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两天过去,上海的街头小巷聚满了人,就连那些商户市政人员,也纷纷跑来看热闹,报纸在头一天就刊登了日法武术交流会的信息,惹来不少人的关注。
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活动,但法租界这边排场壮观,前方十几辆黑色轿车开路,后边跟着丁家武馆的人,敲锣打鼓的像一条长龙穿梭在街道上,声势甚是巨大。
围观群众中,好多人不理解,这是洋人去比武,丁寿华武馆的人怎么也要跟着?实际上他们大多不知道法国人这边的代表,阿德可是丁寿华的弟子。有知道内情的也不明白,只是两国切磋,比的不都是各自的武艺吗,难道洋人是打算用中国功夫跟日本空手道较量?
之所以引来外界多方关注,说的就是这一点,要说上海武馆的人去和小日本比划,输赢都说的过去。可是眼下这个比试,明摆着成了国术找了个洋人代表,若是赢了,西洋人可以说这半路学的本事,宣扬的还是他们自身,可倘若输了,他们说中国武术不行,也不会丢颜面。
如此一来,国人的脸面只有丢的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混在武馆人众的雷耀,一路上听到不少议论,也认同这么个理,只是这个能混进鬼子基地搞破坏的机会千载难逢,也就顾不上考虑那么多了,若真是为此毁了国术声誉,那以后再想办法争回来。
这场交流会,日本人那边也是看得相当重,比武的擂台搭建在四川路附近,不仅请来多位军中将领,更是连报刊记者也叫了过来。
外围除了层层把守的士兵外,特高科的人也混在其中,主要监管看台中的那些观众。
能够前去观赛的人,大多都是社会名流,单是一张票价都是万元起,还得说是跟日本人有着合作关系的,不管中国人还是西洋人,日本人不点头,你钱再多也不准你进。
此番行动,雷耀完全是独自行动,老白在头一日回来,得知组织上要把他调离上海,不得已告了别,雷耀也没有再找他人。
王冠櫵这边,十几位弟兄包含武馆中的几位,各个都是青色长袍,透着国风气息,但没人会想到,他们的衣物下全捆了炸药,而枪支这些被藏在了兵器箱之中,就算有意检查也难发现,很多武器都是特意改造的。
自从踏进公界东区开始,常驻虹口的日本宪兵就排成了两支队伍,陪同在参赛队伍左右一同前往比武场,中间之所以没有逐个搜查,是因为毕竟这是公董局的门面,日本人有心也不敢作为,这样便叫雷耀他们顺利到达了鬼子的眼皮下。
特娘的,小鬼子也太谨慎点吧。当比武场已经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时,王冠櫵不禁皱起了眉头,敌人兵力比预想的还要多。
按照他们最初的计划,行动将从看台处开始,趁着爆破的混乱,大家分头行事,这其中必然要窜出外围,还需要最短的时间,将炸药安插在附近的建筑。
可眼下的形势,敌人的守卫巨多,就算是场子中出现意外,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兵力全部吸引过去,看起来此番行动有些为难。
这可怎么办?特高科的也在。丁寿华小心用下巴指了指前方,一名透着精神气的女子,正背着手巡查,此人大家不陌生,那是特高科科长南造云子。
闻声,雷耀更加警觉谨慎起来,对方可能认不出王冠櫵等人,但对于自己估计化成灰她都能识别,尽管大家都做了易容。
雷耀稍稍低了低头,从旁侧长者手里借来一柄白纸扇,展开后小心遮挡着,同时行走的样子也变得迟缓起来,如同个坡脚的老人。
在经过南造云子面前时,雷耀心都悬了起来,对方只是在每个人脸上扫了一眼,就这样任由他们穿过,然而当雷耀总算敢松一口气时,突然南造云子喊了一声。
等一下。
糟了,难道被发现了?
