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两手一把抓着他手臂,扯得王庭经停下来,道:“这个时候不可以不说话的呵!”
她是龙鹰遇上过最年轻的荡女,大胆老练,与她的年纪不相配,她的放荡极可能在房州时已练成,功力深厚。
龙鹰大讶道:“老夫又老又寝,从来得不到娘儿的欢心,郡主要挑伴侣,好应找像淮阳王般的人才。哈!”
安乐郡主半边香躯挨到他臂膀处,抵着他白他娇媚的一眼,芫尔道:“怎地忽然自称老夫,想笑死裹儿吗?”
接着凑到他耳边轻轻道:“神医是房术高手呢!”
感觉的是她玲珑浮凸的动人肉体,听的是她仿如枕边私语的呖呖莺音,确没多少人受得住未来公主大胆直接的露骨挑逗,但龙鹰却知说错一句话,立陷万劫不复之境,对人对己也难以交待,更是从未想过会遇上的情况。
愕然道:“郡主是从何处听来的呢?”
安乐郡主离开少许,脸泛红霞,得意的道:“是听回来的。”
说这句话时,终露出点少女的羞涩和天真,岂知对龙鹰实比她的浪女情态更具诱惑力。
龙鹰收摄心神,心叹早知会遇上这种进退两难的场面,该从仙子处学上几招,那说不定看她一眼或在她耳边来个佛哮,可使她欲念全消,做个乖女孩,道:“肯定有人造谣,郡主勿要相信。”
暗忖宫廷有权位的女人之所以不正常,就是像安乐般太多空闲了,饱暖思淫欲,又值青春少艾最多情的年纪,加上有其母必有其女,淫乱宫闱乃必然的事。
安乐来个少女式的媚态毕露,瞅他一眼道:“神医还要骗人家,连奚王妃也对你念念不忘呢。”
龙鹰知道否认不了,道:“念念不忘是因老夫治好她儿子的怪疾,郡主明白吗?谁敢如此凭空捏造,损害老夫的声誉?哎哟!”
安乐郡主在他胁下软肉重重扭一记,嘟长嘴儿道:“这一下是小惩大戒,既罚你装蒜扮老,又罚你对太子妃和梁王不敬之罪。哼!竟敢说他们凭空捏造。”
龙鹰心中一震,真正的情况比他想象的更不堪,郡主府正是韦妃和武三思偷情的地方。安乐不但晓得两人的私通,且参与他们的谈话,由此可知安乐和韦妃的关系是多么密切,安乐亦不将她的太子老爹放在眼内。
安乐为要他就范,揭秘般的道:“梁王向太子妃提出两点,证明神医乃精通御女术的人。他说奚族虽向有‘寝妻’之习,奚王因感激神医,让美丽的妃子陪神医几晚毫不稀奇,可是这么多年后,奚王妃仍要来个移船就磡,当是心甘情愿,如果王太医在榻子上没有过人之长,奚王妃怎肯如此?”
龙鹰心里大骂武三思,说得不堪抵死,但亦生出好奇心,问道:“这不是凭空捏造还可算是什么?第二个理由又是什么?”
安乐郡主以不到他不承认的娇态悠然道:“梁王说神医首次来东宫时,曾在太子和一众臣子面前主动提起御女术,还侃侃而谈,显示出很有心得。告诉裹儿,是否确有此事呢?”
如果武三思就在眼前,龙鹰会活生生掐死他。龙鹰确有说过这方面的事,不过却是在询问下提出来,只一句半句,非是长篇大论。但由武三思说出来,却成了另一回事。
武三思这么说他于其有何益处?难道他应付不了韦妃的苛索,希望韦妃转移目标?照道理不论武三思如何辛苦,也不会让“肥水流往别人田”,惹得眼前的小荡女对自己生出兴趣。
龙鹰尴尬道:“当时老夫是在回答别人的询问,说出医学上的看法,梁王误会了。”
安乐跺足娇嗔道:“误会?太子妃也说难怪初看你时难以入眼,接触多了后愈看愈顺眼,正因你身具异术。”
龙鹰忍不住道:“这类旁门左道的技艺怎可能影响一个人的外观?”
