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村岬子听到:从自己的脚边的手提包里,传出的手机鸣叫声的时候,心脏不自觉地猛然紧缩起来。她似乎以为是错觉,但还是把手伸进手提包里。
“对不起!……”她向正在翻阅着,放在玻璃茶几上的商品目录单的副院长,道了一声抱歉后,一边连忙离开,一边按下了“接听”键。
“喂,什么人?……”岬子出了门就答道。
“喂,是我!……”
岬子一听到是守藤秀人那粗重的声音,不觉一阵眩晕。也许是她从今天早晨开始,就一直在等候他的声音的缘故吧。在今天坐电车的时候,看着商品说明书的时候,她也总是有手机在响的幻觉,好几次伸手去到手提包里取手机。
“你在哪儿?”
“牙科诊所。”
“和你说的一样呀!……”守藤秀人一副开玩笑的语气。
“对!……”上村岬子一脸严肃地答道。
“还要多长时间?”
“怎么也得三、四十分钟……”
“两个小时总够了吧?”
“大概吧,因为这家诊所还有午休,一直到下午两点上班。”
“事情办完了,我想马上见到你。”
“好。在哪儿?”
“我现在在车站大楼的房间里打电话。你来我这里的时候,一定要千万当心,别让警察跟踪。”
“什么?警察会跟踪我?”岬子顿时大吃一惊,急忙四面环顾。
“万一嘛!……我刚才开车,从这个诊所门口前经过,特别留意了一下,没有可疑的车辆,也不像被人监视的样子,不过还是多加小心吧。”
守藤秀人好像是在大堂的电话间里打的电话。他对岬子仔细地介绍怎么来,岬子把听筒紧紧地贴在耳朵上,一字不落地仔细倾听着。
昨天晚上回到公寓的时候,岬子被警察突然堵在了家门口,等他们一离开,她就马上去附近的公共电话亭,把事情的经过对秀人讲了。自从在青梅发现尸体以来,岬子就意识到:警察迟早会找上门来的。但当警察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她还是万分胆怯。
守藤秀人在向岬子说明了线路,然后低声说道:“果然发生了!……”同时,他也赞同岬子对警察的解释,而且非常满意,“我想马上见到你,以后的事情……”他如此吩咐着。
“嗯,是应当尽快见个面。我一会儿再和你联系。”
然而今天一早,警察又来找上了门。岬子心里没底,于是,她再次用公共电话,给守藤秀人打去了电话。由于秀人没有开机,她便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然后,按照计划接待客户去了。
“大崎车站大厦的‘飞翔饭店’。”岬子重复了一遍,“我的房间是7018,你只要开车,两、三分钟就可以到达了。”
“可是我没有车。”
“没车?”
“今天早上,警察把车开到警察署里了。”
守藤秀人大吃一惊。但他还是坚持说,要详细面谈后,便急匆匆地挂了电话。岬子马上回到了接待室。
那家牙科诊所,距离大崎车站步行15分钟左右,是去年开业的。岬子魂不守舍地和这位副院长,商定了购买人工绢花的意向后,已经是9月14日的下午一点钟了。她计划尽快乘坐电车,从代代木赶去见守藤秀人。
和这名年轻的副院长,终于在下午两点以前谈完了事情,并讲好下次带来实物后,岬子马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不从停车场走?”副院长指了指玻璃走廊问道。
“不,我想步行一阵。”岬子边说边站起身来。
但是,岬子没有走刚才进来的大门,而是朝后门走去。她从用铁丝网围着的院门,出去后来到了胡同里。秀人担心她被警察跟踪,所以,让她很麻烦地多绕几个圈子。
在下着小雨的道路上,看不见行人和车辆。岬子打着雨伞,奋力地向车站方向走去。
她在拐弯的时候,特意向身后张望了一下,不像被人跟踪的样子。这时驶来了一辆出租车,她马上招了招手。
守藤秀人说的那家饭店,在这几年新盖的车站大厦的二层。岬子已经知道了房间号码,便径直来到了电梯间。她一进到电梯间里,刚才一直紧张着的心情,才稍稍地松弛了下来。大概警察不会抓住自己和秀人在一起的“现行”吧。
七层的走廊里面,安静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但岬子还是不敢快步。她一下子走过了,然后又转回来,找到了7018号房间。
门铃响过后,从房间里传来了秀人“来了”的声音。
“是我!……”岬子低声呼叫。门开了,岬子左右扫视了一眼后,迅速钻进了房间里。
守藤秀人一把搂住了岬子,岬子也把脸庞,紧紧地贴在了秀人的胸前。过了一会儿她稍稍抬起了头,看着秀人那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粗大颈部,那十分熟悉的粗大喉结,她把脸向秀人的颈部贴上去。突然间闻到了熟悉的体味,抑制不住的激动,一下子涌上了她的心头。
守藤秀人的嘴唇,一下子堵住了岬子的嘴。两个人相拥着,趔趔趄趄地倒在了床上。秀人压在岬子的身上,尽力地吸吮着她的额头、双眼和脸颊。然后性急地分开岬子的衣胸,一把抓住她那隔着乳罩的乳房,又用手指抚摸着她那突出的乳头。
不一会儿,他又解开了岬子的乳罩挂钩,把嘴唇和舌头,紧紧地压在她的胸部,吸吮着她的乳沟,和充满着性感的乳头。他那坚硬的胡须,直接激惹了岬子身体深处的躁动。岬子沉醉了,她感到自己仿佛被融化了一样,她此时真希望自己,就这样被融化掉了……
但是,不一会儿,守藤秀人就停止了身体的跃动。他的脸移到了上村岬子的面前,直勾勾地盯着看,并开始抚摸她的脸颊。
“你受惊了吧?”守藤秀人轻轻地问道。
上村岬子点了点头。从他的问话中,岬子产生了勇气。
