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小拇指”◎
漫长的静谧, 使得玄关处的感应灯悄声熄灭。
鞋柜前的两道身影,被浓墨般的夜色无声地吞没。
江述许久才从顾知薇那句话里回过神来。
内心异样的动荡,令他很不适应。
静默的黑暗中,他迟疑犹豫很久。
毕竟, 他从小独立惯了。
从两岁半开始独立入睡, 后来二十二年的时间, 他也一直都是自己睡觉。
最重要的是,江述也不确定, 顾知薇让他陪她睡觉, 是单纯睡觉,还是……
思及此, 江述动了动微微发痒的喉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寂静:“……怎么个陪法?”
他话落, 玄关处的感应灯复又亮了起来。
抵在他颈窝的顾知薇, 呼吸已经均匀, 许久也没有应答。
江述静等了片刻, 没能得到回应,便笃定顾知薇又睡着了。
江述想,刚才她说的,应该是醉话。
只不过,听顾知薇刚才要求他的语气, 似乎很坚决。
就在江述沉思之际, 靠在他肩上睡着的顾知薇重重的叹了口气。
似乎做了什么梦,她几欲贴上他脖颈的嘴动了动, 呓语了什么。
喷洒出的温热呼吸扫过江述肌肤时, 带起一阵细密的痒意。
也正因如此, 江述收敛了思绪。
他维持着单膝蹲下的姿势, 直接打消了给顾知薇穿上拖鞋的念头。
大手几经尝试,将顾知薇长裙的裙.摆往上提了一些,好让她的腿能自由舒.适地分.开。
随后他两只手也终于在女人后.腰和臀.下找到了合适的位置落定。
江述抱着顾知薇站起身,在冷白灯光交织出的光雾里,脚步沉稳地朝玄关尽头走去。
睡得酣然的顾知薇就像一只树袋熊似的,懒散且充满依赖地挂在男人身上。
随着男人迈开腿,沉步上楼,她垂在他腰身两侧的腿像两条绵.软的雪.白绸缎,在穿廊的夜风里惯性荡着。
半道上,江述还抽空抓住顾知薇无意识往下滑落的手,挂回他肩上。
随后手掌落回她背上,以防她后仰摔倒。
到了顾知薇卧室门前,江述单手抱稳她,腾出手开了门。
直至进了卧房,将顾知薇轻放在她柔.软粉.嫩的大床上,男人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房间里的灯打开后,江述先帮顾知薇关上了通往阳台的落地窗,然后拉好窗帘。
做完这些,江述看了眼躺在床上后自己翻了个身侧卧,身体蜷缩成一团的顾知薇。
想她穿着礼服睡觉,一定睡不好。
所以他自发去主卧自带的衣帽间,给顾知薇拿了一条睡裙。
只不过眼下,他面临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顾知薇叫不醒,她这个情况,完全没办法自己换衣服。
那该怎么办?