安乐喜孜孜的道:“可是裹儿也觉得神医愈来愈俊呢!还要扯东扯西,裹儿不好吗?不用害怕,没人会管人家的,只要裹儿欢喜便成。”
龙鹰知事情不会于此刻发生,皆因韦妃的确在候他去见,但如若让这个被宠坏了的小荡女说出偷情幽会的时间地点,会是米已成炊,只余下断然拒绝或欣然接受两个选择。不论韦妃或安乐,都是在目下的形势中绝不宜开罪的人,会大大影响他和台勒虚云一方的斗争。
哈哈一笑道:“老夫不知修了多少世的德行,才能在这一世得郡主的恩宠。哈!来!老夫确有几句私己话要和郡主说的。”
这招叫以进为退,以安乐的刁蛮任性,逆她意者不会有好结果,看武延秀和武崇训这双堂兄弟便清楚。
安乐还以为他的色胆变大了,挽着他往林木幽深处走去,边嗔道:“再敢自称老夫,本郡主定不饶你。”
龙鹰怎会让她有投怀送抱的机会,就是这般挨挨碰碰已是逾越,进一步亲热势一发不可收拾,纵未及于乱,亦难以收局。
但他却不太担心,关键处在乎韦妃,她肯定不知道爱女会来抢人。
韦妃不是个有耐性的人,看她在李显未坐暖皇位、阵脚未稳之际便要将她老爹捧上相位可见一斑。每次王庭经去见李显,韦妃总要派人来催促。
硬将她拉回来,安乐会凭女性的敏锐触觉感到他口不对心,遂探手过去接她的纤腰,暗里送她小注的魔气,登时令美丽的郡主倒往他来,没法踏出半步。
龙鹰抓着她两边香肩,在她耳边道:“有人来哩!”
他虽是初次接触李裹儿,但对她的性情已大致掌握,她是那种不达心中所愿不甘罢休、被纵坏了的孩子,心里充塞妄念和肉欲,暂时仍不到她弄权,遂在男女关系上放纵,一件是糟、两件也是糟,以满足她性格上狂野的一面。
太医在宫廷里属“危险人物”,以武曌为例,曾收太医沈南谬为男宠,此人早死,或许是被女帝的“姹女大法”掏空身体之故,懂医人却无治己之法。
于宫廷的权女来说,此乃必然的情况,与男帝权臣拥有众多美女并无根本的分别。
韦妃暗通武三思,安乐只是步乃母后尘。
安乐郡主清醒过来,勉力站稳,龙鹰乘机放开她,领先举步。
李裹儿紧跟身后,待要说话,一身素蓝的宁采霜从小径尽处转出来,见到只得他们两人,脸现讶色。
于情于礼,只是两人单独相处,已不合宫廷规矩。
安乐闷哼一声,显然不满有人来打断她的好事,对龙鹰则是来了救星。
以后的事,以后再算。
李裹儿悻悻然将龙鹰交给宁采霜,自己掉头返前堂去。
与他并肩而行的宁采霜低声道:“采霜很担心呢!”
龙鹰心忖难道她担心自己把持不住?惶惑的问道:“为何担心呢?”
宁采霜轻轻叹息,道:“裹儿一向不是肯安份守己的人,沾染了武氏子弟穷奢极欲的生活习惯后,情况令人对她更不敢乐观。”
龙鹰暗松一口气,只要她不是直接指责自己便成,道:“历史从来如此,最英明有为的君主最后亦会变糊涂,或许是太累了。”
宁采霜一征道:“累了?太医的看法很特别,采霜从未想过当皇帝也会当至累倒。”
龙鹰乘机解释道:“郡主的情况稍有不同,唔!该说是刚好相反,她的问题是有太多的空闲,所以对我这个又老又丑的人竟可以生出好奇心,左问右问的,还不是希望世上真有能令青春永驻的灵药。哈!”
宁采霜没好气的道:“那郡主理该不会问至颊现红粉吧?”
龙鹰差点要找个洞钻进去,又犯了“欲盖弥彰”的老毛病。同时生出异样感觉,在正常的情况下,身旁有若半个出家人、修行深湛的美女,好应在此等事上放过自己,以免大家尴尬。
佛门美女在话出口后似察觉到有问题,竟然玉脸微红,补充补救的道:“我只是想提醒太医吧!”
龙鹰很想问她想提醒自己什么,却知她受不了。
气氛一时变得不知多么扑朔暧昧,你不敢望我,我也不敢看你,欲言无语,偏又是难得的交谈机会,令人生出白白错过的感觉。
直至走出中园,宁采霜领他转上绕庭园的外廊,不时遇上经过的婢仆和巡院的护卫,像一条绷紧弓弦的气氛放缓下来。
龙鹰想起爽约的事,歉然道:“昨天……”
宁采霜截断他道:“王太医贵人事忙,采霜是明白的。太医何时动身往南诏呢?”
龙鹰想起飞马节立告失去生趣,颓然道:“该是这几天的事吧!”
宁采霜终肯瞧他,道:“几天前太医说到今趟出使,还是兴致勃勃,为何忽然又似视之为苦差事呢?”
一位身段苗条均匀的宫娥从廊进尽处迎面而来,不知如何,她只比早前路遇的俏婢们高上少许,走起路来较婀娜多姿,秀项亦长上些儿,却将她们全比了下去,夺目引人。
最奇怪的是于离他们尚有二十多步,隔远瞥见他们,竟娇躯抖颤,停下步来,玉颊生霞地垂下螓首,福身静候。
龙鹰向有惊人的记忆力,能过目不忘,何况是出色的美女,认出她是贴身伺候韦妃的宫娥之一,正是她因自己吞下毒花而失声惊呼,由于她长得清新俏秀,龙鹰忍不住出言调侃。
她是另外有事,还是受命出来迎接他们呢?
