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发生在一个雨夜。
6月2日,关东地区还没有进入梅雨季节,这天夜里的雨不是像梅雨那样的蒙蒙细雨,而是伴有强劲的西风和雷声的暴雨。预报说从6月1日下午到2日凌晨的降水概率为百分之八十,而事实上是从2日凌晨两点左右开始下暴雨的,到天亮时,有的地方的降水量已经超过了一百毫米。千叶县南部地区还发生了地板浸水的灾害,茨城县水户市内因打雷造成三百户居民停电。凌晨两点三十分,NHK的综合节目发布东京二十三个区的大雨洪水警报,而且每隔一小时报告一次有关大雨的情况。
案件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案件发生时的情形已很难判断,也很难推测案件发生的时间,而且因为确定第一通报人的错误使得现场附近在调查初期形成了不必要的混乱,这件本来可以按顺序追查下去的简单的案件之所以变得如此复杂,就是因为这种天气情况。
通常,在营团地铁日比谷线北千住站的站台上就能看见被称为“千住北新城”的地上建筑高三十五层的塔楼,但这一天,塔楼也被风雨淹没了,它被淹没在白茫茫的烟雾中。准确地说,这座由东西两座高层塔楼和中间一座中层塔楼组成的“千住北新城”整个沉人了暴风雨中。因此,作为作案现场的西塔楼二十层的二零二五室,即使有人往上看这间房子的窗户,除了雨雾以外,不会再发现任何东西。
“千住北新城”开发建设计划始于昭和六十年4月,由大型的城市银行和系列不动产公司以及地区密集型中等规模的建筑公司共同完成。
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几乎没有因为大型再开发的问题和当地发生什么纠纷,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该计划不存在建筑用地的买受问题。
建设准备用地的八成原来都属于一个叫日代的合成染料制造公司,该公司旁边的一个非常大的烟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这条街道的标志。但是,当地居民和这个公司的历史关系就是一个从来没有停止过的对立的历史,从经济高速发展时期以来,茺川的上流地区就开始了住宅区的开发建设,住宅区和准工业区就像拼图似地混合在一起,从那时到现在,双方就没有停止过争吵,像噪音、异味、废水处理以及因运输卡车所引发的交通事故。因此,对于让这家日代公司消失并建设大型公寓楼的这个计划,没有一个居民提出过反对意见。
原来日代公司的用地和现在“千住北新城”都位于茺川区荣街三区和四区,当时的荣街行动会长有吉房雄这样说:“我们在昭和五十年前后就听说了日代公司要卖掉土地搬到别处的传闻,那家公司的资金运转一直不是太好,很难在东京市里再开一家工厂,说出来了又停止,再说再停止,反复了好多次。因此,到昭和五十九年的春天,当商工会议所分所通知我们说日代公司将召开正式出让土地的说明会时,大家非常吃惊。”
有吉现在已经离开茺川区了,生活在琦玉县三乡市,他当时在被称为“繁荣花街”的商业街上经营一家饮食店。“繁荣花街”是一条两车道、路边建有三十二家各种小卖店的商业街,附近地区的居民也都到这里来买东西,现在这条街仍然很热闹。当时日代公司的职员经常去有吉的饮食店,从他们那里,有吉知道了公司要卖地搬迁的消息。
“以前的搬迁计划之所以没有完成,就是因为日代公司是一家制造染料的公司,它的土地中可能会渗透一些化学物质,大家对这个问题都比较担心。对了,大概二十年前吧,江东区和江户川区都发生过六价铬的事件,那些也是化工厂的土地。”
但是,这次于昭和五十八年提出、第二年正式决定的卖地搬迁计划进展顺利,没有遇到任何困难。买家派克建设在住宅建设业中是一家新兴的企业,特别是在这种大型开发建设中成绩非常显著,就在那个时候,他们还将横滨市郊外一片破旧的集中住宅以等价交换的方法巧妙地建成了一座新的住宅区,那个时候的公司发展非常顺利。
“赶上好时代了,”有吉笑了,“正好是泡沫经济的时代,日代公司的卖地价格很高,他们大赚了一笔。”
派克建设把日代公司的土地买下来之后马上召集当地的居民,向他们解释了已经开始的千住北新城建设计划。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逐渐明白了,在日代公司土地出让完成之前,派克建设就向日代周边的房主提出过收购土地的要求。
“派克建设要求想出让土地的人在他们处理完日代公司的事情之前,不要向外界透露这个大规模的住宅开发计划,如果透露出去,他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纠纷——派克建设担心计划外地区的居民会提出出卖土地或者刺激他们的感情,发生反对运动。”
“在繁荣花街的店主中,也有人说要收购土地,后来在商业街联合会中大家的意见发生了分歧,大家都不认为别人的赚钱计划非常有意思。”
如前所述,这种形式引起了一些摩擦,千住北新城计划在当地居民的欢迎声中开始实施了,日代公司的设备被搬迁或被拆毁,基础设施建设用了三年时间,昭和六十三年夏天,终于开始了楼房建设。那个时候,派克建设第一次宣布了售房计划。
