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杀人之谜

这一天早上,何钊刚一上班,就接到石西区派出所打来的报案电话。

“喂!何科,石景小区108幢小楼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案情复杂。你们快来!”该所的高磊所长说。

“好的,我们这就去。”何钊回答说。

何钊曾经侦破过许多奇案,是江州市颇有名气的神探。因此,无论哪一个区,凡发生什么重大疑难的案子,都会打电话来找他。

何钊随即带领助手赵忆兰驾车前往石景小区。

这是地处市郊的一个高级住宅区,区内全是一幢幢造型别致的二层别墅。正是暮春时分,楼房四周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环境十分优美。

现场在108幢小楼的楼上,死者胸前插着一把水果刀,仰卧在自己的工作室里。

高磊一见何钊就连忙介绍案情说:“死者名叫孙世文,现年五十六岁,是东亭实业公司的总裁。尸体是女佣张妈早上发现的,发现时门窗大开,柜门和书桌的抽屉也都被打开了……”

“有财产损失吗?”何钊问。

“抽屉里的一千多元现金被盗,还有死者的一只欧米茄手表也不见了。很像是盗贼所为。”

“死者的家属呢,他们怎么说?”

“死者与他的女儿、女婿一起住,一家三口,外加一个女佣,就是刚才说过的张妈。他们都在楼下候着,还没有详细询问。”高磊回答说。

技术科的汤平已率先到达现场,做完了尸检工作。他向何钊介绍说:“死者是一刀致命,如果没有其他疑问,可以不必解剖了;死亡时间是凌晨2点至3点。现场勘查工作还在进行。”

何钊点点头,亲自去查看了一下尸体,然后对高磊说:“现在,让我们一起去询问一下死者家属吧!”

死者的女儿叫孙婷婷,二十五六岁,中等身材,苗条靓丽,但此刻她却泪痕满脸,显得非常悲伤。女婿杨斌三十来岁,高大瘦削,精明干练,虽然也很悲伤,但还能控制得住自己,不让感情流露出来。女佣张妈则是一名五十多岁的妇女。他们都默不作声地坐在客厅里,等待讯问。

何钊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向大家点点头,语气平缓地说:“现在请大家谈谈情况,你们是怎么发现死者被杀的?”

“先生每天都起得很早,今天吃早饭时还不见他下来,我便上楼去叫他。谁知我一进门,便看见他满身是血躺在地上……”女佣张妈说。

“是你主动上楼去叫他的吗?”何钊问。

“不是,是姑爷要我上楼去叫他的。”

“是的,是我要张妈上楼去叫父亲的。”杨斌点头说,“后来听到张妈的惊呼声,我才和妻子一起奔上楼去。看到那惨状我妻子差一点晕过去,我连忙把妻子扶到沙发上,接着便打110报警。”

“是这样的吗?”何钊又问孙婷婷。

“是的。”孙婷婷点头说。

“你能告诉我,你父亲有什么仇人没有?那种有着刻骨仇恨,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仇人。”何钊又问。

“不是盗窃杀人吗,怎么问起仇人来了?”杨斌奇怪地说。

“不错,从种种迹象来看,极像是盗窃杀人。但也不能排除伪装成盗窃现场的仇杀的可能。”何钊说。

“不!爸爸为人宽厚,从不与人争吵,绝不可能有这样的仇人。”孙婷婷说。

何钊接着又要高磊带领,前去向孙家的左右邻居以及小区的保安做了一番调查询问。据邻居们反映,孙家父女情深,一家人相处非常和睦,从未发生过什么争吵。至于昨天夜里,则什么特殊的声音也没有听到。小区内安装了好几个摄像头,保安为他们调出了昨天一整夜的录像,但他们查来查去,查遍了每一卷录像,都没能查找到一个可疑的人。

下午,赵忆兰将两份材料放在何钊的桌子上,说:“技术科已经把尸检报告与现场勘查报告送来了。尸检报告有三个重点:一、死者是被一刀刺入心脏致死,凶器是一把水果刀。一刀刺入心脏,说明罪犯具有一定的腕力。二、死者面部表情平静,这说明罪犯是死者的熟人,并且是在死者毫无防范的情况下猝然下手的。三、死亡时间是凌晨1点至3点。在这个时间段里,死者为什么还要去工作室?是与人有约还是听到什么声音前去察看……”

“唔。”何钊点点头,拿起材料开始阅读。

“现场勘查报告倒是有一个很大的疑点:那就是现场竟没有留下罪犯的任何一点印迹,既没有指印,也没有脚印。”

“那么,都有一些谁的印迹?”何钊不觉停下阅读问。

“指印只有死者与死者的女婿两个人的,脚印倒是他们全家人的都有。”

“全家人?”

