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初冬季节里的阴冷的上午,天低云密,寒风呼啸。
江州市公安局刑侦科长何钊刚上班不久,连椅子也还未坐热,就接到来自东城区派出所的报告:太平洋实业公司的副总经理谢世华昨夜死于自己的寓所,有明显的中毒症状……
太平洋实业公司是市内一家著名的合资企业,更何况中毒死亡的又是该公司的一名副总。何钊不敢怠慢,立即与他的搭档赵忆兰一起驾车赶往现场。
那是坐落在市郊高级住宅区里的一幢豪华住宅,室内宽敞明亮,布置奢华。死者30多岁,身穿睡衣,面目安详、神态平静地躺在他卧室的床上。
派出所已派人率先来到,保护好了现场。片警小姚向他们汇报说:“死者昨晚10点多钟酒醉夜归,今天早上7点多钟被发现死在床上。现场勘查无外人进入的痕迹,室内也未找到毒药。”
这时,法医汤平也已赶到。他迅速打开工具箱,按照程序一一对尸体做了细致的检验,检验完后向他们介绍说:“死者全身无伤痕,嘴唇发黑,眼睑有溢血点,系中毒死亡。死亡时间为昨日,即18日夜间11点至12点之间。”
“知道是什么毒药吗?”何钊问。
“现在还不清楚,要等尸体解剖之后才能知道。”汤平回答。
“这家的主人呢?是谁报的案?”何钊又问小姚。
“死者夫妻长期分居,妻子带着小孩另住他处。是女佣张嫂今天早上发现主人死亡,报的案。”小姚回答说。
何钊拿过现场勘查记录翻了一下,又与赵忆兰一起复勘了一遍,结果与小姚汇报的一样,室内没有毒药,也无外人进入的痕迹。
他接着便要小姚召来女佣张嫂,对她进行询问。
张嫂是一位40多岁的农村妇女,受过初等教育,遇事比较镇定。她告诉何钊说:“自从年初主人的太太搬出去另住后,主人便很少在家,一般是吃了早饭出去,直到晚上才回来。昨天主人又有应酬,直到晚上10点多钟才酒醉回来。”
“他醉得厉害吗?”何钊问。
“也就是个七成醉吧。他的酒量很好,从来没有大醉过。”张嫂回答说。
“这次,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何钊又问。
“没有。”张嫂说,“像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有过许多次,所以,我也没太重视。我给他送去一杯醒酒的浓茶,去浴室替他放好热水后,便回房去睡了。没想到今天早上去请他用餐时,却发现他已经死了。”
“那么,你知道他昨天晚上是在什么地方,和谁在一起饮酒的吗?”何钊又问。
“不知道。按照规矩,这种事情,做佣人的我们是不能打听的。”张嫂回答说。
从案发现场出来上车后,赵忆兰问:“老师,死者神态安详,会不会是自杀?”
“看样子不像。”何钊回答说,“一未在现场搜寻到毒药,二未发现遗书。死前1个多小时还在外面饮酒享乐,怎么忽然之间就会服毒自杀呢?”
直觉告诉他:这极有可能是一起错综复杂的投毒谋杀案。
两个多小时以后,尸体解剖结果出来了。法医汤平告诉他们说:
“在死者的体内,发现有残留的CLA药物成分。”
“CLA?那是什么毒药?”赵忆兰问。
“那是一种慢性毒药。服用后会使人神经兴奋,产生一种快感,继而麻醉神经,使人致死。”汤平回答说。
“难怪死者面目平静,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赵忆兰说。
“从服下此药到毒发身亡,要多少时间?”何钊问。
“大约3到4个小时。”汤平回答。
谋杀!果然是谋杀。事实证明了何钊的推断,若非谋杀,又有谁会不厌其烦地带了毒药去酒店服用,服毒后又返回死在家中呢?
