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唇印

梁风发来的地址在微信里躺了一个多星期,秋月也一直没去那边。

她很忙,除过改装,Maje的样车这几天也一直在和乘光的辅助智驾系统搭载磨合,她公司工厂两头跑,身体疲惫,精神却在不断内耗。

她对Maje有信心,却无法把控市场的选择。

与乘光的对赌合同像一座隐形大山一样压在心头,她总是不自觉设想:三年后要盈利不够,要怎么办?

根据合约,她要赔付三百亿,也就是他们投资额的三倍——梁奕没有选择收购吉量,而是拟定了一个这样的赔付额。

秋月问过他缘由,男人只抬眸淡淡看她一眼:“那个时候,我们已经结婚了。”

是啊,结婚了。

可秋月并不觉得这算什么退路。

相反,她更喘不过气来……

转眼又是周日。秋月也迎来了本月第一个不加班的周末。

睡到自然醒后吃了个简餐,秋月翻出和梁风的聊天记录,将他发来的地址同步到车机上。

半小时后,她开到目的地。

这个地方乍一看跟梁风的赛车场有点像,只不过因为在市区,面积小很多,但各方面装备都更完善。

看到一间独立车库里停放的红色超跑,秋月猜测这里绝非普通的培训驾校。

应该类似私人俱乐部?

正犹豫着要不要发个微信,背后突然响起清亮的女声:

“秋秋姐——”

秋月转身,首先看到一头亮丽的西柚粉。

女孩穿越大半个场子,一路小跑而来,笑容满面:“你怎么过来啦!”

秋月也笑着伸手牵住她:“今天有空,就来看看。”

小姑娘拿着一杯跟她脑袋一样大的冰美式,手也凉凉的:“你来怎么不跟我说啊?”

“我不知道你在呀。”秋月柔声回答,“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何棠小脸一秒垮下来:“练车咯。”

“你也考赛照?”问完秋月又摇头,“不对啊,你不早就有赛照了么?”

她记得前两天微信聊天时何棠说了,只不过小姑娘的赛照是基础的G级,而梁风的则是最高级别A。

“我还要考普通驾照啊,就C1。”何棠叹了口气,“国外驾照是我十六那年考的,回来人家不认。”

秋月点头“哦”声:“那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何棠撇撇嘴,很小声:“我已经挂过一次了……”

“啊?”秋月意外,“你赛车都会开,这个还能挂?”

“哎呀……”何棠有点不好意思,“我肯定是会开的呀,是机器监考太死板,稍微对不上就不给过——”

“你起跑就100码,活人监考也给你吓死。”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加入谈话,毫不留情地拆台。

秋月扭头,看见梁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好奇怪。

她兀自心道。

现在在她看来,他和梁弈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

——一样的面孔,迥然的气质。

夏日炎炎,他一身深色也穿出清爽感。

身材好,基础款的短袖短裤随便穿。白色棒球帽反戴,吊儿郎当,却帅得打眼——赛车手本就该肆意不羁。

何棠白了眼梁风,哼声:“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没过!”

她又转过头跟秋月告状:“我哥还不如我呢,他科目二都没过!”

“……???”

秋月睁大眼睛看梁风,难掩惊讶。

梁风垂着眼皮不看她,很轻地咂了下舌,又抬手将帽子转正。

“我那是,失误。”

“失误?”何棠继续揭她哥短,“谁家好人漂移倒车入库啊!”