“不要紧的。”
秀人起身,离开她来到了窗边;岬子也从床上站了起来,收拾了一下散乱的衣服。
守藤秀人打开冰箱门说道:“喝罐啤酒吧。”
“嗯。”上村岬子机械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坐在窗边摆着的桌子两边,守藤秀人把啤酒分别倒进了两个水杯里。从窗户向下望去,整条大街都笼罩在烟雨之中。
岬子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不觉感到十分奇妙。她和秀人不是第一次约会,但是,在这样的氛围中,还是第一次。
守藤秀人的浑厚语音,把岬子再一次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你说车被开走了?”
“对,今天早上来过的警察……”
成城警察署的两名警察,在早上8点的时候,就堵在了房间门口,提出要将车带回警察署。在岬子不知所措的情况下,迷迷糊糊地签了字,按了手印,并交出了汽车的钥匙。
“我没办法,只好和他们下到了车库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汽车给开走了……”
“动作好快呀!……”守藤秀人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样,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但他的口气依旧冷静。
“我昨天听说你受到了警方的盘问,就马上给律师打了电话,但这个人在出差,昨天夜里没有联系上。今天上午我才见到了他,把情况对他讲了,当时他说:下一步警方可能要调查肇事车辆。这时是不能拒绝的,否则他们还会来调査的。”
只是守藤秀人没有料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快。
“下一步,警察恐怕要把弄到手的证据,和你的汽车对照一下,当然不能仅凭这些就定罪,不过,也难说会是什么结果。”
“肇事逃逸被捕的比率,近乎百分之百,你知道吗?”岬子吃惊地望着守藤秀人问道。
“嗯,我也听说过。但这并不是绝对的。因为这百分之百当中,包括了许多自首的肇事司机,所以,这个百分之百中,还含有不少的水分。”
“啊……原来如此!”岬子第一次听说这项法律。
“再说,就算是确定了肇事车辆,也不一定就是车主本人开的嘛。我听说有不少这样的事情,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当时的地点也没有监控录像。”
守藤秀人牢牢地盯着岬子的双眼,喋喋不休地安抚道。
肇事事件是两个星期以前的8月31日夜间发生的。后来,两个人在9月8日星期三的夜里,在新宿的饭店里幽会。那时是事件发生后的第八天,尸体还没有被发现呢。
“发现小铲,成为特定的事故现场,这是不走运的。但那时并没有发现尸体。再忍耐一段时间吧。”当时秀人是这样在岬子耳边安慰的,“如果再过一个星期或十天,警方如果还找不到尸体的话,随着尸体的腐烂,证据就会全部消失了,再往后就只是肇事逃逸和遗弃尸体罪了。”
当时岬子听起来,心情才多少好了一些,而且,守藤秀人为了慎重起见,把岬子当时用过的手机,收到了自己这里。
“还是等你彻底忘记了这件事情以后再用吧。”
但就如同嘲弄他们两个人,自作聪明一般,第二天的电视新闻里,就报道了在9月8日傍晚,在青梅的山中树林里,白幡母子他杀的尸体被发现的消息。岬子一下子感到如坠深渊。
后来,几乎每天,上村岬子都要用公用电话,和守藤秀人进行联系,向他讨教办法。后来警察终于找上门来。岬子回答的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都不记得,让警察感到,这辆车是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别人使用了。
然而,在尸体被发现后的第五天,警方一大早就派人来,带走了这辆有嫌疑的肇事汽车。
“我刚刚给我的律师打了电话,告诉他那辆车被警察带走了。”守藤秀人凝视着岬子的双眼,胸有成竹的对她说道,“在这之前,我认为有两点,在我的意料之中,一个就是警方还不能确定,你的车一定就是那辆肇事的汽车。”
发生肇事事件后的第二天,岬子也依照秀人的建议,把车内、轮胎、后备箱进行了打扫。于是,岬子马上想到:车内不应当留有搬运过那两具尸体的痕迹了。
“尽管这样,警察还是会注意你的行踪的。所以,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表现出很自然的样子来。”
“嗯。”岬子含混地答应着。
“另外,万一你的汽车,被警方认定了,就是肇事的车辆时,这样的话……”守藤秀人像忍受伤痛一样,皱起了眉头,“你不要躲避警察传你去作证。”
听到这儿,上村岬子仿佛站在了一堵冰冷的墙壁上。
“无论如何,就像我说过了好几遍的那样,那辆车的车主,不一定就是肇事凶手。而且,你不是说:你从青梅回来,把车停进了车库,这段时间里面,没有任何人看到吗?既然这样,你就是要坚持说,你几天晚上没有外出,也不知道有人动了你的车,以及汽车受了伤的情况。”
从青梅回来的时候,也是守藤秀人开的车。直到到了惠比寿公寓附近时,才由上村岬子开的。
“以后要求你到警察署作证时,你一定要带上律师,我已经拜托过他了。”
“每次都要带着律师去吗?”
