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在灰色的大街上。行人、房屋和树木都映成了灰色,只有道路和天空,露出了少许白色。整个大街都仿佛行色匆匆的样子。椰子或者椰树那样细高的树木,都被大风吹得要倒下了一般。
但是,大街上却看不见车辆。本来应当快到车站了,可是走了半天,仍然像电影里外国的大街上一样,除了灰色还是灰色……
这时,一条狗横穿过了马路。神谷真理子情不自禁地朝那儿奔过去。但那条狗也是灰色的,皮毛和耳朵的形状,她还记得非常清楚:它是阿特利!……
于是,神谷真理子拼命地追了上去,但阿特利似乎没有看到真理子,还是快步朝前跑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人群中。真理子想喊也喊不出声。
阿特利,等一下……
“阿特利!……”当真理子终于喊出声时,眼睛一下子睁开了。
真理子睁开眼睛之后,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和柴草一样颜色的狗,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阿特利……”她又叫了一声,双眼马上充满了泪水。
“1986年到1987年,在松滨的家里养的狗的名字叫什么?”真理子心中不断地回忆着。
三、四天前的夜里,羽川润让真理子,看了从电子邮箱中发来的邮件,里面有这样一个问题。
在这之前,羽川为了让真理子父亲,知道她在这里安好,同意让他们发来问题由真理子回答,但是,如果是不喜欢的问题,也许真理子是不会回答的。而且,羽川还给真理子的父亲,发去了电子邮件,对方也同意了。
真理子来到了外间屋,看了一下羽川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随后真理子说了是“阿特利”,羽川答应,明天给她的父亲发去。在邮件中,不仅有这个问题,还有父亲对她祝愿的话。
“问题肯定会圆满解决的,女儿你就尽管放心吧!……”
看到这句话,神谷真理子的心中,并没有显得多么高兴,也许父亲还有许多话没有讲。自从被诱拐以来,真理子第一次体会到了,父亲的体温和家庭的温暖气息……
在后来的时间里,真理子在心中,反复地回忆着父亲的话,心中也充满了力量。
“问题肯定会圆满解决的,女儿你就尽管放心吧!……”
真理子在口中喃喃地私语道。她突然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全身都僵硬了。至今还从来没有想过的一个念头,闪电般地掠过了她的大脑。
爸爸根本不是可以做到这件事的人!
父亲不会是屈服罪犯的威胁,违心地做出判决的人!父亲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但是,父亲也绝不会放任不管我的。”真理子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这样坚信。
“但是,他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救我呢?”目前真理子不会知道。
但是,正因为这个疑问,使她豁然清醒了,能够正视这么多天以来,与自己相伴的担心、焦虑和恐惧。
我想回家!我想早一天回家!……
“啊,我一定要回家……”
真理子一边喘息着,一边抽动着身子。她把双脚“吧嗒”、“吧嗒”地狠狠砸在床板上。这是因为此时此刻,她感到肚子里面,仿佛有无数虫子在蠕动一般,令她痛苦不堪。
她听到了敲门的声音,真理子一下子从床上下到了地上。她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门口,并且摆好了防备的架势。
真理子没有回答,但门锁被打开了,房门一下子撞上了真理子用来防身,而堵在门口的办公桌上。
羽川润从门缝中向里边看着,并把放着早餐的托盘,轻轻地放在了办公桌上。
“早上好!凛子小姐,睡得好吗?”
羽川例行公事似的,每天早晨都要有的问候,声音中充满了疲惫,而且也不响亮。从门缝看上去,他的脸色也不好看,看来他已经失去了当初精神百倍的神采。
“从今天开始,你到这里,已经是第三个星期的第一天。还有正好两周,你再忍耐一下吧。一定要吃东西,坚持下去哦!……”
这些话,仿佛是羽川在鼓励自己一样,他等了等,看见真理子不想回答的样子,便把门锁上离去了。
真理子抬起头,看了一下墙上的年历,自己用口红划的斜线,已经把“27”日划掉了。这是她每天晚上睡觉前,必须做的一件事。
今天是第13天的星期四,难道今天羽川没有外出吗?
这时候,真理子注意到了汽车。这间屋子的外面,好像是个后院,院子的前方,是一片茂盛的树林。但隐约之间可以看到,前方的道路上,时不时有灰颜色的车辆通过,而且,还可以听到发动机的声音。同样颜色的小汽车,每天往返的时间不一样,快的时候,有间隔40分钟就往回返的。
当真理子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时候,是大约10天以前,羽川润把真理子带到外间大房间的时候。从那个房间里,还可以看到山和大海。
刚来到这里时,羽川说,这里离镇子有10公里远,但是,如果离镇子太远的话,他就不可能方便出去买食物。平均他每三天,就要外出一次。
他去干什么?真理子不知道,但如果是仅仅去买食物,大约用40分钟就可以往返吧。那么就是说,这里距离小镇有10~15分钟的路程。
但是,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从这个房间逃出去的。她已经仔细检査了好几次。玻璃窗安装得十分牢固,并且又钉了一遍横板。屋里的卫生间也是如此。
果然,下午时分,汽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辆灰色的汽车,朝前方的树林中驶了过去。两个小时以后,那辆小汽车又返了回来。
后来又过了15分钟的样子,羽川又来敲门了。进来的羽川润,把早餐的托盘拉了过去,又放进去了午餐。由于橘黄色的新鲜水果,散发着扑鼻的香味,真理子马上意识到,这是刚刚买回来的。
“怎么没有吃呀?要坚持下去,就得吃东西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羽川润看了一眼,一点儿都没有动过的早餐,又叹了一口气。其实看上去,他也比刚来的时候,身体消瘦了许多。
正当他要转身离开时,真理子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让我到外间屋里去一下吧。”
羽川润听出了这个声音里面,从来没有过的轻柔的语气,刹那间吃了一惊。然后,马上对真理子笑了笑:“好哇,这样才好嘛!”真理子也点了点头。
第一次是在10天以前,后来又有一次,羽川润把她带到外间屋的。那次羽川说:要给她拍张照片,邮寄到真理子的家中。当时,他还让她坐在了沙发上,迅速给她拍了一张照片。后来他像要留住真理子一般,漫无边际地和她聊天。说了许多他对过去小时候的美好回忆,和他引为自豪的事情。还说了他在巴黎的日本人学校学习时,和其他学校的巴黎姑娘的初恋;在日本上智大学的时候,自己和同学们做乐队演出,他吹萨克斯管,还在新宿的俱乐部里,追过比他大的女歌手的事情。
那时羽川润说得高兴,还拿出酒来,喝着喝着,他的脸色就变得红润起来,语调也大了起来,而且,他看真理子的目光,也变得很热辣了。真理子感到这一点后,就马上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后来的第五天夜里,羽川让她看了父亲发来的邮件内容。那时,真理子来到外间屋,在笔记本电脑前,看着父亲的邮件。
真理子告诉了狗的名字,并把邮件的内容,深深地记在了脑子里。她回到里间屋后,反复背诵着父亲的话,一个人痛哭起来。
后来又有一次,羽川润突然闯进来后,顿时吓了真理子一跳。
“太好了!……你父亲让你放心等着,他发来的邮件是这样说的!……”
那时,真理子坐在电脑前面的时候,羽川把双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而且,还想要进一步抱她的样子。真理子一下子跳了起来,疯了般地摆脱了他的纠缠,躲进了卫生间里,并反插上了门闩。她在里面躲了一个小时,直到羽川死了心,答应不再骚扰之后,她才慢慢出来。
后来,羽川润还是不断地找空子,一旦有机会,他还是闯进来。每当这时,真理子就要躲进卫生间里,把生了锈的淋浴喷头卸下来,放在浴缸旁边。她打算必要的时候,用淋浴喷头做武器,反抗羽川的行动。自从被诱拐之后,她决心宁愿死于暴力,也绝不允许羽川玷污自己。要为父亲保卫自己的清白……
而今天,真理子的这个态度,怎能不令羽川十分吃惊,甚至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呢?