……
时间悄寂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述才做了决定。
顾知薇没办法自己换衣服,便也只能他帮她换了。
为此江述心里有过许久纠结。
思想在“夫妻关系”和“男女有别”之间反复横跳。
许久江述才下定决心。
啪——
卧室里的灯灭掉了。
全遮光的窗帘也挡住了窗外涌入的月光,室内只剩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一声“滴”响后,卧室里的空调被打开了。
片刻运作后,冷气徐徐漫出,与一室寂静交融,然后蔓延。
江述摸黑握.住了顾知薇纤细的胳膊,尽量避免触.碰她的肌.肤,帮她脱.下礼服。
但尽管江述小心翼翼,随着顾知薇不安的乱动,他冰凉的指尖还是会不经意从她烫.热的肌.肤刮过。
江述只能尽量避免,蹙着眉,动.作急.切起来。
越着急,越出错。
江述的食指戳到了顾知薇后.腰,力道比之前任何一次意外触.碰都要重。
被戳的顾知薇似是因为他指.尖的凉意哆嗦了一下。
随后静默的黑夜里,朦胧响起女人醉醺醺的嘟囔:“别.摸.那儿……好凉……”
顾知薇的声音娇.滴滴.的,听得江述莫名耳.热。
归根结底,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人。
何况指尖触碰到的是顾知薇凝.脂般的肌.肤,丝.滑又细.腻,实在很难不让人心生旖.旎。
不过江述心里很清楚,这份异样感,只是单纯的男.性对女.性产生的正常的生.理.反.应。
他并未因此生出什么非.分.之.想,依旧只想着,赶紧替顾知薇换好睡裙。
又几分钟过去,衣服终于换好了。
江述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随后摸黑去开灯。
卧室里很快重回光明,躺在床上的顾知薇似乎还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刺激到,皱了下漂亮的眉,翻身把脸埋进了香.软的真丝被里。
江述朝她看去时,后知后觉地发现,顾知薇身上的睡.裙好像穿反了。
蕾.丝边的V领本该在前面,此刻却严.丝.合.缝地贴着女人洁.白.如.雪的薄.背。
“……”江述沉默地盯着趴在床上睡着的顾知薇看了片刻,决定将错就错,不去调整睡裙的正反了。
只不过她头上的发饰……
他最终还是上前去,替顾知薇卸了下来。
不仅如此,江述还将灯光调到暖色调壁灯模式,打了水来,将顾知薇抱到枕头上躺好,为她擦脸、擦手。
做完这些,男人又下楼去拿了医疗箱上来,帮顾知薇处理了脚后跟的磨伤。
每一件事,他都有条不紊地进行,做得很好。
期间江述的动作一直很轻柔,安睡的顾知薇,并未有半分醒来的迹象。
而做完这一切的江述,拉过了被子替她盖好,又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一些,怕顾知薇醉得半夜踢被子,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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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悄然流逝,江述忙完时,已经过了零点。
就在他从床畔直起腰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他的。
来电显示是薛盛。
江述立刻将铃声调成了静音,然后看了眼顾知薇。
见她似乎没有被吵到,他才准备离开,去屋外接听电话。
谁知,江述起身之时,床上的顾知薇突然动了一下。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伸了过来,猝不及防地碰到了江述撑在床.畔的手。
不仅如此,女人还伸出小指勾住了江述的小拇指,勾得紧.紧的。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
江述未来得及反应,左手小拇指已经被顾知薇勾住了。有一股轻微的力道,拉扯着他,似是不打算放他离开。
江述愣神了片刻,认为顾知薇应该是做梦了。
他尝试着抽出小拇指,却被顾知薇的指节缠.得越来越.紧。
于是他放弃了离开,妥协般将左手搭在了床沿,任由女人勾着他的小拇指入睡。
随后,江述在床前地毯落座,赶在手机震.动结束前接听了薛盛打来的电话。
主要是怕这么晚了他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薛盛打电话给江述,确实有正事。
有几个工作上的问题要请教他。
江述侧身坐在地毯上,一手给顾知薇勾着小拇指,一手拿着手机,认真给薛盛解答疑难。
寂静的房间里,男人打电话的声音低沉徐缓,像冬日里清冷的雪落在人的耳朵上。
那声音传到了顾知薇的梦里,她的梦境变成了一片茫茫白雾。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述解答了薛盛的所有问题。
他欲挂断电话,然电话那头的薛盛显然不知道他这边的情况。
聊完了工作,便顺其自然跟他聊起了私事。
“对了阿树,你知道武哥他们家公司也在竞争‘巡天一号’探测器AI技术合作这个项目吗?”
