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亮的身份已经被揭穿,他若还敢回军统,那真得说他胆子足够大,不过雷耀细细又一琢磨,其实他回去也没有什么不妥,他是汪伪政府的人,这不过仅是他和老白知道的事。
若把这些告知军统那边,戴笠会轻易的相信吗?
这事还真不好定夺,与其二人猜测,不如过去看了再说,走一步算一步,若他李亮真的现身,雷耀暗下决定,不管谁做阻拦,都不能再给他逃跑的机会。
转眼来到了第二天,上午的时间,雷耀身边的人,都被叫到了一起。
曾经答应过雷狼会的人,要给每一位大佬设个面上的生意,雷耀取了钱叫他们加紧安排,至于帮会总坛的位置,由于赌场能谈事的也不过后房几间,所以委托了庞龙去寻,他有一定的市政关系,买下一处保障安全又比较空旷的地儿,或许更容易些。
安排好之后,雷耀跟着老白加紧赶往王冠櫵藏身之地。
法租界有个逸园大厦,其周边的酒店、餐厅、舞厅等建筑别具新潮风格,不过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得说那无人不知的赛狗场。
逸园跑狗场,原是多年前法国商人邵禄同杜大生一起合办的新式赌场,自打日本人踏足上海之后,由法商独自经营,其实公董局有些权势也参与其中。
爱赌狗的人可能不赌牌,但是喜欢赌牌的人,绝对也玩赛狗。王冠櫵对赌多少有点喜好,之所以藏身此处,想必是有些情怀,军统局的人就是在赛狗场找到的他。
我们不进去,人在旅馆中,军统的人看着呢。等来到跑狗场,见雷耀转头要进去,老白忙给拉了回来。
这种地方雷耀第一次来,听见里边人山人海般的呐喊声,充满了好奇,不过既然是为寻人而来,人不在里边,兴趣只能留到日后了。
万祥旅馆,逸园大厦后尾处三层的小楼,紧邻着一条无人问津的步行街,偶尔能见着过路行人,也是捏着鼻子避开随处可见的垃圾,有人会愿意住到这种地方,可想而知图什么。
转过巷子口,万祥的招牌映入眼帘,受到岁月的侵蚀,牌匾锈化的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叫lsquo;万羊旅馆rsquo;。
那是军统的人。
旅馆之外有位晒太阳的婆婆,一副茶色的老花镜,看不清她的眼睛,靠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扇着凉扇,看似普通的一个人,实际上是提前安排好在这放哨的。
老白指了指,说过之后才发现,雷耀的心思并没在这里,顺着他的目光瞧去,身后空空无人,老白疑惑地推了推他。
怎么了?
哦,没事,刚才过去的人,好像有点怪。缓过神,雷耀咂咂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走吧。
二人来到旅馆,老白冲老婆婆小声嘀咕了几句,对上了接头暗号。
军统的人已经将此楼严密封锁,连底层的前台都换了人,那位花白头发的婆婆,待老白亮出身份后,朝楼上指了指。
他们在三楼。
等下。老白点了头正要走,雷耀把他拉住,凑到耳边仅用二人听到的声音,你或许可以问问她,李亮在不在楼上,我们也好有准备。
经提醒,老白也才意识到,这便朝扮装的婆婆问了下,都是军统中的人,李亮这个名字不陌生,更是经常见,所以婆婆知道问的谁,立马点了头。
直接动手吗?军统的人不会坐视不管。上了二楼,老白已经将匕首拿出,可雷耀又一次陷入沉思之中,叫了好几声,这才回道:我在想,李亮留在军统的目的是什么?王冠櫵被找到了,军统的人又在这里,若是通知了小鬼子,这不是很好的一次包抄吗?
