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耀的震慑之下,那人不敢说谎,时不时偷瞄雷耀的脸色,生怕有一句错话,惹其不悦。
好在雷耀突然收起了狼牙,一副别有兴致的样子。那人一看雷耀不再严厉,随之失去了压迫感,赶紧松了口气,继续说道:美国佬的商团中有我们的人,你们的行踪我们自然能知道。至于队长那样安排,是想离间你和新四军,让你们互相厮杀。您也清楚,您的名声对于外界的压力。
呵呵,你们可真卑鄙,这下我可是难做人了。雷耀苦笑,想想日后要是有新四军对自己开枪,自己还击不是解释不能,那情景得多无奈。
跟你一起的,其他人现在在哪里?
这个不知道了,真不骗您,我们小队内每个人的任务不同,我负责扩充人脉,所以您看我这身行头,这是在海成街开了个铺子,加入了本地商会。
这人说得很诚恳,雷耀也未能看出有撒谎的迹象,到这里他转视李之贻,后者似乎想到了什么,略一沉吟,问道:你说跟千门一起来的上海,那千门的人来上海做什么,还有他们总共多少人?
是为了寻一位公主,千门的人有线索,所以上边就派他们来了,人员有十几位,大多都是老头子,里边有个白白净净的长得很精神,说是叫白寅,是他们的门主。
看来是倾巢出动了,这好像又是个局吧,老把戏了。李之贻呵呵一笑,当年把自己伪装成日本亲王的公主,为了这个局害了多少人,如今这显然又要去骗满洲皇帝,在她看来,白寅简直就是个疯子。然而她却不知,这不是局,这件事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听到lsquo;白寅rsquo;两个字,雷耀气不打一处来,不光是因为这人领导了千门这个卑鄙下流的组织,更是此人多番派人,让自己妻子一次次陷入险境中,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祸害,必须得而诛之。
这事雷耀暂时放在了心里,从这个伪满兵嘴里吐出的情报看,眼下之急,是要快速找到新四军,把卧底混入的事告知,迟了他担心误会会越来越大,新四军同志们也会遭到迫害,为此他匆匆离开了房间,至于那个伪满国的兵,李之贻自会处理。
楼下跟在花兰身边忙碌的陈默,终于见雷耀下来,第一时间迎了上去,带着担忧想问方前发生的事,雷耀使了个眼色,假装嫖客笑嘻嘻走出了花间局,等来到外边临近的胡同巷子里,这才讲道:你立马安排些人手,无论任何办法,一定要尽快与这里的新四军取得联系,他们现在有大麻烦。
雷耀只是吩咐不做解释,陈默也没多问,瞧着雷耀急迫的样子,很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点头后这便立马去安排。
秋棠县在当下中日战局下,表面看起来比任何地方都要和谐,当兵的一个也见不着,这在雷耀他们刚来时就发现了。后来是巧合碰到了新四军和小鬼子的交战,倘若刻意去寻他们,这个难度不是一般大,陈默虽应下来,但雷耀知道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事情。
一边,雷耀不能丢了自己的计划,雷狼军重新组建完毕,需要抓紧时间扩充,身边的人各自去打理,他先不需要花太多心思,目前他要做的,是尽快把枪支弹药准备充足。
这些东西放平常都是难寻之物,更何况是战争时期,不是街摊铺子里就能见到的,在上海是通过洋行获取,在秋棠这样的小县城中,雷耀还没有方向,但他相信以李之贻的能力,既然负责商政这块,肯定是有办法的。
当雷耀返回青楼时,李之贻已经从房间小心出来,见到雷耀露出了个坏笑的表情,意思好像是说,让雷耀去楼上看看处理得怎么样。
雷耀回了个无奈的表情,他才不会去看,想想都知道,李之贻肯定用了千门的一些手段,画面不愿去想。
花兰给他们两个准备的房间,算是这里最为安静的地方,可即便如此,青楼的夜晚有着独特的魅力,犹如凌乱的乐符,敲动着小两口的心扉,本还打算跟李之贻商量下军火如何购置,结果二人聊着聊着就钻了被子。
第二日,当辛勤的鸡鸣唤来了暖色阳光,投进花间局唯一有窗的房间时,雷耀很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想必很久没有睡这么舒服了,还有些恋恋不舍,不肯把眼睛睁开,侧动着身子摸了几下,可李之贻已经早早起了床。
见雷耀醒来,李之贻送来一碗鸡蛋羹,作为妻子她很享受这种义务,雷耀更是开心地咧开了嘴巴。
对了,你是欠药宝堂的钱吗?我想给你洗衣服来着,从内兜翻出来的,这字肯定不是你写的。雷耀那边吃着,李之贻从梳妆台拿出了纸条。
药宝堂?