东西两座三十五层的塔楼分别可入住三百户,中间塔楼为十五层,包括管理用房在内,可人住一百八十五户,合计七百八十五户。
地下建有停车场,除了确保所有住户的停车位之外,还建有可容纳二十五辆车的客用停车位。
按法律规定,小区内建有绿地,还有儿童公园、水池及人工水渠,用这些将小区与荣街一带零零散散的工厂、商店及破旧的住宅分隔开,别有一番天地。但是,其中也出现一个比较大的问题,那就是小区里的绿地和公园是否向小区外的居民开放。
派克建设不想对外开放,而当地居民则要求必须开放。茺川区也非常棘手,这个分歧极大的问题,一直未能处理妥当,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在千住北新城物业公司正式进行管理之后,根据居民的意见和理事会的决定,每一年或半年就会来回改变。
除了等价交换的非售房之外的普通售房于昭和六十三年8月到平成元年9月共分五期进行,所以房屋都已售出。在价格最高的3LDK部分,甚至出现了二十五倍的竞买率。入住时间定在各自售房期的半年到一年之间,也就是平成二年,泡沫经济崩溃的那一年。
千住北新城和泡沫经济一起诞生,但在泡沫经济的崩溃中,它却真正出世了。
但是,受到泡沫经济严重影响的只是将要搬入这座新城的新居民,而不是建设这座新城的派克建设。
“那个房子,本来就不吉利。”
说这句话的是千住北新城的管理员佐野利明。佐野五十岁,从案件发生以来到现在的五个月时间内,两天一次,他要去那间空着的二零二五室,开窗通风。“还有其他空着的房子,中间那栋楼没有空的,东西两座塔楼共有空房二十二间,其中有一半已经空了一年多了。但是只有这间二零二五室,有种异样的感觉,很多同事都不愿进去,甚至还有人传说里面有幽灵。”
佐野用他那因打扫卫生而变得粗糙的手摸了摸头,他笑了。
“我不太在意这些事情,如果在意的话,就没办法管理公寓了,所以我还是要进去……但感觉还是不太好。”
派克建设所建住宅的管理都是由居民组成的管理组织,他们把管理业务委托给派克建设的子公司株式会社派克住宅建设。所以,包括佐野在内的千住北新城的管理员或保洁员都是派克住宅建设的员工或准员工。
到平成八年,佐野的工作就满二十年了,在人员流动频繁的物业管理界,他算得上是经验丰富了。他说二零二五室是“不吉利”的,也许是有什么原因吧。“没有人住的房间或房子是有的,但住户住不长,不,这不是人口流动频繁的意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会经常有租赁公寓或宿舍的。不是这样的,有的房子是本来打算长住的人住进来之后,不知什么原因,陆陆续续都搬走了,二零二五室就是这样的房子。”
可是,如果这样说的话,那就有可能是在指责千住北所有的住宅都是不吉利的公寓。从所有购房户入住的平成二年10月开始,到现在平成八年11月底,入住户的百分之三十五已经换过房。而且在这百分之三十五的人中,百分之十八的人已经有两次换房经历了。在这六年时间内,作为长期居住型公寓,它的总人住数也是不符合常规的。
“因为泡沫经济的崩溃而造成的经济不景气,最多的情况是不能按计划支付贷款。还有以投资为目的的购房者因无法支付贷款而转手。出租也很困难。噢,大概就是这些情况。”
通常,因为大家都能记得“一家四口被杀案”,所以,这座塔楼的二零二五室被人记住也不奇怪。但我们首先要回顾一下发生在二零二五室的案件经过。
平成八年6月,日期是刚刚到2日,前面已经讲过,这一天的夜里下着大雨。
“那天……我离开公司时已经有点晚了。”住在塔楼二零二三室的、做编辑工作的葛西美枝子回忆说,“因为天气不好,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开车之后我才发现司机不太认识路。所以,我没有像平时一样睡觉,而是一直在听收音机,好像是天气情况。快到公寓时,我让司机开进客用停车场,出租车在地下停车场停下了,我下车后看了看表,快到凌晨两点了。我估计丈夫应该先回来了,所以我赶快向电梯走去。”
塔楼中都有连接地下停车场和居住楼层的直达电梯,电梯都安装在建筑物的中央,共有六部电梯,每三部相对而设。按其中一个电梯的升降按钮,根据控制电脑的指令,最近的一部电梯就会有反应进行升降。这在市中心的宾馆或商场中都是必不可少的设备,但在集中居住的住宅中却很少有使用的。
葛西按了按二号电梯的按钮,背后的四号电梯马上有了反应。
她回头看了看指示灯,四号电梯现在在二十层,马上就会下来的。
“其他的电梯都没有人,但只有一部电梯在运转,我要一直等到它下来,这是半夜十一点以后而采取的节电措施,回家已经很晚的人非常着急。”
葛西能感觉出雨衣和伞上的水滴,她就在那里等着。四号电梯中间没有停就一直下来了,已经深夜了,又下着大雨,葛西不知道住在这里的住户,谁会在这个时候到地下停车场来。
“因为我认为在这种时候不会有人步行外出的。”
但是当电梯在一楼停住时,指示灯并没有亮。
“事实上,电梯停了不止五分钟,大概有十分钟左右吧,我有点生气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做什么?”