然而,这个凶手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谋杀谢世华呢?当务之急是要迅速找到投毒谋杀的第一现场。
带着这一疑问,他们来到太平洋实业公司,询问了许多平日与死者接触较多的人,从他们那里了解到:谢世华是公司分管财务的副总,平日待人和气,出手大方,没有什么仇人。他结过两次婚。前妻叫杨雯,与她娘住在一起,至今尚未改嫁。现在的妻子叫肖珊珊,是两年前结的婚,婚后不久就生了一个女儿,但不知何故,最近两人正在闹分居。
最后,还是办公室的女秘书提供了一个有用的线索。她说:“对了!我想起来了,昨天下午曾有一个女人打电话来与他约会。电话是我接转的。”
“你怎么知道是约会电话?”何钊问。
女秘书笑了,说:“当时他没有关门,我隐约听见他说‘好!晚上见’。那不是约会又是什么?”
“你还记得这个电话是什么时候打来的吗?”何钊又问。
“大概是下午3点多钟。”她说。
何钊点点头,对赵忆兰说:“你去一下电信局,查一查这个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
赵忆兰去后没有多久就回来了,带回一张打印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每个号码后面都注明了详细地址,都是昨天下午3点到4点这一段时间打进来的。
女秘书接过纸条,一个号码一个号码地查对,最后指点着其中的一个号码说:“应该是这个电话。”
何钊一看那个电话的地址,不觉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原来对方使用的是跃进路的一个公用电话。
这个女子是谁?能与公司副总约会的人,应该不会没有手机吧?她又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机,而要舍近求远地去街上打公用电话呢?
没有其他线索,何钊只好从谢世华身旁的女人入手,决定去拜访他的两任妻子。
谢世华的前妻杨雯,是一位30多岁、娴淑端庄、落落大方的女子。她听到谢世华的死讯后,怔了一下,似乎感到十分震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告诉何钊与赵忆兰:
她与谢世华从小青梅竹马,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同班同学,加上又都是班上的学习尖子,情投意合,早已私结同心。高中毕业那年,两人都考取了大学,但双方家庭都很贫穷,东凑西借,也没能凑齐一个人的学费。无奈之下,杨雯只好放弃了升学,出外去打工,挣钱供谢世华上大学。谢世华大学毕业后,找到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两人就结了婚。婚后夫妻俩也过了一段你敬我爱的幸福生活。谁知后来随着谢世华职位的不断提升,他的思想也起了变化,竟然忘记了过去的那一段恩义,喜新厌旧地有了新欢,提出与她离婚……
“那么,你恨他吗?”何钊问。
“是的,我恨他。但还没有恨到要置他于死地的程度。”她说。
“昨天下午,你给他打过电话吗?”赵忆兰问。
“没有,我干吗要给他打电话?”
“昨天晚上6点至8点,你在哪儿?”
“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家,与我妈妈在一起。”
“请你再仔细想一想,他有仇人吗?有没有人恨得想要他的命?”何钊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我与他已经离婚两年多了,对他现在的情况,实在不了解。”她回答说。
谢世华的现任妻子肖珊珊,则比杨雯要年轻漂亮许多,不但身材苗条,姿容俏丽,而且善于打扮,穿着时髦,是一位典型的现代女子。对于丈夫的死,她很震惊,但似乎并不十分悲痛。她告诉何钊与赵忆兰:
她与谢世华是在一场舞会上认识的。她很快就被谢世华潇洒的风度和豪爽大方所吸引,投身于他的怀抱。她不知道谢世华有妻子,待知道时已经迟了,她已经怀了谢世华的孩子。幸好谢世华答应了她的要求,设法与前妻离了婚,与她结婚。婚后不久,她就生了一个女儿。最初谢世华对她倒是百依百顺,十分恩爱,谁知后来就渐渐变了心,又在外面有了新的女人。她一气之下便带着女儿离家分居……
“你提出过与他离婚吗?”何钊问。
“是的,我提出过离婚。”她坦白地说,“但那只不过是一种手段。你知道,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为了女儿,我还不想毁了这个家。”
“昨天下午,你给他打过电话吗?”赵忆兰又提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昨天一天公司里都很忙,我没有时间也没有事情要打电话给他。”
“昨天晚上6点到8点,你在哪儿?”
“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家。带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你说我能去哪儿?”