“老是憋在这个房间里,心情非常不好,还是这个大房间里舒服呀!……”
“是……嘛,啊……对嘛!那我们今天,就一起吃午餐吧?”
羽川润十分高兴地点了点头,马上拿来了盛有饭菜的托盘。这间房子里的阳光灿烂,晃得真理子有些睁不开眼睛,她好像解放了一样,伸展着双手走向窗户。
真理子情不自禁地欢呼着。草坪上长着两、三棵椰子树的庭院,右侧就是一条道路的拐弯。真理子一边小心地窥测着,在里边桌子上摆放着餐具的羽川,一边看着自己的手边,高高的玻璃窗框上上着插销。她一边把脸贴在玻璃上,向外张望着,一边悄悄地打开了插销。
“今天太晚了,肚子一定饿了吧,来吃饭吧!……”
羽川润向走近餐桌的真理子劝道。餐桌上摆满了火腿、香肠、土豆色拉以及法式面包……
羽川还准备了两只空酒杯,向真理子劝道:“阿凛小姐,喝上两口,心情就会好的。”
他向两个酒杯里,稍微倒了一点威士忌酒,并把一只酒杯,拉到自己一边。
“为剩下的两个星期干杯!……”
真理子象征性地,把酒杯碰了碰嘴边,便尽可能地吃了起来。羽川由于只是喝酒,没有怎么吃东西。
待在这间屋子里,也听不到汽车声和人声,真理子的身边,只能听到鸟叫声。
不一会儿,羽川的脸色就红了起来,双眼也湿润了起来,他不停地扫视着真理子。那是一种别样含义的眼神。
“阿凛小姐,马上也要和你分别了。”羽川润声音低沉地呢喃着,“我们不会第二次见面了,这次分别就是永别。想到这一点,心中就特别寂寞。”
“永别?……”真理子的心中一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两周后,我就自由了?还是……”
真理子的心跳停止了。
“阿凛小姐,我们再也见不到面了。”
羽川润像是看透了,真理子的内心疑问一样,对她说道,他歪着嘴,又灌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脸色一变。
“阿凛小姐有爱的人了吗?”
“啊!……”真理子大吃一惊。
“我有好几次,都只想你一个人。”
“混蛋,快点放我回家!……”真理子真想大声喊道,但她还是愤怒地忍住了。
“真的呀。那么你的梦是什么?……难道还是想当一个模特吗?”
“真的,如果有这个可能的话……”
“那好办,因为是你嘛!由我的调教,再求求经纪人,以我的力量,就可以使你成为世界上一流的模特!……”
真理子竭力压抑着心中的痛苦,向对方问道:“那么,羽川先生的梦想是什么?”
“我吗?……”羽川突然发出了一阵狂笑。但他马上又恢复了正常,双眼虚无地望着半空。
“年轻的时候,我的梦是在巴黎的蒙帕纳斯,开一家小小的咖啡店,店外卖鲜花。”
“好漂亮啊!……”真理子附和地说道。
但是,在真理子的心里,她非常想问对方:你梦中的愿望,是不是实现了。因为害怕,没有问出口。
这样一来,羽川润就会顺势问自己,为什么这样想?
“我当模特的时候,是经过认真考虑的。可今天呢……”他的双眼盯在玻璃杯底部,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啦?……”真理子紧紧地盯着他。
“我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羽川润遗憾地嘟囔着,“我的身体已经非常差了。”
“是有病了吗?”
“可能是得了癌症了吧,可是以前,我从来没有把身体当回事儿!……”
“可能是我当乐手的时候,一累了就吸海洛因,那时也好弄到手……”真理子不太明白,吸海洛因究竟是什么体会,但她认为:现在羽川的身体这么差,也许和他当年吸毒有关。
“不过,我也想了想,人不能和命运抗争。”
他把一根香肠放到了嘴里,又一下有了精神。也许他是强撑着打起精神来吧。
“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我就戒酒,再治疗一下身体。如果命运成了我的朋友,我再开始我新的生活。人也不能总走背字吧?我说,你是怎么想的?”
他是在问诱拐了真理子这件事吧。羽川一边摇晃着身子,一边盯着真理子问道。
“哎,阿凛你怎么不喝呀!”
“我……喝不惯威士忌。”真理子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因为我一喝酒,头就疼。”
“那就喝葡萄酒吧?”
“也行……不过,有甜酒吗?”真理子向他开口。
“哎呀!……原来你想喝甜酒呀!……有得啦!……”
羽川润重复了一句。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进吧台,来到放了许多葡萄酒瓶的地方。
“这一瓶怎么样?”
