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使劲敲门。
源藏抬起上身坐起来。
“源藏!”
敲门声十分急骤。一个发抖的声音在叫。
源藏走到前面打开门。
一个人提着马灯闯了进来,是安吉。
“她,她从马车上掉下去啦!”
“冷静点!她是谁,快说!”
源藏一把揪住安吉的衣领,把他提起来靠在门框上。
“浪江她……”
安吉声音嘶哑,听起来象是在撕破沙袋的声音。
“浪江,她怎么啦?”
“她、她死了。”
安吉用手按住脖子答道。
“怎么死的?”源藏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十分严峻。
“这,……”
安吉问源藏要来一瓢水,就着瓢仰脖一口气喝了下去。
安吉是个马车夫。以南木曾村为据点,远到中津川、饭田一带,都属他拉脚的范围。
在从饭田町返回的时候,嫁到那里的源藏的妹妹浪江搭乘他的马车来看哥哥。
路上要经过大平山。
路很难走。在下大平山的时候,太阳落了山。不过,天黑以后,马也能辨清道路。安吉把马灯挂到车辕上,手里拉着缰绳,哼着小调。
马铃声在严寒的空气当中叮叮当当地传得很远。
“马上天要下雪了吧?”
浪江开口说道。浪江怀有身孕。她今年三十三岁,比源藏小十一岁。如今只他兄妹二人,父母双亡。浪江下边原有个叫广子的妹妹,可她七岁时神秘失踪,此后便再无音信。
“看样子是要下了。”
“我哥哥他还好吧?”
“源藏吗,他还是老样子。除了猎枪和狗以外,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听说最近松本连队想请他去做射击教练,还派专人来请过他呢。”
“松本连队?”
“是啊,听说源藏发明的两眼射法极为有名。如今谁都不知道他是位百里挑一的好猎手。人家再三邀请他,可他就是不去。”
“也真是的,哥哥真是个怪人。”
浪江叹了口气。这时,马的神态突然显得异常起来。
接着,就站住不肯往前走了。马呼吸急促,耳朵向后耷拉着。
“怎么回事?!”
可是,不管安吉怎么赶,马站着就是不动。
马不安地摆着脑袋。
“出了什么事?”
浪江不禁有些惶惑。
“不知道。”
安吉挺直身子。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黑糊糊的东西跑到路中央,影影绰绰地有些看不太清。马灯的亮光照见了它,但由于天黑,有些朦朦胧胧的。马紧张得前蹄腾空直立起来。安吉歪倒在车上。
他惊恐地大叫一声。终于看清了,黑暗中,两只绿萤萤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马,看上去就象是鬼魂出世了一样,令人心惊胆寒。
歪倒在车架上的安吉刚要起身,前蹄腾空的马往后一退,马车一下子技推到了路边上。安吉和浪江都不由得大声惊叫起来。
车后轮已经掉下了悬崖。
安吉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悬崖下边。他被远远地抛入了一片灌木丛中,马灯倒在近旁的地上。安吉提起马灯去找浪江,他在马车下边找到了浪江,她已经死了。
马正发出垂死的呻吟。
源藏飞奔出门。
距离现场约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源藏顶着寒风,撒开腿拼命跑着。
到达出事地点以后,源藏只瞥了一眼浪江的尸体,便在地面上仔细搜索起来。马车翻下的地方是一块湿地。源藏聚精会神地来回查看,就象在寻针一样。
湿地上有几个足印。足印直到马的尸体附近。
源藏顺着足迹追过去。足迹在灌木丛中消失了。在进入繁密的灌木丛之前,地上的几个爪印十分明显。源藏象要吞下去似的,仔细端详着。
这时,村里人也赶来了。
大家对盯着足迹出神的源藏深表同情,都一片连声地安慰着他。源藏一言不发。
终于,他抬起头来。
满天的繁星象凝住了一样发着寒光。在远方的星空下面,南木曾岳在黑沉沉的夜幕中巍然屹立。
——狼!
源藏切齿痛骂了一句。
他回到路上,看也没看一眼那些正抬着浪江尸体的人们,挟裹着一阵风飞奔下山。
村人中不知谁望着他的背影说道:“难道是狼造的孽?”
“对,狼原是要吃马的。”
另一个村人答道。
“源藏不会不报仇。妹妹死了,他决不肯就此善罢甘休。”
村人的声音微微地有些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