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岛走出了都市会馆叫了一辆出租汽车。
“去饭仓。”他对司机说道。
出租车驶下三宅坂的坡道后驶向了青山大街。他们从皇宫一带的黑黝黝的森林阴影里一下子开到了市中心的霓虹灯地区。
有岛还有一处地点没有对那几名议员讲,那就是饭仓。因为这个地点市长要有岛不要对任何人讲,却没有告诉有岛原因。
有岛认为这个地方应当有春田市长的线索。
出租车驶过六本木的交叉路口,再向前走100来米后向左拐,这里有一溜小餐馆、茶馆和小酒吧。
有岛下了车后,拐进了一条横街,那里有一家醒目的大餐馆,外面的广告牌上写着“矶之”两个大字。有岛稍顿了顿后走了进去。
“欢迎。”
站在门口的一名年龄大一些的女招待对有岛说道:“哎呀,您什么时候来的?”
一听这个女招待的问话有岛就明白了,市长没有来这里。
“昨天到的。”
有岛有好几次陪市长来过这里。他和这名30多岁、略显肥胖的女招待很熟。聊过几次后,有岛知道她也是北浦市人,而且在北浦还有几家亲戚。这是有岛很熟的店子。所以有岛对她也不那么介意。但今天事关重大,他不能唐突地问市长是否来过这里。所以他决定见一下这里的女老板。
“怎么今天没和市长一起来呀?”女招待小声问了一句。
有岛暧昧地应了一声,便跟在这名女招待的后面向里面走去。他们没有上二楼,而是朝里面楼梯下方的一个小房间走去。
“我马上把老板娘叫来。”女招待说完后马上转身走了。
有岛不太清楚市长和这家店子的关系。作为秘书,他的任务只是上传下达,没有必要去问为什么。
有岛认为,市长和这家叫“矶之”的店子有着某种亲密的关系,也就是那几名建设委员所讲的与女人有关的关系,也许平时春田市长到东京后不住在会馆时就住在这里。但在这里干什么有岛就不知道了,因为市长也可以从这里再去别的地方。
有岛几乎认识店里所有的女招待,但从这些女招待的言行上他看不出市长与她们会有什么样的特殊关系。
女老板有50岁左右,体重有60公斤吧,像一名女相扑运动员,所以春田市长不可能和她之间有什么“关系”。虽然有岛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他从市长和女老板的言谈话语中也能感觉到顶多是常来照顾她的店子的老板与常客的关系。
女老板的头发很短,显得脸庞很大,小小的眼睛不停地眨动着,口齿非常伶俐。
“哎呀,是有岛君哪!是昨天到的吗?”
“还住在平河町的会馆吗?市长先生很忙吗?”
女招待送来了点心,有岛点头致谢后说道:“实际上,我今天来有点儿事。”他接过茶杯后抬起头。“昨天夜里市长不在这里吗?”
“不在。”女老板的眼睛多少睁得大了“怎么啦?”
“不,什么也没有。我是来问一问昨天晚上市长是不是到您这里打扰过。”
“昨天晚上我没有看见他。在这之前市长先生是什么时间来的?”
“上个月的10号。”
“对。到东京后的第三天,也就是 12号的晚上来的。就那次见过他……怎么,出了什么事了吗?”女老板一边观察着有岛的脸色一边问道。
“是这样的。”
有岛认为即使说了出来,万一市长平安回到了会馆,估计也只会淡淡地说他一句。于是他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女老板讲了。
女老板低着头在想着什么,有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观察着她的表情。但是,从女老板那细细的双眼、矮矮的鼻子、樱桃小口配上的圆脸上,有岛什么反应也看不出来。
“这可怪了!”
女老板还在思考着。
“是很奇怪。我认为定来您这里了,要是那样我倒放心了。”
“可他没有来呀!有岛君,别看平时市长来我这里时嘻嘻哈哈的,但从没在我这里住过。”
女老板说道,但她的样子并不吃惊。“那么有岛君,除了我这个店子之外,不是还有另外一家店子吗?”
有岛听到她这句话,两眼一下子放出光来。
“不,我只是从你的话里猜测而已,我可没有什么线索。”
“市长大凡在外住宿时,都说是上您这里来。那么他一般都什么时间离开您这里?”
“这个嘛……快的时候他很快就走,晚的时候也是10点多钟就回去了。因为一过10点我的店子也要关门了。”
“他离开您这里的时候有人送一送吗?”
有岛认为会不会是这里的哪位女招待专门“伺候”市长。
“不,平时都是他叫来出租汽车,然后自己坐车回去。”
“是不是专门要豪华车?”
