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福托·休兹探长不慌不忙地用质询的眼神看着广岛淳平。高濑一秘翻译了他的问题:
“广岛先生,现在是不是请讲一下你所掌握的有关被告者藤野由美和梶原澄子的身世。”
广岛用力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抱歉的是,关于藤野由美和梶原澄子的身世,作为一介旅游业者的我,是不够清楚的。要进行调查也有困难。下面要说的情况,是承蒙从东京来领取遗体的两名被害者家属提供的。”
江木奈歧子翻译这段话时,广岛瞟了参考人席一眼。
“领取藤野由美遗体的是她的外甥女山下好子。好子小姐是藤野由美姐姐的长女。据好子小姐说,藤野由美在东京的东银座xx番地开办了一家职员形式的高级美容厅。拥有美容师二十多人。据说经营范围相当广。
“藤野由美出身在广岛市,经营这家店大约是昭和三十六、七年的事。没有结过婚。遗产继承人就是山下好子。藤野由美在经营这家店以前,当过美容师和女招待。虽说都是在东京都内,但连她的外甥女也不太清楚这方面的经历。另外有关藤野由美的男女关系,好子小姐也不知详情。因为好子和藤野由美的密切关系,还是距今五、六年前的事,这以后就疏远了。
“据好子说,藤野由美自然也有保护人般的男性。此人是某实业家。他已经上了年岁。想来这种关系不会影响到这次杀人事件的动机、原因和其它的方面。
“自不待言,在她目前的庇护者出现前,还有另外的男性存在。反正藤野由美要不断更换着保护人,才能维持这爿店。关于这方面的情况,山下好子也不知详。就是今后通过日本警方调查也是相当棘手的。对于目前的藤野由美,除了上了年纪的保护人外,有没有男性关系,也还是疑窦。不过据好子说,尚未发现那种情况。可是,住在公寓里的藤野和住在郊外的好子,由于日趋减少往来,好子并不清楚藤野由美的私生活情况。藤野由美和保护人以外的男性的关系如何,除了靠日本警察调查而外,就难以公诸于世了。”
江木奈歧子明快的英语声,紧接着广岛那粗浊的声调。窗外辉映着的红色急遽地退去,室内显出黄昏的气氛。广岛又翻过一页笔记本:
“其次,是梶原澄子的事。到苏格兰领取遗体的是她的小叔子梶原二郎。梶原二郎现在札幌任梶原妇产科医院的院长,他继承了兄长的事业。被害者梶原澄子,是札幌的原梶原妇产科医院院长梶原庄治氏的遗孀,亦即二郎的嫂子。梶原妇产科医院以前不在市区而在近郊,现在搬迁至札幌市XX町,自昭和三十二年庄治氏开业以来,依靠二郎,该院有了很大发展。
“梶原澄子从三年前其夫庄治氏去世以来,把医院的经营权转给了小叔夫妇,自己孑然一身住在附近的公寓里。关于她的性关系,二郎断言,绝对不会有这类事情。澄子的性格相当好胜,亦有些神经质,与人交往往往诸多挑剔。澄子和庄治氏是昭和二十三年结婚的,战后医药材料奇缺和护士人员严重不足的困难时期,她时时协助丈夫代替护士工作。”
广岛的眼光从笔记本上抬了起来:
“以上之事,在座的格里福托·休兹探长和爱德华德·伊恩哥尔顿警长也从来苏格兰领取遗体的两名被害者家属处断续听到过。但被害者的环境,及和这次犯罪有着密切联系的因素,目前尚未明确。作为旅游业者的我们,不能和家属谈论题外之话。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些。”
“刚才广岛先生说的话,我们已经从日本来领取遗体的家属处听到过了。不过对各位参考人,姑且还能从广岛先生讲的话里大致了解到一些情况。”
休兹探长经江木奈歧子流利的翻译,听到广岛的陈述,又让高濑一秘通过翻译,向大家说明他的意见:
“现在重复一下伊恩哥尔顿警长的话,就象诸位听到的那样,关于这个案件的几个疑点,将其整理后,得出了凶手不是复数而是单独作案,不是来自外部的人员,而就在这个旅行团里这样的不幸的结论。从凶手非常缜密地计划进行杀人的手段看来,这是个极其聪明能干的人。
“现在进一步仔细分析一下伊恩哥尔顿警长举出的疑点:即凶手既得到藤野由美又得到梶原澄子的信任。这两个虽是室友,却不很友好,可又对凶手寄予信赖之感。
“所谓信赖感,就是藤野由美也好,梶原澄子也好,当晚从湖畔回到各自的房间都未留形迹。两个人都被凶手从晚上十点至十二点的作案时间里挽留在湖畔。这要不是相当有信誉的人,两名被害者是不会老老实实地照办的。
“其次,是两名被害者房间钥匙的问题。藤野由美的16号房钥匙在房里发现的,梶原澄子的34号房钥匙则是在和尸体一起的手提包里。这存放在服务台的钥匙,是在两人被害之前取出的。要是钥匙箱里还剩下两把钥匙的话,迟迟滞留在湖畔还没回来,就会引起其他团员的喧躁不安。凶手考虑要在作案中设置障碍,我想是伪装成她俩在九点钟左右从湖畔回来了。每个团员的房间都是单间,要是钥匙从服务台取走了,大家是会相信,每个人都回到了房间。
