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内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青江有了某种预感。他一边来到走廊上,一边接起电话。

“我是开明大学的桐宫。”对方说,“是青江老师吧?”

“是的。”

“前几天真不好意思。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简短些吧,快要上课了。”

“好的。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今晚您有时间吗?大概两小时。”

“有什么事?”

“详细说的话,时间可就长了。”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对上次的事情的答复?”

“可以。您方便吗?具体时间和地点听您安排。”

“我傍晚六点后有空。地点你定吧。”

“那就七点吧,就在上次那座‘泰姬陵’前面。”

“好的。七点对吧。要不要准备什么?”

“不用,或许会检查您的随身物品,所以,最好不要携带一些麻烦的东西。”

“检查随身物品?为什么啊?”

“您来了就知道了。那么,今晚七点见。”对方挂断了电话。

青江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才关了机。上课时关机是规定,不过,几乎没有学生会遵守。

随后这堂课,内容是分析城市大气污染的结构。青江站在讲台上,身后的黑板上画着两栋大楼。他开始解说:“像这样,在两侧林立的高楼中夹着一条街道,就叫‘街道峡谷’(Street Canyon)。大家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会形成一种特殊的风。但这种风会怎么吹,要受种种因素的制约,包括建筑物高度、密度、道路宽度、当时的天气情况等等,所以是千差万别的。通常来说,风向与道路呈直角是最典型的状态。”青江在黑板的图画上加了几个箭头。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一副场景。

白烟如蛇一般流动。

现在他依然难以置信,总觉得或许是错觉,要么就是在做梦。但那是确凿无疑的事实。没有任何花招,是纯粹的物理现象。

为什么那种事情会成为可能?人类是无法预测气体如何行进的。即便有所预测,也都十分粗略,就像黑板上画着的箭头一样——

他一下子回过神来,转身看去,学生们正一脸迷惑地望着他,还有人吃惊地皱着眉。

“不好意思。”青江说,“我家附近发生过一起事故,一名老太太被建筑物之间的风吹倒,摔断了骨头。在送老太太去医院的途中,她抱怨不断,叫苦连天。不过,她应该向谁去抱怨呢?”

他点了几个学生的名,让他们陈述自己的观点。他们提出的意见有大楼施工方、城市规划负责人等等。接着大家讨论起来,建筑物之间的风究竟是自然现象,还是人为所致?在讨论中,“数值预报”这个词被多次提起。

现在的数值预报技术用的是超级电脑,如果利用这种技术,就能很容易地预测会形成什么样的风。所以,老太太受伤应该是人祸吧。

对,如果使用超级电脑的话——青江再次走神,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可是,圆华肯定没有携带那种东西啊。

来到约定的地点一看,才发现“泰姬陵”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有着洋葱形屋顶的城堡式建筑。用的是红、绿、黄等明快的色调,看上去华丽无比。这是“圣瓦西里教堂”(Saint Basil\'s Cathedral)。

有人来到了青江身后,淡淡的香气表明了那人的身份。

“这幢建筑物位于莫斯科的红场。”桐宫玲开始解说,“据说是俄罗斯教堂中最美的。的确,它充满了庄严。”

青江回过头。“你去过吗?”

“只在远处眺望过。因为当时在出差。”她看看手表,“正好七点。”

青江看向她的身后。“今天你那个同伴没来啊。”

“他有他的工作。我们走吧?”

“去哪里?”

“您只要上车就好,我会带您去的。”桐宫玲走开了。

和上次一样,她把车停在购物中心的停车场上。还是那辆小轿车。青江坐在后座,系好安全带。

“我遵守了约定,有栖川公园看到的那件事,我对谁都没有说,包括中冈警官。”

桐宫玲目视前方,点点头。

“明智的选择。我们也不认为老师会草率行事。毕竟,您是圆华小姐信得过的人。”

“她看人很准?”

“比谁都准,比任何人都准。”

她说得斩钉截铁,到让青江有点疑惑。

“你们也别这么放心啊,记录我可都留着呢,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也都写下来了。数据我可以随时发送给任何人。就算我不主动发送,也已经设定好了,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自动以邮件的方式发给几个人。不知道你打算把我带到哪里去,总之,你别忘记这一点就好。”以上全都是胡说八道,不过青江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显得真实可信。

桐宫玲似乎有点想笑,过了一会儿,才说:“您不必担心,我们不会绑架您的。”

“话是这么说啦,不过总要有个保险。”

“是,我记住了。”

车子上了首都高架,过了一阵子,又开到普通道路上。青江终于渐渐明白车子往哪儿开了。

“这是要去开明大学吗?”