“对!全家人。死者、死者的女儿、女婿,外加那个女佣,全部都有。以死者的脚印最多。”赵忆兰回答说。

“那么,你说说看,这又说明什么问题?”

“有两种可能:其一是罪犯在作案之后小心地抹去了自己的印迹。”

“那不可能。罪犯要抹去自己的脚印,必定会连同死者的脚印一同抹去,至少也会抹去一大部分,绝不可能留下那么多死者的脚印。”

“其二是凶手就在其余的三人之中。但三人中的两人是他最亲近的女儿和女婿,另一人也是在他家多年的女佣,又是那么一个年老的妇女,能有这个可能吗?”

“是不太可能。看来这两份材料也提供不出什么线索,我们只有围绕死者,从死者周围的人群中去慢慢地寻找线索了。”何钊说。

何钊他们先去走访了死者孙世文的东亭实业公司,在那里他们了解到死者是一名出色的企业家,公司在他的经营下,蒸蒸日上,很有起色,是江州市的重要企业之一。尤为难得的是他为人宽厚,待人以诚,无论是公司的上层干部还是普通职员,都对他备加尊敬,对于他的死,都表现出无比的震惊和惋惜。

他们接着去走访了死者的律师。律师告诉他们说,孙世文除东亭公司以外,还另有几处资产,财产总数达一亿元以上。现在,这笔巨额财产将由他女儿一个人继承。

“难道除了他女儿以外,死者就没有其他的直系亲属了吗?”何钊问。

“有倒是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儿子。只是他的儿子失踪多年,谁也不知现在他人在何处。”律师回答说。

“孙世文难道没有去设法寻找?”

“怎么没有?这几年光我替他在报纸上刊登的寻人启事就有十几份,更不要说他派人四处去寻访的事了。但这一切努力都如泥牛入海,毫无回音。”

“那么他的儿子又是在什么时候,怎么失踪的呢?”何钊又问。

“那我就说不清楚了。这事你最好去问他的莫逆之交袁世同先生。袁先生与孙世亭有着几十年的交情,这一段事情他最清楚。”律师说。

他们在一家温泉疗养院里找到了袁世同,老人最近生了一场病,正在进行康复治疗。袁世同告诉他们说:

袁家与孙家是世交,他与孙世文更是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读的小学、中学,感情非同一般。孙世亭儿子的丢失,还是20多年前的事了。

那一年春节,他们两家带着孩子一起去逛庙会。在观看一家杂耍班的表演时,人群忽然一阵骚动,拥挤的人流把他们冲散了。待到人群恢复平静,才发现世文5岁的儿子不见了。他们一时那个急呀,拼命地往四处找呀喊呀,喊呀找呀,一直找到庙会结束、人群散尽,也没能够找到孩子。以后一连许多天,世文又派人四下去寻找,但都杳无音信,一直没有孩子的下落……世文的妻子为此大病了一场。后来看看没有希望了,夫妻俩便商量着想再生一个,但一连几年下来,他妻子始终怀不上,于是世文便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女孩,这女孩就是孙婷婷。

“怎么,孙婷婷是养女?”何钊惊讶地问。

“不错,是养女。”袁世同回答说,“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凡是与孙世文认识稍早一点的人,都知道这事。”

“那么,孙婷婷本人知道吗?”何钊问。

“当然。领养时婷婷已经五六岁了,再说,孙世文夫妇也不想刻意对她隐瞒。那年,世文的妻子临终前,还特意把婷婷叫到床前,叮嘱她说:‘如果以后找到了亲生父母,一定要原谅他们。世上没有哪一个父母是不爱自己孩子的,他们一定是遇到了无法克服的困难才把你遗弃的。’”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今天对我提供的这些情况!”何钊点点头,站起来准备告辞。

