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郡主多情

汤公公领龙鹰步往道旁,低声道:“是新都郡主,该是闻风去看安乐郡主的病,见她没事便离开。唉!”

一行四人,从小径连接着清幽雅致的院落走出来,由于小径宽只五尺,故迎头相遇的两方均要避往一边走。

李显的三个女儿,新都、永泰和安乐分别嫁与武承业之子武延晖、武承嗣之子武延基和武三思之子武崇训,前两者总算有一面之缘,后者则仍在纠缠不清。

新都郡主清清秀秀的,外貌端庄,可惜双眼没有什么神采,令她难以夺人眼目,看来如永泰郡主般是循规蹈矩的宫廷淑女,很难想象她们竟有个安乐般的妹子。

龙鹰随汤公公向她施礼问安,垂头避免对她平视。

其他三人是伺候她的宫娥,纷纷随主子回礼。

龙鹰虽然不敢用眼去看,却感到新都郡主心事重重,目光落到他丑神医身上,精神现出大幅的波动,不知是因他貌寝,或是不明白李裹儿竟会为这么的一个人装病而不得其解,抑或慑于他的医名。而不论是哪个原因,龙鹰直觉感到她是个多愁善感、心志脆弱的人。出生于帝皇之家,确难言祸福。

龙鹰感到新都很想和自己说几句话,但最后只轻轻叹息,在宫娥们簇拥下去了。

直至她们消没在小径弯角处,汤公公仍没有举步的意思。

龙鹰盯着百步许外高低有致的院落,心忖如果自己不是龙鹰,现在便是“送羊入虎口”。一般弱女弱男,在皇胄权贵前岂有自主之力。

事实上在宫苑和权贵的府内,每天都不知发生多少骇人听闻的事,只是永远不会传出去。掌权者爱干什么都可以,不受任何约束,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因不会带来后果,安乐是个例子。

汤公公低声道:“公公怕没法留下来,神医要自行应付。东宫内的人有个相同的看法,就是开罪太子没什么大不了,但千万勿要开罪太子妃,但比起开罪安乐郡主,便宁愿开罪的是太子妃了,希望神医明白。唉!公公真的担心。”

龙鹰反过来安慰他,道:“鄙人在这方面懂拿捏的哩!”

汤公公摇头苦笑道:“有时会怀念在房州的艰苦日子,大家咬着牙关,齐心合力去应付任何突如其来的灾祸。可是返神都后,从压抑解脱出来,便露出性情,且变本加厉,公公怎么劝都没有用。新都郡主算是听话的了,如永泰般懂得安份守己,最使人担心的是安乐郡主,如果不是坐在宝座上的仍是圣神皇帝,真的猜不到安乐郡主会闯出怎么样的祸来。”

他显然视龙鹰为自家人,一时感慨下和龙鹰谈家事。

李显的子女中,除大胆任性的安乐郡主外,还有新升任为“神都小霸王”的李重俊,均是祸患的根源。不过比起韦妃,他们兄妹只属鸡毛蒜皮的小事。

龙鹰没去插口,只好听而不答,让这个对主子忠心耿耿的老太监大吐苦水。

汤公公伸手按在龙鹰肩头处,低声道:“神医是非常之人,该有应付郡主的非常手段,必要时可搬出圣上来,令她有顾忌。”

龙鹰一呆道:“听公公语气,难道郡主可强逼鄙人就范吗?”

汤公公道:“在房州时这女儿已是古灵精怪,爱旁门左道之学,所以不得不提醒太医。”

龙鹰笑道:“若论旁门左道,鄙人大概可做她的祖师爷。”

汤公公叹道:“想多拖延点时间也不成。”

一个宫娥从院落走出,朝他们举步。

龙鹰认得是昨天到郡主府拣药材时,被武崇训施怪手的俏宫娥,看她未语先笑的模样,该像主子般不检点,故此武崇训择此女下手。

汤公公乃宫闱老手,先发制人道:“神医交给你了,告诉郡主,半个时辰后公公会回来接神医,看有什么地方须打点的。”