羽川从最上面一排,取下一瓶异型的紫葡萄酒瓶。这时,真理子看到了他上身穿着T恤衫,下身西服裤,腰间也不是鼓鼓囊囊的。
当羽川刚刚把手放在酒瓶上往下拿时,他突然“啊”了一声,那个酒瓶掉了下来,在地上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羽川遗憾地摇了摇头,低下了身子。
当羽川全都隐在了吧台内侧后,真理子迅速行动了,她马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在没有声音的地毯上,来到窗边,用手推开了已经打开了插销的窗户。由于她用力过大,窗户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真理子翻身跳出了窗户,跳到了草坪上,迅速朝右侧跑去。真理子穿了一身运动衫,脚上穿了一双短袜。
她终于穿过了草坪,来到了道路上。这是一条两、三米宽的、土和石块组成的、坑坑洼洼的道路。这条道路的前方,是一片树林,右侧是一条干枯了的、河谷一样的河床。
真理子拼命地逃跑着。她非常得意,自己曾经在高校时的田径项目。她被羽川润劝着,自己也喝了一点酒,如果喝得多了,体力就不行了。
一定要拼命跑,为了父亲!……
前方的道路平坦了,并开始有些弯曲了,同时还可以看到地上的车轮印。如果羽川开车追来,自己就钻进树林!现在只能不顾一切地拼命地逃跑。
正在这时,从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混蛋,等一等!……站住!……”的叫喊声。真理子的心脏,一下子紧缩了起来。
声音并不太远。一定是羽川追上来了。
“等一下……我开枪了!……”
真理子一惊,不由得回头看了一下:果然是羽川追了上来。他穿着T恤衫,手里拿了一只手枪还是什么,真理子看不太清楚。
“站住!我要开枪了……”
声音越来越近了,恐怖顿时袭上了真理子的全身。
现在成了下坡路,并可以进到树林里了。进了树林,视野非常暗。
“这是摆脱羽川润的好机会!……”她跑得更快了。
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什么东西。有条黑色和银色的“绳子”,从树上垂到了地面上。
当真理子离近了看清时,全身一下子僵硬了,她尖声大叫起来:那是条两、三米长的蛇!
她想拼命闯过去,但由于紧张,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摔倒在了地上。
7月14日星期五早晨,吉武则之来到了最髙检察厅。在他上班后不久的9点20分左右,房间里的电话铃响了,电话中传来了女秘书的声音:“早上好!……前几天警察厅刑事局说的文件送到了。”
“噢!……”吉武顿时感到心跳加快了。他马上告诉对方,立即把材料送到办公室来。
在这个大空的信封里,和他预期的一样,是巴黎的ICPO来的答复。他是昨天下午3点钟,给对方发的传真。
由于时差的原因,昨天夜里,对方才会收到信涵。大概今天一早,他们才看到的吧。
内容全是英文写的:
神谷真理子、羽山勤两人,于6月26日23时59分,乘坐发自新加坡的悉尼-新加坡航班231号,事实已被证明。
国际刑警组织来的电文,都和平时的一样,一点儿都没有热情的语言。
这件答复中,还增加了“231”次航班中,乘客的名单。吉武迅速扫了一遍,确认了在第二等席的普通舱里,果然有真理子和羽山的名字。
“是23时59分吗?”吉武情不自禁地喃喃私语后,苦笑了一下。
田村良介开始委托新加坡的出入境管理局,核査一下真理子的出入境的资料,但费了很长时间。后来他实在等不及了,便提议经过国际刑警组织,进行公开地调査。由于这是大海捞针的工作,所以,他们也没有抱多大希望,因此便认为:真理子是6月26日到达的新加坡。
扣除他们转机的时间差,对方向从6月19时至第二天零时,各航空公司的大约百余次航班,发去了进行调査的请求公函,结果确认了真理子,确实是乘坐最终的一架航班。
在向国际刑警组织照会的时候,也把已经锁定的姓名一并报告,因此,同时也将羽山勤的名字,加在了报告当中。
吉武则之马上和田村联系,并立即赶到了他的办公地点。
“从日本飞往新加坡的,真理子的飞机票只是一张,也就是说:那不是转机的机票,而且还没有行李票,可能是从新加坡的樟宜国际机场搭乘的。”田村看完吉武拿来的传真后说道。
从新加坡的日本航空公司分公司的答复,也从昨天发到了。
“这就是说,罪犯为了清除他们的痕迹,是尽可能地耍尽了手腕。恐怕他们买了去悉尼的机票,也根本没有上飞机吧!……”吉武则之叹道。
“那就是在他们隐藏的地区买的?”
“可能吧,不过,利用别的地区窗口过代销点,也可以买的吧。”
“那我们去哪儿?是悉尼还是新加坡?”田村看了一下墙上的年历。
“还有13天啊!……”
这是指判决日期,吉武来时就想到了这一点。
要是再委托悉尼的出入境管理局,或者驻地的航空公司询问,恐怕又得十天半个月的了。那么,就会失去追踪他们的机会。
“还是求助警方吧!……”吉武则之如此说。
田村也同意了。
“我去向警察厅的主管说说。由警察厅下达给警视厅,请他们派遣合适的人选。只是一定要绝对保守秘密。争取尽快发现,和将他们一举捕获。”
“我想检察院也一同,派去一名工作人员,不断向我们报告事件的进展情况。”
“我也完全赞成!……”
同时,他们又向国际刑警组织请求,通知悉尼警方,给予大力合作。
他们还请求外务省,向澳大利亚的日本大使馆,提出积极配合的要求。
吉武则之也被这一系列的协商工作,弄得筋疲力尽。
究竟派谁去,此时田村也有些为难。
“派一名英语好的人最合适。”
“是啊,这样的人,到哪儿都没有问题……”
羽山勤一直夸耀自己的法语好……吉武一下子想起了辻村春子的报告中的话。
警察厅刑事局国际二科的警视曾根刚、警视厅刑事部国际搜察科的警部北尾千五郎郎、和东京地方检察院主任搜察官三加田成治一行三人,于7月17日星期一的早上七点半,从东京成田机场乘直达航班,到达了悉尼国际机场。三个人都持外务省核发的因公护照,他们是昨天晚上9点10分,秘密飞离成田机场的。
曾根刚只有30来岁,显得十分年轻,但他已经是一名老手了,而北尾千五郎也多次执行,海外的犯罪事件调査,今年46岁了,也是经验丰富。而且,他们两个人的英语,也都十分娴熟。从检察院来的三加田成治今年34岁,是主任搜察官,具有出色和敏锐的判断能力,同时他的英语学习,也是十分刻苦的。
他们从机场大楼的一层税关出来后,一名30来岁的、高个子、身穿蓝色西服的日本男子,马上向他们三个人迎了上来。他看了一眼北尾千五郎手中的日文月刊杂志后说道:“对不起,各位是樱田门来的人员吧?”