塔楼的一层没有住户,只有门厅、会议室、邮政室、管理员办公室和配送等业者用的柜台。
葛西有点不耐烦了,她想走紧急通道上一楼。
“但是,紧急通道的楼梯间也不是开放式的,就连白天都比较昏暗,我觉得有点害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这时,四号电梯终于下到了,地下一层。
“门一开,我还往旁边让了让,以为电梯里会有人,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人坐电梯。”
电梯里面空无一人,葛西走进去,就在她按二十层的按钮的时候,她发现脚边的塑料封条上有一块直径约二十厘米的红黑色的印迹,好像是什么液体流出来的印迹,还反着光。
“我马上判断出这是血,但是在那种时候,除了害怕之外,我还想到了刚才电梯在一楼停留了很长时问,是因为有人要把受伤人的运出去。”
葛西坐着电梯往上走,当来到二十层的时候,她听到屋外从远处传来救护车的细微的声音。她一边想着刚才那个受伤的人,一边急忙向自己家的二零二三室走去。
普通的高层建筑都是这样的,千住北新城也没有开放式的走廊,东西两座塔楼呈接近圆形的椭圆形,所以各楼层的走廊也呈圆形,每层都可绕一圈。葛西从四号电梯出来之后要逆时针穿过走廊,才能走到位于塔楼西部的自己的家。在到达二零二三室之前,她还要经过二零二五室和二零二四室。
如果看了设计图就会明白,干住北新城的各家门口都有一个专用的门廊,约有一叠半大小,在这个门廊所面对的共用走廊一侧,装有一扇和大人的腰部差不多高的门。如果把这扇门开开的话就会影响通行,如果不小心忘了关的话就会很麻烦,所以,很多住户就把门打开贴着墙放,但每隔几个月电梯里和门厅里的广告牌上就会写着条,提醒人们每次出入时一定要把门关好。尽管这样,大约半个月前也就是5月下旬,二十层二零一三室的一个上幼儿园的孩子不小心撞到了邻居家开着的门上,头上被缝了十针,这件事让大家变得有点神经质了。
但是,葛西走在走廊上的时候,差点碰到了二零二五室的门,这扇开着的门几乎把走廊全给堵住了。更有甚者,在门边的地面上,也留有和电梯里一样的红黑色的印迹。
但在这里,葛西已经不再紧张了。
“把以前的事放一起想的话,我认为是二零二五室的人受了伤,他们还没有等到救护车来,就先下楼了。我想把门关上走过去。”
二零二五室照着门廊的灯没有亮,但大门却开了一个约十厘米的缝,从缝里漏出一点光线来。就在葛西轻轻地把门关上的时候,她发现有人在那个宽约十厘米的灯光里来回走动。
“我真的看见了,有人影在晃来晃去,但没有听到脚步声,我看得很清楚。”
就在这时,葛西所看到的那个人影——准确地说是只脚的影子,她究竟看没看错,这个时候二零二五室里到底有没有人,这在案件开始搜查时就成为一大问题。
关上门的葛西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在服装公司工作的丈夫一之早就回来了,葛西问他听没听见救护车的声音,但一之正在看电视,没有听到。
“我边换衣服边讲了刚才在走廊和电梯里所看到的血迹,我丈夫平时也经常和我一样回家很晚,但这一天他十一点多就回来了,然后就一直呆在家里,直到半夜零点,他去了中间那座楼的综合门厅里的自动售货机上买了盒烟,他说那个时候电梯里的地面上很干净。
“这么说来,那还是伤的那个人留下的血迹。因为风和雨都太大了,打开窗往下看时,看不清楚救护车到底停在了什么地方。而且我们平时也很少开关窗户,这种公寓是不能这么做的。”
为了避免长时间的开关窗户,房间里安装了专门的换气孔,还禁止在阳台上晾晒。这是千住北新城管理规定第三十条的内容。虽然这是高层公寓的管理规定,但在塔楼中十层以下的低楼层住户经常违反第三十条规定,理事会也经常提出这一问题。
但就在这一夜,住在十二楼的一家住户却违反了这个规定,这就是十二层的二五室即一二二五室的佐藤义男家。而且刚才葛西所听到的救护车就是这个佐藤家叫的。
佐藤家共有四口人,义男和妻子秋江在金融公司上班,长子博史在读高中三年级,长女彩美在读初中三年级。凌晨两点还没睡觉的是在准备考试之中的两个孩子,在彩美大叫一声跑进来之前,他们夫妻两人已经睡着了。
“彩美的叫声把我吵醒了,”佐藤秋江说,“我正躺在床上想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就听见客厅里有脚步声,接着彩美就跑了进来。”
彩美说刚才有人从上面的楼上掉了下来,大吃一惊的夫妻两人赶紧起来跑到客厅里。
这个时候,彩美之所以出现在客厅里,是因为她在睡觉前开着电视想看天气情况。在这之前,博史和彩美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学习。
他们的房间位于一二二五室的东南角,父母的卧室在对面,中间隔着一条走廊。他们的房间的结构是如果都站在走廊里就无法通行。
虽然佐藤一家对这个时候的记忆有所不同,但这里还是以彩美的证言为基础进行讲述。
彩美学习结束之后就从自己房间里出来了,她想看一下电视上有关天气的情况之后就去睡觉。她记得这个时问是凌晨两点差五分到十分之间。因为她知道NHK电视台综合节目每隔一小时预报一次太雨的情况,她觉得时间正好,才来到客厅里把电视打开的。新闻节目还没有开始,电视上是天气预报图的静止画面,还配有音乐。
彩美走到客厅的窗边,她是想看一看天空的情况。6月2日是星期天,3日就是星期一了,下周一开始就要考令她头疼的数学,今晚一直学到现在也是在准备这次考试,但因为不时有闪电和雷声响过,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她希望雷雨能快点结束。
彩美拉开了窗帘,然后透过窗户看着天空,就在这时,从上面好像有东西掉了下来,把她的视线挡住了。头朝下,她看清楚了,那明明是一个人。彩美惊叫一声跑进父母的卧室,把父母吵醒了。她的父母和她一起来到客厅,义男穿着睡衣来到阳台,手扶着栏杆往下看。
“我的丈夫刚到阳台,睡衣就被风吹得飘了起来,眼看着衣服被雨水淋湿了。”秋江说。而且她还回忆说,她在安慰因在窗边受了刺激的彩美的时候,电视还没有播放有关大雨的情况,仍然是天气预报图的静止画面,也就是说这个时候还不到凌晨两点。
“有个人倒在地上。”义男说着从阳台上回来了,“还是叫救护车吧,而且要给管理员打电话。”
