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对方不强调一定可以见到亨利,单单只是去通报下,就算落个不好也不过被责骂,甚至中间搞个鬼,那也唯有红毛阿三自己知道,所以跟雷耀的赌注,红毛阿三觉得这就是白捡的钱,为何不答应。
有了这份赌约,阿三索性也一屁股坐在雷耀旁边,二人全都盯向赛场,实际上雷耀并没有百分百的自信,他只是更能揣摩经营者的思维而已。
一场比赛让场馆持续沸腾了十几分钟,结果才开始慢慢有了眉目,感觉猎物已经渐渐放慢速度,而此时那五号犬已经冲到了第二位置,眼看着就要超过头部。
这时,雷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可阿三依旧是自信十足,盯着即将被二号扑到的猎物,手都不由自主哆嗦起来,兴奋个不行。
看吧,你输定了,不过半分钟二号就是冠军了。
半分钟吗?我怎么觉得立马就有结果了呢,你看不出五号已经追上二号了吗?说完,雷耀站起身舒展着身体。
很快,异常响亮的鸣笛声响起,全场顿时爆发出强大的喧闹。
竟然是五号?怎么可能。
今天二号怎么了?那么没用。
这五号是一路追赶啊,不得不说还是这条耐力好。
不对啊,今天好像比平时多跑了好几圈。
看台上人声鼎沸议论纷纷时,雷耀这边已经如获至宝般指了指远处那方看台,那阿三眉头锁紧只能照办。
亨利先生就是特殊看台上那几位洋人之一,安坐在中间,随着结果出炉满脸的喜悦,瞧着旁边几位失落的样子,正要说些什么时,身后一名保镖凑到他耳边轻声两句,听闻亨利转过头朝雷耀这边望来。
一直做等待的雷耀,见此也就认出了亨利,远远地鞠了一躬,而对方并没有做任何回应。
稍时,阿三回来冲雷耀摇了摇头:亨利先生是一位很有原则的人,我尽力了。
没事,我看他很高兴的样子,应该是赢了不少钱,你帮我最后一个忙,之后的两场他押几号你都要帮我了解到。
这不难,他都是让保镖来下注的,我问问就行了,亨利先生不在乎的。
接下来的两场时间里,红毛阿三照他所应帮雷耀获得了亨利的下注,而雷耀自己总会挑个空隙跑到押注点转上一圈,他发现亨利的思维和自己是一样的后边的两场果然全中,这也就意味着雷耀获得了与亨利见面的机会。
塞犬场入口处的旁侧有个红色漆面的小门,雷耀在一位黑衣保镖的带领下进去的,此时亨利正坐在一间休息厅中,房内全是他的随行部下。
这位美国人区别于雷耀所认知的西洋人,除了一头金发特征,形体容貌倒好像有一半的东方血统,而且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投来,让人感到很随和,此刻他正摊着一页空白的日记本,手握钢笔正准备记录着什么。
您好,亨利先生。见到大鼻子美国佬,雷耀先是恭恭敬敬打了招呼,对方还在打量他时,他的掌心中已经多了一把袖珍枪,别看这不起眼的举动,随之换来的是亨利身旁十几位保镖排开的齐刷刷的枪口。
等下。亨利神色突变,责令属下收枪,望着雷耀手心忙问道,你跟冠櫵什么关系?
朋友,他也算是我的老师,他在世时候说,如果我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您。雷耀如实回道。
听闻,亨利再次上下打量了雷耀,而后命下人们全部退到门外看守。
当房门被关上,亨利便继续问道:你是雷耀?
您知道我?雷耀感觉不可思议,这亨利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刚刚在法国佬那碰了壁的雷耀,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不妙,上海大小势力应该都想躲着他,谁也不想被牵连招惹到小鬼子,可眼前这个亨利不仅知道自己,从神色中还可以看出,他对雷耀抱着某种期待。
那天冠櫵来找我道别,说要离开上海,他提到了你,所以你不需要紧张。亨利做了一番解释,给雷耀让了座后苦叹道,可惜啊,冠櫵这一生才走了半程,人就这样没了。
能看出亨利与王冠櫵的感情至深,雷耀的眼睛里又一次涌满了热潮,许久,屋内只有沉默。
实际上你的所为,我都派人去了解过。你此番前来,我也能猜出一二。除了日本人你还得罪了不少惹不起的势力,在我看来你小子就像个疯子,不过正如冠櫵所说的,这才是雷耀的魅力。打破了沉寂,亨利倒了杯茶推了过来。
面对这种独特的额赞美,雷耀不知改说什么,只能略显尴尬地回了个笑容,瞧着对方似乎期待的目光,问道:那您肯定也知道我来的目的了。
你们被千门抓走时,我已经准备去救援了,只是没想到你这般神通,不仅能逃出来还能把日本人的隐秘据点连番端掉,有好几次是想跟你碰个头来着,但是你太神秘了,我居然不知道你的居所,对于你这个雷耀,我有时候都在想,你真的需要我的帮助吗?
