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的人,若真是为李之贻而来,也不至于出动十几号人,更何况他们又怎么知道李之贻在上海,除非花兰和陈默把行踪告知,然而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他们绝对不会出卖自己人。
李之贻曾经讲过,北千门生向来都是独自行走江湖,如果集体出动定然是有什么大事,如此分析,雷耀隐隐感觉,上海或许要变天了。
但一切仅是猜测。
雷耀本能地加快了步子,突然不知打哪传来的枪声,令他立马收了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名受伤的男子从一干人群中飞撞出来,重重地跌倒在地,身后紧跟过来一个女人,男子爬起来后,在那个女人的搀扶下直冲冲地朝这边奔来。
中了枪的男子显得有些惊慌,一边用手捂着已经冒红的小腹踉跄小跑,一边不时扭头朝后看看。每跑出一步血就往外冒不少,显然受伤不轻,身体一部分重心压在身旁那位女人身上,而更令雷耀惊奇的是,这个女人她认识,是蝶花。
不一会儿,人群中就冒出几名着黑色西装革履的男子,在为首者的招呼之下,不停扣动着扳机,脚下不肯错过一步,就这样你追我赶,吓得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谁也不想因为好奇挨了枪子。
是小鬼子,刚才为首者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就在追击的枪鸣再次传来时,雷耀已经朝蝶花二人迎去,对方看到他同是很吃惊,但眼下不是道个明白的时候,雷耀朝侧方一指,带着二人钻进了临街的一家粮油铺子。
一般的铺子后边都会有庭院,多用于住人和存放货品的,雷耀自然想到的就是,引追击者进铺子,再快速从后院窜出去。
雷耀他们一头扎了进去,吓得铺掌柜的猛然一个激灵,面对这个方式闯入的客人,原本照常打开的笑脸一散而光,望着被拉拽的男子身前的血红浸透小半个身子后,脸色突变急忙躲进柜台里,因为他同时也发现了,后边还有端着枪的人正直奔而来。
院子里摆放的一些大豆粮油,有半个假山那么高堆积在那,成功为他们抵挡了几个枪子,在小鬼子匆匆跟上来时,他们已经打开外院门栓,顺着巷子快速蹿进了车水马龙的大街,赶上遇到几名巡捕房的人,雷耀随便一个理由,就让他们朝后堵截去了,随之他们三人混在衣着不一的人群之中,再难发现其行踪。
往家里跑。不敢停歇,一路上几个人都没说什么话。男子伤口处的鲜血还在持续往外涌,虽然受伤谈不上严重,但也需尽早救治,尽管男子始终捂着伤口不说,但他的痛楚全挂在脸上,豆瓣大的汗珠已经流过脸颊。
医院不能去,小鬼子会在那轻易的将他们抓住,所以雷耀想到的就是第一时间赶回家,有李之贻在,取出个子弹还是没问题的。
院子里,李之贻正跟着小赤佬们玩着捉迷藏这种连十九他们都觉得幼稚的游戏嬉戏,或许是跟雷耀结婚之后,让她开始对孩子有了期待,也或许,她内心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只要空下时间来,就会跟阿三他们玩上一会儿。
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让正在兴头上的玩耍不得不中止,在李之贻气愤的目光下,一群小赤佬凑在一起,谨慎地来到了门前。
门被拍得厉害,顶檐的泥土都被震得哗哗直往下落,感觉到门外人的急促,三子朝大家伙示意了一番,各自随手拿了家伙,贴着门朝外问道:什么人?
