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太道:“明白了!”
又道:“择日不如撞日,何不今夜立即进行此炼魔之计。”
龙鹰道:“最好先睡他娘的一觉,待精满神足,然后在青天白日下进行,像现时般湿气浓重,不知会有何后果?”
符太受教道:“徒儿明白了,只想师父晓得你老人家何时认为是时候,便是何时。我符太一生人最没有做错的事,就是随师父到中土来混。哈哈!”
龙鹰道:“将柔美人弄上手后,包保你有大把的好日子过。咦!”
足音传来。
符太一怔道:“究是何人?竟能令师父动容呢?”
龙鹰叹道:“不见不见还须见,怎会在这里给她逮个正着呢?”
敲门声起。
“闵玄清求见太医和符太公子。”
龙鹰飞快将胖公公教导应付闵天女之法在脑内转动了几圈,才拉开房门,笑道:“又会这么巧的,闵大家也有逛青楼的习惯吗?”
美丽的风流女观毫不客气的含笑而入,以笑容颔首朝仍立于外台的符太打招呼,符太这小子显然心情极佳,还以微笑,接着转过身去继续俯瞰远近。
龙鹰招呼她在一角的几椅坐下,为她斟满一杯茶,依礼互敬后道:“闵大家怎会晓得我们师徒到了这里来呢?”
嗅着她熟悉的芳香,如弄翻了五味架,不知是何滋味。
闵玄清一双清澈的眸神闪动着采芒,打量厢房充盈文艺气息的布置、书画条幅,道:“不容易呵!算起来玄清尚是第三次有幸到飘香楼之顶,太医却首次光临便得此特殊招待,太医的面子真大。”
接着朝他瞧来,从容道:“青楼是谈文论艺的好地方,玄清向为常客,在这里遇上玄清毫不稀奇。稀奇是太医没闲见玄清,却有闲到青楼来,太医怕见玄清吗?怕什么呢?”
如果没有胖公公的英明指示,此刻就要手足无措,闵玄清兰质蕙心,兼之与自己有灵奇感应,会因“丑神医”而想到“龙鹰”,故比太平更难应付。如果没有杨清仁夹在中间,给她知道亦非大不了的事。偏是在这个形势下,绝不可让她晓得自己是龙鹰。
龙鹰先狠狠朝她胸脯盯一眼,悠然答道:“闵大家有所不知了,鄙人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嘿!我的公私分明指的其实是昼夜分明,白天行医办正事,晚上花天酒地,调剂生活。卸下太医的包袱后,我王庭经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哈!就是闵大家眼前的模样。”说罢又瞧她如天鹅般从道袍探出来修美的玉项,非常识货。
闵玄清对他大胆无礼的色眼视如无睹,淡然自若的道:“逛青楼的人玄清见多了,平时道貌岸然,到青楼后立即变得放浪形骸,比比皆是。可是太医的情况却非常特别,和符太公子关起门来说话,敢问与留在太医府有何分别呢?”
龙鹰终于清楚胖公公的奇谋在闵天女身上是行不通的,她在应付男人方面经验丰富。谁不觊觎她的美色?且视能成她入幕之宾为身份地位的象征,是另一种的殊荣,对狂蜂浪蝶的眼光早见怪不怪。胖公公始终对女人在掌握上有误差,想得虽好,但在闵玄清身上是完全失去预期的效果。
龙鹰愕然道:“有何问题?”
一计不成只好用另一计,就是装糊涂。
闵玄清瞅他一眼,落落大方的道:“太医认为没有问题便没有问题。听媚娘说太医尚是首次到飘香楼来,不知太医前晚到何处去花天酒地呢?”
她这么说,使龙鹰晓得她今夜在此现身,与宁采霜有直接关系。他尚未敢肯定,皆因宁采霜没可能这么快请得她来,更大可能是两女约好来跟踪他。
换言之,宁采霜完全不相信他的胡言。
他和闵玄清的唯一瓜葛,是拒不见她,依理她并没有质询他的资格,他大可不回答她的问题。可是这个风格特别的道门美女,其丰神秀姿足可使任何似是蛮不讲理的事变得理所当然,且会甘之如饴。
龙鹰虽然一意抵赖,仍没法对她翻脸不认人。
符太悠然步入厢房,在两人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下来,嘴角挂着邪异的笑意,肆无忌惮的打量闵天女,阴恻恻笑道:“闵姑娘有所不知了,师父究竟晚晚到了哪里去呢?连我这个徒儿也瞒着,照我猜是因到了些不可告人的地方,例如土窑子或女观,才这么神神秘秘,正因我们师徒志趣不投,所以到晚上分头活动。今天他是被我硬扯到这里来,坐不到一会儿便嚷着要走,说没耐性只听弹琴唱曲,不许我着人来陪。不过只要闵姑娘肯陪他,包保他不愿走。闵姑娘愿意陪敝师吗?”