秋江打电话时,正在屋里学习的博史听到声音也来到了客厅。
义男向他讲了讲情况,然后说自己要下楼看一看,并让博史呆在家里,因为这时候的彩美已经哭出声来,秋江的脸色也是灰灰的。
“博史一定是很勇敢的。”
博史来到阳台,扶着栏杆探出身去,这样他就能看清楚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的模样了。前面已经说过,塔楼的一楼没有住户,所以在建筑物的周围也没有普通公寓每家都有的专门的院子。在草地上只有种着杜鹃花的花坛。倒地的那个人正好趴在花坛中,缩着两只手。
叫了救护车之后,秋江又按丈夫说的给管理员办公室打了电话。
千住北新城有常驻的管理人员,东西两座塔楼和中间那栋楼都住有管理员,每天早上九点到晚上七点传达室都开着门,夜里有紧急情况时可以和各自的管理员联系,而且还有紧急联系的电话号码。秋江一拨电话,管理员佐野利明马上就接电话了。秋江讲了讲事情的经过,还告诉他自己已经叫了救护车,佐野说要出去看一下。
站在十二层阳台上的博史第一个看到的是自己的父亲义男,两三分钟之后,他看到管理员佐野利明也跑到坠楼的人的身边。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其他人到过现场或接近过现场。雨还在下着,头上有一道闪电闪过,像一只巨大的火球,并在空中发出一声巨响。博史好几次抬头往上看,但始终未能发现能证明这个人从几楼摔下来的证据。
地面七,义男和佐野都打着伞,但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两个人身上穿的睡衣已经全部被淋湿了。
“倒在地上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这一点已经可以肯定,”佐野说,“身穿一件白色的半袖T恤衫,下穿一条牛仔裤,因为已经没有呼吸了,所以没有用手去摸他。”
这是一个义男和佐野都没有见过的男人。
佐野过来之后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因为要去引导救护车,所以佐野就离开了花坛。
和这些证言进行对照的话,就知在这个时间里,二零二三室的葛西美枝子下班回来了,在地下停车场等怎么也不下来的电梯,电梯终于来了,她坐上电梯,在地板上发现有血迹,然后她来到二十楼的走廊。但是,佐藤从十二楼下来的时候,在电梯中没有遇到任何人,义男使用的是二号电梯,一按电钮,电梯马上就过来了。
“电梯停在最近的楼层上,所以就过来了,我没有等。”
葛西美枝子的回家时间,按她自己说的,应该是在两点以前。佐藤彩美在客厅开电视的时候,电视上还是静止的天气预报图,而且秋江安慰彩美时,电视上还是静止的天气预报图。所以从以上情况分析可以得知坠楼事件发生在两点以前。但坠楼事件和葛西的回家,哪一个发生在前呢?这个时候,在四号电梯内留下新鲜血液的在一楼出电梯的那个人是在坠楼前还是坠楼后坐电梯的呢?解决这些问题都是非常重要的。因此,警方必须调查凌晨两点前后电梯的运行情况以及摄像头所拍下来的电梯内部情况的录像带。
首先看一下电梯的运行记录。凌晨一点五十七分三十秒,停在十四层的二号电梯向十二层运行,然后立即下到了一楼。这是佐藤坐的电梯,这一点从二号电梯的录像带里也可以得到证实。佐藤的睡衣被雨淋湿了,紧紧贴在身上,手上拿着一只大型手电筒,站在门口。二号电梯停在一层后不久,两点二分十四秒,停在二十层的四号电梯也开始向一楼运行,电梯在一楼停留了四分钟后就降到了地下一层,然后又上到了二十层。这个肯定就是留有血迹的那个人和葛西美枝子乘坐电梯的记录。在向下运行的四号电梯内,有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背对着摄像头,他低着头。因为图像是黑白颜色的,所以看不清楚衣服的颜色,但能看出是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裤子。因为摄像头角度的关系,看不到这个人的脚。这个人站在电梯里,紧贴着操作板,两只胳膊放在身体的内侧,像是在护着什么。
这个男人在一楼下了电梯之后,葛西美枝子就进了电梯。她稍稍弯下腰,像是在操作板下方的地板上找什么东西,这可能就是她发现血迹时的录像,然后她按下按钮上到了二十层。
这也就是说,这起案件的整个顺序是——先是发生坠楼事件,接着是佐藤下来了,然后是那位可疑人物从二十层下到一楼出去了,就在葛西从地下一层上到二十层的时候,佐藤家叫的救护车到了。但是不是没有人看到那个可疑的中等身材的男人从一楼的出口走进暴风雨中呢?在一二二五室正下面的佐藤没有发现任何人,但管理员佐野从自己房间出来时听到了电梯运行的声音。
“因为这是高速电梯,所以和普通电梯相比,它运转的声音要大一些,就因为这个,还有人提过意见。我从家里出来穿地门厅时,确实听到了电梯的声音,绝对不会错。”
这个声音,也许就是四号电梯从二十层下到一层时发出的声音。
从家里出来就向一二二五室下面的花坛跑去的佐野如果稍稍晚一点,可能就会碰到那个从四号电梯中下来的可疑男人。
这里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那就是和佐藤走岔的上到二十层的二零二三室的葛西关于她发现二零二五室里有人在走动的证词。如果葛西没有看错的话,那就是说在坠楼事件发生后,二零二五室里还有人。倒在花坛里的身穿白衬衣和牛仔裤的年轻男人是从二零二五室坠楼的,后来在二。二五室还发现有其他的尸体。我们先把这些放在一边,来看一下救护车到达千住北新城以后的情况吧。
有三条路可以进入千住北新城住宅小区,其中就有一条是进入地下停车场的汽车专用通道。大门设在长方形小区东北角的专用地下通道的人口处。要想开关大门,必须要将磁卡插入操作盒并输入密码,然后进行核对。操作盒和插口的高度和距离都比较适中,坐在驾驶座上伸出手就可以够得着。
葛西美枝子在使用自家汽车时用的都是磁卡,那天夜里她坐出租车回家时,把密码告诉了出租车司机。因为这样的话,等她下车后,空的出租车可以输入密码再开出去。这里的很多住户都是这么做的,事实上密码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这让管理委员会非常头疼。
