的嘴唇说:“这倒没必要,走几次也就记住了。我想我会很快记住去自己房间的路的。只是降妖的主人公住的房间是个‘无名’的房间,有点不太像话。”
这时,宇多山插话说:“井野君,这里的事情你是否已经给保姆角松交代清楚了?”
“关于这一点……”井野往厨房门口看了一眼说,“我已经交代过她,在这里一直住到6号,负责为我们做饭。至于宫垣先生的事情,我想还是暂时不告诉她为好。”
“可是,宫垣先生老不露面,她不会感到奇怪吗?”
“我已经告诉她,宫垣先生生病卧床了,饭菜由我送到先生的卧室。”
“你说的也是。不过,她在场时,我们说话必须注意才是啊。”
“这倒不必过于在意。”
正在这时,富美打开厨房门拿着餐具朝大厅走来。井野压低声音说:“她耳朵有点背。而且她对我们的事情也不太关心。五天稍微长了点,不过让她在房间里看看电视什么的,她就没什么意见了。”
“我都闻到菜香了。”说着,清村朝餐桌旁走去,“已经晚上8点了。虽说是这么个时候,但我还是饿坏了。就差舟丘和岛田了吧?”清村说话时还微微耸了耸肩膀,这很有他个人的特点。
只见清村从盘子里捏起一个什么东西,转身朝宇多山说:“宇多山君,你看到这个了吗?”——原来是刚才岛田叠的黑色折纸。
清村说:“记得有一次在一本书里看到过。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你不认为这个折纸做得很好吗?”
“噢……”宇多山走到清村身边看了看折纸,说:“噢,原来是个恶魔啊。”
“你瞧,有耳朵、翅膀、腿,而且手上还有五根手指头。就用一张纸,而且不使用任何刀具。”
“噢,这个做得太精致了。”
清村用手托着折纸,看了看宇多山说:“说岛田是爱好者代表,可是,他和宫垣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知道吗?”
“不,我也不太清楚。”
“回头得问问清楚。因为从我们四个人的立场上说,评委的可信度非常重要。”
“情况和我今天途中遇到宇多山君时正好相反。”岛田洁边往咖啡里加糖边回答宇多山的问话,“当时宫垣先生正因为车出故障而束手无策,刚巧我路过那里。”
“噢……”
饭后一支烟……宇多山不由自主地伸手拿烟,可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他往后仰了仰了身子说:“这么说你和宫垣先生是偶然认识的?” “是的。当然,当时我是来迷宫馆的半道上。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迷宫馆。
“那是去年12月,当时因为担心下雪,就选择了和今天相同的路线。途中偶然遇到了出故障的奔驰车。当然,出故障的地点和今天不同。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先生可能是去宫津的医院看完病回来。”岛田喝了口咖啡接着说,“汽车只是轮胎爆了,但一个人更换轮胎很困难。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就是宫垣先生,只是我这个人生性爱帮忙,就帮他修了起来。到后来,我无意中发现,眼前这个人不就是书中照片上的宫垣叶太郎嘛。
“这就是我认识宫垣先生的经过。只不过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可是宫垣先生再三感谢,并说如果方便的话,请我到他家吃晚饭。而我正是为了看迷宫馆才来这里的,所以当然很高兴,何况是我多年来最爱读的小说的作者——大作家宫垣先生邀请我。于是我很高兴地接受了先生的邀请,并且那天晚上还厚着脸皮在这里住了一夜。”
清村听罢很感动似的说:“噢,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啊。岛田君也不一般呐。老先生是很难欣赏一个人的。”
“也许吧。”说罢,岛田可能是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撅了撅嘴说,“不过,看上去先生对我的话好像很感兴趣。”
宇多山问岛田说:“那么,你和宫垣先生交谈中也谈到中村青司了吧?”
“是啊。我觉得如果说我引起了宫垣先生的注意,那肯定是由于我的话里涉及到了中村青司的事情。”
“能讲给我听听吗?”
“可以。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说着,岛田吸了吸鼻子。
清村在一旁不解地说:“中村青司?我怎么没听说过。他,到底是谁呀?”