“你就说入没入库吧。”

看着互相斗嘴揭短的兄妹俩,秋月脑袋里蹦出一个词:卧龙凤雏。

没两分钟,凤雏收到教练催练车的消息,转身往场地走。

走没两步她又退回来。

“对了秋秋姐,给你看——”何棠歪过脑袋给秋月展示她今天自己编的辫子,“感觉还是没你编得好,但起码编出来了嘿嘿。”

“挺好的呀。”秋月夸夸她,又伸手帮小姑娘绑紧松散的发尾。

何棠笑出一个小酒窝,一本满足地走了。

梁风看着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背影,气音轻笑:“她妈以前也老给她梳小辫儿。”

他扭头看秋月,眼眸被阳光渲染成柔和的琥珀色:“上次你走她就念叨,说你给她扎的辫子,跟方阿姨以前扎的一样。”

秋月心里一软:“是么。”

“那她妈妈……”

梁风垂眸:“去世好些年了。”

“哦……”

虽然也猜到了,秋月心里还是一沉。

同时也浮起疑问:听起来,他们两家应该很熟。

梁风的妈妈现在在哪儿呢?

还……在吗?

迟疑片刻,秋月还是没问出口。

——梁风的妈妈,也是梁弈的妈妈。

论亲疏,论情理,这些情况都应该由梁弈告诉她。

可他并没有跟她讲过这些。

她也从没问过他。

她似乎,对他并没有多少好奇心……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举着杯子伸到秋月眼前晃了晃:“咖啡?”

秋月回过神来:“哦……好,谢谢。”

她接咖啡的动作毫无推诿——毕竟是最喜欢的桂花冰美式。

两个人各端一杯冰咖啡从停车场走到室内,秋月转头打量四周——跟赛车场的P房差不多。只不过停的车没有梁风的那样惹眼。

“这儿好像是个超跑俱乐部?”她问梁风。

男人哼笑默认:“之前国外认识一兄弟搞的。败家子儿一个。”

秋月“哦”了声,转脸去看边上的电车了。

梁风走到桌台旁,从下面抽出一大沓东西递给女孩。

“电子版的也有,还有一些视频等会儿一块儿传你。”

秋月翻了两下,看到赛照考试的理论资料。

和一般驾考一样,赛照考试也分理论和实操。有专业俱乐部培训的话,赛考其实时间成本很低,三天,甚至两天就可以完成考试。

考试理论的资料被收纳在一个文件夹里,男人给她的这堆东西却有小臂立起来那么高。

秋月继续翻弄,又看到好些有关赛车改装的书籍文件,很多都是她没见过的英文原版。

以及——

秋月动作顿住。

她不懂德语,但认得这本汽车杂志的背封照片。

——是她爸爸的笑脸。

这是他之前提过的,她父亲接受的国外汽车杂志的采访。

指尖轻轻抚过杂志的背脊,秋月抬头看男人,声音更轻:“谢谢。”

梁风一直在看她,看她专注的眼,看她发现杂志时连翻页都小心翼翼。

看她薄弱白皙的眼皮,倏地泛出微红。

四目相对时,他眸光拉深,没有说话。

伸手帮女孩整理好文件,男人低声:“慢慢看。”

“理论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儿。”梁风朝窗外偏了下头,“跑两圈先?”

“这次,你坐主驾。”

秋月心下微动,又有些犹豫:“你……真要教我啊?”

“怎么?”梁风眉尖挑了下,“还得再考察考察我?”

“不是。”秋月抿抿唇,还是压不住上翘的嘴角,“你不用去练倒车入库吗?”

“……”

抬手抹了把后脖子,男人很轻地嘶出一声:“练不会啊。”

他撩起眼皮睇她,似笑而非:“要不你教教我?算抵你学费。”

秋月失笑,也顺着他的话揶揄:“那你岂不是要亏了?”

“是啊。”梁风慢悠悠往她身前晃了一步,黑眸直勾勾,“怎么办?”

“要不你再补我点儿,别的?”

