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玄清头扎道髻,一身湖水蓝暗缀太极图形纹饰的清爽道装,其姿容绰约的风流模样,龙鹰看得心痒。
充满秋意的湖风徐徐拂至,翠翘湖虽只有如是湖一半的面积,但胜在假石山林立,又流淌于水榭楼台之间,景景不同,处处成幽,确是有情男女谈亲热话的好处所。
闵玄清轻松写意的运桨操舟,小舟毫无阻力地在假石山群里左弯右转,唇角含春的盯着龙鹰。
龙鹰绝不会误会她对自己生出情意,因她一贯是这种巧笑倩兮的情状,自作多情是招苦头来吃。
闵玄清开腔了,她较低沉的声音充盈摄取魂魄的迷人魅力,轻轻的道:“玄清还以为太医会一如以往,拒绝应约,正想寻到梅厢去大闹一场,怎知竟在途上遇上太医,令玄清喜出望外,也大感意外。”
龙鹰早熟习了她的伶牙俐齿,知道不容易招架,只恨心里的确想见她、亲近她,特别明天便要远离神都。
她这几句话他是无从回答,难道告诉她自己想见她吗?不答不答还须答,只好来个以攻为守,道:“天女这样来见鄙人,不怕河间王不高兴吗?”
闵玄清嘴角现出笑意,淡然自若的道:“太医是否想多了,玄清从来不会因任何人而失去自主,爱做什么做什么。很有趣呢!太医这么说,是否意指玄清因看上太医,故撇下其他人来与太医相会?”
龙鹰哈哈笑道:“鄙人怎敢如此不自量力,只不过人世间有种情况叫作‘误会’,鄙人怕的正是有人误会了。”
闵玄清“噗嗤”娇笑道:“敢说太医不自量力者方为无知之辈,太医不用妄自菲薄了。”
龙鹰苦笑道:“天女是富有同情心的人,但鄙人早对自己的模样认了命,闵大家实不用费唇舌来安慰鄙人。”
小舟此时来到梅、兰、菊、竹四厢围起来的方形湖中央处,距任何一厢亦有百多丈的距离。
闵玄清收起木桨,任小舟随水漂浮,闲适写意。
道门著名美女双目熠熠生辉地打量他,似想将他看穿看透。
龙鹰首次后悔坐上舟子来,亦知是避无可避,只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得意模样,知她不会只是找他聚旧闲聊。
闵玄清柔声道:“太医有否感觉自己是个矛盾的人呢?上次在飘香楼见到太医,太医咄咄逼人,言语轻狂,开口闭口要玄清陪你共度长夜,今晚却反其道而行,玄清尚未有表白的机会前,竟摆出自卑自怜的模样。言下之意似是认为配不起玄清,实则是打响退堂鼓,怕给玄清缠着。太医究竟有何不可告人之秘呢?”
龙鹰差点抓头,幸好及时忍住,仰望星罗棋布的夜空,心内暗叹给胖公公累死,用什么娘的调戏手段,结果弄出一头烟。目光迎上道门美人儿,好整以暇的道:“这叫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这人除医道之外,其他事非常糊涂,更不通人情世故,没想过闵大家与河间王有特殊的关系,直到今晚再见天女和河间王出双入对,方恍然大悟,亦因此而心生悲苦,使大家感到鄙人情绪低落。”
闵玄清从容道:“太医又不是亲眼得睹,怎知我和河间王在一起呢?”
龙鹰差些儿答她是“李谋”告诉他的,幸好悬崖勒马,因为像“李谋”般的青楼老手,绝不会泄露宾客在处,龙鹰问也不会说,耸肩道:“所以鄙人刚才故意出言探闵大家的口风,证实后茫然若失,口出胡言。”
闵玄清双目芒光烁闪,沉声道:“玄清直觉太医口不对心,却没法从言语间寻到太医的破绽,亦证实了采霜对太医的评语是对的,太医想知道她怎样说你吗?”
龙鹰心里叫苦,希望宁采霜在向她透露自己的事上有所保留,否则将糟糕透顶。苦笑道:“最好是不要说出来,鄙人会感到羞愧,因鄙人最怕给人赞美。哈哈!”
闵玄清白他一眼,没好气道:“不要岔开去,到此刻玄清方掌握到采霜说及太医时话里的深意。请太医告诉玄清,你们师徒凭什么只着人来向潘老板传几句话,竟可令潘老板立即离开。”
龙鹰道:“这个你须去问敝徒符小子才成,话是他要人为他传的,至于潘老板因何这般给足他面子立即见他,他照惯例没有请准。”
闵玄清好整以暇的道:“又在划清界线,既然是师父还师父,徒儿还徒儿,为何师父又代徒儿说话,将徒儿的凭空猜测,向张相提出来呢?”