龙鹰听得心中大骂,又啼笑皆非,这小子一边帮他解难,同时乘机报一箭之恨。
世上确有一物治一物这回事,闵玄清对龙鹰扮的丑神医应付裕如,却受不了符太的邪里邪气和敢言,听得皱起眉头,岔开道:“符公子是如何结识鹰爷的呢?”
符太胜过龙鹰的地方,是在应付闵玄清上全无顾忌,道:“闵姑娘和龙鹰属何关系?”
闵玄清一怔道:“如果玄清答公子,与鹰爷只属朋友关系,公子会拒绝回答。对吗?”
符太双目异芒闪闪地迎上她锐利的眼神,道:“不论闵大家怎样回答,有关本人自身的事,均一概不答。可以告诉闵大家的是此与我的出身有关,闵大家问河间王便清楚,如他推说不知,是骗你。”
闵玄清脸色微变,双目闪过不悦之色,但仍能保持冷静,淡淡道:“究竟符公子晓得哪些有关河间王的事,是玄清不知道的呢?”
这两句话非常凌厉,如果符太仍含糊其辞,闵玄清可直斥符太搬弄是非,意图中伤。
龙鹰暗叹一口气,看来闵玄清陷得比他想象的更深,已到难以自拔的地步,故当牵涉到杨清仁,即使符太是他龙鹰的兄弟,也不留情面。
她的情况有点像中了媚术的男性,只不过杨清仁施的是御女术。
现在闵玄清更成了杨清仁与朝臣权贵和文人雅士间的桥梁,通过她特殊的身份地位,广交朋友。其正义的形象,已深植在所有人心中。
符太这小子偏不信邪,不理会龙鹰的警告,妄想能从闵玄清入手去动摇杨清仁。
符太好整以暇的道:“我敢保证国宴那天的清晨,河间王不在闵大家的身边。”
龙鹰听得心底叫绝。
事实上闵玄清这两句话非常难答,符太唯一办法是透露多点杨清仁的秘密,不但是一种示弱,且会弄巧反拙,因为闵玄清可视之为空口白话,非是真凭实据。
符太回应的两句话,内容本身并没有杀伤力,可以是恰巧猜对,最厉害是他以深信不疑和晓得一定猜个正着的气势说出来,不为此而深思者便是愚不可及,何况是聪慧的闵天女。
另一方面,则要看闵天女和杨清仁间关系的火热程度,如果只是数天才见一次面,闵玄清不会因符太说的话有感受,但假如两人如糖似胶,夜夜缠绵,独是那晚杨清仁找借口避开,闵玄清不心生疑惑才怪。
符太这招是连消带打,在这情况下的妙着。
果然闵玄清花容再见微变,秀眉紧蹙,令她的额头现出几道可爱的浅纹,语气出奇地仍是那么平和,尽显道门一派之主的修行,轻柔的道:“公子的指控非常严重,刚才的所有说话,止于玄清。公子明白吗?”
龙鹰恨不得立即揭开丑脸,痛快地向她道出真相,由他说出来,不到她不相信。但当然不可这么做,因不论她信或不信,定会惹起杨清仁的警觉。
闵玄清现在摆出来的正是张柬之等人所持的想法,认为符太是认错人,是一场误会。如她有几分相信,会多问一句,例如“河间王为何要这样做”?但如张柬之等人般,根本没多问一句的兴趣。
杨清仁这家伙确非常成功。
符太洒然一笑,目光往龙鹰投来,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似的道:“徒儿感到气闷了,我们何不另寻别处,继续寻欢作乐?”
闵玄清轻描淡写的道:“要走请公子自便,令师有玄清相伴,不会寂寞。”
符太邪笑道:“怎么陪呢?假如仍是弹弹唱唱,会令敝师感到虚度良宵。”
闵玄清不负风流女冠之名,娇笑道:“那就要看王太医是否知情识趣了!”
美眸亮闪闪地朝龙鹰瞅来,眼神仍然清澄如水,与她说话的内容不相符。
龙鹰心呼厉害,亦感欣慰,闵玄清并没有因杨清仁致失去风流道女的本色,变成另外一个人。
应付起他们来,闵玄清挥洒自如,换过是宁采霜,肯定拂袖而去。
龙鹰往她靠近少许,从容笑道:“禀上闵大家,鄙人从来不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更不解温柔,比之河间王是差远了。”
他故意提起河间王,是希望她心有顾忌,不会这般轻易改投他的怀抱。
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光是“丑神医”本身,对她已具一定的吸引力,医术如神不在话下,来历神秘,如她从宁采霜处晓得连李裹儿也来纠缠他,他又拒绝接受太子妃赠他的娇美宫娥,不对他心生好奇才怪。
以前初扮丑神医,最害怕的是失去对女性的吸引力,没想过原来丑亦有丑的魔力,现在更为此烦恼。
正如风过庭所说,闵玄清敢爱敢恨,根本不怕他丑神医。
还有个深层的理由,是因她已成雏型的道丹与魔种有灵奇的连系和天然引力,使她乐意亲近他。
不过她保持清澈的眼神,亦显示她尚未因他而动心。
闵玄清眯起美目深深盯他一眼,转向符太道:“符公子放心将王太医交给玄清好了!”