王冠櫵他们同雷耀一样,瞬间紧张起来,双手不由自主朝腰上摸去,若是真被认了出来,那只能硬着头皮拼一拼了。
见此雷耀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大家冷静下来,一旦真的交了手,整盘计划也就意味着泡汤了,暂且静观其变。
看样子南造云子是盯上了雷耀,径直朝他走了过来,也相继带动起了四周的守卫兵,各自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这边。
怎么办,怎么办?有人变得越发焦虑起来,身子几乎都在连续打颤。
奔我来的,若我真被揪了出来,你们千万不要管,计划不能丢。几人用微弱的声音交流着,雷耀深深吸了一口气,马上摆出镇定自若的表情。
你!南造云子停在了雷耀身前,皱着眉头朝他上下打量,雷耀深感自己的呼吸已经开始失去了规律,心脏更是扑通跳个不停。
该死的女人,你若敢乱来,那咱俩就先同归于尽。
雷耀假装吃惊,任由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荡,而脚下已经在慢慢移动,一旦对方有什么不妥,他有信心可以瞬间将她扑倒,随后将她劫持。
紧绷的心情传染到了后方整支队伍,王冠櫵额头隐约冒了水光,对于雷耀这小子,他打心底厚爱,自然要比他人更为关心。
旁人时不时投来目光询问,王冠櫵一时间也没了分寸,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南造云子再次开了口:这个不准带进去。她指了指雷耀手中的折扇。
中国不强。雷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南造云子一把将扇子抢了过去,抬手便给撕成了几段,随之丢在了地上,他这才发现扇面上有几个耀眼的文字lsquo;中国武术最强rsquo;。
走吧。
抬了抬手,队伍继续前进,武馆这一众竟然都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太过于紧张,犹如地狱中逃生一般,空白的大脑在片刻之后才有了恢复。
可吓死我了。王冠櫵紧是咽了口唾沫,想想刚才那一幕突然又觉得好笑,这功夫身边的长者对雷耀说道:多亏我的扇子救了你,等行动成了,你得请酒。
没问题,管够。面上点了点头,雷耀心中却在笑,这扇子简直差点害了自己,这家伙也够胆大的,敢带着这样的扇子出来,那小鬼子没追究已经不错了。
随后的行进是顺利的,一直来到了比武场,队伍停下后,公董局的两名洋人在日本军官的热情陪同下先是进了场地,随后这才轮到后方人员逐一带进,然而大麻烦又来了。
入口处有守兵,通过的人无论是洋人还是国人都需要接受检查,远远瞧着那搜身的严谨程度,王冠櫵紧紧握起了拳头。
狗日的,这帮小日本是吓尿裤裆了,这番搜法咱们谁也进不去。
阿德还没进,快想办法把他叫来。大家多在埋怨,只有雷耀加紧在想办法,阿德连接着公董方面的关系,若是能让他开口,小鬼子必然要给面子。
听闻,王冠櫵忙朝丁寿华招呼了一声,后者这便加紧朝前小跟了一步,通过前方的人传达,很快阿德回了头,丁寿华小心朝他招了招手。
阿德跟雷耀年岁差不多,有着西洋人典型的大鼻子,金黄色的卷发长过耳垂,透着一股文艺气息。
身为丁寿华的弟子,这个法国人很听话,走过来后恭敬的行了个礼:师父有什么事吗?
那些日本人这是做什么?明摆着是奔我们来的,这未免太不给咱武馆面子了,这可不行,你叫他们别查了,直接放人进去。丁寿华急迫地说道。
在丁寿华面前,阿德依旧是个孩子,挠挠头回身瞧了瞧,显得很为难:这个不好办吧,我的父亲也已经接受了检查。
你父亲是你父亲,你师父就不是你师父了,你父亲会你师父的功夫吗?丁寿华不知怎么冒出来的逻辑,板着脸这一说,阿德吓了一跳,勉强点了点头:那我去试试吧。
说完,阿德返回到最前面,直接找到了两位看守去谈,见此王冠櫵气笑了:你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灵,特娘的跟士兵商量个屁,这事得让他家皇室出头,找官员去说。
哎被数落着,丁寿华也是一番无奈。
正如大家所料,阿德那边基本没谈两句就有了结果,苦丧着脸回来汇报,丁寿华气得牙痒痒,要不是环境不允许,他非得把这个蠢徒弟好好教训一番不可。
王冠櫵更是急得越过丁寿华,直接了当让阿德快去找公董局的人。
阿德却摇摇头,指着场馆,说人都已经进去了,要是去喊得等上一会儿,此时还未通行的洋人不剩几个,莫说等哪怕再拖上一会儿,这帮人都得完蛋,一时间大家都没了办法。
而正在这时,雷耀惊了一下,指了指从侧方而来由一位日本高官陪同的洋人问道:他是谁?
雷耀其实知道此人叫什么,正是lsquo;杰克rsquo;组织面上的最高权力,乔斯布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