距离拉近,他高大的身形将她完全笼罩。

秋月几乎能感受到雄性荷尔蒙在舔舐自己的鼻尖。

不知是男人唇边笑意痞气,还是语气言辞皆暧昧,总之,总之,秋月的心跳又乱了节拍。

——不应该的。

她不动声色地后撤一步,很轻声:“去外面吧。”

男人没再说什么,只给她指了换衣间的位置。

估计少有女生来,这里的女更衣室不算大,布置得却很精致。

进去后,秋月一眼看到何棠那个带卡通挂件的包包,包旁边的椅子上还放着一身叠好的赛车服。

第二次借穿人家的衣服,上身后,她才发觉有点不对——这好像,不是棠棠的衣服。

她俩身形差不多,但小姑娘比她矮一点,上次那身粉白色的车服略显局促,可今天——

秋月站在落地镜前,打量着这身异常合体的赛车服。

颜色还是黑色配烟雾紫。

——跟Maje样车的颜色一样。

心里古怪地涌动两下,秋月止住思绪。

不愿再去探究一些隐秘而危险的端倪……

拿着头盔走出更衣室,秋月远远就看见落地窗外的男人。

他穿的还是上次那身张扬耀眼的红色车服,也是拍断桥广告的那身。

车倒是换了——

看清后,秋月心里又动了下。

——换成了飞跃断桥的那辆。

会有人天生就适合做赛车手吗?

何棠说,天赋只是进入国际赛场的入场券。

可每每看见梁风一身红衣立在车旁时,秋月便会觉得没有人,没有人会怀疑的。

——他生来就该是赛车手。

她推开玻璃门往外走时,梁风停下戴手套的动作,视线转向她。

锁定她。

顶不住这种比日光还要直白的注视,秋月有些不自然地垂低眼,又拿起头盔边走边戴。

看着女孩走到跟前还没戴好,梁风伸过手:“来——”

明明隔着厚厚的头盔,明明根本没有碰到她。

可秋月还是感觉到男人的大手她穿过发丝,又碰到她耳廓。

像在厮磨。

“这样耳机就不会掉了。”他收回手,嗓音暗沉。

秋月张张嘴,不知道为什么,“谢谢”两个字卡在嗓子眼里。

看着男人拉开赛车门,她又有点犹疑:“就用这辆车么?”

梁风挑眉:“不喜欢?”

秋月摇头笑:“不是。”

赛照培训的时间成本不高,价格其实也不算贵——在没有损坏赛车的前提下。

修车费高昂,所以学员一般用的都是简易赛车。

大方点的俱乐部会上好车,但怎么也不可能是眼前这种全球限量款的,顶级赛跑。

“我没开过赛车。”秋月说,“万一撞到了……”

梁风满不在乎:“撞了就换辆。”

“……”

秋月站在原地没有动。

男人气音轻笑:“放心。”

他很慢地阖了下眼:“有我在,没有‘万一’。”

护目镜后的眼睫颤了两下,秋月没再说话,拉开车门坐进去。

还是先坐了副驾。上次初体检极限车速,她自顾不暇。这次有了心理准备,秋月的注意力都放在看梁风操作上。

这些年她摸过的各类车不计其数,赛车倒也不算很难上手。换她坐上主驾握住方向盘时,操作虽然有些生疏,倒也不露怯。

赛道危险,有一点却极好——不限速。

一脚油门踩到底,心跳和仪表盘上的数字一起飙升时,秋月居然有种身心都释放的感觉——刺激又痛快。

就好像一直潜行黑压压的海里,终于浮出水面得以喘-息。

跑过三圈,两个人身上都湿透。

秋月下车时腿都有点软。

没有进空调房,她坐到场边的阴地下,将剩下的大半杯冰美式一口气喝干净。

齿尖咬过湿漉漉的唇线,意犹未尽,又意欲不满。

一只好看的手从后面伸到她眼前,长指架着半开的烟盒。

秋月愣了下,回头对上梁风的眼。

男人了然轻笑:“我头回从赛车上下来,抽了半盒。”