北尾千五郎点了点头,对方马上说道:“我是日本大使馆的关光彦。”
由于来之前,已经得知悉尼的日本大使馆二等秘书,亲自前来机场迎接,于是他们便进行了一番寒暄。
听说请求悉尼警方协助调査的公函,是昨天从国际刑警组织总部发来收到的。这时,关光彦稍稍退后一步,回过头说了一句:“这一位是悉尼警方,协助我们的警官。”
于是,一直站在柱子旁边的、两名身穿便服的白人男子,慢慢地朝这边走了过来。关光彦与那两个人,用目光打了个招呼后说道:“我已经安排了机场里的一个房间,我们到那儿再详细介绍一下吧。”
北尾千五郎一行人跟着关光彦,乘坐机场内的班车,来到了机场大楼前。
这里和日本的季节正好相反,7月份的时候正值严冬。但天空明亮,太阳向大地倾注着灿烂的阳光,只穿了一件薄夹克,会感到丝丝寒意。由于温度很低,这里的空气,使人感觉很凉爽。
他们进了大楼,关光彦重新为大家进行了介绍。
悉尼警方派来的两个人,一个人叫作卡斯丁·克拉克,另一人名叫法兰克·巴利森。职务都是巡查部长。他们身材高大,快人快语,十分活泼的样子,他们一一握过手后,便围在了桌子旁边。
“我们刚刚到,还没有喘气儿,就想尽快把下一步的工作商量一下。”曾根用流利的英语说道。
同时,他还把从日本国内,收集到的有关神谷真理子和羽山勤的面部照片复印件,他们两个人的年龄、特征、护照号码、到达悉尼的航班等资料,交给了悉尼的这两名警察。
“他们应当是6月27号上午9点15分到达的。”看上去年龄稍微大一些的警官,看着手中的材料说道。
“目前我们也就知道这些。后来他们是隐蔽在了这里,还是又飞往了其他国家就不知道了。”北尾千五郎解释道。
“那么,应当先去机场的出入境管理局,那里保管着出入境人员的资料。”
“机票不是全程购买的,就是再去其他国家,也得先入境再说。”巴利森用带有一点口音的英语说道。
“在澳大利亚,如果是旅游的话,可以签90日以内的签证。”
由于签证可以通过网络系统申请、批准,所有在日本的澳大利亚的大使馆,和旅行社代理都可以办理。因为只要没有申请人的犯罪记录证明,就可以轻松获得通过。羽山就是没有犯罪记录,才可以堂二皇之地进入悉尼的。
“他们两个人,十有八九是进入了悉尼。如果后来再没有出国的记录,那么,极有可能隐藏在了澳大利亚国内。”
巴利森两个人,用赞同的目光,肯定了刚才北尾千五郎的判断。
“这样的话,在出入境管理局的计算机管理系统里,就可以査到他们的信息,我们马上去看一下吧。”巴利森说道。
三加田成治想起了自己的经历,便加了一句:“不过要进入这个管理系统,十分费力吧?”
巴利森歪着头想了一下说:“因为数量太大,也许需要几天的时间吧?”看来他也没有多大把握。
刚刚到达悉尼的北尾千五郎三个人的行李,还存在日本航空公司的事务所里,他们打算尽快展开工作。
关光彦、三加田成治和克拉克,立即去了机场的出入境管理局,北尾千五郎和巴利森则去了机场内,新加坡航空公司驻悉尼的分公司。因为真理子他们,是乘坐的新加坡航空公司的班机到达的悉尼,所以,首先去那里打听一些线索,最为合适。
已经经过了三个星期,如果运气好的话,还是可以了解到一些线索的。
曾根刚把到达这里后的一些情况,通过电子邮件,向东京的警察厅汇报过去之后,打算再去其他的航空公司,进行调查。悉尼的机场共有20多家航空公司。
出入境管理局在机场大楼的三层。这个专门审査出入境旅客的机构,与成田机场里的一样,都设在不太引人注意的区域。
克拉克他们进去后,向最近的一名男子,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然后用英语说明了来意。
中途,关光彦还插了几句,于是这名男子,便朝里边一点的办公桌走去。坐在里边的、像是负责人一样的一名男子,一直盯着关光彦他们看。
关光彦再次解释了他们的来意。看样子这里的警方,已经和这里打了招呼了,但这边还没有做什么事情。
那名负责人在听完了关光彦的话后,仿佛终于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事情,便将关光彦一行三人,依次带进了房间,在这里,三加田成治又补充了刚才的一些事情。
“6月27号的卡片,还没有录入计算机,放在这里,只能手工査找。不过,要是知道了入境日期,还是比较好找的。”
“啊,那和日本的管理一样,简直太好了!……”
不一会儿,工作人员便拿来了一堆卡片。看到这些,克拉克和曾根说,再去其他航空公司,了解一些更多的情况,便转身离去了。
关光彦和三加田成治,开始査找乘坐6月27日,新加坡231航班到达悉尼的乘客名单。他们在300张黄色的卡片中,没有找到神谷真理子和羽山勤的名字。
护照的号码也没有错。逗留地方都是“悉尼·南十字里饭店”。护照上还注明了职业是“公司职员”,逗留日期为“一周”,目的是“旅游”。
这些记录的内容真假另当别论,但真理子和羽山通过悉尼出入境管理局,进入了澳大利亚,确实是事实。
接下来,两个人又开始査找,人数不多的浅绿色的出国卡片。这次是每天有几万张的巨大数目,但231次航班到达的6月27日9点15分以后,如果他们要换乘飞机,必须需要一些时间,因此,三加田他们格外注意,上午10点以后出发的航班。
这次,三加田成治回忆起自己在日本成田机场,寻找真理子的卡片时的情景,便注意到与现在的査找是不一样的,这里的名单,绝大多数是外国人,日本人很少,所以,先从国籍上査就会快一些。
在査找了大约两个小时以后,关光彦刚说了一句“休息一下吧”, 三加田成治正好从一堆卡片中,发现了一张标明国籍是“JAPAN”的英文字母,然后,他立即把目光转向姓名——“KAMIYA MARI”。
护照号码也和真理子的一样,这一堆的卡片,是在6月27日到达的,澳大利亚国营航空公司的365航班。
三加田成治情不自禁地大声欢呼道,然后,便和关光彦査找同航班的人名。
“混蛋!……没有哇!……”关光彦说道。
不一会儿,三加田成治也摇了摇头:他们预想会和真理子同机的羽山勤,竟然不在其中!