“是的,”她回答,“不过,不是一般的校园。”

“怎么说?”

“过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几分钟之后,小轿车开进了一栋白色建筑物的附属停车场。青江下了车,在桐宫玲的催促下向正门走去。门口挂着一块小小的牌子,上面写着“数理学研究所”。

走进自动门,迎面是一个类似大厅的空间,摆着沙发和桌子。不过,真正的入口还在里面,能看见一扇安全门。

桐宫玲静静地掏出一张带着吊带的卡片,似乎是访客用的通行证。青江接过来,挂在脖子上。

“要检查随身物品吗?”

桐宫玲奇怪地看着他。“可以吗?”

“呃,倒不是说可以……”

“那就省略了吧。”她说着,抬腿就走。

穿过那扇门,便是一条走廊。走廊上似乎有好几个房间,不时有类似研究人员的人进进出出。一个个都忙忙碌碌,没人向青江他们多看一眼。

“在这里进行的是什么研究?”青江边走边问。

“各种研究,很难一句话说清楚。非要概括的话,是和智能相关的研究。”

“智能?人工智能吗?”

“也有。”桐宫玲干脆地说。

她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门侧有一块带着扬声器的面板。她碰了碰面板,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哪位?”

“我是桐宫。”她说。没多久,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

门开了,桐宫玲走了进去,青江跟在她身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巨大的屏幕,恐怕有一百英尺(约30.48米)。上面显示着由无数细线组成的图形,既像立体地图,又像宇宙天体标记图。

屏幕前站着一个男人。清瘦,长脸,额头微微有点宽,前面的发际已经有了点点银丝。

男人笑着走了过来。“欢迎来到我们研究所,”他伸出右手,“我是羽原。”

“您是羽原全太朗博士吧?”

“没错,青江教授。”

两人握了握手。羽原的手十分柔软。

“要不要喝点什么?”桐宫玲问。

“不必了。”青江立刻回答,“我只想早点和您谈话。”

羽原苦笑。

“也是。不过,首先得请您坐下,站着是不方便交谈的。”

屏幕旁边正好有桌椅,正适合相对而坐。羽原让好了座,自己也坐了下来。桐宫玲则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首先,”羽原开口道,“我女儿给您添了不少麻烦,真是非常抱歉。”他微微一低头。

“与其说是麻烦,不如说是困惑。究竟是什么对什么,我完全搞不清楚。她说我不知道最好,可是我做不到。”

“我十分理解您的心情。只是,青江先生,桐宫应该也和您说过了,这件事,的确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我们觉得您最好还是别卷进来。这种看法,现在也没有改变。”

“你觉得我能接受吗?在我看到了那些事情之后?”

听了青江的话,羽原苦着脸,道:“您是说白烟的事吧。”

“我真是吓了一跳。居然能自如地操纵烟雾。”

“您想必是吓到了。不过,您也知道,其实那并不是操纵,只是选择条件罢了。”

“就算是这样吧,可是怎么能办得到呢?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羽原把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双手的手指交叉在面前。

“您读过甘粕才生的博客了吧。”

“读了。”

“既然如此,对于甘粕谦人君的不幸遭遇,以及他后来的情况,您应该都有了某种程度的了解。”

“我只读到他开始呈现出迅速康复的趋势的时候。”

羽原点点头,站起来,从巨大的屏幕旁边拿起一个平板终端,又回身坐下。他在终端上操作着,屏幕上的画面也随之切换。

画面上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正坐在桌前,把什么东西滚来滚去。青江看到少年的脸,吃了一惊。

“这是……甘粕谦人君?”

“是的。”羽原说,“这是手术之后大约三年的时候。”

“只不过三年……”青江重新望向屏幕,屏住了呼吸。

画面上的少年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缺陷。虽然只能看见他的上半身,但他的动作却是轻松自如的。因为他曾经在赤熊温泉出现过,青江也料到他现在应该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行动,但居然这么早就能恢复到这种程度,还是让他十分意外。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羽原则说,这是个奇迹。

“我完全没想到。虽然期待能有某种效果,可是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完全康复。”

“这真是太了不起了。应该好好宣传一下才对啊。”

“嗯,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但是情况发生了变化。的确,这样的复活堪称奇迹;不过真正的奇迹还在后头。”

“真正的奇迹?”

