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敌我双方都看到了在街道中间肉搏的两人,没人敢开枪,也没人敢帮忙,所有人都知道,此刻唯一能分出胜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战斗在此刻书被人按下了停顿键,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停止了射击,目睹着前方生死肉搏,任何一方赢了,都对己方是一个巨大的士气鼓舞!
陈默默默地看着,在雷耀被人扑倒的瞬间,他本想冲过去帮忙,但却被排长死死拉住,排长很清楚,此刻如同陈默跳出去,迎接他的只能是子弹,就如同如果此刻日军有人冲上来,也必然会被己方干掉是一样的。
这是命,硬不硬,就看他的命,小子,记住了,该井里死河里死不了!排长死死拽住几欲发狂的陈默,低声向对方说道。
所有人此刻都在替雷耀加油,但每个人也都清楚,雷耀赢的希望太渺茫了,对方是一名强壮的成年人,又占据如此大的优势,而雷耀只是一个半大的小子,虽然有股冲劲,但被人压住身子,再大的力气也用不上。
而就在所有人都感到担心和惋惜的时候,突然而来的巨大震动,让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猛烈的爆炸中,所有的一切都被烟雾和火光弥漫。
雷耀是第一时间感受到震动的那个人,巨大的震动甚至让他整个人都被颠了起来,然后又重重摔在地上,不过因为被人卡住脖子的缘故,他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甚至连感觉都变得迟钝,一直到震动过后,卡住自己的双手下意识地松开的时候,雷耀才忽然感觉到,天和地此刻又重新从血红色变回到了原来的颜色。
在他身上,双眼血肉模糊的敌人此刻已经失去了生命,原本完整的脑袋此刻只剩下了一半,另外一半在爆炸炸出来的破片切割下早已失去了踪影。因为对方的阻挡,雷耀似乎并没有被爆炸波及,他迟缓着转过头,才发现身边的那辆坦克已经失去了前半部分,只剩下后半部分在缓缓燃烧。
直到这时,雷耀才明白,这是自己刚刚布下的手榴弹的爆炸救了他一命。雷耀看着燃烧的车辆,有看着已经惨不忍睹的敌人的尸体,他一把推开对方的尸体,缓缓坐了起来,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忽然抽出镰刀,重重地砍在对方的脖子上。
脆弱的脖子在镰刀连续两次的劈砍下被切断,雷耀一把抓起只剩下一半的头颅,迎着所有人,发出一声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怒吼!
啊!!!!喊声震慑整个战场,在这一刻,所有人的心头都升起一丝怯意!
快他妈回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排长,在看到这一幕的是,他第一时间对着雷耀大喊道,听到喊声的雷耀喘了口气,快步向阵地走来,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仿佛有人推了他一把一般,将他整个人一下子从外面推进掩体内。
被摔的七荤八素的雷耀,被一群人扶了起来,他抬头向外张望了一眼,才发现刚刚那辆起火的坦克,已经只剩下地盘在燃烧了。
弹药殉爆!下次别这么傻了!排长拍了拍雷耀的肩膀,在检查了一下他全身没有问题之后,拿起那半个脑袋,随手扔了出去。
排长刚一离开,陈默就冲了过来,在检查一边雷耀全身,甚至连裤子都拉开看了一眼的他,在确定雷耀没有缺少什么零件之后,重重地一拳打在他身上。
下次,跟我学武吧!陈默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雷耀也知趣地点了点头,他很清楚,如果有陈默的身手,那么这次的结局恐怕会大不同,但不管怎样,雷耀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对面,被瓦解了攻势的敌人很快撤了下去,刚刚雷耀的一幕已经让日军失去了战意,他们需要重新稳定一下才会再次发起进攻,而其他两侧的进攻也在此刻停了下来。战斗的间歇,营长在几名连长的陪同下来看望雷耀,这是一个小个子很敦实的男人,见了雷耀没有说什么让他反感的客气话,只是利落地将几盒罐头塞在雷耀怀里,在友善地捶打了他两下之后,就去看望别的伤病了。
哥,咱们就一直在这?雷耀将手里的罐头递给身边的陈默,陈默只是拿在手里,却没有想要打开的意思,一直到营长他们走远了,他才皱着眉头向雷耀问道。