“对。只要去警察署,你就叫律师和你一块儿去。而且,你一定要表现出,无法忍受这么长时间的作证。”
“原来如此!”岬子冲着守藤秀人点了点头,“好吧!……”
“但是,你不可以轻易改变你的证词。所以在警察向你调查的时候,你一定要头脑冷静,不要让他们抓住你丝毫的破绽。而且要向我说明一下当时的情景,这样我们才会选择最佳的对策。”
守藤秀人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不稳定的神色,岬子不觉心中不安了起来。
“最佳的对策……”秀人喝了一口啤酒,用手背慢慢地擦了一下,沾在胡子上的啤酒沫,停顿了一下后,他的目光有些茫然起来。
他掀开了床罩,拉了拉床单。枕边放着报纸和矿泉水瓶子。大概是岬子去牙科诊所的时候,守藤秀人订好了这个房间,并在等着她的到来。
守藤秀人又开口说道:“我给你找的律师,名叫中进一郎,50多岁,我的父亲和他有许多年的交情。对刑法和民法都很熟悉,脑子非常灵活。所以,我在一定程度上,把所有的事情,都如实对他讲了。”
“中进先生的意思,也认为警方目前,还没有找到特定的肇事车辆,也没有抓住你肇事的证据,这样的话,你只要坚持否认这些事情,逃脱的可能性不是没有的,但是……”
“我明白了!……”上村岬子木讷地点了点头,看到守藤秀人面色有异,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是……”
“但是,万一他们掌握了明确的证据,中进先生认为,尽早坦白才是上策……”
守藤秀人说到最后这句话时,低下了眼睛。
“让我尽早坦白……”
“也就是说,如果无法避免被捕,在受到起诉量刑时,还可以减轻自己的刑事责任。”
“量刑?……”上村岬子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也就是法官在判决时,所用的专业法律术语。这也是我们一方,据理力争的一个手段。所以,一旦你到了被捕这个阶段,坦白一切,可以使警方对你产生好感。对于量刑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可如果我要被捕了,又会怎么样?”
“所以,你一定要仔细地,把你受到警察盘问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律师,他会决定你下一步的方针。”
岬子木然地呆在那里,她感到一阵阵心寒,上下牙齿“嗒嗒嗒嗒”地不停地打着冷战。她一刻也忘不了,自己在犯罪的当时。虽然在她的脑子里,闪现过好几次,自己要被捕的情形,但从秀人的口中,说出催促自己坦白的话时,仿佛自己被扒光了衣服,当街游行示众那样孤立无援。
“当然,如果你那辆汽车,不能被确定是肇事车辆,你就到不了这一步。我们这只是最坏的设想。如果你被逮捕,并受到起诉,就要尽可能地减轻量刑,所以,这是最好的愿望。我真的不希望看你走到这一步,我发誓。”
这时的守藤秀人,又恢复了平时他那自信和昂扬的神色来。
“难道真的会到来吗?”上村岬子对着自己心中的“神”,在心里念叨着,“这个报应真的会到来吗?……”
岬子想到这里,不觉抽泣起来了。
守藤秀人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到她的身边。他用双手扶在岬子腋下,把她扶到床边坐下,秀人坐在了她的身边,然后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用力握住她那纤细的肩头。
“那天晚上,不仅仅有你,还有我和你在一起,它和我的人生也连在了―起。”
岬子的头,又靠在了守藤秀人的胸口上,她的眼睛里看到的,仿佛是漆黑的树林。对,那天夜里,我把我的终身大事,都托付给了他,发生事故的当时,我已经彻底糊涂了……
上村岬子屏住了呼吸,守藤秀人双手又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端详着。
“你在想什么?”
