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作为秋棠县的首富,其家族全部人员当然是生活在一起的,吃饭也是如此。但今日不同,由于白宝禄这位贵客带着雷耀他们来了,张家特地安排了两张桌,由张三爷带着小儿子陪坐,其他子孙家室则聚在外边一桌,一时熙攘,谁也没注意到,那整日吊儿郎当的张铎还没回来。
从花间阁出发,跟其他车子走了一段路,张铎不顾陈可可的质疑,将车子拐弯往另一个方向开去,不多久停到了一家酒楼门前。
你们都是贵客,我得请个最好的大厨去,陈小姐先跟我下车吧。张铎下了车,跑到后边给陈可可开了门,可后者有些犹豫。
虽说跟张铎是第一次接触,但路上张铎那些不雅的小举动,陈可可全都看在眼里,隐约中也感觉得到,这人不怀好意,所以她笑着婉拒:我就不上去了,请个厨师也不会太长,我在车里等你吧。
那好吧,陈小姐要是无聊,可以尝尝这些糖果,都是洋货,好吃着呢。张铎说话听上去还很礼貌,只是他自己都不会发觉,那不经意间挑动的眉毛和滴溜乱转冒光的小缝眼,外人一看就不是好货,所以他那不知从哪掏出来的小罐子,陈可可只是应付性地接过来,转手放到了旁边。
稍等我一下,会很快。张铎好像很满意,稍稍拉下车窗关了车门后立刻进了酒楼。
想必这里是张铎经常光顾的地方,才进了门立马有伙计驱腰跑了过来,一边往里请一边朝他后边看:张探长,今天要吃点什么,就一个人吗?平日里,您身边那些姑娘?
哪那么多屁话,去吧王五给我叫来。见伙计贼眉鼠眼朝门外张望,张铎立马冒了火。
张大探长是他们的财神爷,当然是贵客,伙计很识相,不再多讲话,点头哈腰地乖乖跑到了楼上,不多时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打着哈欠走了下来,见到张铎立马一笑。
这个点来,你是又想带我去哪玩?我这还没睡醒呢。继续打着哈欠,人也就来到了张铎身边,掏出包雪茄递了过来。
张铎摆摆手显得很急:今天这个不能分享给你,老子可是一眼就相中了。说着,他回身指向外边,车上那小妞,外地来的,想办法给我搞定,晚上还是老地方,要那间洋式的。
呦呵,这货色可以啊,老弟咱还是老规矩吧,你不能吃独食啊。王五瞧见车上的陈可可,下腹不由一阵火热,犹如见到骨头的猎狗一样不停舔着舌头。
老子对这妞感觉不一般,今晚先让我开心了,以后随便你搞。张铎毕竟有着探长权势,就算是朋友,若是惹他不快,也难免会被修理一顿,张铎的为人,王五比任何人都清楚。
话既然这样说了,王五只能无奈答应,随后得知陈可可是在花间局见到的,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说呢,你今天怎么那么奇怪呢,原来是找了只鸡。这也不怪你,你爷爷定的那奇葩家规,就不允许你往青楼跑,所以你这还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啊,哈哈,老弟,你可真是不容易,哈哈。
行了,别那么多废话了,这事交给你了,我先走了,记得稳着点,可别给我惹麻烦。张铎好面子,最怕人嘲讽,也就是二人交好又有求于人,这也就不做追究,话音落下功夫,人已经匆匆朝外走。
回到车上时,张铎继续表现出沉稳平静,但他忘记之前所讲,这才让陈可可更加惊疑,问道:不是要请个厨师吗,怎么没有见到?
哦哦,咳,今天也邪门了,不知什么日子,客人太多,厨子腾不出空来,给多少钱都不肯走。咱还是先过去,看爷爷怎么安排吧。本就是随便找的借口,圆起来也是想到就说,张铎都没注意,陈可可透过二楼的窗是能见到里边的,有没有人一瞧便知,哪里会是他说的高朋满座。
陈可可心知肚明,这人另有企图,只是她不点破,心想就这一次,等见到雷耀他们,一定要远离此人。
张家楼,雷耀一等享受到了贵宾般的待遇,不仅品尝丰盛的菜肴,更是被安排了贴身仆人,想吃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动手,虽说有点不习惯,但不得不讲,这简直就是皇帝般的待遇。
桌上,张三爷和白宝禄两位老友,总是有聊不完的话,时不时说出一段往年的趣事,逗得大家哄堂大笑,热闹的气氛和另外一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或许是没什么话题,也或许是习惯了集体用餐没了新鲜感,总之每个人都是埋头吃着自己的饭,即便有讲话的,也是两三句罢了,应了那句话熟悉的陌生人。
张铎是老大张寿辰家的儿子,两口子挨坐在一起,饭都见了底也从没谈论过儿子半句,直到张铎突然推开了外门,张夫人这才背着其他人,小声对张寿辰道:你有空得跟儿子好好聊聊,老爷子这身子怕也撑不多少时日了,家里现在就他一个孙子,得多跟老爷子跑动跑动,不然这片产业就得拱手让人了。
行了,快吃饭吧。很显然,这样的话,张夫人没少提过,从她开口那刻,张寿辰就已经不耐烦,应付着赶紧把最后几粒米扒进嘴里,完事起身就朝楼上走,跟张铎撞了面,爷俩儿连个眼神交互都没有。
张铎从进门后,就盯上了最里边的那张桌,不仅菜肴丰盛,更重要的是围坐的都是贵客,在家中也象征着一种身份,所以他借指引陈可可的机会,一直跟着来到了张三爷身边。
瞎啊,快去帮我拿把椅子。陈可可就坐后,张铎却没找到地,瞧着下人微笑着只是站在一边,立马发了火。
然而,他这一通火,立马引来了不满,张三爷紧绷着脸朝外边一指:吼什么?那边不是很多坐吗,大呼小叫的,没看很多客人吗?