说毕,不容这该是安乐心腹婢子的宫娥有说话的机会,拍拍龙鹰,掉头去了。

美宫娥怎是对手,满腹话没半句有机会说出来,狠狠盯了汤公公远去的背影一眼,目光回到龙鹰处,不知想到什么,立现媚态,竟来到他身旁,探手挽着他肘子,道:“郡主等神医等得心焦了。”

见她媚态毕露的样子,深觉上行下效,有其主必有其婢,故而环绕李显身旁者尽为酒色之徒。

给半边香躯挨贴着,满鼻女儿幽香,说不多少有点动心是自我欺骗,不论来时意志如何坚定,到陷身其中,则为另一回事。龙鹰终于明白汤公公真正的担心,是怕他把持不住。

微笑道:“姐姐如何称呼?”

美宫娥高耸的胸脯紧压在他臂膀处,在他耳旁呖呖莺声的道:“奴婢叫月明,是郡主为奴婢改的,好听吗?”

挽着他步上台阶。

月明敢如此大胆,该有安乐在背后指示,此女像安乐般十六、十七岁的年纪,但媚惑男人的作风手段,却似有丰富男女经验的风月场所的荡妇,行径令人咋舌。

龙鹰硬压下被惹起的欲念,从容道:“原来是月明姐。月明姐最近有否发现坐久后忽然起身,早上起榻,又或从蹲转站,会有晕厥之感,旋即复常,故没放在心上呢?”

月明给吓了一跳,酥胸离开他,骇然道:“确如神医所言,奴婢患了什么病呢?”

龙鹰是从接触她的娇躯感应其血气的走势作出判断,哪晓得是什么病,除非是载于千黛的《行医实录》里,胡诌道:“只是小事,不过如处理不善,会小事化大;犹如房舍,日久则失修。”

月明媚态全消,轻搭他臂弯,直入主厅,厅内不见其他侍婢,凭龙鹰的感应,宫娥都避往右方的偏厅,此位于深宫一角的庭院,在这一刻变成了无法无天的处所。

美宫娥低呼道:“神医救我!”

月明这句话清楚表达了她的处境,她能否得到诊治,并不由她作主话事,须由安乐去决定。没有安乐点头,烫好药送到她唇边仍不敢喝下去。

龙鹰此刻方想到这方面的问题,幸好在东宫内尚有个靠得住的汤公公,道:“我开一帖药便成,其他我会请汤公公安排。咦!到哪里去?”

月明放开手,既感激又尊敬的领他穿门过堂的踏上通往后院的回廊,轻轻道:“郡主在悠然厅恭候神医大驾。神医呵!月明很感激呢!”

龙鹰怕她因感激而泄露安乐的事,给安乐知道肯定没命,还会死得很惨。如胖公公之言,宫内的女人没一个正常,狠辣起来,江湖所谓的凶残之辈亦要瞠乎其后。

忙道:“其他事不用说了,本人是明白的。”

月明欢喜的道:“昨天看神医对答如流,气度泱泱,便知神医非是一般太医,郡主不住和我们谈神医呵!”

又道:“到了!神医请在这里稍待片刻,月明入去知会郡主。”

龙鹰心忖有什么好知会的,该是进去向安乐报上汤公公刚才说的话,由安乐指示如何应付半个时辰后回来的汤公公。

现在他置身处是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花园,凿池叠石,植树种花,环境清幽。

这样的格局布置,出现在繁花殿外毫不稀奇,但在东宫后苑一隅的偏僻角落,仍这么地一丝不苟,只可以极度奢华来形容。

只是眼前月明进入的轩堂,足教任何首次造访者叹为观止。

三间七架,空间宽大,斗拱承托,有挂落丰富立面层次,整座建筑端方典雅,与外面的水池互为借景,坐于其中可见池锦汇漪,反映的树影云影,颇有厅在池里,池在厅里的韵趣。

比之一年前,东宫有很大的改动,而主理设计者深得“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个中三昧,使东宫在园林布局上有着大幅的改善。

有人从轩子走出来,是昨天在郡主府见过的另一俏宫娥,直抵他身前,施礼道:“郡主有请太医大人。”

此婢姿色不在月明之下,其烟视媚行之态亦不遑多让,秋波频送,以龙鹰的定力也吃不消。暗忖男人在这方面都是脆弱的,经不起引诱,特别在此刻般像不论做什么事也不会有人知道的特殊环境里,是另一种的“欺暗室”。

想不到人丑仍有如此烦恼,告诉其他人也不会相信。

俏宫娥娇声道:“奴婢叫月影,太医勿要忘记呵!”

