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白幡彻已在自己家门前下了出租车,时间是8月31日星期二的夜里11点55分,也就是差几分钟就到了9月1日。对他来说,这是难得的早到家的时间。
白幡彻已把公司的出租车通用券递给司机后,站在了桂花树的栅栏前,看见挂着花边窗帘的起居室里还亮着灯。平时他回来的时候,家里都是挂着厚厚的窗帘,不会露出灯光来的,今天澄子还没有睡吗?也许又和平时那样,她倒在清香的床上,和她睡在了一起吧。
他提着笔记本电脑,快步走向了大门。他轻轻地打开了门锁,推开了铝合金的房门。在他开门的一瞬间,白幡彻已那张消瘦的脸颊上,流露出了自然的神色。刚才离开公司的时候,满脑子的计算公式和事务,都渐渐地离自己远去了。他掏出钥匙,打开了关着的房门。
“我回来了。”他喊了一声,但无人答应。
他走进了明亮的起居室里,先打开了空调。似乎已经停了很久了,室内充满了闷热。他在空调机下面脱去了外衣、解开了领带。然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接着吸入的空气里,混杂着食物和油炸后的气味,其中,还夹杂着幼小儿童所特有的甘酸体味儿。
他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吸着,在这里站了一会儿,然后提着笔记本电脑,走进了玄关对侧的一间小屋里。他打开了点灯,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打开,看了一下里面的电子邮件。
这间小屋是他的书房,书架上放着与工作有关的、家用个人电脑的书籍和流通领域的资料。他已经答应了妻子,把书架搬到二楼上去。由于12月份,自己第二个孩子就要出生了,所以,这间小屋里要放一张婴儿床,还要摆进一张供明年上小学一年级的清香的书桌。
这栋别墅是女儿白幡清香出生以前,白幡彻已在草坪上修建的,一、二层分别有两个房间。现在二楼是夫妇的卧室、厕所和孩子的房间。
因为一上二层就会吵醒澄子,于是,白幡彻已先去洗了澡。晚饭他已经在公司附近的餐厅吃过了。
洗完澡以后,他感到了口渴,于是,他再一次回到了起居室,从厨房的冰箱里,取出了放大麦茶的容器。
在冲大麦茶时,他听到起居室的窗户“咔哒咔哒”地响。
“是风吧?……”白幡彻已如此想着,但又像有人在敲窗户。
他快步走了过去,拉开了花边窗帘。原来是阿武,这只4岁大小的雄性小狗,正在用前爪摆弄着窗户。
白幡彻已打开了窗户,阿武摆着尾巴冲了进来,向他表示着高兴,然后,它还把前爪放在了白幡的手掌上,低声鸣叫着。这是平时它要求带它出去散步时的动作。
“这么晚了,不能再出去了。”
白幡彻已这么说着,但是感到很奇怪。除了休息日,平日都是澄子她们,带着小狗去散步的,所以,阿武不应当这样对待自己的。
他一边说着,要解下套在阿武脖子上的项圈。平时在院子里是不戴的,只有外出散步时才给它带上,但阿武用力地拒绝着。
“不让解下来吗?”
白幡苦笑着停下了手。但他对阿武异常的兴奋,又产生了怀疑。他领着阿武上了二楼。
他推开了楼梯右侧的房门,一看女儿清香的床,竟然是空着的。
他又推开了左侧的房门,里面很黑,他认为澄子关灯睡下了。于是,他打开了电灯开关,在双人床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卧具。
“澄子!……”白幡彻已喊了一声,马上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幸。澄子怀孕24周,已经进入了平稳期,但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彻夜不回来,并且还带着清香。
也许娘家出了什么事情?如果她向公司和自己联系,可能自己当时,被会议缠住了身,没有联系上吧。
枕边的时钟,已经是凌晨12点10分了。他多少冷静了下来,给住在市内的娘家、和姬路市自己的父母家打了电话。这两家人都回答说,不知道澄子的去向;而且,澄子的母亲还说,她上午还有事和澄子通过电话。澄子说今天下午,要去水道桥清香的钢琴老师家学琴。
丈母娘这么一说,白幡彻已也想了起来:平时澄子在下午,都要去水道桥,带清香学完琴后,常和其他学琴的母亲一块,去那里吃点东西。也许今天临时有事回来晚了。
那她就不会带阿武去散步了。
这么一想,白幡彻已不觉心跳加剧了:平时要是一天,只让阿武出去一次,它会闹着要出去的;如果吃过晚饭以后,再带它出去一次,它就会非常安顺了。但是,今天阿武自己带着颈圈回来了?
白幡彻已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他立即奔出了卧室,下了楼梯。他抓起汽车钥匙,从玄关的旁门进了车库,慌忙发动了汽车。
白幡彻已的家,位于世田谷区大藏六丁目,是一处旧住宅和新建筑混杂的居住区。平时遛狗的路线都是固定的。
白幡彻已开着这辆客货两用小汽车,非常小心地朝冈本三丁目方向驶去。从那儿再向左拐向大藏大道,穿过“公园桥”的高架桥。在砧公园的黑暗处,一直向右直行,便来到了NHK技术研究所后左拐。
再走一会儿后向左拐,绕到区立综合体育场的围墙后,道路开始下坡。下到坡下时有一条岔路口,左侧通向一个上坡。驶上这条呈“S”状的车道后,在一处很大的折转以后,就进入了东名髙速公路。而在比冈本三丁目再近一点的拐弯处,就可以绕回家了。在这个时间绕这么一圈,用不了5分钟。
转了一圈,白幡彻已似乎没有发现,有交通事故的迹象。如果警方发现了交通事故,这会儿早就和自己联系了。看上去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她们母女都没有回家,难道发生了其他不測?目前只能这么认为。
白幡彻已打算自己步行走一遍,于是便把车向回开。这次他的车速更慢了,睁大了眼睛,向左右仔细观察着。他走在体育场的墙外,来到单行线的上坡路时,心中不禁起急了。因为无论他多么着急,由于天色太暗,根本无法看清楚细小的痕迹。与此同时,白幡越发确信:澄子她们在遛狗时,发生了不幸的事情。
上了坡道的白幡彻已,猛地踩了一下刹车,把车向右拐去。这时,他在路灯的照射下,发现前方的水泥立柱下面,有一个闪着亮光的东西。
他立刻向那个发亮的东西看去,他认为是水泥立柱的反光,又把目光收了回来,但他又马上认真地看了回去。那个发亮的东西,来自水泥立柱的下方。
他把车停在了半坡上。下车的时候,他并没有把那个发亮的东西当回事。
他把这个东西捡了起来。这是个长15英寸的玩具小铲,以前是橘黄的颜色,时间久了,颜色已经脱落了许多,而且露出了里面的铁质。
白幡彻已不知不觉地,一手握紧了这个小铲。因为这个小铲,十有八九是清香拿着,给阿武清理粪便用的!
9月1日零点45分左右,警视厅成城警察署里,突然来了一名30多岁,身穿敞领衬衫、蓝色西裤、表情沮丧的男子。
他一进警察署的大门,就对值班警官诉说,自己的妻子下落不明,而且,极有可能遇到了交通事故。
值班的警官马上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带班的刑事科巡査部长,巡查部长也把这名男子,带到一间小房间里,和接案的警官一起进行询问。
这名男子介绍自己,名叫白幡彻已,33岁,家住大藏六丁目。他说明,自己是在午夜差几分钟,就到12点钟的时候到的家,但家中没有了29岁的妻子澄子、和5岁的长女清香;家犬则带着颈圈,独自在庭院里闲逛。他感到可疑,便开车沿着平时妻子遛狗的路线,匆匆转了一圈。在区综合体育场南侧的坡道中途,找到了平时孩子在遛狗时,用来铲狗粪的小铲。
“这个小铲肯定是我家的!……”
白幡彻已说着,把带来的小铲放在了桌子上,并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愤愤地说道。
“我认为她们一定是在遛狗的途中,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请尽快帮我找到她们!……”白幡彻已焦急地请求道。
“平时夫人都什么时间出去散步?”这名40多岁的巡查部长,用见怪不怪的口气问道。
“今天我不知道,但我认为,至少是在10点多钟了,还在外面遛狗。”
“那个时间很晚呀!”