“请等一等!”袁世同忽然又叫住他,说,“我还有一个情况要告诉你。”

“请讲!”何钊重又坐下说。

袁世同又告诉了他们如下一件事:

“你知道,在这二十多年里,孙世文一直没有中断过对儿子的寻找。也是工夫不负苦心人,就在上个星期,他忽然兴奋地跑来告诉我说:‘世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终于找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事情可靠吗?可别又认错了人。’我说,因为在那之前曾经有过冒充他的儿子前来认亲的人。

“‘这次你放心,绝对不会错!我亲自去弄了一根他的头发,与我的头发一起送到医院去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DNA的匹配率为99.7%……’

“‘那还不快去与他相认!’我说。

“谁知他却叹了一口气,摇头说:‘等等再说吧!也许,不认比相认要更好一些。’”

何钊听后既感意外又感奇怪,不觉惊讶地问:“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说:‘这也许就是命运,天意不可违。’”

“这事你告诉别人了吗?”何钊又问。

“没有。世文要我保密,我当然会守口如瓶。”袁世同回答说。

告别袁世同,回到局里,何钊对赵忆兰说:“你抽空去一趟医院,了解一下孙世文做亲子鉴定的事,是不是还有别人知道。另外,再去问问他的律师,看孙世文有没有向他表示过,或者是示意过有改写遗嘱的想法。”

“您认为这是一宗为了争夺遗产而精心策划的谋杀案?”赵忆兰问。

“是的。你看,死者面部表情平静,凶手显然是他的熟人;现场又只有他们一家三人的脚印……只有这样,这一切的一切才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何钊说。

“可是,他们毕竟是死者的女儿和女婿呀!”

“你别忘了,孙婷婷只是孙世文的养女。他们一旦得知孙世文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心里又会怎么想?他们难道就不怕孙世文重写遗嘱,把全部财产都留给自己的亲生儿子?”

“那么,您怀疑凶手究竟是谁?是孙婷婷,是杨斌,还是他们共同作的案?”

“按事理推论,孙婷婷的可能性较小,她毕竟是孙世文从小抚养大的,父女情深。这样吧,明天我们再去一趟孙家,当面试探一下,看看他们的反应,也许就能知道。”

翌日上午,何钊与赵忆兰重新来到孙家,要高磊去把孙婷婷、杨斌以及女佣张妈都叫来,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他们的调查结果。

“根据我们这两天的调查,初步排除了盗贼杀人的可能。这是因为:一、小区所有的摄像头整夜都没有拍摄到陌生人的身影;二、现场也未留下外人的脚印……”

“罪犯难道不可以在作案杀人以后抹掉自己的脚印,再行逃跑吗?”杨斌说。

“是的,罪犯完全可能这样做。但他在抹掉自己脚印的同时,也会抹掉被害人的脚印,而在这个现场,被害人的脚印却是最多的。”

“那么你说凶手会是谁?”杨斌问。

“凶手嘛,就在留下脚印的那些人里,也就是说就在你们三个人之中。”何钊说。

“不!这不可能!”杨斌叫道。

“别说了!凶手是我,是我杀……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孙婷婷忽然站出来说,说罢就双手掩面痛哭起来。

何钊一怔。他没有想到出来承认的并不是杨斌,而是孙婷婷。他稍稍迟疑了一下才说:“那么,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不知道……”

“那么,你又是怎么杀死他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孙婷婷重又双手掩面哭泣起来。

“那你怎么知道是自己杀的人?”何钊又问。

“事情是这样的。”杨斌开始替妻子解释说,“在这之前一连许多天,她都做着一个同样的梦,梦见一个黑色的怪物向自己扑来,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她在惊慌中抓住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向怪物刺去……婷婷很害怕,怕会出什么事情。我宽慰她说,梦是虚幻的,不必担心;就是照迷信的说法,梦也是反的,梦死是生,梦忧为喜,绝不会出什么事情。谁知前天晚上她又做了这个梦,梦醒之后发现自己竟躺在父亲的工作室里,而且在她的身旁就躺着父亲的尸体。她立即吓得大声惊叫起来……”