龙鹰没有答她,道:“月影姐请引路。”

一排古朴的纱槅将轩堂分隔为前后两个部分,家具全用上等红木和楠木,前轩宽敞明亮,一端置供桌,左右太师椅是上座,东西各有两组几椅。

轩内的挂饰陈设固是讲究,但最夺目的是那排纱槅,其中腰夹堂板和裙板上精雕细镂,上半部装裱绢本花鸟画,更衬得躺在一角长卧椅上的李裹儿人比花娇,活色生香。

长得美便有这么的好处,不论对她的印象有多坏,见到她时会忘记了一切,何况她还是这么年轻貌美,青春焕发。

穿的是柔软贴体的丝质连衣裙,略施脂粉,头发挽结成美人髻,赤着双足,唇角含春。

龙鹰嗅到她浴后的香气,这位目前在神都炙手可热的天之娇女,拥有所有能令男人为她疯狂的条件,欠的是没有丝毫的病态。

她闭上美目,酥胸轻柔地起伏着,刚向她呈报的月明向王庭经投以关切的眼色后,偕月影一起离开轩堂,还关上大门。

“到裹儿身边来呵!呆头鹅般立在那里干嘛!医家不是要望、闻、问、切吗?”

她说时仍闭着美眸,似梦呓多于平常说话,诱惑力立告大幅增强,至少融化了龙鹰半截本坚如铁盘的意志,心呼千万勿要“轻敌”,自己不会比别的男人好多少。

朝她走过去,坐入为他特设放置于卧椅侧的楠木凳,没好气的道:“郡主不赐座,鄙人怎知可以坐下来。”

美丽的郡主张开一双大眼睛,含情脉脉的朝他的丑脸打量,像看的是如武延秀般的俊伟脸容,一眨一眨,撒嗲道:“太医是守礼的人吗?”

龙鹰苦苦控制目光,不梭巡往她比同龄女孩丰满的胸脯处,道:“要看情况,鄙人诊症时是六亲不认,一切由鄙人主事。”

李裹儿坐直娇躯,由于木凳置于可为她诊症的位置,椅凳相靠,她这样坐起来,与龙鹰的距离不到两尺,气息可闻,气氛立即异样起来。

李裹儿横他娇媚的一眼,昵声道:“太医仔细看呵!裹儿患的是什么症呢?”

龙鹰从踏入轩内的刹那,早感觉到她的“威胁”、来时的豪情壮气几丧亡殆绝,变得步步为营。我退敌进下,美丽郡主登时变得媚力剧增,将他逼于守势,且没法预测她下一步会有何大胆行为。

心想如此下去怎成,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不可以严词拒绝,更不可以翻脸收场,以男性的立场而言,对着这么千娇百媚、年轻漂亮的美女,也没法口出狠言。

汤公公一直怀疑他所谓的“拿捏分寸”,到此刻他才明白汤公公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龙鹰道:“就这么看!郡主纵患病亦没有大碍。”

刁蛮郡主大嗔道:“太医剩是朝裹儿的脸瞧,多瞧一百遍都没用,裹儿还有其他地方呵!”

龙鹰心叫救命,原来美女色诱这么难以应付,特别是绝不可开罪她,自己又非是横行无忌的“龙鹰”而是“丑神医”,故远比当年应付太平公主吃力多了。

此时看又不是,不看更不是,灵机一触道:“光看也不成,让鄙人来为郡主把脉。”

李裹儿大发娇嗔道:“望、闻、问、切嘛!裹儿要逐一和太医玩儿。太医先好好看人家,看清楚后才准做其他事。”

龙鹰今次连在心里呼救的力气也告消失,不论如何荒诞淫荡的话,从她的香唇吐出来,都变得天经地义似的。

如何方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