“要是不出去,小狗就会闹的。”
“孩子也一块出去了?”
“对,我女儿很喜欢狗,因为家犬也非常可爱。”
“府上到了夜里很平静吗?”那名警官插了一句。
“是的,家里只是这条中型狗爱闹……”
白幡彻已十分懊悔地紧咬着嘴唇,但他又马上用急切的眼神,看着这两个警察。
“能不能马上发布寻人启事呢?”
“会不会夫人临时有事,来不及和您联系就出去了?”巡査部长用不太相信的口气问道。
但是,白幡彻已马上生气地摇了摇头说:“我都问了她娘家了,没有那样的事儿。”
“对不起,您还有没有夫人离家出走的理由?我是说您的家庭,并不知道的理由,而她本人又认为,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绝不会有那样的事情!……”白幡彻已一口否认了说,“她绝不会离家出走的!家内已经怀孕24周了,她正高兴地等着第二个孩子的降临呢!”
“24周?”
“就是怀孕6个月了。”
“啊!……”听到这里,巡査部长便皱起了眉头。
“那么……如果她们两个人,万一遇上了什么事故,会不会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一般说来,在交通事故中,常常发生肇事者把受害者拉走的。”
“在现场可以找到线索吗?”
巡查部长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那个小铲上,然后站了起来。
交通搜査科的一名警部补田上信行,和一名警官正好值班。这两个人马上换上了工作服,并上了车,刑事科的巡査部长和白幡彻已,一起坐在后排座上,驶向白幡捡到小铲的现场。
“其他还发现什么异常了没有?例如:有什么交通护栏被撞扁了?”田上警部补问道。
“我捡到小铲后,用手电照了照四周,但因为现场太黑,什么也没有发现。”
现场位于大藏四丁目,距离位于祖师谷三丁目的警察署,还不足三公里的样子。
由于出发前进行了联系,附近的交通警察,已经赶到了这里,正在坡道入口处等候。
白幡彻已指着这条呈“8”型的坡道,第二根水泥柱子的下面说道:“小铲就丢在了那个地方。”
交通警察用强光手电筒,向那个方向照过去。这个亮度比白幡的手电亮了百倍。
两条明显的刹车痕迹,马上被发现了。它距离反光镜的拐角,大约有10米远,形成了一个弧度。这是两条很新的刹车痕迹,长约七、八米的样子,一直到道路左侧的石墙前面才消失。
顺着这条痕迹向前看去,在距离反光镜大约两米远的石墙附近,在有刹车痕迹的路面上,有一处微微泛光的影像。
警官们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们马上赶了过去,那是一块拇指大小的、浅黄色的玻璃片。
“是事故车上的吧?”交通科的警官低声问道,田上信行警部补“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也许是撞击时掉的。”这是一个重大的线索。
随着强光手电筒的光线的慢慢移动,在距离发现玻璃片,大约4米远的道路对侧,又找到了一块黑色的污迹。
这是一块长约十五、六厘米的、椭圆形的污迹,看来很像是少量的血迹。
合并发现了小铲、附近发生了车祸,白幡的妻子及女儿遇难的可能性更大了。
白幡彻已只是呆呆地站在反光镜下,看着这些警官们忙碌着。交通科的田上信行警部补取出对讲机,通知其他值班人员,马上赶到现场。
这天夜里,值班的代理刑事科长是阿里警部。
坡道下方终于传来了警笛声。警车停下后,七、八名警官迅速跑到坡道上来。他们穿着的工作服背后,写有四个明显的“交通搜査”的荧光汉字。佩戴工作帽也是为了安全起见。阿里警部带头走在前面,他个子不高,脖子很短,有些驼背,在人群中很好辨认。
阿里从交通科的田上警部补那里,再次详细地听取了说明,并马上请求警视厅总部的交通搜査科,立即派人亲临现场。
接着他又用对讲机,要通了警视厅通信调度总部。由于不了解具体的肇事车辆的种类,所以,他希望对东京都23个区内所有修理厂的有撞击痕迹的可疑车辆进行审査。尽管他希望尽早进行搜査,但从白幡讲述的,其妻子与女儿的散步时间来推断,事故至少是夜里10点半左右发生的,已经经过了将近三个小时,因此不能对此报有太大的希望。
他还和警察总署进行了联系,要求迅速调査一下辖区内医院,有无接到类似伤者,以及有否急救车出动,接回类似的伤员的情况。
凌晨2点钟左右,警视厅总部的两名交通搜査科的人员,也迅速赶到了现场。车载的照明灯以其巨大而强烈的光,把这一带照得通明如昼。于是,在距离发现玻璃碎片大约50厘米处,靠近道路中央的地方,又找到了白色的漆片,这是肇事车辆上脱落的漆片,也是强有力的证据。
现场的拍摄和严密搜査开始了……
交通搜査科和法医们,熟练地进行着操作。他们戴着橡皮手套,把沾上了血迹的脱脂棉球,放进了取样袋里。那块漆片以及周围的可疑物体,警察和法医也都进行了科学采集。
玻璃片和发现的这些物品,极有可能是汽车闪光方向灯的外壳。两条刹车轮胎痕迹,左轮大约有七米、右轮大约有一米。这是由于位于拐弯的地点,有后来通过车辆重复过的痕迹的原因。但出现在石墙前的轮胎痕迹,看上去却非常清晰。
他们对轮胎的宽度、以及两个轮胎间的间距,进行了测量并拍了照,同时还用专用胶,对其中的残留物,进行了司法采集,准备回去进行化学分析。
阿里一边观察着现场的四周,一边走近了站在一旁的白蟠彻已。阿里在刑事科里,负责恶性案件,所以,他的地位位于科长和股长之间。
“我是成城署刑事科的。”阿里低声地对白幡彻已说道。
白幡彻已把失神的目光,茫然转向了阿里,但他的眼睛里面,又马上出现了希望的神情。
“有什么消息吗?”
“不,没有,你那里也没有吧?”
“没有?……”
“听说夫人怀着孕呢,想必你一定很担心呀!……”说着,阿里向他低头行了个礼。
“不过,警方已经展开了全力调査,我想情况很快就会査明的。我们还要向您打听一些情况。”
“嗯!……”白幡彻已茫然地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你在12点前回到家时,说发现家中没有人,不会是因为别的事情,回来晚了吧?”
“不,我平时大约都是在12点多,个别时有在凌晨3点左右回来的。”白幡彻已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道。
深夜的马路,被强烈的灯光照得剌眼,警官们忙碌的身影,使白幡彻已的脑袋里,处于一种虚幻的状态。
“对不起,您的工作是……”
“我在一家外资的投资咨询公司工作,地点在外苑前。”
白幡彻已在公司的供应连锁管理部门工作。主要从事从大型企业获得消息,提供与商品销售体制有关的方针政策。目前自己的单位,又加入了许多有关研究课题,整天是堆积如山的资料,和通宵达旦的会议,其繁忙程度用简单的几句话,是无法形容的。
“今天夜里的会议比较顺利,所以,我才比平时早些回到家……”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啊。”阿里接着说下去,“如果太晚了,有别的车辆从这里通过,重要的现场证据,就会失去了,而且,今天的天气预报说还有雨呢!……”
阿里推了推眼镜后,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经是深夜了,雨还没有下。
“尽管这样,这个调查的事情,还是个非常困难的事情,是不是有关企业秘密的原因?如果是这样的话,最近是不是接到过什么可疑的匿名电话?”