咋?你怕了?雷耀看着陈默,似笑非笑地问道,有过相似经历的他很清楚第一个上战场是什么感觉,此刻的陈默,表情上已经写满了这种感觉。
不怕!陈默摇摇头,低声说着,话音未落,雷耀已经拽过一把刺刀,一刀砍开手里的罐头,里面暗红色的牛肉看着让人眼馋,雷耀看了好一会,才砸吧着嘴递给陈默。
挺香的,要不,吃一口吧!就是看着有点像小鬼子的脑浆!雷耀的最后一句话,彻底成为压垮陈默的最后一个稻草,对方在看了一眼罐头之后,强忍了片刻,随后头一转,大口呕吐起来,看到这一幕,雷耀终于露出笑容,在他看来,男人,就该经历这样的事情,才能成长。
吐了好久的陈默,擦着嘴再次回头的时候,看到雷耀正在大口吃着罐头,回想起刚刚对方说的话,他又有点恶心,不过吐光了食物的胃此刻火辣辣的,饥饿感如同野草一样滋生,加上雷耀嘲讽的微笑,让陈默压抑住呕吐的,随手拿过一盒罐头,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精光。
进入胃里的食物让他减少了不少的恶心感,再次看向雷耀的目光也少了当初的犹豫和胆怯。
等一会再打起来,你也摸摸枪,那个东西我打的不准,估计不是这块料,你有时间可以学学!虽然宁愿用不上,但至少个防身的本领!雷耀几口吃完罐头之后,抓过一支步枪递给陈默,战壕里,死伤的士兵很多,原本紧缺的武器也变得充裕起来,听到雷耀的话,陈默点点头,拿过步枪,生疏地摆弄着,而就在他努力回忆着之前排长教过的要领时,对面的雷耀却忽然脸色一变。
你听到什么声了吗?雷耀看着陈默,一脸怪异地问道。对面,陈默听到询问,木木地摇摇头。
什么声音!陈默努力听着,嘈杂的战场上只有喊声和零星的枪声。
不对,是飞机!飞机,飞机,大家小心!雷耀忽然起身大喊道,喊声中,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在头顶放大,然后是一片乌云一般的阴影,在阴影中,如同死神一般的日军轰炸机从天空陡然俯冲下来。
一枚炸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掉落,速度似乎肉眼可见,但却在刹那间落在地面。然后,是远超过之前雷耀手榴弹的猛烈的爆炸。
天地在这一刻似乎都颠倒了,气浪,弹片,火光,然后是尸体的碎片,水泥路的石块都在这一刻遍布在每一个角落。
耳朵里,除了嗡嗡声之外听到不到任何响动,脑子更像是被晃散了的鸡蛋一样,完全无法思考什么。
一切只凭本能,雷耀几乎是本能地一把压住身边的陈默,然后任由凛冽的冲击波在自己头顶刮过。
爆炸很快消弭,但轰鸣声却没有停止,头顶上,轰炸机在重新拉起之后,再次俯冲,又有几枚炸弹在重新选定的位置上落下。
接连不断的爆炸,让原本尚算完整的水泥路面被炸的斑斑勃勃,弹坑丑陋地点缀在房屋上,街道中间,以及阵地上,而在弹坑周围,则散乱着人体的组织,和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相比之下,人体似乎看着并不出奇和起眼。
没人知道轰炸到底经过了多长时间,原因很简单,残酷的轰炸无限拉长了每一个人的感受。
直到敌人的战机意犹未尽地飞离之后,众人才仿佛经历了世界末日一般,从各自隐蔽的地点走了出来,但,就在大家唏嘘自己的幸运时,排长喊破喉咙的声音已经从哪个不知名的角落中传遍整个阵地。
敌人进攻了,准备战斗!喊声中,所有人都端枪看向前方,而在刚刚退却的方向,敌人重新在坦克的掩护下,再次向他们发起进攻。
看着前方的坦克,一身灰土的雷耀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拽过半箱子手榴弹,然后耐心等待着,敌人离着还很远,至少要四十米之内,自己才有把握,可在身边,其他士兵则早已经按捺不住,纷纷举枪向坦克后面缝隙里漏出来的日军士兵扣动了扳机。
陈默也在其中,他的枪打的很生疏,子弹也飘忽不定,不过每一次子弹打中坦克溅起一片火光时,陈默都会惊叫起来,渐渐的这种声音越来越多,陈默的枪法也变得多少有点准头了。
而敌人,似乎也不甘心被动挨打,在坦克身后,一群拿着掷弹筒的士兵开始向阵地投射手榴弹,小巧的掷弹筒虽然没有雷耀的准头,但扔的却比他远的多,百多米的距离,扔起来毫不费劲。
爆炸接二连三地在身边响起,虽然威力不大,但却阻碍了大家的射击,而就在这个间歇中,坦克已经冲到了四十米的距离,透过缝隙,雷耀看到敌人逼近,随手拽起两颗手榴弹,可就在他刚要扔出手榴弹的时候,身边,一只大手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阻止了他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