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克怒斥伊玛居拉塔的话,说得低低的,带尖哨声,四周的人没能弄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伊玛居拉塔也能做到不露声色。当贝尔克离开她时,她朝楼梯走去,上了楼,只是在通往客房的空走廊里只剩下独自一人时,才发觉自己走路打晃儿。
半小时后,摄像师毫不知情,走进了他们合用的那个房间,发现她俯卧在床上。
“出什么事了?”
她没有回答。
他坐到她身边,把手放到她头上。她摇头,仿佛有条蛇碰上了她。
“出什么事了?”
他好几次提出同样的问题,直到她对他说:“请你去漱一漱口,我受不了你的口臭。”
他没有口臭,他一直用肥皂,细心保持干净,他知道她在瞎说,但还是乖乖地走进浴室去做她命令他做的事。
伊玛居拉塔不是平白无故才出现口臭的念头,这是最近发生、她又立刻不去想的一件往事,使她说出这句恶意的话:那是贝尔克的口臭。当她被他骂得狗血喷头时,她不可能有心思去管他散发什么气味,而是藏在她心中的观察员,代替她记录了这个令人呕吐的臭味,还加上了这段具体清醒的评论:口臭的男人找不到情妇;没有一个女人会迁就;每个女人都有办法向他暗示他口臭,要他改正这个缺点。她挨着一阵阵恶骂,却在听这个无声的评论,在她看来这里面还包含喜讯和希望,因为这让她明白,虽然被贝尔克撂下的美人的阴魂狡猾地在他身边打转,他已很久对幽会私情无动于衷了,他床上另一边的位置还是空的。
摄像师是个既浪漫又实际的人,漱口时心里在想,惟一改变伴侣暴虐脾气的方法,是赶快跟她做爱。他在浴室里穿上睡衣,蹑手蹑脚走到床边挨着她坐下。他不敢碰她,又说:“出什么事了?”
她神志绝对清醒,回答说:“你要是只会向我说这句蠢话,我想跟你谈也是白搭。”
她站起身,朝大衣柜走去,打开柜子看她挂在里面的几件长裙;这些长裙吸引她,唤醒她心中的欲望,既模糊又强烈,决不让人赶出舞台;回过头来要从屈辱中振作,不承认自己的失败;若有失败,也要把失败转化为大场面的演出,她要借此展示她受伤的美,表露她反抗的豪情。
“你干什么?你要去哪儿?”他说。
“这无关紧要。对我要紧的是不跟你呆在一起。”
“但是究竟出了什么事,总可以告诉我吧!”
伊玛居拉塔瞧着自己的长裙,注意到这是“第六遍”。我要说的是她没有算错。
“你做得很出色,”摄像师对她说,决心绕过她的脾气,“我们是来对了。你做贝尔克的计划看来十拿九稳了。我订了一瓶香槟送到房里来。”
“你爱跟谁喝什么,悉听尊便。”
“但是出了什么事呢?”
“第七遍。跟你是完了。永远完了。我受够了你嘴巴散发的臭味。你是我的噩梦。我的梦魇。我的失败。我的羞耻。我的委屈。我的嫌恶。我应该跟你把这话说出来。一口气说完。不要犹豫不决。不要让噩梦做下去。不要让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拖下去。”
她站着,面对打开的大衣柜,背对摄像师,说话平静果断,声音低低的,带哨音。然后她开始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