“根本没有过。”白幡彻已用十分肯定的语气答道,“目前的方案刚刚开始,也不是通过我们进行交易的。”
“对不起,您的家庭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比方说您的夫人,最近有什么烦恼的事情……”
“绝对没有!”
“是这样。那么,我想:她们偶尔遇上了车祸的可能性就大了。事后肇事者把她们,带到了什么地方。”
“有这样的证据吗?”
“有刹车痕迹和脱落的汽车漆料片。”
“这……”白幡彻已的双肩,一下子无力地垂了下来。他那张消瘦的脸庞,一下子扭曲了,双眼也望向了虚无的夜空。
“那我妻子和孩子今晚会……”
“也许在哪家医院里。目前我们正在广泛地调查。”
如果有伤者被送到了医院,肯定会和警方联系的,但也有可能以其他原因入的院。不过,白幡彻已的手机,至今还没有接到这样的通知。所以,看来这个可能性是很小的了。
“因为我们也不知道,她们受伤的程度。”
阿里没有把最坏的可能说出来。
“这个现场,的确是车祸的现场,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我们要尽快找到伤者,把肇事者捉拿归案!……”
这天夜里,东京都内的风力逐渐加大了,还下起了大雨。但大雨是在凌晨3点以后才下起来的。时间比预报的晚了,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对现场的勘察,在大雨到来之前就结束了。
从现场采集的证据,首先被带到了成城警察署。主要是血迹、汽车漆料片、玻璃碎片以及刹车痕里的东西、照片等等。
9月1日上午8点,成城警察署交通科的人员,将这些物证,送到警视厅交通搜査科,重新进行鉴定。该科是专门处理以肇事逃逸、伪装现场、进行诈骗保险金的部门。这里有所有车辆的案件资料。他们首先将现场采集的物证,用显微镜和化学处理的分析结果,与所存资料进行对比。只是血迹被送到了总厅的科学搜査研究所。
与此同时,成城警察署也以交通科为主要负责部门,开始了搜査工作,警察总厅也派来了以田上信行警部补为首的三名警官进行协助。这起事件不单单是肇事逃逸,而且有两个人下落不明了。因为被怀疑为“尸体遗弃”,所以,专案组里的空气十分紧张。
警方从昨天夜里,就和各医院进行了联系,但没有报告说,收到了类似的伤员。但是,光靠电话调查,也许不太准确。
从早晨开始,除交通科以外,警察署里还动员了地域科和交通值勤人员,对有关地区进行走访调査。他们以案发现场为中心,以两个人为一组,对主要道路两侧的医院、汽车修理厂、24小时便利店、出租汽车公司……一一进行了详细调査。由于肇事车辆在现场,遗留下了塑料残片、车灯碎玻璃片和汽车刹车痕,所以凡是白色轿车,都是调查的重点。
虽然对肇事车辆受损程度不明,但警方已经考虑到,肇事者为了隐藏罪证,短时间不会露面修车。
另外,由于车主在修理厂,不会直接与警方接触,所以,他们必须在每一个修理厂,实地调査各种肇事车辆。
对于24小时便利店和出租汽车公司的调查,目的也是发现:是否有人在夜间,看到过可疑的车辆、以及有关目击者的口供等。
现场一方的出口和入口,也都设立了警示牌:8月31日夜里10点至11点钟,有发生车祸的迹象,但因为被害者下落不明,于是,警方必须尽快进行调查。并在警示牌上,注明了成城警察署的举报电话号码,以期待能得到线索。之所以认为事故的发生,是在夜里10点钟到11点钟,是因为与白幡家住邻居的一名主妇,在当天夜里10点之前,听到了从白幡家的前院里,传出过澄子和清香的说话声,她认为她们又是和平时一样,带狗出去散步了。
9月1日的晚报,也报道了8月31日夜里10点钟至11点钟左右,发生在世田谷区大藏四丁目、路上的汽车肇事逃逸事件,并且,伤者至今下落不明一事。并说由于伤者极有可能,被肇事逃逸者带走,因此,警方正严密调查。之所以是仅仅一小段的文字,是因为目前警方对线索一无所获。对事故现场的调査,也在进行着按部就班的工作,但目击者并没有能再提供多少证据。
事故现场的北侧,是区综合体育场,南侧是名为“大藏四丁目绿地”的一片茂盛树林,现场道路的两旁,也没有住宅区。甚至那一带连白天都很少有人通过,环境比较幽静。
“可好歹还是发现了小铁铲呀!……”
“是啊!……没有它就确定不了车祸现场。”搜査人员都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是印证父亲诚心的铁铲呀!……”
第二天的早上,交通搜查科送来了血液鉴定报告结果。标本肯定是人血,血型为A·Rh型阴性。由于白幡澄子和清香都是A·Rh型阴性血,因此,判定是两个人中,其中一人的可能性很大,警视厅交通搜查科,也在积极分析证据资料。
柏油路面上残留下来的轮胎刹车痕中黑色的物质,很明显是新附着上去的。
左右轮胎之间的距离,可以明确车体的大小,但无法确认它的车体宽度和排气量。不过,基本上可以认定,肇事车辆是5位号码的普通家用轿车。
根据轮胎的纹路和轮胎的成分,可以锁定是哪一家的汽车制造公司。但是,在车主购车后,有可能更换了轮胎,所以也要考虑,证据有可能与原车的真正制造公司不符。
轮胎的痕迹,不仅是刹车造成的,而且还包括了踩刹车之前的一段距离,随后由于猛烈的刹车,造成了轮胎和地面的剧烈摩擦而发生的。从这个长度,可以推断出当初的车速。
在平地的场合时,从司机踩下刹车,到汽车完全停止的距离,是时速的1‰X2。如果是时速为60公里的话,到停车时,其距离为36米。但是汽车在上坡时,就得减去相应的距离。
这次从发现碎玻璃片和车漆涂片脱落的地点,到轮胎痕迹消失的距离、加上刹车痕迹的长度和“S”型上坡道路的距离,警方推断出当时的速度,仅有50公里/小时。
这块拇指大小的黄色玻璃片,从其厚度、成分和弯度来看,被判断是前端照明灯上的玻璃。
和这块玻璃片一起,脱落在现场的车漆涂片,更为判断车型,提供了详细的资料。从涂片为白色、上漆方法等,警方迅速査明了汽车的制造公司和车型。制造公司是藤野公司,是1995~1997年生产的车型,而且还在那块玻璃片的背后,看到了一组号码,由此证明了……
该肇事汽车系藤野制造公司的“克里斯蒂”型、白色、1800cc的发动机,1995年1月~6月销售的汽车。
但是具体的数据,要四天后才能出来。
在警视厅交通搜査科特定的、有关肇事车辆的情报,传至成城警察署交通科的同时,他们也将这些材料,同时报到了警察总厅,而且,陆上运输局存有全部的汽车档案,内容包括了汽车制造公司、车名、车型及颜色等。通过报送的有关材料,再进行检查,便可以査到事故发生的当时,肇事车辆的车主、使用者的姓名和住址。
一般说来,大多数的车主都是使用者,如果是公司用车或出租汽车就不同了。
目前,在日本采用的是“N系统”的电脑软件,对肇事逃逸车辆和偷盗车辆进行调查,因此检出率大大提高了。
“N系统”软件即是安装在各高速公路路口,和主要干线道路的无人摄像机,专门用于拍摄行使中的车辆号码,和驾驶者的装置。在目前这个阶段,如果一旦检索出了这些资料,那么就成了有力的证据。