“奇怪呀……这是怎么回事儿?”三加田成治询问关光彦,但关光彦也是一脸疑云。
下午3点钟的时候,北尾千五郎等六个人,在机场的快餐店里,匆匆吃了一顿快餐后,又聚在了开始来的房间里,重新交换各种情报。
“新加坡的航空事务所里,十分遗憾地没有一个人,记得真理子和羽山的事情。只是他们两个人的行李,在悉尼找到了。”
北尾千五郎向大家汇报了这一情况之后,又看了一下三加田成治说道:“但在同一天的,澳大利亚国营航空公司的登机旅客卡中,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是的,是那家航空公司的365次航班,是14时20分,由悉尼飞往新?喀里多尼亚岛的努美阿,并于当天18点到达。”
“努美阿……”北尾千五郎沉吟着。
“是新?喀里多尼亚岛的中心岛中的镇子。”关光彦说明道。北尾千五郎像明白了似地,用手轻轻地敲着桌子。
“啊,那还真是法属的岛屿啊!……”
“对,那里的日本游客比较多,还有从成田机场直飞的航班呢!”
“只是出入境卡片中,只有真理子。”
三加田成治的话,让曾根刚又点了点头:“把6月27号,365航班的旅客登记表要过来了,的确只有真理子,搭乘了那架航班的经济舱,没有羽山勤的名字。”
在找到了真理子出国的卡片时,三加田成治使用手机,给曾根刚打了电话,于是,曾根刚便和克拉克一起,来到了澳大利亚国营航空公司的办事处。
他们到达以后,马上着手査找羽山勤的卡片,但是一无所获。曾根也接着在澳大利亚国营航空公司继续查找,而在其他航班里也没有找到。
“也就是说,羽山勤和真理子,在新加坡到悉尼时,是在一起的,而随后5小时,由悉尼开往努美阿的航班中,只有真理子一个人,羽山勤的下落不明。”曾根刚说完,看了一下同行,“这一点怎么解释呢?……”
“我认为一定是有人,做了真理子的同行者,带着真理子去了努美阿!……”北尾千五郎马上发表了这个意见。
“那么,羽山勤呢?……”
“是不是留在了悉尼,或是乘别的航班逃走了呢?”
他们两个人的讲话,由关光彦向悉尼的两名警官做了翻译。
北尾千五郎继续说道:“还有一种可能:羽山就是真理子的同行者,他利用了伪造的护照!……”
“你是说,他在悉尼伪造了护照?”曾根刚反问道。
“是的。这个理由就是,他没有用澳洲的ETAS,而如果买了从新加坡经由悉尼的联系,就可以在判明他到达新加坡的时候,已经转票走了。”
“那为什么羽山勤留在了悉尼?”
“这个一时还说不清楚。”北尾千五郎郎摇了摇头说,“不过,也许是他伪造了旅行护照,目的是为了制造混乱,如果一旦警方对他发布了通缉令,他就可以远走高飞了吧?”
听了以后,曾根刚用同意的样子点了点头,又把旅客登机的名单,摊在了桌子上。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上面。
“不管怎么说,同行者要么就在真理子身边,或在机舱里的什么地方……”
于是,大家便把名单和座位号,一一进行了核对。
澳大利亚国营航空公司的365航班,是定员为350人的空中巴士,里面分为经济舱和豪华商务舱两部分。真理子是在经济舱左侧,靠窗户处的座位。在她的名字旁边,用圆珠笔标记出来了。
“咦,她旁边这个名字,像是中国人嘛!……”
“这里也有一个东方人的名字。”
其中有20多人,是包括日本人在内的,亚洲的中国人或韩国人的名字。其中有羽山勤吗?
三加田成治听说过,凡是负责偷渡的蛇头们,常常以中国人的名义潜入日本,因为这两个国家的名字比较接近,易于伪造。
“我看反正得去一下努美阿,并且,必须通过法国政府,求得帮助。”曾根刚说着,看了一下关光彦。
“多长时间有去努美阿的飞机?”
“噢,从悉尼飞是一天一个航班,也许有时还没有航班。”
就是问克拉克,恐怕也是分淡季和旺季吧。于是,关光彦马上和机场问讯处打去了电话。
“现在是每周五天有航班,每天一个航班。”
“明天呢?……”
“明天有下午14点20分起飞,下午18时到达努美阿的航班。”关光彦看着刚刚记录下来的笔记说道,“那和真理子那天的,是同一个时间呀!……”
“那么,我们今、明两天再在机场内,认真地査一査。”曾根刚像征求指示的样子,向北尾千五郎郎看去,虽然北尾的级别比曾根要低,但北尾千五郎郎一直是曾根刚的前辈,实际经验十分丰富。
“好吧,我们马上去澳大利亚国营航空公司的服务台、机场内的外汇兑换处、快餐店、烧烤店和免税店,再进行详细地了解、收集真理子和她的同行者的线索。虽然过了许多天了,但是要找日本的男子,还是比较显眼的,看了他们的照片,也许会有谁能记得呢!……”
这时候,机场的女服务员端进了咖啡。他们稍事休息后,北尾千五郎郎、克拉克和巴利森便出去了。曾根刚和三加田成治乘坐关光彦的汽车,去了机场附近的饭店。
曾根刚在饭店里,向东京的警察厅,详细地汇报了工作进展状况,并强调了有必要,再和巴黎的国际刑警组织联系,通过法国政府,向他们的海外自治领地提出要求,积极配合日本的警方人员。同时,警察厅还委托驻巴黎的日本大使馆,向法国内务部外事科提出请求,在明天傍晚之前,进行共同搜察。
三加田成治向东京的地方检察院,进行了汇报,同时对方也要求三加田,一旦有了消息,马上通报。日本与澳大利亚的时差,仅仅一个小时,因此,这边刚刚5点,在日本就是4点钟。
与地方联系完毕后,两个人又返回了机场。
在饭店21层的三加田成治的房间里,可以一览无余地鸟瞰到,植物学湾鲜明的蓝色景致。
这时候,高桥事务官打来了电话。
田村良介在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后说道:“那么,羽山勤和真理子,两个人分别行动的可能性最大。不过,你们打算怎么干?”