“不,市长先生人挺随和的就随便叫住一辆车来。”
有岛一听这话,便认为市长不专门乘豪华车还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要去的地方。根据他的经验,市长凡是在外住宿,早上10点前肯定返回。而有岛这次不想让一同来的其他议员知道市长在外住宿的事情就很困难了。
有岛担任春田市长的秘书已经有两年半了。他的前任现在是总务部部长。他对他的前任悄悄说过市长在外住宿的事情后,这名总务部长问道:“噢?有这样的事儿?”然后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那您那时没有过这样的事情?”有岛问道。
“我跟市长上京是就任这个职务一年后的事情,而且上京的次数也特别少。这么说,好像有过那么一两次说去亲戚家住在了外面。”
“是在东京都内吗?”
“去哪儿我没有问过。因为他第二天早上10点多准回来,所以我认为不会太远吧。”
此时此刻,有岛回忆起了前任秘书的话。事到如今,他心中非常后悔没有问清市长的住宿地点。他决心等这次市长回来后,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
然而,自从有岛担任秘书以来,市长一次也没有对他讲过自己亲戚的事情。这是什么原因呢?从一般来考虑,由于新换了一名秘书,有岛作为一名新手市长是放心的,会不会也是一个先决条件,即对“矶之”一事进行保密?前任秘书离开了市长,自己担任了市长秘书,那么春田市长也就希望以前知道的事情到此为止了吧?有岛认为这样考虑是可以解释的通的。
有岛一无所获地离开了“矶之”酒吧。
那么,市长和“矶之”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晚上9点半钟有岛回到了都市会馆,他打算赶在那几名议员回来之前回到房间里。因为那些人一到东京就不喜欢闷在屋里,而且故意去在北浦市很少见到的酒吧一家一家地喝酒,一般说来都会12点、甚至半夜1点钟才能回来呢。尽管今天出了市长失踪这件事,这些人也不会更早回来的吧。不料,有岛刚一走进大门,服务员马上对他说道:
“啊,您回来了,远山先生来过电话,让您一回来马上去他的房间。”
有岛听后心中微微一惊,“市长回来了?”他情不自禁地问道。
“不,还没有回来。”
那就是远山有了什么线索了?要不就是看到自己不在,等着给他带来什么消息?
“你出去了?找没找到关于市长的什么线索?”
有岛一进房间,看到远山正坐在被子上剪着脚指甲。他喝得满脸通红的样子,与他那一头的白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什么也没有找到。”有岛坐在了远山的正对面答道。
“我们回来后听说你出去了,以为会带来什么消息的。”远山剪完脚指甲又开始剪手指甲,他一边剪一边问道。
“不……对不起,我是有点私事去了趟银座。”有岛掩饰般地挠了挠头。
“你在这儿的时候,早川来没来过电话?”
有岛一怔,“哪位早川先生?”
“这你还不知道呀!早川准二呀!”
有岛不禁瞪大了眼睛:“早川先生来东京了?”
有岛心中非常清楚北浦市的党派之争。市长派被称为“保守派”,而其对立面被称之为“革新派”,他们自称“斗士”。他们对现任市长的上京一直耿耿于怀。
“好像来了。”
远山剪完指甲,收起来指甲刀,他穿好袜子,然后突然看了一眼有岛。有岛猜测他大概是他喝醉了。
“您有什么线索了?”有岛问道。
“刚才森下打来了电话,但电话里他说讲不清楚。”森下是远山手下的一名议员。
说完远山换了个姿式,盘腿坐了下来。大概是室内太暖和了吧,他大敞衣襟,从短裤的裤腿里可以看到他那污黑的大腿。远山在北浦市经营着一家土建公司。
“森下是在车站看到早川的。而且他好像还和他同乘一列火车,下车后他注意看了一下,早川上了开往函馆的‘北斗星12号’列车。因为早川一直是一副思考着的样子,所以他对早川特别注意。”
“什么时间?”
“前天。”
“北斗星12号”列车的终点站是函馆。但在函馆可以接上开往青森的列车,然后,从青森还可以转乘开往上野的特快卧铺“白鹤”号。“白鹤”号到达上野的时间是早晨6点37分。由于在这个时间到达后可以从容地吃一下早饭,然后赶去各省厅办事,所以这条线路也是北浦市有关人员经常选择的线路。
“哎呀,这可是头一次听说呀!”
有岛立刻把这个消息和市长的下落不明与各党派之争导致秘密上京的可能在脑子里联系在了一起。好像远山也有同感。
就算是我们发现了他们,也不知道应当怎样防备他们。但无论如何,有岛认为早川的上京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早川准二来东京后住在什么地方?”远山问道。
“这个……那个人是文教委员,我记得他来东京时大多不住在东京。但上次来东京时住在了北海道驻东京办事处附近的田中旅馆。”
有岛马上找出笔记本,然后取下了桌子上的电话听筒,通过总机,马上接通了那家旅馆的前台。
“没有,他没住在那里。”有岛听完电话后向远山报告说道。
远山从坐着的被子下边摸出盒烟来:“好了,你先回去吧。万一有了什么新的情况,哪怕是半夜,你也要给我打个电话!”
有岛说了一句“告辞”后离开了远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