开门吧,你们老大回来了。门外还没吱声,李之贻将黑色的眼罩布塞进口袋里,表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门打开果然是雷耀,小赤佬们不懂小嫂子是怎么得知的,而李之贻已经跟来,在三人身上快速扫过,立马帮着把伤员扶进了屋子。
你们出去两个人,看有没有人跟来。小赤佬们簇拥着都跟着,李之贻忙回头吩咐。在敲门声传来之际,她就料感到了什么,向来回家也只有雷耀这般着急,今天却更加迫切,她自然想到他们可能遇到了麻烦。
到底发生了什么,雷耀也不得而知,在李之贻给受伤的男子包扎时,蝶花朝他示意了下,二人来到客厅,这才把发生的事情讲诉出来。
他是我的男朋友郭利。最近我们得知负责民间抗日宣传的陈部长被鬼子列入了黑名单,我们希望能够尽快送他离开上海,没想到才刚刚碰面,就被小鬼子抄了,我们一行五个人,只有我们俩儿跑出来了。实际上,蝶花和郭利的身份关系很复杂,这些自然没必要跟雷耀讲。中统的人对这次行动很重视,却没成想人没带出来反而又搭进去几个,这般结果让蝶花很是不甘心。
从街上遇到雷耀那刻起,蝶花就对雷耀有了期待。雷耀虽没有在军中受过专业训练,也没有任何身份,但他所做的那些英雄事迹,让人觉得几乎没有他做不成的事。蝶花说着说着,目光之中不觉就对雷耀有了期待之意,很迫切雷耀能够帮忙。
其实即便蝶花不开口,这事雷耀也不能坐视不管,但是人都已经被抓了,再想要顺利解救出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需要先了解人被抓去了哪里,怎么救人,救了人又怎么从鬼子的枪口下撤回来,必须要有完善的救人计划,这些都需要时间准备。
同时雷耀还想到一个问题,眼下小鬼子在法租界这边行事还有着诸多不便,那么他们又是怎么找到蝶花他们秘密会谈的位置,而且出现得还那么快,这定然是有人提前给了消息。
雷耀的分析,给蝶花提了醒,她低着头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转过脸来:我们是不是被人卖了?关于保护陈部长撤离上海的事,是中统和军统共同的意思,陈部长的家人始终都是由军统的人在保护,不过最近这两天似乎很少见到他们人,今天的会谈更是一个都没出现。
蝶花的意思就是怀疑军统的人搞的鬼,不过说完,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不可能,戴老大这个人没有这么糊涂。郭利从里屋回应了一句。
对军统的质疑,郭利显然是反对的,伤口才包好,忍不住钻了出来,两党之间虽然有矛盾,但上海这边军统是由戴笠负责的,他与我们共同执行过很多次暗杀任务,对于他这个人,我还是很了解的。你们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不过我认为,是我们低估了鬼子的情报能力,并不是军统方的责任。
戴老大人是不糊涂,但你忘记了他身边那几个家伙,很早之前他们可是说过,有机会了一定要好好教训我们。蝶花赞同对戴笠这个人的评价,只是一个人代表不了集体,一个国家都能分多个党派,更何况小团体中,她所提到的那几个人,向来对中统的人都透着嚣张嘲讽,明面上的和善只不过假装罢了。
哎呀,那只不过是酒话罢了,事后他们不是已经道歉了吗,信口开河的话你也能当真,两党有矛盾不假,但眼下是一致对敌,你有这种恶劣思想是会受到上边处分的。
郭利有些激动,有意提醒蝶花不要再争辩,两党之间是容不得他们言论的,并且雷耀在场,二人第一次碰面,即便对雷耀有所了解,但他非军党之人,听多了感觉不好,这也是特工身份下与生俱来的防范意识。
实际上,结合自己在崇明岛偷听而来的信息,雷耀是同意蝶花的说法的。被称呼三哥的人,带领的那个独立的中立组织,就是军统里边的人,他们显然是划分了派系,这事原本雷耀想要透漏出来,发现郭利对自己有些防备,索性闭口不提。
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眼下先看看如何能把人都救出来吧,这样,我先找人去探探消息。人被抓去了哪里,或许他有办法查到,雷耀起身要离开。
那就麻烦雷兄弟了。郭利很是感激地拱了拱手,雷耀笑了笑将他扶坐下。
客气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一句自己人,让郭利感觉有些不自在,雷耀表现出来的真诚,让他为自己方才的提防,感到有一些愧疚。
雷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而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