“那个包裹……”上村岬子低声说。
“啊,第三天我就收到了。”
“这么说,事情按照计划进行了?”
“对。所以说:如果事情发生了最坏的变化,对对方也会造成很大的麻烦,不仅仅是麻烦,而且也许会被警方逮捕,父亲的政治生命,也从此完结了。他会落个晚节不保的可耻结论。这样一来,不仅是在中央政府,在地方县议会里,也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那么,你要继承父亲的志愿的心思,也就完蛋了?”
“是的。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个事件,也关系到我的人生。万一你被逮捕了,警方和检察院,会全力问出你的口供,那时我也逃不脱,与这个事件的干系的!……”
“啊……是的。”上村岬子木讷地点了点头。
“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承受的。我一定要救你的命!……”守藤秀人语气决绝地说道,“所以,你也要坚持挺住,保住我们的秘密!……”
“救我的命?”上村岬子惊讶地望着守藤秀人的脸。
他刚才说的,仅仅是比喻的意思吗?是不是还有现实的意义……
一种无底的恐怖深渊,把自己瞬间拉了进去。
“岬子,你相信我吗?”
那天夜里,他也问过自己同样的话:“你能相信我吗?”
岬子也和那天夜里一样,坚定地点了点头。目前只有相信守藤秀人,接受他的力量,用他来保护自己了。
守藤秀人静静地把岬子,搂到自己的怀里,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不要回头看。人无论是什么样,都必须相信命运!……”他如此嘱咐岬子。
两个人一齐倒在了床单上。秀人的胡须、身体的重量、以及手指的动作,都深深地刻入到岬子的身体深处。岬子没有任何感觉,强大的恍惚,迅速占据了她的大脑,她沉湎在这里。她感到了压抑。
此时此刻……也许不会有明天了吧!
9月14日的清晨。上村岬子的私家轿车,被警方带走以后,放在了警视厅的车库里。在淅淅沥沥的小雨的院子里,支起了一个帐篷,由数名交通搜査科的鉴别专家,开始了査证工作。
他们将从现场,采取到的汽车上的漆皮、转向灯外壳掉下来的残片,与受损车辆的部位进行比较。拇指大小的黄色塑胶片,与汽车左转向灯的外壳缺损,竟然完全一致。
汽车破损处的白色涂料,也有了一些剥落,这和在现场采集到的漆片,也是完全吻合的。
接下来又摆上了现场拍摄的,汽车刹车时的轮胎痕迹,并与在现场的刹车带上,采集到的残留物,与该车轮胎进行了实际比照,其纹路、轮胎磨损、以及其所含的材料,也是完全相同的。
对车内和后备箱的检査,也在紧密地进行着……
司机座上,铺着一块很旧了的毛线编织的坐垫;在后排座位上,放着几本“安德森”的宣传小册子,与室内装潢设计有关的杂志和面巾纸的盒子。方向盘、车钥匙、仪表盘,还有座套上,都检出了几个指纹、毛发和纤维物,并进行了仔细的医学检査。
后备箱里比较干净,除了千斤顶、备用轮胎之外,只放了一盆小的盆景植物。
警方但再仔细地检査后,发现在后备箱的中间绒布上,有一小块几乎看不到的黑色污块;在后备箱盖子上的右侧,还挂着一丝纤维条。
由于那块污块,被认为可能是血迹,于是,警察立即送到了科学搜査研究所,对其进行了检测;那条纤维,也立即与被害人的衣服,进行了比照。
傍晚这两个结果出来了。
后备箱的污块,的确是血迹,但血型无法检测出来了;而那条纤维,与白幡清香所穿的短袜,的确是同一材质。
综上所述,上村岬子所有的这辆“克里斯蒂”牌轿车,被认为是撞击了白幡母子、并搬运了其尸体的肇事车辆!
第二天即9月15日一早,成城警察署的两名搜查人员,来到了上村岬子的公寓,要求她一起去警察署作证。在这之前,青梅警察署打算对她进行询问作证,但为了不引起大众传媒的注意,成城警察署还是决定先,在本署进行正式取证。
因为肇事逃逸和怀孕的母亲与其女儿,一共三人被撞击后,又残忍地被人杀害、并弃尸荒野的事件,在电视台和周刊杂志上,被耸人听闻地进行了报道后,不少记者日夜在设有搜査总部的青梅警察署,进行“监视”采访。因此,一旦像怀疑对象的年轻女子,在这里出现了,肯定又是一波激烈的报道大战。
在成城警察署,刑事科代理科长阿里警部和井岛巡査部长,在调査室和上村岬子相对而坐。阿里因为当天夜里值班,所以是第一个到达事故现场的。
井岛首先告诉岬子:她的汽车被认定是肇事车辆。岬子身穿浅茶色的短上衣套装,和前天一样,长发在后面用发卡夹着,她那张鸭蛋形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然后凝视着井岛的嘴角。
“反正我们有证据,证明了您的车就是肇事车辆。”
“你有什么线索吗?”