这几句话凌厉之极,当然是从宁采霜处听回来,根本是没法子有个合理的解释。
唯一方法是使出看门口的本领,耍无赖。
龙鹰笑吟吟地道:“天女问得好,原因简单不过,因为鄙人妒忌了。我这人心胸狭窄,凡可以害情敌的事,不理真假都要去做,希望害死河间王后,鄙人可取而代之,夺得天女的芳心。哈!我会继续害他,以前如是,未来如是。”
闵玄清双颊现出红晕,虽是夜深之时,怎瞒得过他一双魔目,使她更是秀丽迷人,充满她的独门魅力。
龙鹰最后两句来自胖公公痛责武三思的“名句”,肯定现时早传遍神都的上层社交圈,只不过将“如此”改为“如是”,暗喻道门名女的“如是园”。
就在闵玄清差点抵挡不住他的赖皮时,美女两眼滴溜溜的一转,道:“既要害死河间王,那太医该向圣上说而非是张相了。”
龙鹰乘势追击,起立弓着身往坐在小舟中间的美女移去,伸出两手抓往她两边香肩。
闵玄清秀眉浅蹙的瞧着他,竟然没有阻挡或避开的意思,直至香肩落入龙鹰的魔爪,方轻轻道:“太医晓得自己在干什么吗?”
入手处柔若无骨,熟悉芳香满盈鼻腔,谁能不魂为之销。
龙鹰凑到她耳边,心却在想终于还是用回胖公公已被证实行不通的招数,道:“法不可传二耳。天女先告诉鄙人,采霜姑娘对鄙人的凭空指控有意见吗?”
闵玄清有点受不住他亲热般将俏脸移开少许,道:“这正是玄清想问太医的另一个问题,采霜离开时来向我话别,特别提醒玄清,说防入之心不可无,言下之意指的当然是河间王而非太医。采霜修为极深,绝不会无的放矢。每次当她提起太医,总像有点心事似的。太医为何不挽留她呢?”
最后一句说得含蓄,暗指看出宁采霜已为他动了凡心。但亦是针锋相对的反击,宁采霜于各方面绝不逊色,为何王庭经可不择手段来“横刀夺爱”,偏又肯放宁采霜离开?
龙鹰自知理屈词穷,幸而耍无赖是不须讲道理的,侧身一屁股挤着美人儿坐下去,往日肆无忌惮地亲热的日子又回来了,笑嘻嘻道:“真希望河间王暗跟过来看到鄙人和天女亲热的情况,气得他当场吐血,倒地身亡。”
闵玄清嗔道:“玄清和河间王只是朋友,没有从属的关系,以前如是,今天如是。太医再顾左右而言他,玄清今晚会缠着你不放,拆穿你的满口谎言。”
龙鹰探手过去搂着她不盈一握的小蛮腰,讶道:“如此香艳迷人的恐吓,鄙人还是首次听得。我的娘!闵大家的纤腰真柔软。”
闵玄清任他占便宜,淡淡道:“够胆子再说一遍。”
龙鹰慌忙缩手,赔笑道:“晚晚都成,惟独今夜不行。唉!明早天未亮鄙人须起程到南诏去,这是圣旨,如果下不了榻子,是违背君令,会比河间王走先一步。”
闵玄清道:“太医最可恨是满口谎言却毫无愧色,不过可听出来的,是太医对河间王的痛恨,是意切情真。照道理,太医和河间王间该没有瓜葛呵!”
龙鹰心忖已成功将闵玄清带得游往塞外大漠,现在唯一的难题是如何脱身。此女玲珑心巧,提出的诘难针针现血,自己终有失守的一刻。可是!此刻的感觉太动人了,其他一切再无关痛痒。
又凑到她晶莹玉白的香耳旁道:“再这样下去,鄙人会忍不住冒犯天女。”
闵玄清若无其事的道:“太医似乎不知自己正在冒犯玄清,而玄清不但没想过拒绝,还准备好接受太医进一步的冒犯。”
如果是高手过招,现在就是给对手点中必杀的死穴。
问题该出在宁采霜身上,他肯放过如此出色动人的美女,是不合情理,当然绝不相信他独身不娶的鬼话。且上次在飘香楼,他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虚张声势后是投降了事,“供出”寻花问柳的女观,平白放走闵玄清。现在又扮得可为闵玄清不顾一切模样,自己想想也知是漏洞百出,遂给美女抓着痛处。
想到这里,计穷智竭下来个“道进魔退”,大嘴凑前,香她睑蛋,至抵死是吻在红唇的部位,充满进侵的意味。
闵玄清闭上美目,柔声道:“太医道功精纯,走的是玄清从未遇上过的路子,却肯定已结下道胎,臻达真精朝元之境。故白虎运转灵台、青龙游于深渊。如果太医今夜愿和玄清合籍双修,玄清不会拒绝。”
龙鹰终尝到闵玄清敢爱敢恨的风流情韵,说不动心就是骗自己。问题在合体交欢后魔种将无所遁形,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在另一方面,亦知被闵天女看穿自己又是虚张声势。最弊是间接证实什么心胸狭隘、妒忌如狂,通通是违心之言。
他凭什么去解释不和眼前神都所有男子均盼望能与她携手登榻的美女共度良宵呢?