通过调査,1995年1月~6月之间,在东京都内,一共销售了大约2000辆1800cc发动机的此型汽车。四年后该车已经大大减少,只是可以从颜色上缩小范围。
通过对在东京都内的23个区以及市、町登记住址的“使用者名单”,也传送给了成城警察署。从“N系统”中没有该车的资料。
于是,警方只好对每辆轿车,都进行了一一排査。
成城警察署从各科,抽调力量到交通科,组成了60人的30个小组。他们从世田谷区开始,对周边的目黑、涩谷和杉并区等,逐渐扩大到其他区的方法,展开了车辆的调査。
他们也求得了使用者住址地区的交通警察的协助,从居民户籍卡开始调查,目前使用者的情况。因为如果有搬迁走的,其户籍也肯定被迁出。
警方一边收集这些资料,一边派出两人一组的人员,对名单中的车主,一一进行调査,核对有关车辆及其使用情况。
经过了四年,这些人当中,有不少已经变更了地址。陆运局也常常收不到车主变更的报告。在户籍变更的状态下,査找这些车主的新住址,就成了非常困难的事情。
还有不少将车卖给了朋友的情况,那时候就得对买主进行调查。如果这些买主,又变更了住址,那么又得颇费一番周折。而且,他们在调查过程中,对沿途住宅的车库和庭院,也不免多看上几眼,发现白色的车辆,就立即进去调査一番。
这就是所谓的“不放过一辆轿车”的调査方针。
现在在东京都内,每天都有3000万辆车在道路上行走着,而且,肇事汽车也未必肯定在东京都内。
只是特定了车型和年代,还不能让成城警察署的警方,抱有破案的信心。只是在迷途中,他们看到了一线光明。只有科学调查出的证据分析,加之以上扎扎实实的调查、人工搜查,才能把肇事者赶入网中……
家住青梅市梅乡的仲村晶子她们,由40多岁的主妇组成的“兴趣小组”,从今年四月份开始,决定进行登山活动。最初是以登山采山菜,来提髙大家的登山兴趣,但养成习惯以后,山菜没有了,她们依旧兴趣不减,坚持登山。
这天说好了,这几个人又于下午3点钟,在吉野大道的“梅谷岭入口”的三岔路口集合。如果4点半钟返回,那么,正好是上高中的孩子们放学回家的时候,丈夫也是那个时候,从公司往回返,这样就不会耽误做饭和家务的时间了。
尽管采不到山菜和山蘑菇,在山里走一走,心情也非常舒畅。而且,相互之间能把心中的烦闷,说出来痛痛快快发泄一番,也是解除精神压力的好办法。
好好睡一觉,别太拘泥小节,冼洗“森林浴”等等劝慰的话,也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安慰的作用。因此,除了休息日和下雨天之外,这几名主妇几乎天天见面、登山。
在8月的盛夏时节里,她们也仅仅停下了几天,而一进入9月份后,大家再次开始了活动。她们有意避开“梅公园”和秋叶神社这些游人嘈杂的地方,乐此不疲地进行着自己的登山活动。
9月8日,也就是星期三的下午,晶子她们四个人这次没有走梅谷岭的道路,而是沿山尾川向上登山。山尾川是多摩川的支流的支流,河床较窄,水量较多,而且,它的周边都是河滩,再远一点就是树木茂盛的森林。
当时是下午4点钟……
那一带坡度很平缓,但是个下坡。在薄云遮日的天空下面,她们轻快地行走在草丛中。她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临近秋季的干草的清香味儿,耳边传来了欢快的虫鸣声。
山里一天之中,不停地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观察到它们的变化,是一种惬意的享受。在这个季节里,这里非常闷热,但一进入9月,下一场雨后,就会有明显的凉爽感,今天的气温,也比平时低了一些,所以,汗水流在身上,使人感到凉飕飕的。
大概是这样的感觉吧,晶子突然感到了自然界的明显变化。她的目光看到了一处浓密的草丛,连忙向跟在她身后的同伴说道:“注意一下了!……”
她身后的三个同伴,还是一边聊着天,一边慢慢地跟着上来。晶子一边走着,一边用手分开略带黄色的草丛。她突然闻到了一丝恶臭味儿。
她又向前走了一步,那股恶臭味儿更加浓重了。她在密草深处,看到了与草丛不同的颜色。
她又仔细一看,是碎花的布料。她顺着这条布料,向前看过去,又看到了从布料中,露出的什么黑褐色的东西。她又向前走了两步。
这块布料被雨水和泥土弄脏了,旁边还散落着白色和红色的布料。她再定神一看,从白色和红色的布料下面,也有黑褐色的东西露出来,还压在了碎花的布料上。
当晶子的目光,顺着这些布料,再向前看时,她一下子惊呆了:好像是人的大腿……
那么,那白色和红色就是衣服了?
她又在草丛中,看到了一个像是小小的头的东西,她感到脑子一阵眩晕,情不自禁地哆嗦了起来。她不知如何是好,连连倒退了几步,一下子坐在了身边的草丛中。
晶子连忙寻找同伴,当她看到三个同伴的背影时,不觉喊起她们的名字,但不知为什么,她紧张地喊不出声音来,那三个同伴还继续向前走着。晶子连滚带爬地,朝她们身后追过去。
晶子爬行的速度很快,她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然而,刚才看到的情景,一直牢牢地留在了她的脑海中。那个小小的头旁边,好像还有一张圆形的人脸。她直觉感到那是一对母子。而且那两个头,像是相互求救般地靠在一起。那个小小的头顶在了母亲的下颌处,而母亲的头低垂在孩子的头上,似乎是在保护着她。
晶子不觉大声喊叫起来,并拼命地奔跑。她想把刚才的记忆,从大脑里清除出去。那情景似乎撕裂了自己的心胸,她要逃离那凄惨的场面。
回到吉野大街后,她们看到了一名交通警察。四个同伴赶到了那里,晶子向岗楼里的警察说明了来意。
“母亲和孩子的尸体?”这名四十来岁的警官,半信半疑地看着晶子她们。
“噢,是不是母子还不清楚,反正是两具尸体。”晶子把在草丛中,看到的情景说了一遍。
这名警官用手指着市内地图,确认着发现地点。他稍稍思考了一下,便拿起了电话,两、三分钟后他放下了电话听筒。
“能不能随我们再去一次现场?因为总署派的人马上就到。”
于是,晶子和一名主妇上了警车,由于另外两名主妇家中有事,所以没有同行。
薄云的天空上,夕阳开始西下了……
汽车向刚才四个人去过的“梅谷岭”驶去。在来到一家停业的快餐店后,向右拐去,进入了窄窄的山道。
“这条山道沿着沼泽边,只能通过一辆汽车。”这名警官自言自语地说着,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汽车驶过了一座废弃物存放处,车体的底盘摩擦在地面,发出剌耳的声音。
在向前行驶了几米后,警察的汽车停了下来。
“从这儿开始就可以下到沼泽地了。”警官指了指右侧的树林,自己下了车,站在那里说道。
晶子她们也下了车,向坡下走去。
当他们一行人,下到了一块大约有20多平方米的空场上时,可以清晰地听到谷川的流水声。
“还在里面一点吗?”