听雷耀说完,老白吓了一跳,这点他始终都没有想过,细细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抬头朝三楼望去,忽然嗅到一股不祥的气息。
诶?老白,你们来了。二人正发呆时,楼上刚好下来个人,随着这一声叫起,头顶上相继传来开门的声响,戴笠也在。
上去吧。雷耀示意老白把家伙事收起来,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看再说。
王冠櫵这个人,与雷耀所想的不同,依照听来的事迹,他觉得此人应该是个魁梧大汉并透着精明,结果进了门后才发现,那人竟穿着一袭酱色长衫,年近五十,长长方方的脸很瘦,以至显得颧骨有些突兀,眼睛有些深邃,高挺的鼻梁上带着一副圆圆的金丝框眼镜,小背头,显得斯斯文文的,很像教书先生。雷耀进来的时候,他正背着手正跟军统的人闲聊,一副悠哉自得的样子。
雷老弟也来了。戴笠笑着迎上前,雷耀只是礼貌的回敬了下,目光却锁在角落中,那个冲着他们坏笑,带着不怀好意的家伙,不是李亮还能是谁。
这么晚才来,是不是见什么人去了。李亮好似忘掉了昨天发生的事一样,操着跟往常一样阴阳怪气的语调,冲雷耀他们二人问道。
老白似乎有些冲动,想张口之际,被雷耀拦了下来,转而他摊了摊手:我认识的人不多,就几个爱国义士,不知李兄提的什么人是谁,我是否见过。
李亮扬了扬嘴角,掏出把匕首很是无聊地剔着指甲,连头都不肯抬一下。
随口开个玩笑,雷兄弟好像很激动,如果我有不小心说到痛处,还请见谅,千万别因为这个动手。
好了,天天哪那么多屁话。戴笠这时候打断了二人,忙冲军统的人招了招手,连带着老白,看意思要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还不能让雷耀参与。
雷兄弟,你先跟王会长待会儿,我们开个临时会议,稍后就过来。
戴笠礼貌地打了招呼,带着一干下属出了门,雷耀没有说什么,只是李亮从身边经过时,还故意挑衅地竖起来小指头,瞧着那副小人得志的丑陋嘴脸,他强压住了心头的怒火。
你就是雷耀啊,好小子,原来这么年轻,真是年少有为啊!哈哈哈。打雷耀一进门,王冠櫵就在打量,这算有了空隙,赶紧走过来握手。
王会长过奖了,您的大名,我也是经常听人说起,仰慕已久。客套着,二人这算是认识了。
王冠櫵的事迹,中间老白讲过不少,外人都管他叫lsquo;暗杀大王rsquo;,这不是心血来潮的夸赞,别管市政、军党,哪怕日本人的本部他都闯过,向来能够在猎物的老巢来去自如,这点也是令雷耀佩服并百思不得其解的。
暗杀一般的猎物,只要追踪到行径不是难办的事,不过听闻他曾在小鬼子庆典的看台中安炸药,这着实有点神乎了,因为重大的活动必然是守卫森严,先不说避开军队的眼线,单是找机会埋炸药想想都不可能,那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雷耀表露出了心思,虚心地向对方讨教,王会长哈哈笑了笑,只回了两个字。
女人!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别管他洋人日本人,是个带棍儿的,就没有不馋女人的,更何况身处异乡,长期呆在军中,都馋荤腥,难道还有诱惑不成的?王冠櫵不觉得这是什么经验,可对于雷耀来讲,却如同开了窍。
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等我回去,还真得培养几个出来,以前确实没想到这点。
你还年轻,别怪我说话直,现在你可以不怕死,跟敌人玩个命,但是你仔细想想,你的弟兄们是不是很无辜,人家奔着你来的,你却带着他们刀山火海的跑,万一哪一天出了事,你心里痛苦不痛苦,人家的老婆孩子咋办?所以地下行事,不仅需要周全的计划,还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多一手准备,就少一份威胁,你明白吗?听上去,王冠櫵啰嗦了一大堆,但雷耀瞧得出来,此人对他透着一种长辈的关爱意味,他觉得很受听。
军统的人出去后再没回来,大概聊了近半个点的样子,雷耀这才觉得不对劲,起身想去看看,这时王会长摇摇头将他拉了回来。
一个汉奸而已,让他们做掉就行了,你啊,以后还得学会怎么把仇恨转嫁出去,既然要长期跟日本人斗,尽量全在暗处,即便杀了人,也让他们找不出你的事来,这才高明。
前辈的教导,不敢不听,不过雷耀有点迷糊,这言语间的意思,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您刚说什么汉奸?谁是汉奸?雷耀皱着眉头问。
王冠櫵愣了一下,回道:你刚引来的那人不是奸细吗?叫什么老白,是吧?
谁说的?对方话音刚落,雷耀立马窜了起来,满头的雾水,这帮人到底要搞什么?正想问个明白,却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