“请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你丈夫有没有什么仇人,对他恨得要命?”何钊又问。
“你们是在找凶手吗?去问她,那个婊子!一定是她惹来的祸。”她忽然歇斯底里地叫嚷起来。
“谁?你是说你丈夫的情人吗?她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何钊追问。
“我不知道。我在南市见过她一次,和我的丈夫在一起。一个十足的狐狸精!”
何钊与赵忆兰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谢世华的情人。她叫陶小春,是一位年仅19岁的靓丽的青春少女。最初,她一直低垂着头,怎么也不肯开口。后来何钊出去回避,让赵忆兰一个人单独与她谈,她才断断续续地叙述了以下的情况:
她出身于一个贫穷的农家。读初中二年级的那年,父亲死了,家里欠了许多债,她再也读不成书,就跟随姐姐出来打工。她们先后在几家工厂里干过,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累死累活,一个月才挣300多元钱。后来姐姐改行去一家旅馆当了服务员,有时也接客,一个月挣的钱是过去的十几倍。于是她也想跟着姐姐去干。但姐姐不肯,说是卖也得等待时机,找一个肯出大价钱的老板。后来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人,就是谢世华。谢世华出1万元买了她的初夜权,破了她的身,以后又以每月5000元的价钱包下了她……
“你爱他吗?”赵忆兰问。
“不,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她说。
“昨天下午,你打过电话给他吗?”
“没有。他不许我打电话给他,有事都是他打电话给我。”
“昨天晚上6点到8点,你在哪儿?”
“昨天晚上姐姐没有去上班,我和她一起在家里看电视。”
“你再仔细想一想,谢世华有没有仇人?会有什么人想要杀死他?”赵忆兰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她说。
分别走访问完三个女人以后,赵忆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唉!可悲的女性。这个谢世华的私生活也太不像话了!”
“是不像话,但这毕竟与我们查案无关。”何钊说。
“那你认为她们之中会有凶手吗?”
“动机呢?仇杀还是情杀?再说她们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那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办?”
“没有其他线索,只好将谢世华的照片印发下去,请各个派出所协助,一个酒店一个酒店地去查找凶手投毒的第一现场。”
“全市有一千多家餐饮店,一家一家地去查找,那得要多少时间?”
“没有头绪,只有用这种笨办法,但绝对有用。”何钊回答说。
这个笨办法果然有效,居然只用了两天多的时间,就找到了第一现场。
那是位于城西风景区的一家情侣餐厅。店面虽不大,但依山傍水,位置极佳,店内又布置得幽雅别致,清静而又富于浪漫情调,确实是一个情侣们幽会的好处所。
店里一个名叫曹小兰的女服务员记性极好,一眼就认出了谢世华的照片,说:“这人18号晚上来过。他进店后不久,又来了一个女的。二人的谈话似乎不太愉快,没有多久,那女的就丢下他,独自一人走了。”
“你再看看清楚,别认错了人。”何钊说。
“没认错。那天晚上下着小雨,店里的顾客不多。加上那女的走后,他又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喝了许久的闷酒,直到打烊才离开。所以我的印象特别深。”曹小兰满有把握地回答说。
“那么,那个女的是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何钊追问。
“那女的很高,有1米70左右。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有一头好看的披肩长发。至于她的容貌,却实在不敢恭维。”曹小兰说着,回头偷偷地笑了一下。
何钊闻言,立即请她回公安局,要技术科的计算机专家小杨按照她的描述,绘制一张模拟像。
小杨打开计算机,按照她的描述,不断变换着人像的头发、脸型,以及口、鼻、眉、眼等各种器官,终于把模拟像绘制出来了。那女人粗眉细眼,一张阔嘴,面貌实在丑陋无比。
赵忆兰看看计算机里的模拟像,不放心地问:“再仔细想想,是这个样子吗?”
何钊心里也有点疑惑,谢世华的三个女人,一个比一个年轻漂亮,怎么会与一个长得如此丑陋的女人幽会呢?