宁采霜现出讶色,如龙鹰般不明白因何在途上遇到她。
两人失去最后谈密话的机会。
宁采霜于离俏宫娥七、八步的距离问道:“小敏不用伺候太子妃吗?”
小敏连玉项和小耳都烧红了,害羞地答道:“禀上夫人,小敏奉太子妃之命,来告诉夫人太子妃已移到北院的赏花阁。”
龙鹰心中一动,已猜到是故意遣爱婢来让自己过目以打动他,韦妃对笼络他是费尽心机。这是个令人害怕的女人,竟可在太子丈夫尚未重登帝位前,为登位后的夺权深谋远虑的筹谋定计。她看中自己是因他的位置和得李显的信任,至少要令丑神医不会成为她大计的障碍,甚或揭破。
如果自己不顺从她,会有何后果呢?
小敏道:“让婢子引路。”
半眼不敢望王庭经的领先而行。
龙鹰极想饱览她动人的步姿和在动态中的迷人曲线,只是碍着身旁的宁采霜,不想火上添油,徒添她对自己是色鬼的疑惑。
眼观鼻,鼻观心,只敢望着地面之时,宁采霜传音入他耳内道:“明早采霜会到皇城外办点事,太医可抽点空吗?”
龙鹰道:“北市如何?”
宁采霜道:“就是北市,那处有间专卖胭脂水粉叫悦君店,太医在辰时入店,说出要买八盒茉莉珠粉便成。”
龙鹰心忖这店该是白道武林的一个机密处所,现时李显已回朝,再不用像以前般严格保密,所以美人儿用之来和自己密会。当然!她是信任他的。
连忙答应了,并下决心再不爽约。
赏花厅。
厅子较刚才评审药材的外堂小多了,布置的奢华却不遑多让,一式红木挂屏和几椅,中置圆桌,由于小厅位处北园中央,四周有围墙,清幽雅静,只要将园门关上,园厅自成一方天地,可围坐圆桌叙家常,更为谈机密事的好地方。
厅堂最大的特色是四面厅结构,单檐卷棚歇山,环以雄廊,四周门窗开朗,窗框花纹密集,上下部空透,从厅内往任何一面看出去,外面种植的青松、南天竹、蜡梅等透过窗框映入眼帘。可以想象月明风柔之夜,在此幽会的动人情景。韦妃和武三思真懂得拣地方,要建如此一座府第,须花多少人力物力?
韦妃就与龙鹰各坐圆桌的一边,能与贵为太子妃的她平起平坐,是一种殊荣,龙鹰当然不会有特别的感觉,但如换过是别的人,例如来俊臣,肯定感激涕零,愿为她效死命。
妲玛和宁采霜两大美人儿,默默坐在一角,两双妙目溜到他丑脸去的时间远比看韦妃多,感觉异常。
忽然间,王庭经和东宫最重要的几个女人,韦妃,李裹儿,妲玛和宁采霜都建立起微妙的关系,一来是因他能登堂入室,至乎可进女性闺阁的太医身份;二来是魔种加丑陋的奇效逐渐发酵,化为独此一家的古怪吸引力,触发点是与奚王妃的偷情泄露了出去,使武三思也不得不猜他必有过人之处。
这不知该算是什么运道?只能在心里求神拜佛,韦妃千万勿要看上他。唉!宫廷正是世上最不正常的地方。
接过小敏儿递来的热茶后,仍艳霞未褪、如含苞待放鲜花般的俏宫娥,退往厅外去。在韦妃的注目下,他更不敢对小敏儿身体任何部位作平视。
小敏儿显然清楚韦妃要将她当作礼物赠予王庭经,因而难掩羞态,不过看她的模样,喜该多于羞,情况有点像当年的人雅三姊妹,为脱离宫廷,可牺牲一切。
韦妃故意放话的一着非常厉害,对他形成了不愿伤小敏儿的心的庞大压力。这心毒如豺的女人别的不行,却极工心计,从妲玛处知悉他拒绝后,收窄范围,只送出众宫娥里最标致漂亮,又是龙鹰曾表示过有兴致的年轻宫娥。
这种活礼最难消受,不像钱财般可以花掉,又或束之高阁,而是无时无刻的接触。
如果龙鹰是初来乍到,像以前那样未尝过女人的滋味,怎抵受得住诱惑?
此为拴人拴心直接有效的招数。
韦妃的声音传入耳内道:“神医对这个丫头看得上眼吗?”
妲玛容色不变,宁采霜则现出错愕神色。
龙鹰想不到她这般直截了当,不容他回避,差些儿冲口而出叫救命。
朝韦妃瞧去,她正含笑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