“我认为这个阶段,下决心还太早。我认为:北尾警部说得也有道理,所以,我有些吃不准。我们是重点査人质,还是査罪犯?万一在这儿找不到羽山勤,也许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找到他了……”
“你可别吓唬我呀!……”田村良介急匆匆地打断了髙桥的话。
“作为搜査人员,当然要追查罪犯了。但是,在这里找到真理子,是重于一切的先决因素。我们要集中力量,尽早解救出人质。我希望贵方也和我们的愿望是一致的。”
第二天是7月18日星期三,曾根、北尾、三加田和关光彦四个人,乘上了14时20分,起飞的澳大利亚国营航空公司的365航班的空中巴士,飞往了努美阿。
从法国政府发来的要求,当地政府和努美阿警方,配合日本调査人员的命令,也于18日上午到达了。这是今天早上,从东京警视厅向住在饭店里的曾根通报的。看来法国的内务部和国际刑警组织,也明白了日本派人到国外,调査这个事件,一定是发生了紧急事态,于是,这次的动作也非常快。同时,在悉尼机场内的调査也有了结果。
在通过两层楼的“出国审察”前方的免税店里,一名在化妆品柜台卖货的日本女售货员,看到了真理子的照片后,忽然有了反应:“对,我记得这个长得很可爱的日本女孩,曾经用日语买过东西来着。她买了两、三支口红,是用现金买的。”
当问到她是否还有同行者时,她稍稍回忆了一下说道:“啊……一开始,我以为是她一个人,可是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名男子,急急忙忙地把她带走了……”
于是。北尾千五郎把羽山的照片,让对方看了看,那个女孩儿点了点头说:“我觉得是这个人,但当时他带了一副太阳眼镜!……”
看来真理子的同伴就是羽山勤,有了五成的把握。而另一方面,仅仅从登机卡片上来看,还不能认为:羽山勤出国了。
后来他们在午餐时商量,结果决定,委托克拉克继续在国内,追査羽山勤的下落,4名日本人飞往努美阿。关光彦之所以与他们同行,是因为地理上的原因,和新?喀里多尼亚岛的有日本人保护通例的缘故。
在努美阿的栋多乌塔国际机场,他们于预定的晚上6点钟准时到达了。由于这里和日本,差了两个小时的时差,于是,他们又调整、增加了各自手表的1个小时。
他们四个人乘坐出租汽车,径直去了努美阿警察署。他们首先要了解当地的各种知识,然后判定具体的营救方针。
从车窗望去,一片片的原生林,使人想不到这是在一个海岛上。大家都默默不语,大概都是认为:这里是最终解决问题的实地了吧。
40分钟以后,终于可以看到大海了,不一会儿就进了努美阿的镇子中心。暮色的大街上车辆稀少,白色居民住宅,被五颜六色的花丛包围着,一派和平宁静的景象。
“警察署在海港附近,位于维多利亚大街的中部。”关光彦对大家说,他曾经来过多次,而且也见过署长几面。
一进入政府和办公大楼的区域,出租车便在一栋灰白色的石砌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关光彦向站在警察署入口处的皮肤黝黑、身穿制服的警官,用法语讲了几句。这里的警方是用法语交流的。
那名警官马上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然后将曾根刚等四个人带了进去。
他们被带进了一间窗外生长着髙大的椰子树的房间里,在那里等了不过五分钟,门被打开了,五名身穿便装的法国人走了过来。
其中一名头发花白、留着胡子的人,与关光彦握了握手,并亲热地说了句什么,关光彦也用法语,和他交谈了几句,然后,他们把曾根等三个人,向他做了介绍。
“这是署长菲利浦·比诺先生。他接到了法国政府的命令,尽可能地协助我们!……”
站在署长身边、长着鹰钩鼻子的男子,又上加了一句:“诱拐事件在本地,有20多年没有发生过了,所以,我们选派了精干人员大力协助。”
关光彦都一一做了翻译,曾根刚也用法语表示了感谢。
“我们深表感谢。此次事件在日本国内,还没有公开过,希望各位也秘密进行调査。”
听着曾根连着强调了三遍“秘密调査”,三加田成治又强调了一下,一定不要向新闻界透露。因为如果这次出色营救出人质,在日本国内,会使警方大大有光的。
然后,双方一一相互握了手,传达了努美阿警方的热情相助之意。这个人口有20万的和平之岛,也许会因为这四个日本人的到来,而有所震动了吧。
大家全部坐定以后,曾根刚开始用流利的英语,把迄今为止的事件过程,和这次的调査目的,向对方说明了一下,并说明他们一行四个人,认为这里便是事件的终点站。
三加田成治也充分展开了自己的看法。
诱拐人质的是一个犯罪团伙。而且,如果他们潜入了新加坡、悉尼或是美国的话,调查起来将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因为这些地方,都是人口极多的大都市,那么,如果是潜伏在一个岛国,就会容易一些吧。
另外,罪犯为什么选择了新?喀里多尼亚?
也许因为这里对许多人而言,是个十分陌生的地方,或者就是犯罪团伙和这里有什么关系?