有人提出禁止私家车以外的车进入地下停车场,但经过对居民的调查,多数居民反对这一建议,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因此,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只能不断地变换密码,但这样的话每次还要更换磁卡,大家也都埋怨这样做太烦琐了。
普通车辆进出地下停车场的问题和前面所说的千住北新城小区是否向外界开放有着密切的关系。“案件发生的6月2日采取的是封闭措施。”管理员佐野解释说,“这个问题确实很麻烦,三个月一次的理事会都要讨论是开放与封闭的问题,这样反而定不下来了,根据调查,居民的意见也分成两派,所以,理事会也不能按多数人的意见决定下来。”
“封闭”的具体做法是,除了通往地下停车场以外的两条通道——因为这两条通道都在地上,我们称之为地上通道——的门口挂着通行的牌子并用铁栏杆挡住出口。地上通道能容纳两辆车同时通过,但没有区分行车道和人行道。
因为这个出口安装了一扇门,所以外面的汽车和摩托车都不可能进入千住北新城小区内。这样一来,虽然出租车还可以使用地下停车场,但采取封闭措施的话,可疑人员进入小区的可能性就要小了很多,也就可以放心地让孩子们在小区里的绿地上玩耍。这个措施得到了重视安全的住户的好评。住户们当然也能使用地下停车场,快递公司、保洁员、搬家的卡车利用密码或磁卡也可以通过地下停车场的大门,所以,看上去也没有什么问题——“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的,住户外出时也不只是开车,还有人是步行出去的,所以成问题的是自行车。”
千住北新城小区的居民专用自行车车棚设在小区的绿化带里,车棚建在地下,和汽车一样,必须要通过一个大门,这也是考虑了发生事故等危险因素。骑自行车的人绝大多数是孩子和妇女,多数人会在很短的时间里来回地进出。因为地上通道的出口被关上了,所以这些骑车的人必须在“禁止通行”的牌子前下车,然后再从门旁挤过去,他们有时也会碰到同样从门旁挤过的行人。禁止通行的门口的道路被堵上了,两边只有五十厘米的地方可以玩耍,所以,推着婴儿车的妇女或坐着轮椅的残疾人很难通过自己的力量通行。“因为这是生活上的事情,所以确实很麻烦,而且开始有骑车的孩子推着车坐电梯到地下,然后从地下通道出去。虽然当时并没有发生事故,但还是有许多进出地下停车场的住户不停地表示着不满。”
“这样一来反而更危险了,因此有人提出把门打开,让人们可以自由进出小区,这也在情理之中的,只是这么做的话也很困难,如果开放地上通道,还会出现许多麻烦事。”
首先,就像重视安全的住户担心的那样,可疑的人可以很容易地进入小区。特别是夜里,藏在小区内的可疑人员会威胁下班的女性,还有以空巢家庭为目标的可疑人员和偷内衣的小偷在小区内转悠,或者不是住在这里的青春期的孩子们在绿地上喝酒听音乐,这种混乱和不好的事情会不断发生。平成七年8月小区对外开放的时候,随意进入小区的年轻人在放烟花,飞起来的火箭烟花碰到了正在小区内走路的一位男性,这位男性被烧伤。
另外还有一件麻烦事。两条地上通道既可以从中问那栋楼通往小区的东侧,也可以从中问那栋楼在塔楼的前面通过小区的西侧。
所以,外面的车辆从小区的东面(或西面)进入小区,都可以通过两条地上通道穿过小区的西侧(或东侧)。也就是说,这两条地上通道可以作为小区内的近道来使用。因此,如果采取开放措施的话,通过这条近道的车辆一定会非常多。
“我也不清楚到底应该在哪里、如何进行调查,才能使用这条通道,那时,塔楼的管理员还买回来一张这条奇怪道路的地图,书店里有卖的。看了这张地图后,上面有通行千住北新城小区的路线图,我吃了一惊。”
这么说来,这并不只是入住者的问题,而是千住北新城这个新的街道存在结构上的缺陷。虽然有人提出了基本的改造方案,但这个方案实施的话,需要非常大的费用,恐怕要占维修保养费用的一半以上。无奈之下,他们只能采取消极的对症疗法,有时对外开放以避免封闭的缺陷,有时又实行封闭措施而放弃开放的优点。
6月2日凌晨两点案件发生时,虽然绕道,但佐藤家叫来的救护车赶来的时候,千住北新城的出人口就是这样一个情况。佐野当然了解这一情况,所以当他听说救护车的事情后,就问佐藤义男救护车是从哪个门进来的。因为必须要打开一扇门。佐藤并没有想到这么多,他说电话是妻子打的,自己不太清楚。佐野赶快跑到中间那栋楼叫醒了那里的管理员,让他给警察局打电话。
中间那栋楼的管理员岛崎昭文和他的妻子房江记得浑身都湿透了的佐野跑来告诉他们:“塔楼上有人跳楼自杀了。”
“已经叫救护车了,但还没有报警,你们赶快打电话。”
“知道是哪个房间的人吗?”
当时,岛崎夫妇作为管理员人住这栋楼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和佐野的年龄差不多,但在工作上,还是前辈和晚辈的关系。
“还不清楚,好像是个年轻男人,因为他是趴着的,不能动,所以看不清楚长相。”
“已经死了吗?”
“一动也不动,大概不行了吧。救护车就要来了,必须要把门打开,岛崎君,你去东边,我去西边。”
岛崎让房江打电话报警,然后就跟着佐野出去了。这个时候,救护车的声音已经很近了,另一座塔楼的管理员佐佐木茂也跑了过来。
在三座楼的管理员中,佐佐木是最年轻的,只有三十二岁。他和岛崎两个人一起把门打开,已经了解了情况的佐佐木把救护车引导到出事的塔楼前。岛崎说,还是让在外面的佐佐木的妻子加奈子回到管理员办公室去,也许会有住户来打听情况的。
“如果有人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回答?”加奈子问。
“跳楼自杀,这样回答可以吗?”
事实上,从救护车进入小区时起,共有四个人打电话询问情况,西楼一人、中间的两人、东楼有一人。对于这些电话,都是由管理员的妻子回答的。当听说是跳楼自杀的,也有人从窗口向外看绿地上的情况。
还在西楼下面花坛边坚持的佐藤义男看到救护队员跑过来时,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往后退了退,以免影响他们的处理工作。佐野也回来了。不一会儿,救护队员站起身,在得知佐野是管理员后,就问他是不是已经给警察报案了。
“已经死了,你没有碰过尸体吧?”