但曹小兰却十分肯定地回答:“对!就是这个样子。”
模拟像立刻被印发下去,要求各派出所协助查找此人。
然而,模拟像印发下去以后,却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一连几天,他们查遍了各个派出所的常住人口和暂住人口的户口档案,走访遍了城内的大小旅馆,都未查找到此人。案子的侦破又一次搁浅,无法进行下去。
面对这种情况,何钊想另辟蹊径,改从调查毒药的来源入手去寻找凶手。但他很快就得知,CLA是我国明令禁止使用的一种神经性毒药,国内没有生产,也不允许进口。无论是医药公司、大小药店,还是各家医院,以及其他的一些医疗机构,都无此药。
“那么,凶手的CLA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赵忆兰说。
“只有一条管道,从境外携带进来的。”何钊说。
“你是说凶手出过国?”
“至少,为凶手提供此药的人一定出过国。”
然而,江州曾经出过国的人数以万计,与出过国的人有过接触的女人,更是无法计算,又如何去进行调查?看来,这也是一条无法走通的路。
正在何钊他们一筹莫展之时,从市检察院转过来的一份情报,使侦查工作峰回路转。
那一天,何钊在检察院工作的老战友赵东川专程来到刑侦科,向他通报说:“最近我们正在调查一起重大贪污受贿案。有线索表明太平洋实业公司也涉嫌此案,有向几位市级领导行贿的嫌疑。而具体进行此事的,正是该公司的副总谢世华。”
于是,此案的性质又与经济犯罪联系了起来。
“杀人灭口?”何钊立即想到这一作案动机。看来侦查的方向与范围需要做一些调整,应该从太平洋公司内部的高层人员入手,调查他们与谢世华的经济往来。太平洋公司的高管,应该都出过国吧?这也符合能将毒药CLA携带入境的条件。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该公司的高层人员,除了会计主任以外,全部都是男性。而在案发的那一天,会计主任又恰好请假离开了本市,带着孩子去外地看望她的父母去了。而以往的种种线索,又都说明下毒的凶手是一名女子……
面对着这一矛盾,何钊苦苦地思索起来。他一边想,一边犹豫不决地说:“难道说,凶手本来就不是一名女子,而是一个男人……”
“对!是个男人。”心有灵犀一点通,赵忆兰立即一拍巴掌,兴奋地说,“只要在话筒里装一块簧片,就可以将男声变成女声。戴上一头假发,凶手也就可以把自己装扮成女人。”
“不错!是个男人。”何钊点头说,“去技术科改绘模拟像。”
他们立即奔往技术科,要小杨在计算机里调出嫌疑人的模拟像,加以修改。
“删掉头像的长发,改成西装!”何钊指令说。
小杨操纵鼠标点击了几下,计算机里的女子立即变成了一个男人。
“再换成平头!”
何钊忽然一击掌,兴奋地说:“嘿!小赵,你看他像谁?”
赵忆兰向计算机中的头像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点头说:“嗯,有点像该公司的保卫科长吴小勇。”
“不错,正是他。”何钊说。
他们立即驱车前往太平洋实业公司,对吴小勇进行重点调查。
他们首先到公司的人事科查阅了吴小勇的档案,发现吴小勇是该公司总经理沈宏的同乡。此人28岁,身高1.68米,曾一度参军,在特种部队待过,退伍以后回乡务农。是沈宏回乡将他带出来,安置在公司里的。
看来,这个吴小勇显然是沈宏的死党。如果沈宏想要杀人灭口,那么吴小勇无疑是充当杀手的最佳人选。
然而,随后对吴小勇的讯问却进行得很不顺利。他态度傲慢,矢口否认与谢世华一案有关。尤其是当何钊出示那张模拟像后,他竟若无其事地拿着那张画像左看右看,哈哈笑着说:“不错!是有一点儿像我,但却绝对不是我。案发的18号那天晚上,我跟随沈总经理去了上海,是乘坐6点50分的火车。这事沈总可以证明,送我们去车站的司机小林也可以证明。”
何钊立即找来司机小林,询问当日的情况。小林证实说:“那天晚上,确实是我开车送总经理与吴小勇去的火车站,到达车站的时间是6点30分。我亲眼看着二人走进车站。”
那么,他们是否会进站去转了一圈,又从另外一处出站,根本就没有乘这一趟列车去上海呢?