雷耀被问得糊涂,半天才想起来是寸头姑姑家的药店,但是何时欠他们钱了?
李之贻以为雷耀是忘记了,撇撇嘴把纸条递了过来,谁知雷耀只是瞧了一眼,立马恍然,下一秒又突然惊诧,手中的碗差点摔落。
你说这上边写着的是药宝堂?始终残留着困倦的眼睛,这一刻完全张开,雷耀惊奇的样子甚至有些吓人,他一边说着一边穿衣服。
李之贻被他的举动搞懵了,仔细又顺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问道:对啊,写着找桂芳,交五千大洋,这到底是什么?
说来话长了,反正这是我应别人的钱,让他们留的还钱地址,可怎么是药宝堂呢?雷耀有着更大的疑惑,他此时还不知道,昨日见到的那两人实际上是新四军,只是知道他们后边有着某个组织,而且对方提供的交易点,他也清楚只是临时点。
这份好奇,加上早之前对芳姐的猜疑,让这件事变得更加神秘起来,所以雷耀忍不住要去探明一番。
你赶紧给我准备点钱,我去看看,到底什么名堂?雷耀匆忙穿上了衣装,连往日出行的伪装都没有来得及弄,要不是李之贻提醒,他都不会多带一把枪。
乱世之期,总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多些防备自有好处,镰刀虽然顺手,但那是自己的招牌,当下不适合雷耀随身,那将会暴露自己身份,手枪虽不习惯,但真的遇难时,却是最好的工具。
原本打算孤身前往,开门之际恰巧看见寸头在楼下,正笑嘻嘻跟花兰聊着天,雷耀眉头紧锁又返回到房中,带着犹豫。
一直以来,对芳姐的猜疑,雷耀都没有让寸头知道,毕竟那是寸头的亲姑妈,若真的有问题,会让寸头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可是换角度来讲,他们留在秋棠县要有一段时期,如今越来越发现这个芳姐身上存在很多秘密,倘若与自己有关联,那寸头早晚也会知道,想必也避不开了,到那时候反而会让寸头更难以做人。
所以最终,雷耀决定这次不如就带着寸头一起去,若真的有什么意外出现,让寸头亲眼见证也不至于造成什么误会。
雷耀发愣时,李之贻有朝楼下偷瞄,以她的聪慧自然是能想到了,在雷耀有了决定后,她上前跟了几步,嘱咐道:他跟我们很久了,人值得信任,那边就算是亲人,若是对社会有害的,不用咱们说,他也知道怎么做的,你不要想那么多。
我知道,那我走了。
小心点。
雷耀匆匆下了楼,朝花兰这边走来,寸头正在向花兰询问昨夜的一个嫖客,那人是某个黑帮的头子,寸头计划先拿他下手,过来多打听些信息。
见是雷耀,二人终止了谈话,看得出来这是要出去办事,跟以往一样,寸头习惯性得问要不要帮手,没想到雷耀立马点了头,让他竟然有些回不过神。
雷耀向来愿意独立独行,身边的弟兄私下间总在聊,都希望多跟雷耀出去长长见识,这下见雷耀同意了,寸头心中兴奋坏了。
老大,咱们要去哪?跟雷耀出来,寸头忍不住问了一句。
雷耀微微笑了笑,从衣兜里将那张纸条掏给他看,平和回道:新认识两个朋友,留了位置,在药店那里碰头。
啊?在我姑妈那见?那两人长什么样,还头一次听说,在药店谈事的。寸头并没有多想,他就觉得是正常的交际,怪的是并没有选在茶馆饭庄之类的地方。
雷耀没有再说什么,有些事他不好提前下定论,也不好开口,至于待会能见到什么,先让寸头自己有个心理准备。
就在他们二人赶往药宝堂时,金胖子和芳姐正在厨房烧着开水,时不时朝后院瞄上一眼,金胖子小声问道:那两个也是你们的人?
对,新调来的同志。
行啊,桂芳,咱们结婚那么多年了,你竟然始终瞒着我。金胖子气得脸上的肉隐隐打颤,背着手走来走去的,不停埋怨道,咱经商赚个自足不是挺好的吗?你一个女人家家的瞎参合什么,更重要的是还不跟我说。我也是个二货,自己的老婆是个共产傥,竟然始终不知道。
你小点声!示意会让外边的人听到,芳姐瞪了金胖子一眼,没有丝毫愧疚的样子,反而加重语气回道,就是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同意,所以我才私自做的决定。想想咱们的孩子怎么死的,那该死的小日本简直就是畜生,从那天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报仇。可惜我就是女儿身,不然我也扛着枪上战场。
芳姐的话很有力量,让金胖子再难回口,同时二人眼眸之中不觉都泛起了泪光,谁也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