“但我还是无辜的,因为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地开出了我的车……”
“具体地讲讲,你是什么时间发现的可以吗?”
“事后我仔细想了想,我想是9月1日的早晨吧。”
“那件事件的第二天,早上什么时间?”
“早晨8点多钟了。我出门的时候,没有在平时放车钥匙的地方,找到汽车钥匙,于是就找到了一把备用钥匙下了楼。我来到车旁边,才发现钥匙根本就没有拔出来。因为头一天晚上,我从车上往房间里搬样品,所以,我竟然忘记拔掉汽车钥匙了……”
并且岬子说,她觉得车的前轮,向左稍稍偏斜了一些,反光镜也有些变化。但因为工作太多,也就没有过多地想等等。她在回答时语速很快,并且有些紧张。
“汽油少了吗?”井岛的口气,比上次到岬子家里时,有了些温和。
“我没有注意几天前的油量,所以不太清楚。”
“能说说你9月1日早晨的事情吗?”
“可以。8月31日晚上,我在自己的汽车上,放了几个工艺品样品,打算第二天一早,直接送给客户。因为我一直很忙,所以就忘了拔车钥匙了。”
“一直很忙?……”阿里第一次插了一句话。他今年有50岁,脖子短短的,稍稍有些驼背。他探出身子盯着岬子问道,“9月1日,你说你去客户那里,上午11点半左右,你到代代木的公司上班。当时你的女同事,看到你脸色苍白,问你怎么了,你说是累的。这话正好也被其他男同事听到了。大概是你说的‘一直很忙’的原因吧?”
在搜查总部,头天确定了肇事车辆后,便开始对岬子身边的事情,进行了周密调査。也可能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岬子屏住呼吸,观察着阿里。
“由于工作很忙……身体就不好,所以更要加倍工作。”
阿里似听非听地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发现车上有伤的?”
“那也是9月1号,晚上我回到家里,从车上下来后发现的。”
“前车盖上,有一块陷下去了,转向灯上掉了一小块,对吧?”
“我记得车前盖上,早就有一块陷进去的坑……”
“9月1号的早上,你到车库的时候,车是朝什么方向停着的?”阿里突然问道。
“车头冲里面。”
“那么,当你发现车钥匙挂在里面,车前轮也停的有些歪,那么,你也看不见前车盖上的坑了。”
岬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听着:“我马虎了。”
“大概是吧。要是发现车有疑点了当然会报警。”
“也许吧!……”上村岬子苦笑着点了点头。
“你和母亲两个人一起过?”阿里东一句、西一句地问着,“你说自己身体不好,母亲就要多操心了。有没有靠得住的人帮你?”
“这个……”岬子越发觉得莫名其妙,一时不知所措。
“我这样问,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是问你,有没有其他的男朋友?你很年轻,又很有魅力,也应当有一、两个对你不错的男人嘛!”
说到这里,阿里突然止住了话题,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岬子。像一只狡猾的狐狸,紧紧盯着一只猎物。
上村岬子只是轻轻地摆了摆头,也没有抬起脸来。
在对上村岬子进行取证的同时,搜査工作还在进行着。昨天傍晚,搜査人员去了她工作的代代木代理店,向女店长和男营业主任,以及另外四名工作人员,了解了嫌疑人平时的情况。
8月31日,上村岬子计划第二天,直接把样品送到客户手中,于是,她就把要带的样品,全都放到了自己的车上。晚7点后离开了公司。样品里有人工树,所以不能放在后备箱里。而且,由业务员事先把样品或货物,从仓库里提出来先带回家,第二天直接送到客户的例子,以前也曾经有过。
第二天即9月1日,岬子是上午11点半来到公司的,开始处理工作。从8月31日她离开公司,到9月1日上班的这段时间里,她的行动,除了1日上午去,她三个地方送货外,没有人知道。
而关于她的交友关系是这样的:
“岬子工作不错,但她从来不说个人的事情。她的工作性质,使她有许多的客户,工作也忙。最近她有了手机后,连公司里来找她的电话也少了……”
大约10年前,从广尾代理店调到这儿的40多岁的女店长,对搜査人员这样说道。
警方对惠比寿“河畔公寓”的住户,也进行了调查了解。并且还向岬子58岁的母亲郁子,小心翼翼地打听了一下,但都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线索。
于是,他们又了解了一下,关于住户存车的情况。共有28名住户在车库存车。或是在上班前,对他们进行了解的,也有的是走得早,警方又派人去单位进行了解的。他们打算査清楚从8月31日至9月1日,上村岬子的动向。
在停车11号位的白色“克里斯蒂”牌轿车,果然如车主上村岬子所说的那样,是8月31日晚7点半左右就停在那里了吗?