符太无可无不可地耸耸双肩,往龙鹰瞧去,由他决定。
龙鹰心中叫苦,没有了符太做缓冲,更难应付闵玄清,就在此时,法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老怪也有今天了,本阎皇一直在听着。带她到前晚去过的地方吧!包保她以后对你再没有丁点兴趣,且避之则吉。”
龙鹰暗吃一惊。
这是没有可能的,即使高明如法明,仍没有可能避过自己魔种的灵觉,心中一动,以目光搜索全厅,当见到右端墙壁上从壁内探出、口衔八角风灯的铜蟾蜍,立即有会于心,暗忖难怪当年在襄阳的丽人院,法明一眼看破对方以铜管窃听之法,因他的青楼亦有同样的装置。如此看,他们是来对了地方,飘香楼仍是由法明控制。
忽有外援,龙鹰神气起来,长身而起道:“闵大家不要哄鄙人开心了,鄙人怎都还有点自知之明,清楚闵大家是要从鄙人身上寻找某一个答案,而非真的看上鄙人。哈!‘解铃还须系铃人’,鄙人这就带闵大家到前晚光顾的场所去,以事实释除闵大家的怀疑,除非闵大家今晚真的肯陪鄙人,否则鄙人会留在那里,直至天明。”
他掌握到法明了,伏在窗外平台围栏下的位置,际此天雨茫茫的晚夜,确是神鬼难知。
闵玄清和符太同感愕然。
此着不但出乎闵玄清的意料,知情的符太更是大惑不解。
闵玄清仍然安坐椅里,沉住气的拿眼打量向着她说话的王庭经,后者移往背对窗外平台的位置,好接收法明的指示。
美丽的天女吁出一口香气,徐徐道:“究竟是哪一间呢?”
龙鹰道:“是位于南市南方嘉善坊内的松风观,往南看可见到伊水,招呼鄙人的女冠道号清常,闵大家派人去问便清楚。唉!鄙人虽然自暴其丑,总算落得安乐自在。”
又故作不解道:“闵大家究竟怀疑什么呢?”
闵玄清双目一眨不眨的打量他,颔首道:“的确有这么的一间女观,也听过清常的名字。请太医勿要怪玄清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皆因事关重大,请太医和符公子在这里稍待片刻后才离开,玄清先告退了,异日再向太医陪罪。”
说毕嫣然一笑的去了。
符太充满疑惑的目光朝他射来,龙鹰竖起拇指,示意答案在后方。
法明翻过围栏来了,浑身湿漉漉的,向愕然朝他瞧来的符太闲话家常般的道:“闵玄清确是约了朋友在飘香楼聚会,在门外被一个女的截着,改而到这里来寻你师父算旧帐,媚娘不敢阻她,给她登楼直闯。”
龙鹰招呼他坐下,斟茶递水,问道:“成吉仍然听教听话吗?”
法明向呆立着的符太道:“坐!大家自己人,不用客气。”
符太欣然受落,坐在法明对面。
感觉古怪,就像闵玄清忽然变成了法明。
法明边运功蒸发湿气,边悠然道:“竟然瞒不过康老怪,他奶奶的,你是刚猜到还是早晓得呢?”
龙鹰解释几句后,道:“不会出岔子吧!”
法明哂道:“有我方阎皇为你筹谋,怎会虎头蛇尾,早在那丫头问你前晚到哪里去了,本阎皇已发觉你的致命破绽,使妙子为你打点去了,包保绝不会有问题。”
龙鹰讶道:“妙子大姐竟在楼内,这么巧的。”
法明没好气道:“不在这里在哪里。成吉算是老几,妙子才是真正的主持人,否则怎轮得到你康老怪受最具规格的接待。”
龙鹰一怔道:“妙子大姐晓得我康老怪是谁吗?”
法明没好气道:“你的事愈少人知道愈好,明白吗?”
龙鹰喜道:“我正要找大姐。”
法明讶道:“找她干嘛?”
龙鹰道:“求她传两招房中秘技予我这个不肖徒,让他可收拾玉女宗的得意传人。”
法明朝符太瞧去,微笑道:“本阎皇也想听太少唤一声师父来爽爽。哈!论御女之技,天下没有人能过我方阎皇。”
龙鹰和符太同时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