心思在他面前昭然若揭。

目光跳动在香烟上犹豫片刻,慢慢伸手捻出一支。

抽烟是从爸爸去世后才开始的,是坏习惯,她知道。

可骤然而来的压力总得有个出口。

抽得倒也不多,只在急需抗压,情绪落底,或者心事难言时。

亦或像现在……心绪涌动,难以名状时。

“咔嚓”一声,男人弹响打火机在她脸边。

秋月将烟衔在唇间,偏头就着他的手点燃。

——碰到了,这次。

骨节分明的手几乎和她的脸一样大,分不清哪根手指若有似无地刮过她的脸。

粗粝的,比火苗还要烫的。

睫尖轻颤,秋月缓缓抬眸。

烟头在视线交接时点燃。

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愫,也一起被点着了……

梁风也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敞开腿大喇喇坐在女孩对面。

她仪态一直很好看,不管什么时候肩背都舒展挺拔。

抽烟时也一样。

再加上皮肤冷白,烟雾缭绕间也不染一丝浑浊,反而有种要羽化登仙的清冷感。

丹唇翕出稀薄白烟,女孩的声音很轻:“这不是我第一次开这么快。”

抬手嘬了口烟,梁风喉结下沉,看着她。

对上男人的眼,秋月笑了下,继续:“以前上学时,国外有不限速高速,我跑过。”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起这些。

或许是因为赛车短暂卸掉了压力,内心在喘-息间也打开了一点。

也可能是因为她第一次在人前抽烟。这种“同谋共犯”的氛围,让人比较有安全感。

又或者,和他交谈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他们似乎总能聊起来。

烟气障眼,秋月没有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很深地晃了下,看向她。

“S市断桥那段儿——”他声线被烟草炙哑,“就是不限速的。”

“你飞跃断桥那块儿么?”秋月点点头,“好像是。”

梁风拿开唇间的烟,沉沉看她:“你没有去过吗?”

秋月偏头回忆:“去过,自驾游开过那儿。好久以前了吧……”

男人夹烟的手指蜷了下,黑眸定定等待下文。

可女孩最后只眨眨眼,转开话题:“你之前在国外哪里?”

梁风垂下手,眼眸也黯然。

“就在S市。我在那儿呆过八年。”

秋月意外:“这么久?”

男人将烟重新咬进嘴里,扯了把领子:“唔。”

车服领口被扯松,露出一小块结实的胸膛,挂着亮晶晶的汗。

男人的浓眉深目也被汗水浸得发亮,他就懒散散坐那儿,整个人却有种荷尔蒙爆棚的张力。

秋月移开眼:“你比赛后常驻欧洲了吧,有空就会回S市吗?”

她想,在一个地方呆过那么多年,又在那儿拍出过最出圈的场面,应该会对那里很有情怀吧。

没想到梁风只淡淡吐出口烟:“很少。”

“你呢?”他转而问她,“不也在国外呆了七八年,想回去看看么?”

秋月点头:“想。”

——想的不是那个地方,而是再也回不去的,明媚无忧的少女时代。

她又叹了口气:“现在也没时间休假。”

“眼下不就快有了么。”梁风顿住,指尖轻弹烟灰,“婚假。”

秋月后背一僵,缓慢转眸看他。

男人也在睇她,目光阴郁,语气却淡漠:“度蜜月去呗。”

秋月一时没作声。

抬手吸了口烟,她轻描淡写:“他应该不想去那边。”

梁风气音呵声:“那就换个地方。或者——”

他直勾勾看她:“换个男人。”

秋月拿烟的手抖了一下,烟灰簌簌而落。

“咳,咳——”被烟呛了一口,她连连咳嗽。

——却也掩盖了她无言以对的尴尬。

看着女孩泛出薄红的面颊,梁风唇边撩了下,起身迈开长腿。

“去给你拿水。”

秋月没应声。一直等到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身后,她双肩才慢慢塌下来。

盯着地上的光斑出了会儿神,秋月的脑袋里一直回放男人刚才的话。

皱眉深深吸了口烟,她也站起来往室内走。

刚到玻璃门,就看到有个工作人员模样的男生正在里面打转。

看见秋月,他眼睛一亮:“哎您好,请问您认识梁先生吗?”