闵玄清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龙鹰则是一错再错,陷身没有回头路的穷巷,胖公公那一套确行不通。关键在闵玄清并不介意一夕情缘,亦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作风,包括正与她打得火热的杨清仁。
闵玄清知不论问他什么,最后都是白问,故拿他的最大破绽锲紧来攻,只要突破此点,可导致他的全面崩溃。
宁采霜离开前,究竟和她说过什么呢?
闵玄清轻扭蛮腰,半边娇体挨挤着他,秀眸闪亮灼灼审视他的丑脸,神情却是清冷自若,柔声道:“太医大人变哑了吗?我们何不就此开溜,到玄清处如何呢?”
龙鹰心忖这叫“上得山多终遇虎”,无赖遇上风流道女,忙道:“事情是这样子的……”
话出口才知不妥,这句话是他拖延时间的例句,已知被美人儿逼落绝对下风,故左支右绌。
同时想到宁采霜该已向她透露自己拒绝小敏儿一事,故闵天女满有把握地抓着的他弱点,不肯饶他。
叹道:“天女真厉害,刚才鄙人所说的,全是胡言乱语,鄙人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闵玄清的手穿入他臂弯,挽紧他道:“我在听着呵!”
龙鹰讶道:“既然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怎可以告人呢?”
闵玄清不气反笑,悠然道:“太医因何可如此有恃无恐呢?”
龙鹰道:“就像鄙人奈何不了河间王般,闵天女也不会为难我。”
闵玄清含笑道:“如果有选择,谅太医不会向玄清说这句话。对吗?”
龙鹰道:“可以亲个嘴吗?”
闵玄清道:“太医愈来愈令玄清感到似另一个人,非常神似。”
龙鹰苦笑道:“闵大家究竟怀疑鄙人什么呢?照道理该不会花时间在鄙人身上。”
闵玄清轻描淡写的道:“那天国宴圣上偕外宾入殿之际,万仞雨和太医大人交头接耳,说的是何事?”
龙鹰终晓得漏子出在何处。
他可以向太平公主搪塞了事,却没法以同样的说话应付闵玄清,因为正是她趁国宴前将仙子来神都的事告知万仞雨,若否认万仞雨如此急不及待的找他是与仙子无关,蠢蛋也不相信。
穷则变,变则通。
且必须全面改变策略,方能应付闵天女和他之间新一轮的形势。
再吻她耳珠一口,方煞有介事的道:“这正是鄙人所谓的不可告人之秘。唉!怎可以说出来呢?会令鄙人负人之托。”
闵玄清道:“终肯说点实话了,是否与你的所谓徒儿有关系呢?”
龙鹰肃容道:“可以这么说。托我者鹰爷是也,由于他没法分身回来,兼之鄙人曾在高原与鹰爷相处过一段时间,鹰爷因而晓得鄙人老实可靠,故而着鄙人为他将符小子引进宫城里去。胖公公和万爷之所以这么关照我们,是看在鹰爷的情面上。”
闵玄清没好气道:“先回答刚才的问题,看你如何诚实?”
龙鹰道:“可是天女必须为我守密。唉!为何鄙人总是不忍骗天女呢?该是因真的爱上了玄清,对河间王的妒忌是千真万确。”
闵玄清大嗔道:“还不快说。呵!”
龙鹰拿手逗着她下颔,在她香唇吻一口。笑嘻嘻道:“那天万爷是要通知鄙人,说静斋仙子来了,着符小子去见她。”
闵玄清道:“你笑得很奸。”
龙鹰又往她香唇吻去,今次动作缓慢,让她有充足避开和思索该否被亲的时间。岂知她竟闭上美眸,任由龙鹰吻她。
龙鹰再吻她一口,道:“鄙人之所以笑,是因发觉大家对鄙人不无情意。”
闵玄清平静的道:“你总有解释的说辞。符太若要到神都来,鹰爷一封荐书便成,何用符太万水千山的到回纥去找你?”
龙鹰道:“皆因鄙人这个徒儿不是善男信女,必须有人管教,否则不知会否闯出祸来。嘻!闵大家该听人说过,事实上本人武功高强,有足够克制这小子的能力。”
闵玄清断然道:“你若再说废话,玄清哭给你看。”
龙鹰听得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闵玄清别转娇躯,双手缠上他的脖子,笑脸如花的道:“和太医相处,完全不知光阴的消逝,难怪精修禅法的宁采霜必须远走他方。给太医最后一个机会,符太为何要到神都来呢?否则玄清哭给你看。”
龙鹰仍是瞠目结舌,呆瞧着她。
虽然明知她是戏言,可是美人撒娇软语,他怎忍令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