如果这里的罪犯人数众多,就可以有效地监视人质,就算是在公寓里,也可以轻易地做得到。
但如果罪犯人数少,那么,每天24小时不间断地监视,就有些困难了,例如:如果人质在关押地点大声呼救,就会被发觉,除非关押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但如果大规模地査找,肯定会打草惊蛇。
“不让罪犯察觉,那又应当怎么办?”三加田成治的心中十分焦急。因为这件事必须尽快完成。
“已经晚了吗?不,无论如何也要尽快……”
就在曾根刚一行四人到达悉尼之后,除了三加田成治之外,在东京的其他人员,马上对羽山周围的人和事,进行了周密的调査。而且,这个事件仅仅是警察厅和警视厅的几个人知晓,还没有动用搜査一科。
7月12日星期三,辻村春子和长谷川努芭,从“阿·皮安特”的经纪人那里,打听到羽山勤在当地,被贷款人追索的事情,所以,他怀疑羽山勤透支了信用卡。
于是,田村决定马上向高利率金融业内信用社,和信用卡的发行公司进行调査。
在20世纪80年代末期,日本地下高利率的金融业十分猖獗,后来实行了借贷金业的规则后,又产生了以暴力形式的催还贷倾向。
社会上有不少家庭主妇,参与到了这一行业中来。由于有一些小型的中介公司,吸收这部分人的资金发财,常常无法正常还贷,于是,他们便上了黑名单。
上了黑名单的公司,开始将这样的“业务”流向“街金”,所谓“街金”,就是以“老鼠会”的形式,从大街上非法募集资金。多以中小企业为对象,并也与个人进行私下交易。如果金额大,获利也高,于是,专有一部分人以此为生,并形成以暴力手段,胁迫中小企业和个人,强行加入的局面。
使用信用卡时,如果卡中没有了金额还透支使用,信用卡公司便会来函催促。在其无法偿还时,就以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到处办理信用卡,最终导致破产。
尽管公司对开办信用卡的客户资料连了网,但也无法一家公司、一家公司地核对査找。
7月13日下午,长谷川努芭来到了羽山的住所板桥区成增的“云雀融资公司”。这家公司是“阿·皮安特”的经纪公司,从事务所上贴着的名片,得知了这家公司的名称,同时还说明开办着査阅街金登记名的业务。
它是在与电车的高架桥连接的、一栋小楼的二层上,开着的一家店子。这时候,这里只有一名40来岁的店员。
长谷川努芭让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搜查许可证明”后,翻了一下他的账簿,便说了起来:“羽山勤先生最初是1998年12月来到这里的,并进行了30万日圆的融资。后来他又来过几次。而且,也有过期不能还贷的情况。但今年3月30日,他却一下子还清了连本带利,一共83万日圆的借款。”
长谷川努芭待说明了这些以后,要求这名工作人员,提供了必要的证明复印件后便离开了。
她又乘上了电车,在成增下了车。她找到了羽山勤住过的公寓。羽川住的公寓,是那种水泥预制板建成的普通住宅。
今年29岁的长谷川努芭,在搜査小组中年龄最小,这次的调査,也是她担任的第一次。她从成田机场的出入境管理局开始,一直査到了罪犯的居住地,对她来说感慨颇多。
她在出入口的信箱中,没有看到过羽山勤的名字,所以,便顺着各个房门查找起来。一共有三个房门没有挂姓名牌。长谷川依次敲了敲后,都没有反应,而且,多数的邻居家中也没有人。
于是,长谷川努芭只好又回到一楼,敲了敲第一间房门,她感到里面的走廊上有了动静。
隔着防盗门进行了回答后,对方打开了房门。对方是一名60多岁的妇人。长谷川努芭让她看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证。
“我记得羽山勤先生,或者叫羽川润先生在这儿住。”长谷川向老太太问道。
“要是羽川先生就住隔壁。”她指了指旁边的门。
“平时和他有来往吗?”
“那倒没有,也就是见了面,略微点一点头而已,他人还挺随和的。”她回忆了一下后,爽快地答道。
“最近你在什么时候见过他?”
“啊,这一阵子就没有见过他了……”
这名老妇人用手抚摩了一下满是皱纹的脸,并介绍说:自己和儿子、儿媳妇一块儿住,在这里已经住了四年多了,羽川勤是在一年半以前搬来的。但他的外出和回家,也没有丝毫规律,她也只是在走廊上,偶尔和羽川勤见过面。
“而且,他家里好像从没有客人来过,但电话特别多。有的时候,从白天到夜里,差不多一个小时,就来一个电话找他。我们的墙壁很薄,听得很清楚,我儿子下了夜班都吵得睡不着……”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今年的一月、二月……还是三月来着?……”
她歪着头想了想,认为是天快暖和的时候。
长谷川努巴推测着:有可能是融资者,向他催款的电话吧。
“没有什么客人来过他家?”
“没有!……”老太太摇了摇头,一边想着一边说,“不过,在电话特别多的时候,倒来过不少人,不过,我倒不觉得是什么正经人,因为他们常常,会在房间里大吵大闹。有时候我外出去买东西,偷偷地看一下他的房间,还看到三、四个人,连推带搡地拉扯着羽川先生,样子真吓人……”
“原来是这样啊!……”长谷川努巴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问,“你知道羽川先生的朋友吗?”
“啊……最近一次,我看到什么人,用车把他送来过。”
长谷川一下子来了精神:“最近?……6月还是7月?”
“6月底的样子,因为那会儿还是下梅雨的时候。”
“那就是三个星期之前的时候了。是什么车、什么人,您还记得吗?”
“反正是很大、很气派的车。”
“颜色呢?”
“黑色的。”
那老太太解释说:那是一次她买东西回来的时候,看到羽川勤从一辆停在离公寓200米远的,一片菜地旁的车上下来了。他从助手席上下来以后,还向驾驶席方向,鞠躬致谢的样子。
“开车的是怎样的人?”