有没有人看到,在那以后的时间里,11号位置是空着的,或者那辆车在夜里又开了出去?
这个调査,也延伸到了沿公寓前的道路沿途。在这栋“河畔公寓”的对面有建筑用房,小的商务写字楼和烧烤店等等。烧烤店是夜里11点钟关的门,但它的二层是麻将室,一直营业到凌晨两、三点钟。从那儿不能直接看到公寓的车库,但也不能排除,有客人目击到出入公寓的车辆。
“我们对这一带的人都非常熟,所以,没准今天的客人,在那天晚上会看到了什么。”
麻将室的老板这样说着,搜査人员也对此寄予希望。
对上村岬子的调査取证,到下午4点暂时告一段落。她有时闭口不语,有时十分惊慌的样子;但是,她所陈述的内容,没有多大变化,所以,从这一点上尚无进展。
“啊,让您受累了,我们用车把您送回家吧。”再一次的询问结束后,阿里警部出现在调査室里,感谢般地说道,“但在您回去之前,可不可以留下三根您的头发?”
“这个?……”
“噢,是这样的,如果有人偷偷开过了您的车,也许会掉下头发什么的。这样就可以排除您的嫌疑。”阿里说着,理了理自己已经十分稀少的头发,“这也是鉴别上的需要。”
上村岬子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后,慢吞吞地打开了手提包,取出了小剪子。
但是,阿里马上摆了摆手:“啊,最好是带着发根。请忍耐一下吧。”
下午4点40分左右,上村岬子乘坐着警察署派来的汽车,回到了公寓门前。她一进家门,母亲郁子就对她说,有一位叫中进的律师打过了电话。白天警方来人时,也对郁子进行了询问,但他们只是对她说,由于发生了交通事故,所以,凡是白色的汽车都要调査,因此,并没有什么担心的样子。
只是她回答警方的询问时,反复说明了岬子在8月31日7点半回来后,和平时一样,母女一块儿吃过了晚饭后,又去了什么地方。而实际那天岬子于7点半回家后,和母亲吃过了晚饭后,8点半左右,去了守藤秀人的公寓。那天正好郁子身体不舒服,晚饭后就迷迷糊糊地躺下了。而岬子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因此,在她的记忆中,只有晚饭后外出这一个“事实”。
很早就死了丈夫,身体多病的郁子,从岬子高校毕业进了公司时起,就变得什么事都由着她了。
上村岬子感到一定有了大事,心情立刻慌乱了起来。她手里有中进律师的电话号码,但她还是到外面的公用电话,给守藤秀人的手机打了电话。她不想让母亲听到这些事情,并且,也想把自己在成城警察署,接受调査的情况告诉他。
守藤秀人一边问着,一边听着。但他没有说自己的意思,心里打算和中进律师联系一下。
“中进律师的事务所在初台,他想马上见到你。”
“你呢?……”上村岬子焦急地反问道。
“我不行。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见面。因为你的行动,已经被警方监视了,这件事我已经拜托中进先生了。他也不同意我们见面。他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中进一郎的律师事务所,位于涩谷区初台的山平大街不远处,那儿是一片高级住宅区。事务所是二层的水泥建筑,外面看上去像一家医院。磨砂的玻璃门,里面的大厅非常宽阔。
接待间里有一名年轻的女子,一听说上村岬子的名字,便立即请她进来了。
岬子的预订是晚上8点,所以,其他的人也许都回去了。办公桌和文件柜到处都是,但没有几个工作人员了。
她在一间装修古朴的房间里,等了一会儿后门开了,一名50岁开外、个头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穿一件灰色的双排扣西服,气宇轩昂地坐在了岬子的对面。他梳着一个大背头式的发型,他的那双与脸不成比例的小眼睛,紧紧地盯着上村岬子。
“我是律师中进。事情嘛,我从守藤先生那里听说了。”他用轻轻的鼻音说道。
岬子先自我介绍了一番,又说了句“拜托了”,然后向中进深深地低头行了个礼。
“我虽然听说了,但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还想让你再讲一遍,那件事情的经过。”
女职员端茶放好退出去后,岬子抑制住紧张的心情,对中进说道。
8月31日夜里,原来打算第二天,要送给客户的样品,由于那家客户,第二天要举行开张典礼,同时要摆放一些人工的树木和花草,因为忙,所以嘱咐她当晚10点钟后送到。于是,岬子晚上9点半就出了家门,开车向世田谷区宇奈根方向驶去。
“你是打了电话后才去的?”
“是的。”
本来她可以走大藏大街,但她迷失了方向,走了公园桥方向。于是她便急忙掉转车头,绕到大藏四丁目的单行线时加速,由于是个下坡,所以,当她发现前方有人的时候,自己已经刹不住车了,于是把遛狗的一对母女撞了。
她打算马上把她们,送到附近的国立大藏医院。但当她把昏迷的母亲,放进后备箱时,她醒了过来,并大声喊着“杀人了”“快来人呀”,于是她拼命地堵住她的嘴,结果这个母亲不幸瘫软了……
“等……等一下。”中进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你为什么要把她放进后备箱里?”