“什么,梦中杀人?”何钊又是一怔,这个结果还真是他始料不及的。

“是的,梦中杀人。”杨斌继续说,“我和张妈闻声赶去,见状也吓呆了。涌上我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把婷婷抱回房里去,接着才想到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我与张妈商量了许久,决定要保护婷婷,瞒住此事。于是我打开门窗,拉开抽屉,打开柜门,布置好一个遭到盗窃的现场,然后才打电话向110报警。”

“事情真是他说的那样吗?”何钊转身问张妈。

“是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张妈回答说,“我在孙家十多年,先生与小姐对我都很好。现在先生死了,我不能让小姐再出事。”

“那水果刀柄上的指纹也是你抹去的?”何钊又问杨斌。

“是的。那是在打电话报警以后,我忽然想到刀柄上会有婷婷的指纹,便拿餐巾纸把它给擦了。”杨斌回答说。

何钊听后叹了一口气,说:“唉!你不该这么做。人究竟是不是婷婷所杀,还不能就此就做出结论。如果另有凶手,你抹去了刀柄上的指纹,无异于帮了凶手的大忙,而为我们的侦破工作带来困难。现在,事情变得难办多了。”

离开孙家进入警车后,何钊对赵忆兰说:“去精神病研究所!”

“你怀疑孙婷婷的梦有假?”赵忆兰问。

“说不准。”何钊回答说。

“一连几天反复做同一个梦的事,倒不新鲜;但梦中杀人的事却从未听说过,能有这个可能吗?”

“在这一方面,你我都是外行,还是去请教专家,听听他们的意见吧。”何钊说。

在精神病研究所,著名的精神病专家方少军博士接见了他们,向他们讲解了有关梦的一些知识。他说:

“梦是人们在睡眠中的一种潜意识的思维活动,因此,它的内容一般与做梦者的生活有关,虽然有时会有一些怪诞,不合情理,但绝对是你在生活中所见、所闻、所遇到过的事。尤其是那些曾经影响过你的生活、在你的脑海里印象极深的事情,更常常会在梦中出现,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会老做同一个梦的原因。当然,有时候你也有可能梦到一些与你的生活并无一丝一毫关系、极其荒诞古怪的事情,就像你所说的那个孙婷婷所做的梦,但这只是极其个别的现象,绝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出现……”

“可是,这种事情就是出现了呀。”何钊说。

“那我可就实在无法解释了。”教授两手一摊,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教授,有没有可能用一种什么方法,对做梦人施加影响,让他不断地重复做同一个梦呢?”

“你是看了美国科幻片《盗梦空间》吧?”教授笑了,说,“在那一部电影里,人们不但可以控制别人的梦,而且还可以进入别人的梦里,去导演或参与演出一个个符合自己需要的梦。但那毕竟只是一种幻想,在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做到。”

“如果是在别人半睡半醒的状态下,用一种类似于催眠的方法去影响他呢?”

“这个嘛,我介绍你去拜访一个人,她叫谭学诗,是我市著名的催眠师。她能让失眠的人迅速入睡,做一个好梦。她也许能解答你的问题。”

“等一等!”何钊说,“教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认为梦游中的人,能有平时一样的力气吗?比如说给他一把匕首,他能紧握住这把匕首,刺向假想中的敌人?”

“这个嘛,实在没有研究过。不过我想,梦游人只是大脑处在潜意识思维的状态中,体力应该与醒时相仿,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吧。”教授回答说。

谭学诗有一家自己的诊所,专用催眠术为那些失眠患者治疗。因为施行催眠术需要较长的时间,每天能接待的病人有限,所以需要预约。由于是方少军教授介绍来的,她的助手便破例将他们先行领进诊室。

谭学诗正在为一位老人施行催眠。

催眠室里非常昏暗,只有一只绿色的灯泡发出幽幽的光,另有一架录音机在轻轻地播放着一支优美的乐曲。但见她要老人在一张睡榻上躺下,为老人做了一些按摩,然后就俯下身去在老人的耳旁轻声地念叨起来。说也奇怪,没有多久,那老人就呼呼地入睡了。她又继续在老人的耳旁念叨了一会儿,待老人睡稳了,这才起身把何钊他们带到隔壁的房间,说:

“请问,我能为你们提供一些什么帮助?”