何钊接着又去公司财务科,借出他们报销的车票和住宿单据。那是两张剪了票的18日18时50分开车的K18×次列车的软卧车票,车座是4车厢12号的上下铺。住宿单据则是上海东方宾馆开出的一张18日至20日的403房双人套间的住宿发票。
所有这一切,都说明吴小勇不可能作案,他有不在现场的充足证明。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又一次误入歧途,找错了嫌疑对象?何钊不甘就此认输,他面对着这些证据苦苦思索了许久,最后决定亲自乘坐K18×次列车去一趟上海,彻底查清他们的那一趟上海之行,看看吴小勇这个不在现场的证明是真是假?
“我准备今晚去一趟上海。谢世华是分管公司财务的,你明天再去了解一下他们公司的财务状况。”他对赵忆兰说。
“好的,我开车送你去火车站。”赵忆兰说。
当天晚上,何钊就登上了K18×次列车。他找到列车长,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请他带领去找18日4号车厢的乘务员。
那是一位20多岁娇小的姑娘,长着一张惹人喜爱的娃娃脸。她听了何钊的说明后,拿着沈宏和吴小勇的照片看了又看,摇头说:“对不起,乘坐这趟车的旅客很多,又隔了好几天,见没见过这两个人,实在没有印象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几天我的车厢都是满员,18日晚上,12号的上下铺绝对有人。”
“那么,他们是否有可能在中途下车呢?”何钊问。
姑娘笑了,说:“那不可能。这是卧铺车厢,旅客上车后就被收掉车票,换发一块号牌,直到他们旅行的终点站下车前,才把车票换还给乘客。如果要中途下车,就必须通过我这个乘务员。”
“唔,不错不错!我把这一点给忘了。”何钊点头说,“但如果只有一个人提前下车,另一个人仍然留在车上,不是仍然可以在到达终点站前换回两张车票吗?”
“那当然可以。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何钊不置可否地一笑,换过话题,问她列车什么时候到达上海,会不会晚点。
“22点40分准时到达终点站上海。”姑娘俏皮地一笑,骄傲地回答说,“我们车组是全局的标兵,除遇到特别事故外,列车从不晚点。”
“那么,最近几天,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故没有?”何钊又问。
“眼下又不是客运高峰,哪有那么多的特别事故?放心吧!近一个多月,本列车一直是正点运行。”姑娘回答说。
K18×次列车果然于晚上10点40分正点到达上海。因为是冬季,这个时候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多,虽然仍有不少车辆往来,但已不甚拥挤。何钊叫了一辆出租车,一路通行无阻,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达了东方宾馆。
也许是连续住了几天的缘故吧,宾馆四楼的服务员还有印象。她看了沈宏与吴小勇的照片后,立即点头说:“这二人是在这里住过。是18号晚上到的,入住403房,一共住了三天。”
“那么,他们是一起来的吗?还是一个先到,一个后到?”何钊又问。
“好像是一起来的。”她有点把握不足地说。
“请仔细想想,不要弄错。”
“对!是一起来的。他们一个空手,一个提着一个旅行包。”她肯定地说。
“那么,你还记得他们到达的具体时间吗?”
“这个,你可以去问服务台,那里有记载。”
何钊回到一楼服务台,向服务台的小姐说明情况。服务台小姐打开住宿登记簿查了一下,说:“18号入住403房的二位旅客,是晚上11点20分到达的。”
何钊心里一怔,他们到达宾馆的时间,怎么竟比自己到达的时间足足晚了半个小时?