“我的车里,全部是人造绢花和人工树,我又想快点送她们去医院,所以我……”
“你堵她嘴时在想什么?”
“我只是吓坏了……我只想让她静下来,告诉她我要送她去医院……”
“你不是打算杀死她吧?”
“怎么可能?!……我绝对没有这个打算!”
中进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可接下,来你杀害了白幡清香?”
“我不是故意杀死她母亲的,但是我一回头,看到刚才躺在地上的那个孩子,也在瞪着眼睛看着我,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我当时觉得这个孩子像个恶魔,让我感到恐惧……后来的事情我就记不清了。反正现在看起来,我当时被恶魔缠身了,也弄不清楚,是不是我杀死了清香……”
上村岬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捂住了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这期间中进出了房间,拿了一副地图走了进来。
“你勒死了清香后,也把她放在了后备箱里了?”
“是的。”
“然后就直接去了扔尸体的地方?”
“是的。”
“你去青梅是为什么?”
“我在上高校的时候,美术老师和同学们,一起去那里写生。所以,我才去了那里。我一想到东京的山,就只想到那里……”
中进打开了地图。他从地图上确认了,当夜岬子在东京都和青梅市的行驶路线,然后在上面,划了一条蓝色的线。这都是守藤秀人教她说的。
“你是几点钟离开大藏的事故现场的?”
“10点半到10点40……”上村岬子犹豫着说。
“你什么时间到达扔尸体的地方呢?”
“因为中途我迷了路,又绕了弯子,所以,可能是一个半小时吧。”
实际上,上村岬子先去了守藤秀人的公寓,在那儿放下两个包袱后,由秀人开车去的青梅,凌晨1点到达的抛尸现场。
上村岬子说自己避开大道的理由是:“我害怕中途被交通警察截住问话,所以,我想尽快到达那个地点。”
“一个女人用手,把两具尸体从后备箱里拖出来,拉到河边,很费力的呀!……”
中进说着,观察了一下岬子的身材。岬子身高1米65,在中学和高校时打过排球,所以身材匀称。
“我拼命地干呀!……而且,从马路下到坡下全是草,道路很滑,所以不费力。”
中进律师再没有问及,关于抛尸现场的事情,也许他的手里,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更详细的材料。
两具尸体是并列倒在草丛中的。为了不让査明死者的身份,母女两人的手表和鞋都被摘掉了。岬子说她回到车上以后,是顺着来的路,回到“河畔公寓”的。到达的时间,是当日的凌晨4点钟左右。9月1日晚上,自己用垃圾袋,把摘下的手表和鞋子装了起来,放在了公寓前面的垃圾回收处了。
于是,关于自己犯罪的过程,上村岬子终于交代完了。只是她一点儿也没有谈到,关于守藤秀人出现在这个事件当中。从始至终只是出现了岬子一个人,而守藤秀人和车都仿佛不存在一样。
就是这一点,是秀人一再强调的“最后底线”。也就是说,事情发展到了最后一步,全部的罪名,也要岬子一个人来承担。实际上,这次车祸造成的犯罪,几乎都是岬子一个人干的,从刑法上来讲:守藤秀人的罪行,只是遗弃尸体的同谋犯。但为了他的将来,他希望一丁点儿的罪名,自己也不能沾上。特别是引起这次事件的原因的那个包袱,那是绝对不能供出来的。就是担心这一点,他才让岬子把受害人拉到自己的公寓,又残忍地把受害人遗弃了……
“只要岬子严守秘密,我就一定把你救回来。”这是守藤秀入对岬子下的保证。
但这并不是他们之间的交易,这是在极端的状态下,两个人爱的考验,岬子这样认为,而且她也坚信这一点。
在昨天的大崎饭店里,守藤秀人终于从岬子的口中,问出了警方当时对她的询问,自己也和律师说了一样的,特意嘱咐她的话。
岬子又对秀人讲了,今天在成城警察署,警察对她的询问取证。她重复了在电话里讲过的事情。中进听说岬子交出了头发时,守藤秀人的脸色变得阴暗起来。
“他们要了你的三根头发?”
“是的。”
中进双手扼腕说道:“肯定是拿去检测DNA了!”