何钊这才发现,他们面对着的这位著名催眠师,竟然是一位年轻靓丽、光艳照人的美女。

女催眠师听完何钊的来意以后莞尔一笑,说:“你们不是看到了吗?所有来求诊的患者,我都可以让他们迅速入睡,做一个美梦。”

“但你怎么能肯定,他们做的就一定是美梦,而不是噩梦呢?”何钊说。

“这个嘛,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每个人做的是什么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做的绝对是美梦,而不会是噩梦。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我的患者。”

“但你又是怎么能做到这一点的呢?难道你能控制患者的大脑,要他们想什么,他们就想什么?”

“那怎么可能。”女催眠师又笑了,说,“但梦不同。梦是人们在浅睡眠状态下,大脑潜意识活动的产物。如果在患者半睡半醒的那一段时间内,不停地对他讲述同一个故事,那么,这个故事就一定会在他的梦中出现。”

“原来是这样。”何钊恍然点头说。他接着拿出一张孙婷婷的照片给女催眠师看,问:“这人来你这里做过催眠治疗吗?她叫孙婷婷,是一位企业家的女儿。”

“没有印象。”

何钊又拿出一张杨斌的照相,问:“这个人呢?他叫杨斌,是刚才那个人的丈夫。”

“这事你最好去问我的助手。每一个来我这里催眠的人都要事先预约,她那里有记录。”女催眠师说。

何钊接着找到女催眠师的助手,请她拿出近两年的就诊登记本,与赵忆兰一起仔细地查阅了起来。他们翻遍了所有的登记本,没有找到孙婷婷的名字;但在两年前的一个登记本上却看到了杨斌的名字,但总共也只有两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前来诊治过。

从女催眠师的诊所出来,赵忆兰问:“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办?”

“分别对杨斌和这个女催眠师进行调查:一、进一步查杨斌是否知道孙世亭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二、查杨斌与这位女催眠师是否有来往,他们之间是否有着比医患关系更进一层的亲密关系。”

然而,还没有等他们进一步展开调查,事情就有了变化。

翌日上午,何钊刚一上班,就接到高磊打来的电话:“喂!何科,你们昨天是不是去找了那个催眠师谭学诗?”

“不错,是去找了她。”何钊回答说。

“谭学诗死了。”

“什么!死了?什么时候?怎么死的?”何钊一怔,连忙问。

“今天早上发现她死在自己的寓所里。我现在正在现场。”高磊说。

“好,我马上就到!”何钊关上手机,立即招呼赵忆兰一起前往现场。

现场也在高磊的管区内,离孙世亭的家不算太远。高磊一见何钊就汇报说:“死者躺在床上,全身无伤痕,床头柜上有一瓶未曾吃完的安眠药,看样子像是服用安眠药超量而致死。”

“不会是自杀吧?”何钊问。

“不会。没有遗书,她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绝对不可能是自杀。”

“现场勘查了没有?”

“勘查了。发现一双男人的拖鞋。但这男人不是多日未来,就是行动非常谨慎,没有在房里留下任何印迹。”

“这就奇怪了。这男人为何如此谨慎?集中力量查找这个男人!”何钊说。

然而这个男人却不好寻找。他们问遍了小区的居民,谁也不知道谭学诗有这么一个男人。从移动公司拿来的手机通话记录上,虽然找到了一条线索,有一个电话号码与她通话非常频繁,但这个电话在注册时却没有登记姓名。

一连几天,案情毫无线索……

然而,就在何钊他们毫无头绪、束手无策的时候,案子却忽然有了转机。那一天,一位名叫何淑珍的女人找上门来,向何钊举报了凶手。她说:“我是谭学诗的朋友。谭学诗以前曾交给我一样东西,说是万一她出了什么意外,就把它交给公安局。我前几天旅游去了,昨天才回来,一回来就听说谭学诗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我必须完成她的嘱托。”说毕她拿出一支录音笔,把它交给何钊。

钶钊接过录音笔,打开开关,立刻播放出一男一女的对话,女的是谭学诗,男的就是杨斌。

“现在,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吧?”

“是的,这事还得谢谢你的催眠术,让她老是做着那同一个梦,还真以为是自己杀死了养父。”

“你什么时候甩掉她,与我结婚?”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看,案子还没有了结;就是了结了,我也不能与她离婚。”

“为什么?”