这名警官一问,晶子便看了看四周。在小溪的对侧,有比红叶红得更早些的黄栌树叶,它们比红叶的颜色更显浓重,所以,晶子对这一带的树木没有印象。
“啊,我记得还得再往前走走。”
他们沿着小溪,又走了100多米,一片半人高而茂盛的草丛,进入了大家的眼帘。
“好像就是在这里……”
晶子再也不敢走近那片草丛了,她只是指了指那个地方。于是,这名警官用力分开草丛,向里面走去。
他仅仅向里面走了两、三步,就退了出来。他那张被阳光晒黑的脸庞扭曲着。
他不再向晶子她们问什么,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手机,激动地把现场的情况和所在地点,向对方迅速作了说明。
这时,两名身穿制服和便衣的警察,也从后面赶了上来。
15分钟后,从青梅警察署赶来的刑事科、鉴别科和法医等人也赶来了。
一名身穿碎花连衣裙的女性,和一名身穿白色T恤衫、红粉相间裙子的小姑娘,与小溪平行的方向,并排仰面朝天地,倒在压平了的草丛中。她们暴露出来的面部和手、脚的皮肤,已经高度腐败,呈现黑褐色的状态,而且,在她们的嘴、眼周围,还可以清晰地看到蠕动着的白蛆。她们全部光着脚。一名50多岁的法医蹲在尸体旁,仔细地观察着。现场的闪光灯“叭叭”地闪个不停。
几名鉴别科的人员,来回从斜坡上和平坦的草地上,焦急仔细地走来走去,寻找着遗留物品。但连一个脚印也没有找到。
没有发现可疑的脚印和压倒草丛的痕迹。如果有的话,那将会成为有力的证据。但由于尸体看上去,已经被放置在这里多日了,所以不可能有太大的希望。
天快黑时,这里的调査工作也结束了。这两具尸体由担架运走,送回青梅警察署,同时请晶子等人一同,来到警察署里录调査书。
警察署沿青梅大街而建,车库的正中放了一张木台。两具尸体放在了上面。在明亮的灯光下,两具尸体全部赤裸着。法医进行进一步的仔细检查。
一般说来,警医是委托医院的医生、或自行开业的医生,不是专业的法医。如果是东京都内23个区的刑事案件,则是由监察医生直接赴现场进行验尸,而在23个区外的事件,一般都是委托警医去验。
法医一具一具地观察着,全身已经呈黑褐色的腐败尸体,其结果如下:成人女性尸体的头部和身体各处,都有皮肤挫伤,出血不多。肋骨似乎骨折了,但从皮肤表面,看不出伤害的程度;那名少女的头左侧凹陷,也有出血。检査结果就是这些。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都是在身受重伤的状态下,被抛弃在了野地里,所以,他杀的可能性大于自杀。于是警方决定,再进行司法解剖。
这名医生的手,触摸至成年女性尸体的腹部时,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痛苦地低声念叨了一句:“太惨了,也许她已经怀孕了呢!……”
“怀孕了?”在场的刑事科长,立即反应道,“怎么回事儿?”
“这不能确定……不过,果真是怀孕了的话,那就是6个月大小了。”
关于离家出走和身份不明死者的报告,每天都从东京警视厅送至各地。但还没有发现,哪个地区有类似的失踪事件。
但刑事科长听到“怀孕”两个字时,不觉一怔。
青梅警察署通过警视总厅,迅速和成城警察署取得了联系。
大约八天前的8月31日夜间,一对在世田谷区大藏,被认为是遭到车祸而失踪的母女俩,从年龄、身着衣物的特征来看,很像这两具尸体。更重要的是,失踪的那名母亲,也怀孕了24周,另外,这名死者也正是穿了一件孕妇服,于是更加证明了,她们可能是车祸事件的受害者。
于是,成城警察署交通搜査组的两名人员,立即带着报案人白幡彻已,赶到了青梅警察署。
在车库里面对两具尸体的白幡彻已,在盯了两、三分钟后,回答肯定是自己的妻女。虽然她们的外形已经严重变形了,但从脸形、发型以及衣服的特征上判断,他还是肯定了。
两个人所带的物品只有孕妇服口袋里的一把钥匙,拴在了一个黄色木雕的钥匙链上。白幡彻已从刑事科长的手中,取过来一看,便马上答道:这是自己家门的钥匙。说完这句话,白幡沉重地深深地吐了―口气。那仿佛是妻子终于回来了的叹息。
他的脸扭曲了,豆大的泪珠掉了下来。他不停地抚摸着女儿已经变了颜色的、小小的脸颊、额头和手足。
从第二天的上午9点钟开始,在泊江市的慈惠会医科大学分院的解剖室里,这两具尸体正在进行着司法解剖。从总院请来了法医系的助理教授,依次对白幡澄子和清香进行解剖。
下午2点解剖结束,这名助理教授马上把结果,口述给了等候着的青梅警察署和成城警察署的搜査人员。正式的鉴定报告,要在一个月后才能出来,但仅仅解剖现场所见的事实,便让他们大为震惊。
白幡澄子的肋骨左侧全部、右侧四根骨折,头部和全身有击打伤。特别是她的面部、口鼻处,已经变成了赤褐色,明显干燥,所以,比其他的部位腐败程度要好一些;眼睑结膜有淤血斑;肺、心、肝、肾等器官有许多的出血点,因此,判断其直接死因,是由于口鼻被堵塞而导致窒息。
白幡清香的左侧头部凹陷,手腕、后背及臀部肌肉挫伤,皮下出血显著。
同时她的颈部前、左右颈动脉处呈赤褐色;舌骨骨折,甲状腺软骨的左右上角也有受损。虽然在那一部分的身体上,未见皮下出血,但胸骨表面有明显的出血点。
据此判断其死因是扼杀。
死亡时间是10天至两个星期以内,8月26日~8月30日的可能性最大。搜査人员终于明白了这样一个事实:因车祸而受伤的这对母女,实际上成了被害者。两个人被车撞成重伤后,母亲白幡澄子被肇事者堵住了口鼻,窒息而死,她的女儿清香则被勒死,也就是用手勒住她的颈部被杀死。
于是这个车祸事件,由恶意逃逸和遗弃尸体事件,迅速变成了杀人和遗弃尸体事件。
警方对此事件的态度也为之一变。
青梅警察署和成城警察署的联合搜查总部,设在了青梅警察署。并且警视总厅还从搜查一科、交通搜查科各调一组人马进行支援,虽然事故现场和尸体遗弃的现场,已经被确定,但凶手是在什么地方杀的人还不清楚。成立这个联合搜査总部的目的,便在于此。
随着搜查事态的进展,而增派了大量的警力。两个警察署以刑事科和交通科为主,组建了百余人的侦察队伍,分成50个小组,不分昼夜地全力以赴寻找肇事车辆。
自从尸体在青梅地区被发现以后,搜查的重点渐渐向都内转移:一方面,负责中野区的成城警察署一组人员,按花名册拜访了田久保幸江的住址。那是发现尸体后的第四天,即9月12日星期日的上午11点。
警方已经放弃了所有的休假。虽然进入9月后,天气在一周之内迅速变凉,但发现尸体的第二天,天气又开始闷热起来。
花名册上注明田久保幸江于1995年2月,购入了一辆白色1800cc的“克里斯蒂”轿车。车库位于中野区新井一丁目的住宅内。从派出所的户籍卡中査明,她已经于去年4月迁到了仙台,住在她的一个亲戚的公寓里。
刑事科的井岛巡查部长和佐佐木警官两个人,首先按户籍卡上登记的电话号码,试着拨打了一下。对方传来的录音电话答复说是个“空号”。
接着,他们便去了她登记的那栋公寓。他们认为,如果田久保幸江真的和亲戚有联系,那么,一定可以知道,她在仙台的确切住址、电话号码以及车辆的情况。
这栋公寓是一座五层的、小而漂亮的建筑。前面的院子可以停放十来辆小型汽车。在这些车辆里面,没有发现白色的“克里斯蒂”。
41岁的井岛和27岁的佐佐木,乘电梯上了四层,田久保幸江的住址应当是在“404”室。
“404”室的门旁边,贴着写有“长内”的姓名牌;而别的门上也没有“田久保”字样的姓名牌。
佐佐木按了一下门铃,他从对讲机的送话器里,听到了一名女髙音的“来了”的声音。
佐佐木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对方。在等着开门时,他们听到里面的电视机关了。房门只开了一条很窄的缝。一名20来岁的姑娘向外窥视着。
佐佐木开口说道:“对不起,您是这家的夫人吗?”