“是的,我没有碰过。”
“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我想他是住在这座楼里的人……”
“像现在这个样子,看不清楚脸部。”
佐野他们开始向救护队员讲述他们跑到这里来的经过。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警车的声音。从佐野跑到中楼的岛崎家让他打电话报警,到此时也不过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如果再早一些来的话,也许能把他救过来,我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管理员了,也处理过住户的自杀未遂和伤害事件,但雨下得这么大,情况又不是太清楚,所以心里非常不踏实。”
过来的警车是茺川北署的警车,来了两位警察。他们从车上下来之后,一边用大的手电筒照着,一边问:“是你们报案的吗?说有人因吵架而受了伤?”
佐藤和佐野面面相觑。吵架是怎么回事啊?中楼的岛崎房江是这样报案的吗?“不,不是吵架,好像是跳楼自杀。”
走过来的警察看到花坛里的尸体,几乎同时吓了一跳。
佐藤义男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虽然是不止一次和警察打交道,但还是能感觉出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警察不时地看着我和佐野的脸。虽然救护队员只是相信我们关于最初情况的讲述,但在和警察的谈话过程中,我开始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佐藤觉得弄不好自己会有嫌疑,他赶快问警察到底是接到什么样的报案。但警察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在确认佐野和佐藤的身份后,让他俩讲述事情的经过。有一位警察用警车上的无线电和总部取得了联系。
到了这个时候,暴风雨还在继续。佐藤觉得身上发冷,虽然是6月份,但他还是觉得有一丝寒意,他的下巴在发抖,牙齿也冷得发出声响。可是他怕这样的话会被误认为自己的态度动摇了,所以他一动不动地咬牙坚持着。
“是中楼一位叫岛崎的管理员报的案。”佐野说。因为岛崎待在管理员办公室做准备,所以他想去把岛崎叫来,但警察让佐野在原地不要乱动。
就在这时,又有一辆警车开了过来。
“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真是可怕。”佐野说。
在真相查清之前,有两个人报案,要求警车出警前往千住北新城小区。
根据警视厅通信指挥中心的记录,凌晨二点十三分报案的人是中楼管理员岛崎的妻子房江,千住北新城的公寓楼、楼号以及报案人的姓名,房江说得非常清楚。她也说是发生了跳楼自杀案。
但在她之前也就是在凌晨两点四分还有一次报案。最早到来的茺川北署的警车就是根据这次报案而赶来的。这次报案人是个女性,声音很是紧张,说得很快,声音也不大。她虽然也说了是千住北新城的公寓楼,但并没有说具体的楼号,当问她的名字时,她没有回答就把电话挂断了。
报案的内容是:“因为吵架而有人受伤倒地了,有好几个人正在殴打一个人,我看见有个男人从现场跑了出来。”这和佐野及佐藤所看到的情况没有一点相同之处。
茺川北署非常重视相隔几分钟的两次报案,他们分别派了警车赶来。在第二辆警车到达之前,警署想和第一辆警车联系让他们注意有两个报案的混乱情况,但第一辆警车到达之后,警察就下了车,他们没有能联系上。
但是,当第一辆警车和警署联系后,第二辆车也到了,慢慢大家明白了有不同的两个报案,佐野和佐藤再一次吃了一惊。
“会不会有人打电话瞎起哄呢?就算是这样,这也是在混乱的时候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把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救护车还没有把死者拉走,又来了两辆警车,一直在十二楼的阳台上观察的佐藤博史开始为父亲担心了。当他乘电梯下去的时候,电梯里有许多和他一样下去了解情况的住户。
发觉出事之后,住户们开始混乱起来。低楼层的居民都把窗户打开伸出了头。各楼层的门厅里也聚集了许多人,管理员办公室的电话也响个不停。
警察也向博史了解了点情况。当得知有两次报案后,警察对这起案件的慎重态度并没有改变,博史现在想起来都还有点生气。
“当我说我妹妹看见有人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他们问我为什么不先报案,而要先叫救护车,他们认为我们做得不对。”
警察们分头保护现场,还有一个人用无线报话机和警署进行联络。他们让佐野等人回到西楼的门厅里,这时救护队员也走了。现在必须要查清楚死在花坛里的年轻男人究竟是哪个房间里的。
换了衣服的佐野和两名警察一起走访了从二十五层到十三层的住户,同时还有许多人前往管理员办公室打听情况,西楼里一片混乱。
千住北新城小区管理员的条件之一是必须已经结婚,佐野当然也结婚了,但当时妻子昌子正因患乳腺癌住院手术,他们的独生女雪美二十岁是短大的学生,所以是由她在办公室负责接待住户。
“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有点不安,但也不是那么可怕,而且就算是出了事,警察不是也已经来了吗?”