“老爷子在遗嘱上写得很清楚,他死后全部财产由孙婷婷一个人继承,也就是说,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孙婷婷的个人财产,一旦离婚,我就会一无所有。”

“那怎么办?”

“再等两年吧,到时候再设法让她死……”

何钊立即申请逮捕杨斌,对他进行突击审讯。

在充足的证据面前,杨斌终于垮了下去,开始交代他的罪行:

原来医院里负责为孙世文做亲子鉴定的是杨斌的一个高中同学。有一次同学聚会,他酒后失言,把这事告诉了杨斌,说:“恭喜你!你们家的老爷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杨斌听后一怔,连忙问:“这事是真的吗?你可别糊弄人。”

“当然是真的。还是我替你们老爷子做的亲子鉴定。”

“那你知道他的亲生儿子是谁吗?”

“那就不得而知了,送检报告上只填写了老爷子一个人的名字,另一人的名字没有写。”他那位同学说。

杨斌得知这一消息后,一连许多天没有睡好。他万万没有想到,多年前走失的一个小孩,二十多年一直毫无音信的一个小孩,竟会在一夜之间忽然被找到。老爷子对待他们夫妻俩虽然不错,但妻子毕竟只是他的养女,而东亭实业却是他们孙家祖传的产业,毫无疑问,老爷子是一定会把它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到那时,自己这几年辛苦经营的财富梦,岂不是完全破裂,成为泡影?杨斌越想越不甘心,最后心一横,下定决心,要在老爷子改写遗嘱之前,抢先拿到这一笔遗产。于是他与情妇谭学诗一起密谋策划了许久,制订了这个罪恶计划。

一连几个晚上,杨斌偷偷地把谭学诗领进家中,要她对孙婷婷施行催眠术,使孙婷婷一连几个夜里都做着那个同样的噩梦:被一个黑色的恶魔所袭,掐住自己的脖子,惊慌中抓住一把水果刀,向恶魔刺去……最后见时机成熟,他又亲自出马杀死了老爷子,并把熟睡中的妻子抱去与老爷子的尸体放在一起,制造假象,嫁祸于妻子。这样,他既可以继承到老爷子的遗产,又可以将妻子送进监狱或是精神病院,真可谓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原以为天衣无缝、万无一失,谁知竟被何钊看出破绽,一路追寻查到谭学诗那里。杨斌害怕事情进一步发展会暴露自己,又来了个杀人灭口,杀死了谭学诗……

案子侦破了,但何钊并不怎么高兴,一连两天他仍然不时地翻阅着案卷,苦思不已。

“老师,您还在想些什么?”

“案子是破了,但还有一个疑点没有解开。”何钊说。

“你是说孙世文的亲生儿子?”

“是的。辛辛苦苦寻找了二十多年,却又不去相认,你说,这又是为什么?”

“他说‘也许,不认比相认要更好一些’,又说‘也许这就是命运,天意不可违’。”

“那么你说说看,孙世文的亲生儿子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又为什么会使他觉得不认也许会比相认更好一些?”

“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的儿子已经堕落变坏,甚或是已经变成了他的敌人;二是他的儿子已经在他的身旁,甚或是已经成了他的亲人。”

“唔,不错!”何钊忽然一拍桌子,说,“你快去把律师为孙世文刊登的寻人启事拿来看一看。”

“好,我这就去拿。”赵忆兰回答说。接着她便迅速找到那份寻人启事,交给何钊。

何钊接过启事边看边念:“……走失时年仅五岁,穿一身天蓝色海军装……此儿身上有一特殊印记:左臀上方有一块三角形胎记。”他念到这里忽然停住,抬头问赵忆兰:“你说,那地方的胎记,有谁能看得到?”

“像那样隐秘的地方,也只有他最亲近的人才能看到。不,不,即便是他的妻子,恐怕也只能偶尔看到那么一两回。”

“这就对了!你立刻去弄一根杨斌的头发来,与一根孙世文的头发一起,再送到医院去做一次亲子鉴定。”

“好的,我这就去。”赵忆兰回答说。

两天以后,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赵忆兰去医院拿来鉴定单,把它交给何钊,说:“孙世文与杨斌的DNA匹配率达99.7%,他们是父子关系。”

“唉!”何钊叹了一口气,感慨地说,“为了争夺一笔本来就会传给自己的财产,去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