秋月:“认识。”

男生松了口气:“梁先生正在前厅呢,要不,您过去?”

秋月瞟了眼墙上的时间。

也是时候跟他打个招呼离开了。

将头盔放到桌上,她往小哥指引的方向走。

行至厅口,步伐猝然停住。

前厅空荡荡,那个长身而立的背影就格外醒目。

——确实是梁先生。

可她忘了,自己认识的,不止一个梁先生。

天气热,梁弈没穿西装外套,白衬衫外搭了件亚麻色马甲。

感应到背后的视线,他放下手机转过身来——

秋月立刻将右手背到身后。

指尖差点给烟头烫着。

关于烟,秋月很清楚地记得这么一件事:

和梁弈确认关系后第一次吃完晚餐,他主动送她回家。坐上等在路边的车后,男人的眉很深地拧了下,开口的语气却很淡:“你抽烟了。”

秋月的手立时僵住。

晚餐时她借口去洗手间,实际上是去天台兀自点了一根烟。

味道很清淡的女士香烟,只抽过两口便掐灭,还又站了一会儿等味道都消散,她才返回餐桌。

咬住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前排的司机突然开始连声道歉,说自己刚才犯困没忍住,只抽了半根提神。又说他绝对没有在车上抽,而且是等散过味才上车的。

梁弈没再说什么,拿起平板沉默地处理邮件。

车开到目的地后,司机照例为他们拉开车门。

梁弈也照例跟他道谢,随后温声:“明天你不用来了。财务稍后会联系你。”

……

后来每每想起这件事,秋月就再也没有在两人在一块儿时拿出过烟……

前厅窗前梁弈的视线在她身上停住——停的时间有点儿长。

而后他向她走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近,秋月指尖的灼热就愈明显。

直到她身后也响起脚步声。

指间的烟随即一空——

秋月转身,火红色车服映入眼帘。

梁风看了眼走过来的梁弈,又垂眸看刚拿到手的烟头,眉梢一挑:“为什么不敢让他知道?”

秋月怔了下,语塞。

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可能只是不想触讨厌烟的人的霉头。

也可能,她还没准备好和梁弈发生分歧。

他们是要结婚的。

但他们好像并没有真正去适应彼此,互相磨合……

梁风替她提出第三种假设:“怕他不喜欢?”

“觉得你——”他偏头看她,黑眸闪烁戏谑,“不乖?”

秋月张张嘴:“……不是。”

“没事儿。”梁风气音笑,长指一勾,将烟头转向自己,“有人就喜欢不乖的。”

秋月心头一跳。

再没来得及开口,因为梁弈走过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我……来学赛照。”转过身回答他时,秋月面色已然平静。

她忽然觉得自己确实算不上乖——至少,她已经很善于粉饰掩藏了。

她看着梁弈:“之前跟你提过的。”

“……”

梁弈没说话,目光晦暗不明地落在秋月的衣服上。

她穿着赛车服。他也是。

他们站在一起。

梁弈想起上次看见他俩在一起的场景:挡风玻璃好似一副画框,将男女框在赛车里。

——画风很和谐。

仿佛他们本该就在一副画里。

“你过来做什么?”秋月问他。

“合同。”梁弈言简意赅,又看梁风,“我带来了。”

梁风点头:“签三方是吧。那正好——”

他黑眸转向秋月:“一起?”

“……”

秋月唇瓣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提议签三方的是她,她现在却觉得这是个错误的主意。

她不想和他们同时在一起……

“可以。”梁弈代她作答,顿了下,又问她,“你来带路?”

秋月愣住,不明所以,又明显感觉到镜片后的目光意味深长。

梁风散漫轻笑:“我带吧。”

“她也是头一回来——”

直直看着秋月,他抬手将烟头衔进嘴里。

也分毫不差地,吻住上面淡红色的唇印。

“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