须崎小声告诉他:“是这座房子的设计者。”须崎双肘竖在桌子上,两手手指交叉撑着下巴,眯着眼睛在看岛田。看样子,这个作家对这座房子的设计者也有点感兴趣。
岛田接着说:“在座的诸位也许有人知道关于‘蓝屋’、‘十角馆’、‘水车馆’等楼房的故事吧?这些楼房都是中村青司这个建筑师设计的。这个人去世已经快两年了。说起来,他的死还和他九州的住房——蓝屋里发生的事件有关。”
“我想起来啦!”一旁的舟丘放下送到嘴边的咖啡杯说,“你说的蓝屋事件是发生在大分县的一个什么岛上的杀人事件吧?我记得大约过半年后,在同一个岛上又发生了十角馆血案……”
“对,你说的没错。接着冈山的水车馆也发生了血案。”说着,岛田又吸了吸鼻子,“也许是由于某种缘分,这三个事件的调查处理我当时都在场。特别是去年秋天才处理完的那个水车馆案件,当时我和有关人员一起在水车馆被关了一个晚上。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我还为案件的处理发挥了点作用呢。”
清村半真半假地拍着手说:“哎呀,你真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您这样的著名侦探。”
“宫垣先生也这么说。”
“噢,想必宫垣先生听后很高兴吧?岛田君,这么说你是你在警察局当警部的哥哥的好帮手啦。你这次特意来这个迷宫馆,是不是带有什么密令啊?譬如说,阻止在中村青司设计的楼房里再次发生类似的事件。”
岛田苦笑着说:“这怎么可能呢。在这件事情上,我和我哥没有任何关系。无非是我个人的行动碰巧遇上了这些事件。因此,去年的水车馆事件之后,当我听说著名的宫垣叶太郎的迷宫馆也是中村青司设计的时,就急不可待地想亲眼看一看这座建筑。原因很简单,纯粹是由于我生性爱凑热闹。”
宇多山想像着宫垣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听岛田讲侦探故事时的表情,深深地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啊。”宇多山想,看到这许多变戏法一样做出来的珍贵的折纸,老作家肯定高兴得热烈鼓掌。
宇多山忽然想起岛田抛锚的汽车,就问他说:“哎!岛田君,你放在半道上的汽车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刚才我给那家服务站打了电话,把这里的情况作了适当的说明。”说着,岛田又吸了吸鼻子。
清村见状问他说:“你是不是感冒了?”
“好像是。真是的,偏偏在这个时候感冒。”
“让桂子夫人给你看看吧。”
听清村这样讲,岛田惊奇地看了看桂子,又看看宇多山说:“这么说,夫人是护士或别的什么吧?”
清村抢着说:“她原来是医生。对吧,宇多山君?”
岛田越发感到惊奇地间宇多山说:“宇多山君,清村的话是真的吗?”
桂子害羞似的说:“我医科大学毕业后,在耳鼻咽喉科工作过一段时间,结婚后就辞职不干了。”
“噢,这么说夫人是个女秀才啦。”
“瞧您说的,我看上去像吗?”
“不,一点也不像……啊,请原谅,我说漏嘴了。对不起。”岛田不好意思地挠起头来。桂子见状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
五年前,宇多山遇到桂子时,桂子正处在烦恼中。当初因为她的学习成绩突出,就报考了大学的医学系,立志将来当一个医生。可毕业进了医院,才发现医院里的工作让她难以忍受。原因好像主要是在处理好医生与患者的关系上心理压力过重。她感到自己实在不适合这种职业,当时正认真考虑辞去医生的工作。
宇多山并不反对桂子结婚后辞去医院的工作,但亲朋好友都觉得她辞去医院的工作可惜。可到了后来,看到桂子日子过得很祥和,大家又感到桂子走的这一步是对的。
这时,须崎昌辅起身说:“那么,我先告辞了。”
时间已经过了9点半。
清村耸了耸肩膀说:“哎呀,是不是急着去写稿子啊?”话里多少有一点讽刺的味道。
“今晚要为宫垣先生守夜。我们再弄点酒喝喝,一起回忆一下先生不好吗?”须崎一脸不屑一顾的表情,起身朝门口走去。他的身影消失后,清村强忍着哈欠说:“你瞧瞧,一听说有上亿元的钱,连他都不要命了。”
“那么,各位,请原谅,我要去休息了。请各位明天早晨把明天的购物清单交给我。”秘书井野说罢离开了房间。这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
在已经整理干净的餐桌旁,依旧表情冷淡的角松富美在清村的催促下准备了几个人的酒杯和冰块。清村迫不及待地开始在旁边的酒柜里挑选起洋酒来。
桂子见状立刻提醒宇多山说:“宇多山君,别喝那么多。不然,喝醉了在迷宫馆找不到路我可帮不上忙。”
宇多山不知该说什么,不由得搓起手来。
舟丘半开玩笑地说:“夫人说得对。”
桂子又说:“我可不想再看见宇多山君像只青虫。”
“青虫?什么青虫?”
岛田不懂桂子说的青虫是什么意思。舟丘轻启朱唇笑着说:“宇多山君一喝多,就会像只青虫似的随地一躺,嘴里胡说什么我是青虫啦,我又回到原始时代啦什么的。”
“哎呀,宇多山君真行。”
“宫垣先生在成城的家里,甚至还专为喝醉的宇多山君准备了捆绑他的柱子。”
岛田愉快地笑着说:“噢,宇多山君非同一般呐。”
岛田从刚才开始在用纸叠什么。一开始看不出他叠的是什么,后来渐渐发现他叠的原来是只张开翅膀的大青蛾:“我无论如何都要看看你这只青虫的样子。”
宇多山否认岛田的话说:“那是他们故意夸张的,你千万不要信以为真。何况如今已经进入4O岁的门槛了,我也打算喝酒控制一点。”
桂子听罢,在宇多山耳边小声说:“刚才说的话可不许忘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