“是的。”那女人老实点头。
“你是田久保幸江的亲戚?”
“什么?……”
“您不认识一位叫田久保幸江的女士吗?”
“不!……”对方很觉奇怪地摇了摇头。
于是,佐佐木向她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身份证。
“我们是为调査一个案件,特地来打听点事情……”
佐佐木郑重地一说,这名主妇便打开了防盗链。
“您是长内夫人吗?”
“是的。”
“您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今年的四月。”
“啊,还不到半年嘛!……”佐佐木叹息着。
“这么说,也许半年前住的人,就是田久保女士的亲戚。”井岛自言自语地说道。
如果不到半年,多数的户籍卡上,是不会显示出来的。
“我们没有直接见过前面的房客……”于是,她说明自己是通过不动产中介,介绍而搬进来的。
“这里有老住户吗?”
“噢,我白天几乎都不在,所以不太……对了,101室的金丸先生,可能是老住户了,他的年龄也不小了。”
她的口气里,明显带有让他们去问别的邻居的意思。
“我们再问一下,这里的住户中,有没有拥有白色‘克里斯蒂’轿车的人?”井岛故作轻松的样子问道。
“我家主人就是白色的车,但是,却是一辆‘阿克特’……”她这时才多少放松了一些,并且开始好奇起来,“白色的‘克里斯蒂’怎么了?”
在世田谷区大藏发生的肇事逃逸,和两名死者的他杀尸体在青梅发现的事件,早就被新闻媒体炒得沸沸扬扬,但警方认定肇事车辆是白色的“克里斯蒂”一事,还没有向外界公开。
两位刑警来到101室,按了门铃后,一名嗓门粗大的男人在里面答应着。佐佐木和刚才一样,介绍了一下自己。于是,房门马上打开了。一名60来岁、身材肥胖、身穿T恤衫和短裤的男子,穿着拖鞋开门后,小心翼翼地站在了门口。这次由井岛向他出示了警察身份证,并说明了来意。
“我们听说金丸先生,一向关心住户、帮助他们,所以就……”井岛刑警笑着说。
“嗨,谈不上什么帮助,也就是替他们收收房租,送到银行。啊,是不是有人拖欠房租,或是违反停车法了?”
金丸有些兴奋地问着,并把井岛两个人让了进来。
“这栋公寓是十年前建的,当初也只有我和几个人。因为我已经退休了,所以,大家伙儿都委托我当个管理员,其实……”
“1995年的时候,这里的404室,住过一位名叫田久保幸江的人吗?”井岛刑警突然问道,年龄接近的人问问题比较容易沟通。
“啊……你说的是田久保女士啊,我记得!……”金丸果断地点了点头。
“听说她是去年搬来的,这里有她的一个亲戚。”
“是啊,不过那对夫妇,住了不久也搬走了,现在是另外一户新婚的人家。”
和井岛的猜想对上了。
“田久保幸江有家里人吗?”佐佐木插了一句。
“不,她是一个人,上大学就在东京。娘家是松户一带的。”
“她还是学生?”
“不……不,当时她都30多岁了,有工作。她怎么了?”
―股戒备的神色,从金丸的脸上迅速闪过。
“噢,我们来了解一下车的事情。”井岛故意避重就轻,引开了话题,“请问田久保女士,开的是一辆白色的‘克里斯蒂’吗?”
“这个……”金丸想了片刻,忽然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金丸先生不是也照料停车场的事情吗?”
“那是个别的,因为不在这儿的住户,和停车场也有停车合同。”
“听说她在1995年2月,买了一辆白色的‘克里斯蒂’牌轿车?”
“也许吧。”
“公寓的停车场,有车位登记吗?”
“有的。”金丸有些后悔自己说那么多。
“搬来时她也带着车吧?”
“啊……对了,她卖掉了。”大概是他突然想起来了吧,金丸提髙了嗓门。
“不是刚买的吗?”
“她结婚了。”
也许金丸认为:田久保和轿车没有关系了吧,所以,顿时也放松了许多。
“所以她搬走了,她丈夫上班很远,也有车,所以就卖给了朋友。”
“您知道她卖给谁了吗?”
“那我可不知道。”
“那您知道田久保女士,现在的名字、住址和电话吗?”
井岛希望这次至少可以,找到她的电话号码,这样也算是没有白来一趟。
“我倒是记下来了,可都过了一年半了……”
“田久保女士有工作呀?”佐佐木问道。
“对,可她结婚后就会退职了吧?”
“她在哪儿工作?”
金丸歪着头想了想说:“在广尾一带的什么进口人工假花的公司,好像是这么个公司……”他盯着井岛两个人答道,“不过,那是她搬走前的一次寒暄时,她送我一盆产品时说的。”
说着,金丸马上进了里间屋,抱出一株观赏椬物的花盆来。猛一看和真的一样,但井岛用手一摸,就知道是假的,绿叶上还堆满了灰尘。
“还真是像啊!……”两位刑警感叹着。
这株足以以假乱真的植物,“种”在了茶色的陶瓷花盆里,这个花盆里的底部,还贴着一个小小的标签,上面的红字是“Andersen”。
井岛刑警马上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104”査号台,问了一下位于广尾一带的进口假花的“安德森”公司的电话号码。然后,他要通了这家公司,但电话录音提示“今天是星期日,公司不营业。
于是,井岛和佐佐木两个人决定:今天利用下午充裕的时间,去调査花名册中的另一名男性车主。
第二天——即9月13日星期一一早,井岛一到青梅警察署的联合搜査总部,佐佐木就对他说:自己昨天夜里,用家里的计算机上网,査看了一下“安得森”公司的网页。在每次进行搜査之前,事先了解一下对方,这是27岁的佐佐木的习惯。
“那家公司是专门进口绢花和人工树木的,总公司在池袋,在都内好像有30多个代理店,广尾也是其中的一家吧。”
于是,井岛刑警再次拨通了电话。这次是一名年轻的女性接的电话。井岛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说要了解一下,一直到去年的3月,还在那里就职的田久保幸江。
但是,电话那头马上就来了一名男子,接过了电话听筒。
“我是社长山内。”对方对井岛说道。井岛没有说出与幸江的车有关的事情。
山内明确地告诉井岛:田久保幸江是一名销售和设计十分有天分的人员,但在1998年3月,在她34岁的时候,她结婚后就退了职,并随丈夫去了仙台。他也记得幸江有一辆白色的“克里斯蒂”车。
“但她结婚时卖给别人了。”
“您知道她卖给谁了吗?”
山内沉默了一会儿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他的话音里面,有些暧昧的意思。
“能不能告诉我,幸江在仙台的电话号码?”
“如果找到了的话……”他有些犹豫的样子,但又马上补充道,“现在她回娘家了!……”
“是松户?”
“对!……”山内肯定地回答。
于是,井岛刑警等上午的全体会议结束后,就和佐佐木去了松户。他认为如果就在附近的话,最好能找到田久保幸江本人,了解一下情况。
他们乘地铁,又换了公共汽车。田久保幸江的家,就在公共汽车终点站的,一大片农田中分散的民房。这里的空气清新,阳光耀眼。
由于事先打过了电话,身穿孕妇服的田久保幸江,正等候在家门口。她把井岛两个人引到了客厅里。
佐佐木一问她是否在1998年的3月,把自己的汽车卖给了熟人后,幸江用意外的目光,看了看他们两个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半,而东京来的警察,又问起了这件事,这不免让她感到吃惊。她的脸色也马上变得不高兴起来。
“对不起,我没有办理过户手续,因为手续特别麻烦,还要花一笔钱,车检也刚刚完了……而且,我在结婚前特别忙,所以就一直没有办。”
“要是不过户,车税还得你交吧?”