“请仔细看。然后仔细听。”

羽原的手指在平板终端上划了几下。画面一转,现在拍摄的是谦人的手边。他在桌子上滚动的,是一个比通常略大的骰子,边长大概有三厘米。

有声音传来。3、5、1、6——读的是骰子上的点数。

“这是什么?”青江问道。

“请听着他的声音,仔细看画面。”

听羽原这么说,青江又把视线挪回到屏幕上。谦人继续转骰子,读出点数,然后又一次滚动骰子。如此反复。

不,不对——

他不是在读骰子上的点数。他出声的时候,骰子还没有静止下来。骰子仍在旋转时,他就说出了数字,而且每次都说中了。

青江看看羽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您好像注意到了。”羽原说。

“他在预言骰子的点数……”

羽原缓缓摇了摇头。

“那不是预言,是预测。请仔细看,谦人君说出数字,是在骰子离手之后。反过来说,当骰子还握在手里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点数。离手时,让骰子运动的是重力,以及可以几乎忽略不计的空气阻力。落到桌面上之后,受落下角度、惯性力矩、与桌子的反斥系数、与桌面的摩擦力等因素支配,骰子由滚动逐渐静止。这一连串物理现象的相关要素都是可测的。因此,会出现什么样的点数,在骰子离手的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谦人君只是把它说出来而已。”

“这怎么可能……”青江的目光回到画面上,“这怎么做得到?”

“但是他做到了。难道你觉得这段视频是造出来的吗?”

“这倒不是,”青江摇头,“我只是无法相信。”

“我也曾经不相信。直到谦人君向我坦白,说自己最近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我还怀疑他是不是用了什么花招,但那不是魔术,也没有耍任何手段。”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谦人君说,那不算什么。”

“哈?这还不算什么?”

“请试着想象一下。首先,假设有一只边长30厘米的骰子,材质就当是木头吧。用双手抱住骰子,六点朝上,在离地一米高的地方,让骰子落在平整的沙地上。你觉得结果会怎样?”

“让边长30厘米的骰子落在沙地上?”青江皱着眉,思考着,“如果下面是沙地的话,骰子是没办法滚动的。既然是笔直下落,那么应该会六点朝上,半埋在沙地里吧。”

“对啊,你看,只要条件具备,你也可以做出预测。”

“可是,这个和那个可不一样啊——”

“一样。虽然现象更加复杂了,但是只要基于物理法则,就能做出预测。当然,这需要庞大的数据支持。在拍摄这段视频之前,谦人君已经尝试了上百次。一开始预测得不太好,不过五十多次之后,命中率就有了显著提高。大概是因为收集了足够多的骰子与桌子的物理数据吧。所以,如果使用另一个骰子,还是要从头开始修正的。顺便说一句,骰子越小,命中率就会越低。谦人君说,因为桌面的反斥系数有着微妙的差异,因此影响到了预测。”

再给你看一段,羽原说着,又操作起平板来。屏幕切换,出现的似乎是某处运动场。

一个体格强健的男人站在场上,身穿射箭装备,右手持弓,弓上装着好几个稳定器。

画面突然一分为三,男人位于正中央,左右两端分别是箭靶。靶心为黄色,周围依次环绕着红、绿、黑、白四色同心圆。右边的箭靶似乎是真实的,而左边的只是液晶画面。

“这是要做什么?”青江问。

“往下看就知道了。”羽原微笑道。

男人张弓搭箭,瞄准了半晌,松开弓弦。箭矢立刻从画面中消失了。

接着,左侧的画面中出现了一只手,用食指在箭靶上点下一个绿点。几乎就在同时,箭扎在了真正的箭靶上。

箭扎在红圈上,两点钟位置。液晶画面上,箭靶上那个绿点的位置也几乎分毫不差。

男人再次开弓。左侧的画面里,那只手又出现了,触碰箭靶。这次的绿点出现在六点钟方向,绿圈上。真正的箭矢也扎在了同一个位置。

“距离90米,箭靶直径122厘米,这名男子是国家队运动员,我们让他认准正中射箭。”羽原说,“您明白了吧?左边画面里那只手是谦人君的。在运动员开弓后,他马上预测出了箭会射中的位置。当然,这也需要数据支持。在实验之前,我们先请运动员试射了好几次。谦人君通过观察,把箭矢的弹道倾向、风力影响等等输入大脑。”

青江又盯着画面看了半天,叹息道:“虽然无法相信,却又不能不信啊。”

“就算是奇迹,也不见得有这么惊人吧?”羽原操作着平板,画面消失了。

“为什么会这样?果然是手术的影响吗?”