亨利笑说着,丝毫没把雷耀当外人,雷耀听过却是无奈叹了口气:再隐蔽也终究会被敌人发现,如今我正是被盯上了,所以才找您来帮忙,不为我自己而是身边那一干兄弟。
目前整个上海都是眼睛,你的敌对势力又那么多,想藏起来怕不可能,我建议你速速离开上海。说到这,亨利已经变得严肃起来,手中的日记本不知何时勾勒出了一条线路,手指点在上边移动,介绍道,我有办法先送你们到嘉兴,之后你们可以就近找个偏僻点的乡下躲一阵子。
不行,我不能走。
亨利的话并没有讲完,雷耀忙拒绝,实际上雷耀是什么样的人,就算不通过之前的王冠櫵,就以过往的事迹亨利心中也清楚,见雷耀焦急,他忙抬手打断:听我说完,我让你走,不是真的走,如今你成了多方势力的头号目标,就算能找到安全之地也不是长久之计。顿了顿亨利又说,与其如此,不如先离开上海。据我了解,你的帮会也已经残乱不堪,若你还想跟日本人斗,就必须要有支撑,储备好了实力,任何时候都不惧斗争。否则你就是以卵击石,说不好听的你别见怪,你现在逞一己之能又如何,你看看身边的兄弟还剩几个?
谈到自己的弟兄们,雷耀有着无尽的愧疚,被亨利这番指出,雷耀一下子似乎想明白了很多事。
以卵击石,这词用的好。
向来雷耀不都是这般跟小鬼子战斗吗?即便取得过不少成果,杀了很多小鬼子,但同样的,自己身边的亲人又牺牲了多少?
您说的极是,我是该冷静冷静了。
没错,以你的本事,我觉得没有做不成的事,你缺的只不过是时间。到这,亨利点燃一支雪茄猛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雾,就像这烟,你越用力吞吐,它越浑浊,但你若给它时间,云烟便能渐渐散去,所以先离开上海,把帮会再搞起来,有足够实力了再回来,而且那时候敌人对你的防备松懈,你完全可以来个突其不备。
嗯。应了声,雷耀往后靠了靠身子,独自思考了片刻,思绪转回来时已经有了决定,起身冲亨利鞠了一躬,那就听您的,麻烦了。
不用不用,我和冠櫵有生死之情,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将雷耀扶起,亨利转而冲门外拍了拍手,随之门打开进来一名保镖,亨利吩咐道:去把后天前往嘉兴的商队负责人都叫过来,我有事安排。
亨利要见的这些人,都是商会中的洋商,借着美国在上海所打下的势力,让他们有了向外扩展的机会,而嘉兴则是较近且比较重要的一个城市。
二战时期,太平洋战争还没有爆发,美国还是中立国,但已经是世界上实力最为强大的国家了。依靠着美国的强大做依靠,他们美商赚钱的方式要比他国更为聪明些,别人做的都是低进高卖,什么好卖就卖什么,他们则只专注于几类商品地控制,整个上海唯有他们的洋行才能有,如此一来无论他们的进货渠道来自哪,都不影响他们在上海地区的盈利,因为市价他们可以自由调控。
正因为如此,美商和日本人那边产生了私下的利益往来,也使得美商这边有了些特许的权利,尤其是来往于嘉兴地区,全程都是有日本的军队护送。
得知与此,雷耀不禁一震,亨利却忙笑道:在你们眼中,我们洋人只会粗鲁野蛮,但事实上,我们的智慧也不差,或许可以说思维方式的不同,你做事向来要尽量躲避日本人,但我看来,越是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才越安全,因为你可以随时察觉到对方的举动,借你们一句古话,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是不是这个意思?
您说的确实有道理,如此一来,等于小鬼子直接把我们送出了上海,这听起来着实荒谬。雷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事情方向没有错,但具体到细节,必然需要一个健全的方案,这点还需要细细沟通,为此亨利特意留下了雷耀,一同见了那些商队负责人,当然,亨利并没有道明雷耀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