“是的,但她全补给我了。”
“‘她’指的是谁?”佐佐木仔细望着田久保幸江,语气严肃地问道。
“就是我卖给车的那个人。”
“可不可以告诉我们,‘她’的地址和姓名?”
幸江有些不安地看了看井岛两个人,似乎明白隐瞒是没有用的,于是,她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她是我退职前工作的公司,在代代木代理店工作的人。因为我住在广尾,所以,常常去代代木店,我们就熟悉起来了。”
“她叫什么名字?”
“名字叫上村岬!……”田久保幸江终于说出了关键性的嫌疑人。
“这么说,她现在有一辆和你一样的车?”
“是的。”
“她的住址和电话号码,想必你也知道吧?”
“啊,要是査一下的话……”
“你和上村女士,现在还有车税上的金钱往来吗?”
“是的。”田久保幸江点了点头。
“她的电话呢?”
“这个……”
这时幸江记起来,大概三、四天前,自己和岬子通电话的事情来。那天她回到家后,接到了岬子的电话。
她们的话题,后来扯到了位于世田谷区宇奈根的美容院的事情上。那家美容院最早是幸江“发现”的,在她退职后,带岬子去了一次,于是,她们又聊了聊那里的经营情况。
那时,上村岬子换了个话题,忽然问道:“咱们说点别的吧。你记得在过大藏大街的公园桥中途,左侧有一块很大的美容店的广告牌吗?”
“记得,那是一块银色的、很漂亮的广告牌。”
那一带的道路比较复杂,但那块广告牌,是一处十分明显的标记物。这还是当初幸江告诉岬子的。
“去那儿的时候,你没有发现什么吗?”
“什么时间?”
“嗯……大概一个多月前的白天。”
“美容店没有了。”
“什么?……”
“我也是从一个朋友那里听说的,他常常从那儿走。是6月份关张的,广告牌也已经被摘掉了。”
“啊,是吗?……广告牌没有了?”
当时幸江感到:岬子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惆怅感。
井岛他们到达涩谷区惠比寿一丁目的“河畔公寓”门前时,已经是下午3点半了。两个人在惠比寿车站的大楼里,吃了一顿很晚了的中华凉面午餐后,沿涩谷川走了大概10分钟。这里从惠比寿音乐厅向北不太远,但是,还没有让人感到拆迁改造的气氛,因此,这里还有不少古老的小型建筑物,大多是住宅和小型店铺。
面对几米宽的河畔的这栋公寓,看上去也建了有10多年的样子了,墙上有些变得黑褐色的瓷砖。一层是车库。一个角落里还有一辆摩托车。两个刑警满怀希望地,看了看车库里的停车。他们来到了标记为“11号”的停车位。
“是这辆车吗?”佐佐木看着这辆已经有了不少灰尘的、白色的“克里斯蒂”突然说道。看上去已经开了两、三年的样子了,所以他认为,有可能是上村岬子的车。
他们又看了看驾驶席,座椅上有一块毛线编织的坐垫,后视镜上还吊着一个木偶。在后排的座位上,还放着两、三个人造花花盆,于是更加验证了他们的看法。
他们便从车后部,仔细地检査起这辆车来。从练马区的牌号、保险杠、刹车灯……任何一处都没有破损,四个车灯也没有一点伤痕。
从前部的车窗玻璃到车盖部,盖着防晒的白色塑料薄膜,但这个地方,不应当有阳光照射到的。
佐佐木上来揭开了这块白色的塑料薄膜。
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盯住了一处。在车盖的左侧,有一处凹进去的小坑。井岛用手比试了一下,正好一个手掌大小。虽然并不明显,大概有40英寸见方。
“一般被车撞后,受害人大多是从车盖上,被甩到马路上的。”在交通科工作过的井岛,向佐佐木念叨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兴奋的语调,“所以这个车盖上会有损伤。”
由于这辆轿车,紧贴在了车库的墙边,所以,无法看到车前的保险杠,有无损伤的痕迹。
“这还有一块儿。”
佐佐木指着左转向灯说道。在这个锯齿状的黄色塑料壳的左下方,果然有一块缺损。
“嗯!……”井岛同样用手去试了试,大概有拇指大小。他再凑近了看,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呢!
两个人看完了这辆车的外观后,相互对视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他们都不觉产生了一种,终于找到了嫌疑车辆的放心感、和紧张情绪的复杂感。
上村岬子的房间是506室,这是从幸江耶里打听来的她的住址,一楼大厅安装的信箱的“506号”上,也标着“上村”两个汉字。但他们决定在拜访她之前,最好先找周围的邻居们,暂时了解一下情况。
因为管理员室没有人,他们径直上了五层。
他们在出了电梯旁边的一间房屋,敲了敲房门。这间502室里,马上传来了应声。
一名60岁左右的女性,小心翼翼地出现在了门口。
“找上村女士啊,她家门口有姓名牌的。”
同时,她还说上村女士三十二、三岁,和有病的母亲住在一起。井岛“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她们常常一起乘电梯,我见过她好几次,她经常搀扶着她的母亲,上村女士高高的个子,是个很利索的女人呢!……她的母亲也很有气质,我真羡慕她们。”
她还说:自己的儿子有一辆摩托车,但她并不知道车库的情况。
“她母亲白天常常,一个人在走廊里散步,也许她女儿白天上班吧。”
另一名住在504室的女性,和上村岬子的年龄差不多。她那一副浓妆艳抹的打扮,给人一种风尘女子的感觉。
“要说上村小姐,我也认识,但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
因为对方也有一辆车,于是佐佐木便问了她一下,她的车位号码,她回答说是“2”号。
“11号上的白色的‘克里斯蒂’,是不是上村女士的车?”
“啊,大概是吧?……我出门的时候,常常看到她开车回来。”那个女人苦笑了一下。她果然是那种夜间出去“干活”的职业女郎,“但是,今天却停在了那里!……”
“她不是每天都开吗?”
“最近她的车有什么奇怪的变化吗?”
井岛连珠炮般地问道。
“奇怪的变化?……”对方略微吃了一惊。
“噢,比方说……老是洗车或是换了座套什么的。”
“那我倒是没有注意过……”
这名女性大概刚刚洗过头吧,她的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站在门口和井岛他们谈着。
“她的车前面有点小伤。”
“是吗?……那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你们在调查吧?”
“只是想参考一下。我们刚才从那儿过,随便看了一眼,座位还有破了的地方。”
“那辆车被警察注意了?”
“就算是吧。”井岛刑警苦笑着点了点头。
“要是这样的话……”她有些含糊地说了一句,井岛马上抓住时机追问道:“怎么样?”