然而,他们为什么会晚到半个小时呢?是那一天火车晚点了吗?不对!今天他在火车上详细询问了列车员,K18×次列车极少晚点,18号那天也是正点到达上海。是由车站到宾馆的路上遭遇堵车,延误了时间吗?也不对!在这寒冷的初冬季节里,夜晚的车辆不会太多,更何况那一天又不是节假日,绝对不可能有堵车……那么,除此以外,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何钊的心里不觉升起一丝疑云。
次日早晨,何钊就登上了返回江州的火车。他在临上车时买了一张列车时刻表,一路上仔细地看着。他发现由江州始发或是经由江州开往上海的列车,一天竟有30多趟,平均每隔半个小时就有一趟列车。一个念头蓦地在他的脑中一闪:那个吴小勇会不会没有乘坐K18×次这一趟列车,而是乘坐半个小时后的另一趟列车呢?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就能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在江州活动。但他随即又否定了这一想法,从作案现场的情侣餐厅到火车站,距离很远。由车站到现场,作案后再返回车站,半个小时是无论如何都不够的。
何钊一出江州车站,就看见了他们的那辆13号警车,赵忆兰正在车里向他招手。他心里感到一阵温暖,立即大步向警车走去。
“谢谢你来接我!”他上车后说。
“别谢!老师,我这只不过是在执行公务。”赵忆兰笑着开动了汽车。
“查账有收获吗?”何钊问。
“从账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听一些职工反映,该公司的财务状况似乎不太好。”赵忆兰回答说。
“唔,是这样。”
“你呢,这次出行有收获吗?”她问。
“沈、吴二人18日当晚确实到了上海。但有一个疑点:他们到达宾馆的时间,比应该到达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你怀疑他们没有乘坐K18×次列车?”
“至少有一人可以这样做。”
“但半个小时也来不及作案呀。”赵忆兰说。
“这正是我一路上想不明白,感到伤脑筋的事情。”何钊坦白地说。
回到局里以后,何钊心有不甘,又拿出那份列车时刻表研究起来。
赵忆兰一把抢走列车时刻表,说:“让我看看!”
她把列车时刻表平摊在桌上,拿一把尺子比着,开始一行一行仔细地研究起来。她看着看着,忽然用红笔在表上标了一条线,抬头兴奋地叫道:“对了!老师,K18×次列车发出1小时10分钟后,有一列T7×次列车经过江城开往上海。这是一趟特别快车,虽然比K18×次晚开两个多小时,却只比它晚半个小时到达上海,与他们到达上海的时间正好相符。”
“是吗?”何钊连忙拿回列车时刻表,看了一下她标出的那一行列车时间,一拍桌子说:“唉!我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那是因为这两趟车不属于同一线段,没有排列在一起的缘故。”赵忆兰笑着说。
于是一切都顺理成章,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吴小勇与沈宏一起上车后,又迅速在临开车前下了车。只有沈宏一人乘坐K18×次车前往上海。因为是夜间行车,只要打开上铺的被子,是没有人会注意那里面的人是否还在的。吴小勇下车出站后,立即乘车前往情侣餐厅,与谢世华会面,伺机在他的酒杯里下了毒,然后又离开酒店返回车站,搭乘T7×次列车前往上海。有两个多小时供他作案,时间绰绰有余。为了不留破绽,沈宏到达上海后没有先去宾馆,而是去候车室里,等到了吴小勇后再一起去宾馆。这样,他们就延误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可是证据呢?唉!要是能搜寻到吴小勇作案时穿的那一件风衣、戴的那一头假发就好了。”赵忆兰说。
“别犯傻了!他们在上海三天,完全有时间销毁那两件东西。”何钊说。
“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她问。
“你忘了,我们还有一名证人,情侣餐厅的那位女服务员曹小兰。她的记性很好,一定能认出他来。”何钊说。
当天下午,吴小勇被传唤到局里。赵忆兰要他穿上一件米色的风衣,给他戴上一头披肩的假发,与其他四个同样装束的人站在一起,要曹小兰去辨认。
曹小兰进来之后,向几个人看了一会儿,立即就认出了罪犯,指着吴小勇说:“就是他!”
于是立即对吴小勇进行突击审讯。最初,吴小勇百般抵赖,拒不承认犯罪事实。后来,在有力的证据面前,他终于垮了下去,交代了他们的作案经过:
原来,沈宏一直与市里的几个大贪污犯有勾结,通过贿赂,暗箱操纵,以低价收购、买空卖空等方式侵吞了大量国有资产,而其中的许多事情,都是交给谢世华去具体办理的。近来,谢世华自恃有功,向沈宏索要500万元的报酬,否则就要将他的底子抖出去。沈宏深感自己重用错了人,加上内线又传来消息,那几个大贪污犯有暴露的可能,就更感到此人留着终是一个祸根,遂起杀机,与吴小勇一起精心策划了这么一个杀人灭口的计划。原以为天衣无缝,未留下任何一点蛛丝马迹,谁知仍然被何钊一举侦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