就在雪美一个人呆在办公室的时候,二零二三室的葛西美枝子打电话来问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她在刚才坐电梯时,发现四号电梯的地板上有血迹。雪美大吃一惊,她对葛西说,警察已经上去了,让她和警察谈一谈。
葛西美枝子放下电话后就来到二十层的电梯前厅里,三号电梯正在往上走。她急忙按了一下“上”键,电梯在二十楼停留时,她赶快告诉了里面的警察。警察换乘四号电梯,发现那里确实留有血迹。
葛西乘完电梯之后,在一片混乱中,因为又有人坐电梯上下运行,血迹也被弄乱了。所以警察立即封闭了四号电梯。佐野用手动让电梯停下来固定在一楼。
葛西美枝子既听到了回家时所听到的救护车的声音,也昕到了接踵而至的警车的声音,所以她给管理员办公室打了电话。当警察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听说她还发现在二零二五室门前也有血迹,所以警察就决定去二零二五室看一看。
在这个过程中,葛西说发现血迹的屋里亮着灯,里面好像有人。
但是——“在给管理员办公室打完电话后,我到电梯前厅去还要路过二零二五室门前,但那个时候,虽然还能看到血迹,但门已经紧紧关上了。我想糟了,我把这件事已经告诉警察和佐野了。”
和美枝子一起,警察让佐野走在前面向二零二五室走去。正如美枝子所言,门冲着走廊开着,地板上有几滴像血一样的东西,但已经全干了。
看到这些的时候,佐野说:“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是不是有人生病住院了,还是有人遇到车祸了,都是这些不好的电话,从昕到电话铃的第一声响,我就知道又是问这些不好的事情的电话。你知道背上有股凉意的感觉吗?就是那样的感觉。”
房间的门关得紧紧的。警察向佐野打听住在二零二五室住户的情况。但如果没有登记表,佐野一下子还想不起来。“说实话,我有点慌了,因为二零二五室人员的流动非常频繁。”
按千住北新城的管理规定,入住的每一家都要去管理办公室申领填写一定格式的表格,其中包括家庭的人口、姓名、性别、年龄、社会关系、职业以及紧急联系方法,管理办公室以此为根据做成千住北新城居民登记簿。
“当然也有另买房子搬家的,还有借房人发生变化的情况,我们要求新的住户也要马上填报。其中也有人以侵害隐私权为由不愿意填写太具体的内容,对于这些人,我们要求他们最少也要写明户主的名字、居住人口以及紧急联络方法。西楼登记簿的改写及申请的接受都是由我一个人负责的,按说我应该看过每家的情况,但毕竟人数太多了,而且还有和管理员办公室关系并不太近的住户,所以我还是比较容易记住那些和管理员关系不错的人家的情况。”
关于二零二五室,佐野并没有太深的印象。
“前面我已经说过,二零二五室是不吉利或不太安稳的房间、在售房时最早买下房子的房主住了一年时间就转手了,电许他最初就是以转手为目的的,但因为不动产的价格下跌,他变得很难受。最后他是以当初买房时价格的百分之八十把房子出手了,损失很大。但还算可以,后来房价越发低了。”
二零二五室最初的售房价为一亿零七百二十万日元,房主出价八千二百五十万日元,但最后的买家只花了八千一百二十万日元。
“买房的是一对刚刚结婚的年轻夫妇,我非常吃惊,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购房资金呢?”
让佐野吃惊的这对年轻夫妇实际上是非常有钱的资本家的继承人,在资金方面是不会有问题的。
“也许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吧,后来听说他们搬家后不久就离婚了。”
这对夫妇人住半年后就离婚了,于是二零二五室变成了年轻妻子的财产,但她也只在这里住了一年时间后就把房子卖掉了。这时房子的售价为七千二百五十万日元。
“房价越来越低,这也让人很是惊讶。”
第三个买房人住的是一位叫小丝信治的公司职员的一家人。
“小丝……唉,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叫小丝的名字了,如果有登记簿,我也许会马上想起来的。”
想来想去,佐野想起来了,他告诉警察确实是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和一个正在上学的孩子。
“那就是说,这是死在下面的那位年轻男人的家了?”警察问。
佐野不敢肯定,他说也许是吧,但自己真的不太清楚。
“无论我怎么回忆,我也想不起来曾经见过这位叫小丝的男主人,但我肯定见过一次他的夫人……是因为她来办手续,没有太深的印象。反过来说,她看上去很老实,不会是个多事的住户。如果说是小丝家有人受伤或是从阳台坠楼身亡,单凭这一点,我也是不太相信。”
尽管这样,在没有进屋看之前还不能这么说,佐野按响了门铃。
他按了三次都没有人回答,但在紧闭着的门的对面,传来了门铃声。
“警察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一听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声音。”
碰了碰门把手,门没有锁,很容易就把门打开了。一名警察走在前面,佐野跟在后面,他的后面跟着另一位警察,他们三人走进了大门。葛西美枝子还站在走廊里。
“我回头一看,葛西都快哭了,她和这个人没有关系,她是不是应该赶快回家去?”
“有人在家吗?小丝先生,”佐野叫道,“半夜来打扰你,对不起,我是管理员佐野。”
没有人回答。
“我有点害怕,叫了好几遍,大门口收拾得很干净,鞋柜上没有放任何东西,墙上也没有画,但有一双女式雨鞋摆在鞋板的边上。”
二零二五室专用面积为一百零一点二四平方米,是4LDK结构。
房子被一分为二,从门口经过一条过道可以到房子的中央,再往里面是一间宽约十五叠的客厅。然后又有一条过道,从门口看,其右边是厨房和两间西式房间,左边是洗脸间兼浴室,还有一间日式房间和一问西式房问,每边各有三间房呈纵向排列,客厅和西式房间的地板都是木质地板。
“走廊和客厅之间有一扇门,门是从这边开关的,所以站在走廊的边上正好能看到客厅中问的情况,屋里还亮着灯。”
凭记忆,佐野说客厅、走廊和洗脸间都亮着灯,其他三问西式房间都关着门,只有洗脸问的门和日式房间的拉门是开着的,但日式房间里没有开着灯。
“因为这是朝西的房间,所以客厅的窗户也是朝着西面的。打开窗户,并把纱窗拉开,雨水淋湿了客厅的地板,带有花边的窗帘也被吹了起来,窗帘的边被刮起来离地面约一米高。”
警察向佐野询问了这问房子的设计,佐野把自己所能记起来的都说了出来,他们在走廊上走动。他们没有直接去客厅,而是打开关着门的房间的门,边说边往里面看。
“把手电筒打开,去检查一下没有开灯的房间。听他们在说,开关就在门的旁边,不,这样就可以了。那可能是他们不想让现场有所改变吧。”