对方有些犹豫地,站着沉默了一会儿。在井岛两个人的目光催促下,她终于开口了。
“反正不知道有没有用,最近她经常把车头,向里停在车库里。以前她总是把车头朝外停。”
到天黑的时候,井岛和佐佐木两位刑警,把这栋“河畔公寓”里,除了506室外的十户人家,都进行了调査了解,收集了有关上村岬子和她的轿车的许多情况。在家的有学生、主妇、上夜班和在家休息的公司职员,虽然得到的不是决定性的证据,但对上村岬子的怀疑,有了一定的根据。
以前她也不是每天开车出去,但是,自从进入九月份以后,那辆白色的“克里斯蒂”轿车,就经常停在车库里。以前她总是把车头向外停,但现在都把车头冲里放。从来没有用过的防尘罩,此后也经常盖在车上。有时邻居在走廊里,聊到有关汽车的事情时,她总是刻意避开,似乎怕人们问她什么。
两位刑警进行了一番了解后,井岛刑警给青梅警察署打了个电话,说要找成城警察署的刑事科科长。虽然联合搜査总部设在了青梅警察署,但遇到问题的时候,还是要征求上司的意见,请求上级指示。
代理科长阿里警部来接电话,他听完了井岛的介绍后,向两个人指示道:“最终还是要正面接触她本人。”
他的语气里,也有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情绪。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如果她本人在家,就向她了解一下情况;如果不在,最好什么也不要问。”
阿里是担心,她从她的母亲那里,得知警察来过以后,从而产生了警戒心理。
井岛刑警挂断了电话,然后佐佐木用手机,要通了上村岬子家里的电话。铃声响了几遍后,一名上了年纪的女性接了电话。
佐佐木装成同事找“上村女士”,但对方回答说,上村岬子“工作去了”。
“我问过代理店了,她出门去了,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啊,这些天说不准。您有急事就打她的手机吧。”于是对方说了一组电话号码。
但井岛他们,没有打上村岬子的手机,而是在公寓旁等着她回来。公寓前的马路对面,有土木工程材料店、写字楼和烧烤店等建筑,但日落时分显得格外昏暗。
傍晚7点多钟左右,有一名女性从惠比寿车站方向,缓缓地走了过来。她有1米65的个子、身穿长袖短上衣的外罩,下身穿了一件紧身连衣裙。她一只手提着一只鼓鼓囊囊的提包,稍微粗而笔直的双腿,朝这边慢慢走过来。仿佛是上班的女职员,下班后急匆匆赶回家的样子。
她那双稍觉疲惫的双腿,走进了公寓的大厅。然后从电梯间旁边的邮报箱里,取出了晚报和邮件,又向车库方向走去。大厅与车库相通。站在车库门口,就可以清楚地看到11号车位。她只是看了看后,又回到了电梯间。
当她上到了五层,并按了房间门铃后,井岛和佐佐木从两侧,突然向她靠拢过来。
“对不起,你是上村女士吗?”
“是我!……”对方反射般地点了点头,然后警戒地向一边退了退。她那披肩的长发,在后面用一只银色的发卡夹着,前面留着整齐的刘海,一副鸭蛋型的脸庞,目光中闪烁着认真的神色。
上村岬子又警戒般地,扫视了一下井岛和佐佐木两位刑警。
佐佐木再次向她确认了一下,是住在506室的上村岬子后,向她出示了警察身份证。
“您刚回来很累了,不过,由于搜査上的考虑,还是要耽误您一点时间,可以吗?”
“这个?……”上村岬子见避无可避,老实地点了点头。
“噢,是和汽车有关的事情……停在车库里的白色‘克里斯蒂’是您的吗?”
“是……是的!……”岬子老实地回答。
“那我们到那儿谈一谈吧。”
岬子无奈地跟着这两个人,来到了车库里。有的车是傍晚回来的,但这会儿的车库,依然显得很宽敞。白色的车体,在荧光灯的照射下泛着冷光。
“白天车也停在这里吗?”
“我根据工作需要,再决定开不开车。”
“最近开了吗?”
“怎么啦……要是工作不太需要……”岬子淡淡地苦笑着答道,没有正面回答。
井岛他们从这栋公寓的住户口中了解到:上村岬子在9月以后,就很少开这辆车了。从一般心态来讲,司机对肇事后的汽车,都有停驶一段时间的心理过程。
“车前盖有一块凹进去了嘛!……”
井岛刑警说着,猛然揭下了那块塑料布罩。刹那间,岬子的脸,立即向一旁扭过去。佐佐木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怎么回事呀?”
井岛故意刺激般地问了一句。岬子为难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啊……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
“不知道什么时候?”
“我的工作是联系装饰业务,所以,我经常去各个施工工地,也许是在什么地方停车时,被什么东西砸了吧。”
“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长时间了,因为工作很忙,我也没有顾得上修。”
“有多长时间了?”
“大概有两、三个星期了吧,要不就是三个多星期了……”
“是8月23号左右吧?”
“也许是吧,不过……”
“左边的转向灯也掉了一块。”
“那是以前的事吧。”上村岬子的嘴角,又露出了一丝苦笑。
“哪个痕迹更朝前?”
“我觉得转向灯更早一些。”
“怎么坏的?”
“这个……我开车太猛,也许是不知道的时候,自己撞到哪儿了吧……”
“没去修吗?”
“当然要去,我想忙过这段时间以后,我就去修理。”
上村岬子在回答的时候,目光一直在盯着其他地方。她戒备地和井岛两个人说着话。表面上看,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看上去,她是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
因为无法再继续追问下去,所以,佐佐木又换了个话题:“您的工作要常去什么地方?”
“从代代木的代理店到其他地方,去的最多的地方,是涩谷区和目黑区,偶尔也去新宿……”
“世田谷区的大藏一带,你也经常去吧?”
“当然也去世田谷区的。”
“最近去过世田谷区的大藏吗?”
“一下子我还记不起来了……”
佐佐木迅速看了一眼井岛,然后又变换了一下语调,向上村岬子追问道:“今年8月底,在世田谷区大藏四丁目,发生了一起汽车肇事逃逸事件,两名被害人在青梅山里,被发现了尸体,经检验是他杀。”
岬子轻轻地咬着嘴唇,用一只手抚摸了一下脸颊。
“您知道那个事件吗?”
“是的,我从电视上……已经知道了!……”她低声答道。
“我们已经査明了,肇事汽车是一辆白色的‘克里斯蒂’,您有什么线索吗?”
岬子的眼睛里,瞬间流露出一丝惊慌,然后,她又把目光盯在了佐佐木的胸前。
“没……没有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上村岬子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那是8月31日夜里,大概10点左右发生的事情,那天您在开这辆车吗?”
“噢,我的工作特别忙……”
“想不起来了?”
“我査一下日记……”
于是,岬子不情愿地打开手提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她匆忙“哗啦哗啦”地翻动着。
“啊,那天我开车来着,不过,我傍晚7点钟就离开代代木公司,7点半已经回到了家。”
她一边指着其中的一页,一边答道。
“回来以后,你就把汽车停在这里了?”
“是的。”
“后来呢?”
“回到了家里以后,我就和母亲吃了饭,后来就再没有开车。”
又是一阵紧张的沉默……
“你把轿车借给过别人吗?”井岛想改变一下气氛,用若无其事的口气问道。
“公司里别的人也坐过,但是……”
“记得8月31号夜里,你把轿车借给谁了吗?”
“不……只是……”
“只是?……”佐佐木用锐利的眼光逼着岬子。
岬子犹豫了一会儿以后,又说道:“早晨起来以后,我发现车被人动过了,我还觉得很奇怪。”
“怎么发现的?”
“汽车停得有些了。”
“什么时间?”
“什么时间,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是,我偶尔也有忘记了,拔下车钥匙的时候,特别是带回来的东西特别多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井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道。
“8月31号那天,我也是从公司带回来几个花盆。”岬子用手指着笔记本说道,“我是打算第二天一早,直接送给客户的。每次我都是带到房间里,在家里把花盆和花配好,所以一忙就……”
“也就是说,在8月31诶的晚上,你可能没有拔掉车钥匙,汽车也许被人开过?”
“是的,反正我也说不清楚。不过警察先生,是你问我借没借给别人时,我才突然记起来的……”
岬子如释重负般地摇了摇头。她的脸上,透出了与32岁的年龄,极不相符的极度疲倦的神色来。
“原来是这样。多谢你给我们提供的证词。”井岛轻轻地低头行了个礼。
逃逸事件如果不能人和车“一致”,就无法解决,而且,又加上了杀人和遗弃尸体。
首先必须确定:肇事车辆是先决条件。
如果这辆车是肇事车辆的话……是谁开车造成的车祸?是谁杀害了受害人?又是谁遗弃了尸体?……
井岛想起了一连串的问题。他紧紧地盯着岬子的脸,并产生了强烈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