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哥尔顿不时用手捋着胡子,述说着那个案件的概要。高濑一秘不动声色地用日语翻译着:
“四月二十三日早上,一个钓鱼者发现了浮在莱本湖上的一具溺死的日本女尸,就报告了金罗斯警察署。我带了刑警丹比斯马上赶到现场。听说附近的鳟庄旅馆住着日本旅客,就通知了旅馆。王冠旅行社主办的‘玫瑰旅行’观光团的导游门田闻讯赶来,认出那具尸体是藤野由美。
“接着,又在同一个湖畔发现了第二具女尸。发现者是住在附近的少年和水果店的老头。这两个人在倒伏在陆地上的游艇下面看见一具尸体,就到鳟庄旅馆向我报告,门田认出这是该团的梶原澄子。时间是上午六点到十二点之间。
“据解剖结果,藤野由美及梶原澄子都是被水窒息而亡。不同的是,藤野由美的尸体是漂浮在莱本湖中,而梶原澄子则是溺死后,尸体被藏匿在游艇之下。据解剖所见,这两个人的死亡时刻都是在二十二日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虽然在同一时间带里,但这两人死去究竟孰先孰后,及其前后关系尚不清楚。只能推测藤野由美大约为先,梶原澄子则死于其后。我认为其中的时间相隔不会太久。
“死者所带的物品,包括在尸体旁的手提包、房间里的行李,都完好无缺,无一被盗。强盗行凶的可能性是不成立的。剩下的就是明显的怨仇关系线索。遗憾的是,由于不掌握日本国内被害者的情况,因此有关这两人被杀的原因、动机至今不明。
“根据推定,我想藤野由美和谁在湖畔交谈时,遭到突然袭击,被推入水里?对这件事还需要稍微说明一下。
“我们搜查藤野由美的16号房间时,发现在洗脸间的排水管里,挂着鳟鱼鳞片和水藻断屑。据解剖所知,藤野由美的肺,胃里充满了和莱本湖水相同的浮游生物,故而立刻就可以知道她是在莱本湖中溺毙的。可是,挂在洗验间下水管上的鳟鳞,却改变了这一推测。究竟是谁用什么方法把莱本湖水带到洗脸间,又倒在洗脸盆里的呢?我们起初是这样推定的:凶手将鳟鱼连同水藻和水装在塑料袋之类的容器进入了16号房,藤野由美正注视着已倒入洗脸盆里的鳟鱼时,受到了那个不明身份的人的袭击。她的脸被从后面按在装满水的洗脸盆里,不久窒息致死。可是,后来我们明白,这一推定是完全错误的。鳟鳞和水藻挂在排水管之中,是凶手有意识的活动,企图将破案导入歧途。我们终于察觉到应该按计划向最初推定的方向引导。这么就不得不订正最初的推理。”
这里,忽略不谈引出正确推理的过程,似乎只讲了结论。
“作案不可能是单独进行的。在这个三十人的团体里,复数的作案罪行马上就会引起注意,总要在某一处露出破绽。本案出现了两名被害者,却未发现作案的蛛丝马迹。
“当晚十点至十二点之间,单独的凶手有可能杀害两个人。在同一时间带的两个小时里,时间相当充裕。也许就是一个小时里作的案,逐个分别杀害的。
“下水管的鱼鳞和水藻,看来是杀害藤野由美的凶手,从莱本湖里,将湖水和鳟鱼及藻屑带到了16号房,可是,要逮湖里的鳟鱼可不太容易,而且,并未发现凶手垂钓的形迹。另外,凶手怎样把使藤野窒息而亡的水从湖里搬运到16号房间呢?倘若用上述方法搬运的话,自然要被服务台的事务员发现。而且,即便在很晚的叫刻,也不能排除会在走廊上遇到其他的旅客,凶手决计不会干如此冒险的事的。
“我们没有找到装运水的容器。我到团员的各个房间搜查过,未发现塑料袋之类的物品。
“将这些事加以归纳,考虑藤野由美是从湖畔散步还没回到旅馆,就被凶手从湖岸推入湖水而淹死了。
“这么一来,在室外发现的手推车就成问题了。我们在最初的推测中认为,这辆放在旅馆后门堆放杂物处的手推车,是用来把藤野由美的尸体从16号房里搬到外面去的。可是,这样操作和把湖水运到16号房里一样,都是危险的行动。
“发现藤野由美溺死尸体的湖畔如果是作案现场的话,那末,赋予这辆搬货手推车的意义就不成立了。可是,这辆手推车显然是被凶手从杂物堆边上带过来的,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梶原澄子溺死之后,被推入晒船底的小艇里去。游艇能乘三个人,相当有分量。把那艘倒伏的小艇搬起来,再把尸体塞进去,靠一个人的力气根本不可能。这儿能解开手推车之谜,可以考虑凶手把手推车的前部当杠杆使用,撬开倒伏的游艇,放入尸体以后,抽出那个‘杠杆’,就把它放在一边。我们将那辆手推车经过使用实验后,认为是有可能的。凶手大概无法从容地把那辆手推车放回堆放杂物的原处了。