佐野看到有一名警察进了客厅,警察背对着这边,吓得呆若木鸡。这位警察在叫他的同事,他的同事正在看日式房间的情况。
“嗨,这里有一个人,他大声地喊道。我吓得腿直发抖,呆在这种地方实在太难受了。”
警察紧张地回头看了看佐野,并在叫他。佐野的手扶着墙,但他马上又把手放了下来,他觉得不应该碰墙。
“警察用电筒照着日式房间的地面,屋里乱七八糟的,中间摊着被子,床单也乱七八糟的。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警察发现了什么,但随着手电筒的光照了一圈,我看到了一只手。”
褥子上盖着一床用白色纱布包着的毛毯,从它的一边能看到一只右手像是在抓住毛毯。
“电筒又照了照毛毯的上面,它的另一边露着两只穿着浴衣的脚,白白的,瘦瘦的两只脚。”
那位年长的警察并没有进屋,他边说边问佐野这是不是小丝家的人。佐野完全被吓住了,他一下子都说不出话来。
“我记不清楚小丝家是不是有老人了,我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小丝家的情况,我觉得应该马上向警察道歉。”
警察拉住佐野的胳膊让他站稳了,然后把他带到了客厅,门口还站着三个人。
“因为屋里开着灯,所以就不需要电筒了,所有的东西都能看清楚。”
宽敞的客厅里摆着许多家具,南面放着一台大屏幕的电视机和一套组合式立体声唱机,旁边橱柜上的玻璃非常亮。左边是一套沙发和茶几,右边是餐桌和四把椅子,北边摆着大大的具有民间工艺风格的榉木的茶具柜。
地板上没有铺地毯,在木地板上,有一个人背对着这边,像胎儿似地蜷曲着身体,倒在地上,这是个女人。
“警察赶快试她的脉搏,但就连我这个外行也知道她是不行了。头——脑袋后面通红通红的,但那个地方并没有流很多的血,好像是被碰破所留下的痕迹。但是那个女人所穿的长袖睡衣的边很黑,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让流出来的血染黑了。”
带花边的窗帘随着大风上下飞舞。佐野又看了看阳台方向,那里也有一位男人倒在地上。
“他的上半身伸到了阳台上,是趴着的,怎么说呢——我感觉他是正在拼命地往阳台的垃圾口的门槛爬去,地板上都是血迹,好像是在拉一个非常重的东西,从现场情况看,他不是自己爬过去的,而是被人拖过去的。这个人的脑袋已经不成样子了。”
佐野说,到现在还经常梦见他们。
“说起梦,当然是白日梦了。我想要打扫空房间,一打开窗户就好像看到根本不存在的窗帘在上下飞舞,还有两个脑袋不成样子的人躺在地上。”
警察认真地开导着佐野,并让他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的脸,佐野鼓足勇气看了看,但他觉得没有见过其中任何一个人。
“两个人都闭着眼睛,如果他们睁着眼睛的话,我也许会逃出去的。”
警察问,他们是不是小丝夫妇,佐野说不知道,从年龄上看差不多,但无法从长相上进行确认。
“走到阳台上,风很大,刮得人抬不起头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得,能把一块塑料布盖在四个角上的花盆上,那些花盆好像也要被风刮跑了。”
现场原封不动,三个人轻轻地从过道又回到了门口,一名警察让仍站在走廊上的葛西美枝子赶快回自己的家里,然后他们就下去到了管理员办公室。警察在那里和警署进行了电话联系,佐野也查看了居民登记簿。
“没错,二零二五室写的就是小丝一家的名字。
“户主小丝信治,四十一岁,从事机械制造工作;妻子静子,四十岁,在服装店上班;长子孝弘,十岁,在私立泷野学院附属小学就读。
这是小丝一家买下二。二五室所做的登记,时间是平成四年4月1日。
“在二零二五室被杀的那对男女,从年龄上看像是小丝夫妇,但我不认识他们。”
没办法,警察只能去调查周围的邻居,看有没有人认识小丝夫妇。佐野有气无力地呆在管理员办公室,心里非常不安。
“在这个过程中,不时有警察赶来,我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是谁,哪里人和什么样的人。我只能按他们说的那样去做……但是那些鉴定的人和电视剧里的一样,都穿着蓝色的工作服,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像是在看电视剧。”
在凌晨两点四十分到三点的二十分钟这段时间内,继陆续赶来的茺川北署的刑警们之后,警视厅负责对杀人等重大案件进行调查的机动调查队和值班的鉴定课的人也都到了千住北新城小区。确实,负责接待的佐野他们从在暴风雨中的严肃的调查开始时,就只能站在旁边看了。
凌晨三点,警视厅调查一课负责这件案子的四位刑警也都到现场集中了。雷声停了,但暴风雨更大了,要费很大劲儿才能保证他们能到现场。
这天夜里最后一个到达现场的是东京地检的检察官,二零二三室的葛西美枝子站在西楼的门厅里不时地看着他们的到来。
她的丈夫说在家里呆着也没有用,还不如下去看看情况。但警察正在二零二五室紧张地工作着,别说进去看看,就连前面的走廊也禁止通行了。情形越来越混乱了,附近的邻居也都到了走廊上,但在事情查清之前,就是互相谈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不如去管理员办公室,他连睡衣都没换就来到了一楼。
“但管理员办公室里也有警察,佐野先生也在里面,好像没有大声说话。没办法,只能站在出口处看着人们在警车周围忙碌着。一位穿着整齐西服的男人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出来迎接他的人为他撑起了一把伞,急忙向西边的花坛走去。”
一之说因为这是一起案件,所以刑警们全都出动了,但美枝子却小这么认为。
“他和刑警们有点不同,像是一位很伟大的人物。”
葛西美枝子在OR杂志社作编辑工作,她个人喜欢看推理小说,她看过很多推理小说。在她以前看过的作品中,也有主人公是检察官的作品。
“想到这里,我对丈夫说那个人会不会是检察官,一定是检察官。”
一之吃了一惊,问她为什么检察官也要到现场呢?美枝子边回忆那本有问题的推理小说边说:“在发生大的案件时,检察官也要到场的——越来越可怕了。刚才在二零二五室门前时就有过担心,但现在的情况可能比刚才想像的还要严重……管理员佐野的脸色也由灰变白了。”
美枝子身体在颤抖,她在想,自己住在二零二五室旁边的房间里,感觉非常不好,她想尽快知道详细的情况。
但是那位管理员佐野也处于混乱之中,二零二五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特别是对“死去的人是谁”这样重要的问题也说不清楚。
“在那种时候,我都想像不出二零二五室的住户是不是四口人,根本就不能想。在不知不觉中,住户就变了,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