“那么,钥匙是什么样的人物从服务台取出来的呢?当服务台值夜工作人员说,是从八点到九点之间,三十名住宿的日本妇女一个个地取走了钥匙。他虽然记住了把钥匙交给了日本妇女,但却记不清那一张张的脸了。在旅馆服务台里要是遇到了团体旅客,这种情况是经常有的。在一定的时间里,众多的旅客要求取钥匙,不由得囿陷于纷乱中,不可能记清楚一个个的脸颜。可惜的是,事务员实在不记得提出要19号和34号房钥匙的人是谁了。
“就象伊恩哥尔顿警长所指出的那样,凶手是受到这两个极不友好的被害者的信任,亦受到其他团员信任的人物。希望各位参考人留意这一要点。”
格里福托·休兹探长冷漠的眼光,宛如静静荡漾着的微波,在参考人席位上来回扫视着。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仔细地逐个窥伺着妇女们,似乎在等待着有什么反应。
可是,参考人席里虽然传出了嘁嘁喳喳的骚动之声,却没有休兹探长期待的那种显著的反应,因而无法取得识别嫌疑者的线索。
休兹探长的神情看来稍微有些烦躁。他注视着记录,小声地咳嗽,净了净嗓子:“我们调查过该旅游团抵达金罗斯镇的鳟庄旅馆以前的经过的路途。该团于四月十五日在东京组成,从羽田出发,经由安科雷季,休息一个小时,又从这儿继续飞往丹麦,到达哥本哈根,当夜在市区的皇家饭店下宿,进行了两夜三日的预定观光计划后,来到伦敦住宿在兰开斯塔旅馆,游览了伦敦市区,乘坐夜车抵达爱丁堡,接着来到金罗斯的鳟庄,迎来了悲剧之夜。然而,广岛先生对我们说过,在哥本哈根的皇家饭店,发生过一起奇怪的事。广岛先生,是不是请您跟大家谈谈那件事呢?”
高濑一秘的翻译刚结束,广岛被另一个担任翻译的江木奈歧子的目光催促着站了起来说:
“这一情况经过日本《体育文化新闻》报道,使得我们异常惊讶。据该报报道,在哥本哈根的皇家饭店,一位名叫多田真理子的团员,清晨不知遭到谁从后面的袭击,被掐住脖子,可以说是篇杀人未遂案的报道。我们看了那份材料惊诧万状,马上挂了国际电话,向已经来到伦敦兰开斯塔旅馆的门田打听究竟。那时门田完全敷衍了我一通。但当我来到这儿以后,门田也承认了那是事实。由于不象报上披载的那么严重,所以他打算回国以后再汇报说明。纵使尚来清楚和此次案件有关,但还是应该原原本本向休兹探长报告。”
休兹探长正想问门田,却又改变了主意,把目光投向了参考人席。
“如果有可能的话,多田真理子是否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随着高濑的日语翻译,多田真理子大声地答允着。她在大家好奇的视线注视下,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羞耻的表情,甚至感到被众人的环视,而带着夸耀之色。
“你是多田真理子吗?”休兹探长问。
“是的。”她用关西腔的标准语回答。
“你是否可以说明一下有关在哥本哈根的皇家饭店蒙受的灾祸?”
“好的。那是四月十八日早上七点钟左右的事。我的房间在十八楼。那天早晨打算出去散步就起得很早,乘电梯到了门厅,在旅馆外面散了一会儿步。大约十五分钟以后回到了旅馆,又乘上电梯,懵懵懂懂按错了电梯的按钮,下到了十七楼。旅馆的各层结构大体都相同,我没反应过来,已经走错了一层楼,以为是回自己房间的走廊。那儿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这时,突然从旁边的门里伸出一只手来,把我拽到里面去。我吓得魂魄出窍,出不了声,也没法看到对方的脸。他转在我的身后,把我抱住,使我不能转身回头。他掐住我的脖子,我虽然反抗,可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脖子被掐得几乎就要断气,意识也渐渐淡薄了。这时,幸亏侍者及早发现了失去意识倒在地的我,总算没有遭到什么加害。作案者的脸是没看到,可他的力气相当大,我估计多半是外国男人。”
门田望着多田真理子那信口雌黄的神情,她万万不会料到梶原澄子会说自己在说谎,而在这里暴露出来。多田真理子和往常一样,竭力现出过于夸张的表情。其他的团员都没遭到这种危难,而只是降在自己一个人头上,从而能夸示她那与众不同的魅力。她毫无羞耻之色,昂然地站立着。她的眼光注视着担任翻译的江木奈歧子和休兹探长。
“谢谢。”休兹探长示意多田真理子坐下。
“我们听到广岛先生讲的那些情况之后,旋即又去问了哥本哈根皇家饭店的经理。对方承认那是事实,怕引起麻烦就没报警。说是没有遭到实质性的伤害,旅馆业主为了维护信誉,担心惹出不必要的恶意攻击和流言蜚语,因而这一事故在旅馆内部保密。至于这件事如何会被日本《体育文化新闻》采访报道,其间的情况,作为导游的门田先生,或许你是清楚的。请在这儿说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