“什么,检测DNA!……”上村岬子惊讶地喊道。
“也就是说,如果查出来在受害者的身上,有不属于她的头发,那就会鉴定一下,是不是你的头发。肯定是这个目的!……”
中进又思考了一会儿。不一会儿,他分开了一直盘在一起的双腿,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看了一眼岬子,拍了拍脑袋,似乎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上村女士,我一开始从守藤先生那里,接受了这件事情的时候,就认为你马上去自首是上策。但那时你仅仅是接受了警察的询问,车也没有被收走,还有可以观察一下再下决心的余地。但我听了今天你说的事情,我就认为:在你被警方传唤去之前,主动去坦白,说明事实真相还算不晚!……”
“什么?……”上村岬子惊讶地望着面前的律师。
“因为如果DNA检测的和你一致的话,这就成了铁证,会向你发出逮捕令。在这之前你去坦白,减少了警察的麻烦,他们还会对你好一些,对量刑会有影响。”
“我?……自首?”
“不,事到如今,你还不会构成刑法上的‘自首’,自首是在没有被发现犯罪事实,或发现之后,搜査机关还没有怀疑到自己头上时的坦白,以减轻罪责,但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候去坦白,还是利大于弊的。”
岬子的脑子里,马上活动起来了。她还没有下定决心,但却无意识地说了起来:“我母亲那儿……她得了风湿病,身体不方便,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呀!……”
“能请谁帮忙吗?”
“我舅舅家在山梨县的石和。另外侄女在半桥……”比岬子大两岁的堂姐,结婚后住在半桥。
“马上联系一下吧。”中进律师立即规劝她。
“我明天打个电话,和她商量一下……”
“明天不行,还是今天晚上就打吧,要不然就会耽误时间的。”
昨天守藤秀人讲的,万一发生了不幸,他会照料母亲的一切的话,又在岬子的脑子里闪现出来。
“过去我也做过DNA的鉴定,如果赶快的话,两天就可以得出结论,精确的方法大概要一个星期。我认为他们的目的,是要签发逮捕令,所以会很慎重的。因为目前他们没有其他的办法。我认为在他们发出逮捕令之前,尽快去自首最好。”
“这个嘛……”岬子仍然满心疑惑。
中进律师把身体向岬子这边倾斜着,盯着她的脸。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情感色彩。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非常残酷的事情。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样多少会对量刑起作用。我也会全力以赴的!……”
当天晚上,上村岬子给半桥打去了电话,她对表姐泊安津子说,想把母亲郁子送到她那里一个星期,说自己因为业务上的关系,要出一趟国。然后,她打算写一份书面的自首信。
她对母亲也说:因为业务上的原因,自己要离开她一个星期。心情很好的津子说,出国前肯定特别忙,第二天下午,就亲自到岬子的公寓来接郁子。岬子还把存折和印章,硬塞到了表姐的手里。
两个人走了以后,岬子去了银行,存人了两个月的房租。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会“离开”这里多长时间。
离开公司以后,她也要事先把必要的工作,向同事交代一下,然后散布了自己打算休假的消息。她也不希望别人过多地打探自己的私事。
夜里9点钟,岬子回到了孤单一人的公寓里。她连吃晚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会失去判断力和思考能力。自己还要准备好随身的日常用品……第二天上午,中进律师会来到这里,同时带来警察。
她在找替换的衣服时,电话铃响了,是守藤秀人打来的。岬子把自己记得的,律师讲的话都告诉了秀人。
打完这个长长的电话后,岬子把秀人说的每个字,都记在心上了。
“事情刚刚开始。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请你一定不要忘记这一点。”
放下听筒后,岬子发现外面正在下着大雨:“要是那天夜里,也下这么一场大雨的话……”岬子心中暗想。
那个事件以后,她一直埋怨老天爷,没有下一场“及时雨”。今天隔着一层玻璃,不知为什么,又从遥远的什么地方,感到了和当时一样埋怨的心情。
到明天雨会停吗^……她突然感到像是解脱了一样,全身有一种松弛感。
这些天来,岬子一直神形分离,总认为自己的身体是别人的。无法忍受的自责、恐怖,每时每刻都向她冲击着。她仿佛落入深渊一般的绝望。她害怕看到生人,即使一个人的时候,她也感到害怕,害怕走廓上传来的脚步声。
自己的明天、将来,似乎在这一瞬间都没有了。仿佛自己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但是明天,一旦自己去自首了,就一定会带来一种如释重负的“快乐”感吧。守藤秀人说这个事情刚刚开始,但是自己已经,只能交给命运来摆布了……
第二天即9月17日,岬子在昏昏沉沉的睡眠中,早早就醒了。似乎雨还在下,室内冷飕飕的。
中进律师来之前,岬子喝了半杯咖啡,吃了半块面包,然后收拾了一下行装。
8点半钟门铃响了。中进比预定的时间提前来了吧。
“来了”。但没有人回答。
岬子打开了房门。两名比中进更年轻的男子站在门外。
“是上村女士吗?”其中一个人问道。
“是!……”上村岬子安静地点头道。
“你因为杀人及遗弃尸体嫌疑被捕了!……”另一名男子向她晃了晃手中的一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