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虫学家是些奇怪的粗人:他们竟把那名少女冷落了,尽管她怀着世上最好的诚意听着他们发言,应该笑时她会笑,他们神情严肃时她也神情严肃。显然她不认识这里任何人,她勤奋的反应引不起谁的注意,隐藏着一颗受怠慢的灵魂。文森特从桌前站起身,走近那群人,向里面的少女说话。不久他们脱离其他人,忘情地谈个不已,这种谈话很容易入题,一谈就没有个完。她叫朱丽,打字员,给昆虫所所长干过点杂事;下午她就没事了,利用这个机会来到这座著名的城堡,在这些既使她敬畏、又引起她好奇的人身边度过夜晚,因为在这天以前她还不曾见过一名昆虫学家。文森特跟她在一起感觉很好,他不用提高声音,相反要降低声音,不让别人听见。然后他挽了她朝一张小桌子走去,在那里他们可以相互靠着坐,他的手放在她的手上。
“你知道,”他说,“一切取决于声音的力度。这比有一张漂亮的脸还重要!”
“你的声音很美。”
“你这样认为吗?”
“是的,我这样认为。”
“但是弱。”
“这才好听呢。我的声音没有中气,拖沓,像个老鸽子嘎嘎叫,你不这样想吗?”
“不,”文森特说,带点某种温情,“我喜欢你的声音,有挑衅性,毫无忌讳。”
“你这样想吗?”
“你的声音就像你!”文森特热情地说,“你这人也是毫无忌讳,有挑衅性!”
朱丽喜欢听文森特跟她说的话:“是的,我相信。”
“这些人个个很浑,”文森特说。
她再同意也没有了:“完全如此。”
“都自命不凡。都是些布尔乔亚。你见过贝尔克吗?十足的傻瓜!”
她百分之百同意。这些人跟她打交道时哪里把她放在眼里,有人说他们坏话她听了高兴,让她出了一口气。她觉得文森特愈来愈可亲,这是个英俊的男人,快乐单纯,一点也不自命不凡。
文森特说:“我可想在这里闹上一闹。”
这话多么动听:像背叛的诺言。朱丽笑了,真想鼓掌。
“我给你去取一杯威士忌来!”他对她说,走向大堂另一头的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