“如若照此推理,凶手可能先把藤野由美推落在湖中淹死后,又用同样方法杀害了梶原澄子,将她的尸体置于游艇之下。究竟是什么缘故,要把梶原澄子的尸体藏在游艇下面呢?凶手或许想让梶原澄子的尸体推迟被发现,使得侦破人员误认为她‘去向不明’,造成杀害藤野由美的凶手案发潜逃的疑阵,最终为凶手争取时间达到逃亡目的。
“另外,由于旅游旺季尚早,半数以上的游艇都涂了油漆。根据管游艇的老头说,游艇要回复到正常状态,还得过一个月。这样,发现梶原澄子的尸体按理说得迟至一个月之后。当然由于尸体腐烂的恶臭,会提早发生异变而被发现的。
“凶手虽然不一定知道游艇的保养期有一个月,但可能会推察到这样倒伏放置的状态至少还要保持好几天。
“能够把藤野由美和梶原澄子阻挡在湖畔的凶手的力量是相当强大的。这个人和两名被害者相当亲密,肯定是个有信誉的人物。
“而且,直至金罗斯的鳟庄旅馆为止,两名被害者在哥本哈根的皇家饭店和伦敦的兰卡斯塔旅馆,虽然都是同室者,但她们之间相处极不和睦。凶手能够得到如此对立的两个人的共同信任,究竟是个什么类型的人呢?
“还有,藤野由美的16号房钥匙是在房间里发现的,而梶原澄子的钥匙则是在和尸体一起的她的手提包里。这两个人和其他在湖畔散步的团员一样,都把钥匙存放在服务台的钥匙箱里。这一点已得到门田的确认。门田在取回自己的钥匙之时,看见全体团员的房门钥匙都在钥匙箱里。
“问题是谁在什么时候从服务台取走了16号房和34号房的钥匙?关于这一点,工作人员的记忆极其模糊,说是日本妇女回来后只要提出了房间号码,就把钥匙放在柜台上交了出去,所以对要求取回16号房和34号房的事也就没有特别的印象。总之,工作人员应日本妇女团体旅客的要求,极具事务性地把钥匙一个个地从箱子里取出来,习惯性地交出去了。
“然而,这里重要的是,不论事务员出于事务性也好,习惯性也罢——虽然那是一种不注意状态——把房间的钥匙应要求交了出去,但肯定对方是女性。事务员说大体上记得从几号房到几号房住着日本妇女团体旅客。作为服务台的工作人员,那是理所当然应该记得的。把钥匙交给了女人而没有给男客。假如拿到16号房和34号房钥匙的人就是凶手的话,可以得到结论,那个凶手就是日本妇女,若是我们去是拿不到钥匙的。”
正当这时,并排的窗口被夕阳燃红了的阿尔卑斯上空顿时辉烁放彩。伊恩哥尔顿警长冲击性的侦破结论,那种强烈的色彩,不由得使人感到就象是震耳欲聋的齐奏。参考人席的妇女们,在高濑一秘的翻译终了后,都好象心脏被刺戕般地沉默了。
“最后,”伊恩哥尔顿警长似乎满足了自己陈述的效果,从参考人席环顾到记者席、门田和土方悦子,最后看着陪席人。高濑一秘的翻译是妥切的。“……最后要说明的是,这两个杀人事件的动机及原因。这些,我们还不能推定,也无法想象。因为被害者藤野由美抑或梶原澄子,究竟生活在日本国内什么样的环境里,和什么样的人有着关系,我们完全不清楚。假如我们求得了这个杀人案的动机和原因的话,即使她们这次不到国外旅行,在日本国内也肯定会考虑的。”
“伊恩哥尔顿警长,谢谢。您辛苦了,先请坐下吧。”休兹探长说,伊恩哥尔顿就坐了下来,用手帕抚拭着胡须。
门田心中惊恐万状,不由得看着身边的土方悦子。
伊恩哥尔顿警长刚才的侦破经过说明,和从土方悦子处听到的她的推定完全相同,两者之间毫无二致。
门田想着,这个卖弄聪明的土方悦子现在该会多么骄横跋扈,虽然自己就象鲠刺在喉似地产生了讨厌和抗拒感,但对她比英国警察还要早两天就作出了同样的侦破结论,不能不佩服才识超卓。
可土方悦子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微笑,而是对事态成为观实,显出了忧郁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