“我在后面看了一点,而且那时天色有些暗了……大概有30~40岁的样子吧。”
对融资方面的调査,到7月17日星期一结束了。羽山勤过去,曾与一家有资质的信用卡公司签订过合同,但由于他的银行账号被査封了,因此,这张信用卡就不能使用了。这是一年半之前、即1999年2月的事情。后来,他又不断地办了几张信用卡,都是无效的卡,但他却用这些信用卡,透支了大约300万日圆的资金。
利用不需要复杂手续、但是利息很高的髙利贷融资,是他1999年9月的事情。他以每笔为50万日圆的额度,先后向四家高利贷公司贷款,后来因为他上了不良债务的黑名单,以后就再也没有借成。而那四家公司中,有两家他已于今年3月末还清了借款。
关于街金一事,仅仅知道他于1999年底,从三家从事借贷业务的公司,借了150万日圆,而到3月底也还清了。
如果说一年半之前,羽山从一名现役职业模特退出,仅仅做一名讲师和星探,时间并不太长。而在那之后,他借债650万日圆。而且是以一部分利息还债,取得信任再借款,形成滚雪球似地,囤积了大笔资金。
但是在今年3月底,他便一下子还清了250万日圆的借款,给人一种被逼无奈的样子。
从哪儿也得不到证实,这笔巨款,是他正当职业所得的。
那么,3月底他究竟干了什么?……
7月18日傍晚,辻村春子在晚上七点半,办完了地方检察院的工作,她离开了办公室,乘地铁朝神谷町走去。
前几天,辻村春子与大羽山勤五岁的姐姐——住在千叶县船桥市的大川礼子见了面。这是她从羽山的户籍底卡中,査找到的地址。
当时辻村春子找到了那里。那是一处小规模的住宅小区,在入口处有一名户籍警察。辻村春子向那个警察,说明了自己非同凡响的特殊身份,得知礼子的丈夫,在当地的一家汽车加油站工作,分别生有19岁、3岁和1岁的3个孩子。
接着她就径直拜访了礼子,想了解羽山勤的工作情况。因为羽山勤下落不明,她认为他一定与某个事件有关。
礼子一边侍弄着两个儿子,一边回答着辻村春子的问话。如果她不是刻意隐瞒的话,看样子,她并不知道这几年来,弟弟所做出的一些事情。
“最近一次见面,是在前年9月的时候,已经过去两年了。后来再也没有打过一次电话。”
于是,辻村春子问了一下那年9月份,羽山礼子和弟弟见面时的情景。
“当时他好像工作不顺心,身心疲惫的样子,而且……”礼子有些不解的样子,“他的生活,看来非常了不起吧。那时他当模特,正是十分红火的时候。”礼子叹了一口气说道。
“羽山先生有没有很亲近的朋友,或是平日里来往很多的人呢?”
“这个嘛,其实还是一些平时一起在乐队的人,因为他常常对我提起过他们。”
“怎么和这些人联系呢?”
“我只记得一、两个人的电话号码,因为我把过去娘家的电话本带来了。”
说着,她便取出了一本已经翻得很破旧的电话本来,并指出了两个男子的姓名。
“他们都是十二、三年前,阿勤在乐队时的朋友,也不知道这些人,现在都在什么地方了。
他们的母亲,就住在附近的一处小区里,一个人生活着。但羽山说,自己一去,反而会让母亲操心,所以,他来姐姐礼子这儿的时候,从来不去看望母亲。
辻村春子从礼子的家里告别后,决定打一下那两个人的电话号码。其中一个人的电话打通了,但说号码的主人变更了,他也不知道原先的机主是什么人。
另一个人叫土屋晃二,接电话的人,像是他的父母。对方说晃二已经结了婚,搬到别处去了;还告诉了她电话号码。辻村春子试着,又打了这个电话,但对方回答说“我丈夫可能还在工作单位”,也把晃二工作单位的电话告诉了她。
辻村春子把电话打去后,对方听到“羽山勤”三个字,马上有了反应。他说他和羽山勤是大学时代的同学,毕业以后,两个人还经常有来往。辻村春子把告诉礼子,寻找羽山勤的理由,也同样对晃二讲了,并提出要和晃二见个面。
“我从明天早上,要去大阪参加一个摄影活动,晚上回来……”土屋晃二说出了一个辻村春子,不知道的摄影师的名字,说自己要去做那个人的助手。
他们在地下铁神谷町,有一个摄影工作室,可以在那幢大楼一层的吃茶店见面……
在这幢大楼一层的、小而整洁的吃茶店里面,除了在一盆大棵盆景背阴处,坐着吸着烟的一名男士外,其余都是成双成对的客人。
似乎他感到辻村春子是朝他走过来的,马上抬起了头,然后,他们相互介绍了一番。土屋晃二恰巧与羽山勤同龄,今年应当都是34岁,但他那张被太阳晒得略黑的颜面,显得更年少一些。他穿了一条牛仔裤,黑黑的长发向后梳了一个马尾发型,一副时下艺术家的打扮。
“我们干乐队的时间,前后一共有三年左右。我和羽山都是留了级的,但一毕业也都找到了工作,所以,我们两个人的关系特别好……”
土屋晃二用真诚的语气,回答着辻村春子的问题。他虽然毕业后就就了职,但十分喜欢摄影,也有意在这方面发展,于是今天选择了这条道路。
“羽山下落不明了?”他担心地问道。
辻村春子便对他说明了,羽山的家人已经向警方,提出了寻人请求,并说,羽山有可能卷入了融资事件中。
“你和羽山先生经常见面吗?”
“那倒不,要是有事时我们见面。过去我们还常常一起喝酒。但后来他的肝病严重以后,他就不喝了,而且我也有家……”
“最近你们见过过面吗?”
“6月20号的时候,我们还见过一面。”
“那很近嘛!是你主动找他的吗?……”辻村春子好奇地问。
“不,是羽山给我打电话来的。”
“那他一定是有什么事了吧?”辻村春子如此问对方,因为刚才土屋晃二对自己讲过:没有事的时候,他们很少联系。
“啊……是的。他求我帮个忙……”土屋说着,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不是钱的事吧?”
土屋晃二一下子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不是,那时候,他正抖得厉害呐!……”
“你和羽山先生交情最深,没有像你这样的人,对他更可靠了吧?”
“这个嘛……”土屋晃二想了一会儿,突然抬起了头,眯起了眼睛说道,“一年以前,我和他在新宿的,一家饭店的大厅见面时,他讲过他为了钱非常发愁……”
于是,当时,土屋晃二就借给了羽山勤一些钱。那时正当他们闲聊时,电梯的门开了,羽山一看到电梯里走出的人,就马上站了起来,冲着土屋说了句“那么以后再联系”,就迅速离开了。
羽山勤向从电梯里出来的,一名身穿深色西服的男子,郑重地低头行礼,那个景象,至今还留在土屋晃二的脑海中。
“那家伙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举动呀!……”土屋晃二一边回忆着说道,“我仅仅从远处看去,就觉得那个人,比我还小一些的年纪,却留着一嘴的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