老爷子生气可不是闹着玩的,阴沉的脸色让旁桌上的子女都吓了一跳,不过紧跟着的却是一番嘲笑。
嘲笑是给张铎的,老二家,张寿天两口子简直高兴坏了,妇人放下碗筷,笑道:张铎,你这可真不对啊,有客人来了,还这么没规矩,这不是给咱爹掉面子吗!
还是年轻,还不到可以做事的年纪,怪不得怪不得。张寿天虽这样解释,其中的暗讽之意却是明显。
说张铎年轻,这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不是羞辱是什么,刻意说他还不能成事,意思也是明指,想接手张家的大权,那绝不可能。
这两口子,说话间可劲地朝张铎的母亲望去,后者心中憋着气,却有足够的气势回应,慢条斯理说道:这孩子真让人不省心啊,要是个闺女多好,不用想那些继承家产之类的事,就不会天天被那么多人盯着,哎,只怪我这不争气的肚子,怎么就生出儿子来了呢。
要说张家孙子辈,不止张铎一个,可男性却唯有他自己,那老二家都生三个了,却个个是闺女,听了大娘这话,简直是扎心的疼,两口子立马就关了门闸,一句不吭甩了脸色也离开了饭桌。
把人气走了,大娘心中爽快,可见到张铎悠悠达达溜过来,气又不打一处来,话怎么说都可以解恨,可自己的儿子,有没有真本事,不是靠几句话就能夸出来的。
怒视着张铎,张夫人朝他吼道:吃饭都没个正行,也不谁教的!那有碗有筷的,下什么手,别人还怎么吃?
哎呀,烦不烦,吃你的得了。张铎跟他爹一样,对张夫人都没有好脸色,越是被训说,他越是得寸进尺,瞧着妹妹们在盛汤,他直接抢过大勺喝起来,几口下肚就不想喝了,呸呸两口吐出来,又丢了回去,叫其他人只能干瞪着眼。
真恶心。年纪最小的妹妹,是老三家的张小斐,不过五六岁却机灵得很,对家里这个哥哥,是死不待见。
被小家伙数落,张铎更是受不了,也不管这是什么场面,抓起一双筷子就直接甩了过去,当即把女娃给打哭了。
诶,你怎么回事?那么大人了,怎么连小孩也欺负。老三家的女眷别看始终都不参合那两家的口角,但要真是横起来,连大娘都惹不起,私下里外人都管她叫lsquo;疯三娘rsquo;。
疯三娘刻意在大娘家母子面前,提高嗓门转着身子对着张三爷喊。
这一下,张三爷更是火大了,举起拐棍指着张铎,气得浑身都哆嗦,大娘见此赶忙笑嘻嘻护到身边。
爹啊,他就是跟妹妹闹着玩,一个不小心,您们继续吃,这边甭管。
闹玩,你看看,脑门这都红了。你这就是欺负我们老三,是,我们都生不出男娃来,但也不是被你们老少这般欺负的。现在就这样,将来你家张铎继承了产业,那我们还有活路吗?疯三娘前后话不过隔着片刻时间,再开口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搂着怀中的闺女,娘儿俩哭得这个委屈。
外人看来,肯定会同情,可大娘确气的直握拳头,这分明就是疯三娘要搞事,言语里都是故意说给张老爷子听的,她却没得解释。
老三家娘儿俩坐在那哭,这张寿文在这边也坐不住了,朝张三爷打了个招呼,便凑了过去,张家在外人眼中,也就这老三人品最好,他不仅没有怪责老大家,反而哄着妻女上楼,这功夫疯三娘立马又变了一副脸孔。
她欺负咱家,你还护着他们,你还是不是男人了,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带着闺女去外边住,就算没钱也不至于天天看人脸色,寿文今天起咱不过了,你就守着这小祖宗吧,按大娘的话,这可是张家未来的爷,你可得哄好了。疯三娘哭闹着,抱着孩子就要往外走,任张寿文怎么拉拽都不成,这时就听着突然lsquo;啪rsquo;得一声响。
够了,你们啊,可把我的老脸丢尽了。难得有机会把白宝禄他们请到家中来,结果却闹出这档子事,张三爷恨得想把所有人都赶出去。
老爷子一开口,疯三娘也不走了,一边抹着泪,一边偷瞄着老大家娘儿俩,隐隐的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