这件事,薛盛也是今晚才得知的。
本来在晚会上就想和江述提的,奈何一直没机会。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不管怎么说,他和祝彦武、包远飞还有江述,都是大学四年一起经历过风雨的好兄弟。
祝彦武家的金恩科技要跟他和江述所在的创异科技竞争同一个项目,竟然半个字没跟他们提起过。
在此之前,祝彦武早就知道薛盛跟着导师进了创异科技研发部。
薛盛没有对他们有任何隐瞒,包括创异科技竞争“巡天一号”探测器这个项目这件事。
结果祝彦武却藏着掖着的,进了自家公司的研发部门不说,还要和他成为竞争对手。
重点也不是竞争关系,而是祝彦武的隐瞒。
这让薛盛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他和祝彦武之间,只是他自己单方面把祝彦武当兄弟而已。
于是薛盛想到江述。
因为据他所知,江述和祝彦武的关系应该是他们四个人里最铁的。
他想问问江述是否知道这件事。
事实证明,江述也不知道。
“所以武哥连你都瞒着?”薛盛略诧异,“我还以为你们之间没有秘密呢。”
毕竟祝彦武曾经说过,他和江述是高中同学。
他们高一的时候,江述那副清冷的性子,惹怒了不少男同学。
大家觉得他不好亲近,私下里都觉得他很装B,再加上女生们和老师们都很喜欢江述。
男生们自然对他意见颇大。
所以高一开学没几周,江述便被同年级一帮男生堵了。
当时祝彦武刚好经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江述打了一架。
因为那一架,祝彦武和江述都被请了家长,也因此,祝彦武顺势和江述成为了朋友。
“那以后我们跟他可就是竞争对手了。”薛盛叹了口气:“阿树,你会不会对武哥手下留情啊?”
电话这头,江述未曾犹豫,淡声回了薛盛:“尊重对手,也尊重自己。”
听他这么说,薛盛明白了,也心安了。
忍不住笑了一下,调侃他:“不愧是你啊,阿树。上了‘战场’连武哥当年的相助之恩也不念了。”
薛盛说的“相助之恩”,正是高一时,祝彦武帮江述打架那件事。
其实这么些年,江述在学业上给祝彦武的帮助,早就足以抵消那份所谓的“恩情”。
这些薛盛他们都是知道的。
眼下他拿这件事调侃江述,也是知道以江述的秉性,根本不会介意。
果然,江述听完薛盛的调侃,没什么反应。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静默,薛盛敛了笑,干脆换了个话题:“对了,听说你老婆喝醉了?”
“她怎么样,没大碍吧?”
江述闻言,视线落回了睡着的顾知薇身上,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没事,她现在已经睡着了。”
薛盛哦哦两声,半开玩笑的语气继续:“阿树,你说你都结婚了,是不是该抽空请我们吃顿饭,官宣一下?”
“也让我跟老包,正式认识一下你老婆啊。”
“毕竟以后大家免不了要见面的,早点熟悉一下比较好吧。”
电话里,薛盛的话音刚落。
江述这边,勾着他小拇指的顾知薇忽然收紧了手指。
似是他刚才讲电话吵到她了,她不安稳地周期了眉头,看上去随时都要醒来的样子。
江述下意识屏住呼吸,沉默了一会儿。
待电话那头的薛盛等得快要不耐烦时,才听见他压得很低的声音。
“以后再说。”
江述言简意赅。
但这个答案却也并非敷衍应付薛盛而已。
他认真想了下,如今他和顾知薇之间都还谈不上熟悉。
带她去见自己的朋友,总觉得有点冒昧。
电话那头,薛盛还想说什么。
却被江述抢先了:“不说了。”
他怕再说下去,顾知薇真的要被他吵醒了。
所以跟薛盛打过招呼后,江述直接挂断了电话。
而电话那头被迫终止通话的薛盛:“……”
他虽然知道江述不通人情,但他一向挺有礼貌的,行事说话也很沉稳淡定,从容不迫。
怎么今晚感觉他挂电话挂得有些急。
后来薛盛想了很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江述现在是已婚人士!
这大半夜的,总不可能和他这种孤家寡人一样闲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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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薛盛的电话后,房间里恢复了之前的静谧。
暖色调的壁灯下,江述维持着侧坐在地毯上的姿势,静静等顾知薇自己松开手。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江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身体各个部位,都感觉到了难以忽视的麻意。
尤其是侧坐在地毯上时,他的左腿半盘着,一直压在下面。
局部血液循环受压,他整条左腿都麻了,跟木头镶上去的一样。
站起身时,江述感到了针刺般的酸爽,长眉不由蹙紧。
他最后看了睡熟的顾知薇一眼,转身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走去,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针尖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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