“只能这么认为了。不过在此之前,请容许我先谈谈别的话题。这件事和我的研究室曾经致力过的专家头脑(Expert Brain)项目有关。”

“专家……听上去很难的样子。”

“您应该很容易就能理解。我当时正在进行一项研究,从分子、细胞层面解析大脑的高次机能,成功解明了脑神经活动和记忆、学习之间的关系。接下来,我将关注点放在工艺品和材料加工领域,研究那些在手工作业方面呈现出惊人技艺的著名工匠的大脑。在好几名巧匠的协助下,我发现了令人惊异的事实。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他们拥有好几个大脑。”

青江身子向后一仰:“怎么可能……”

“当然,这是个比喻。”羽原点着头道,“在解剖学上,普通人的大脑是不会发生变化的。可是,一旦进入作业领域,区分就非常明显了。无论进行多么复杂的作业,他们的大脑都只使用了一部分。当砍削、弯曲、组装部件的时候,普通人必须扩大大脑的使用范围才能完成。如果工序更复杂,就得几乎把整个大脑全都用上,就算有人跟自己说话也充耳不闻。听其实还是能听到的,最重要的是信息处理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在这一方面,巧匠们的情报处理能力就显得游刃有余,一边工作,一边还能观察、思考、修正。而他们自己,是完全意识不到的。许多信息的处理都是下意识进行。这就是职人的‘感觉’所在。”

青江嗯了一声。他知道专业匠人们有多厉害,但是一经科学说明,却有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感染力。

“这是靠训练达到的吗?”

“训练是必不可少的。不过我认为,遗传基因也是要素之一。反复训练能让大脑创造出效率更高的神经回路,但其速度和成果却因人而异。”

这一点,青江也能够理解。就和体育天赋类似吧。就算付出同样的努力,也不见得能获得同样的回报。

“现在让我们继续谈谦人君。”羽原说,“在他身上,新神经回路的形成速度特别快。当大脑需要处理某种信息的时候,一开始会花点时间,但反复几次之后,处理速度就会飞速上升。通过研究,我发现,这种处理所使用的大脑范围被局限在最小限度以内。就和工匠们一样,他的大脑是有余裕的。所以,余下的部分,就可以用来处理完全不同的信息。他从植物人状态中奇迹般复活,原因就在于此。那么,这种信息处理能力能提高到什么程度呢?这引起了我的兴趣。所以,谦人君就寄住在了数理学研究所。我们进行了多方面研究,诸如什么是智能,等等。谦人君连日接受各种各样的测试,当然,这都是他自愿的。终于,我们逐渐明白了在他大脑里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就是他能够几乎完美地预测未来的情况。他可以即时解析通过五感获得的信息,预测下一个瞬间会发生什么。反复多次之后,就能预测骰子的点数、箭矢的轨迹等等。”

听着羽原的讲述,青江想起了几个画面。他自己也目睹过类似的现象。不仅仅是白烟,还有保龄球、抓娃娃机……不,他摇摇头,在更早之前就见过了,在赤熊温泉旅馆的大厅里,预测到了打翻在桌子上的液体的扩散范围。只不过,预测这些的并不是甘粕谦人,是另一个人。

“羽原圆华君也……”

“这件事,待会再说吧。”羽原制止似的伸出一只手,“您刚才问我,为什么不对外宣布?首先,请让我回答这个问题。原因之一,是数理学研究所并不属于开明大学,它是一个国家研究机构。谦人君的事,我当然已经告知了厚劳省和文科省,还有警察厅。”

“警察厅?”

“现在的信息学和犯罪调查息息相关啊。”羽原说,“省厅指示,是否公布谦人君的事情,要等研究获得进展,技术确立之后再商议,在此之前,这都是绝密。”

“绝密……”

“您想想就可以理解了。毕竟,这种技术或许会产生一类天才。如果公布不当,到处都进行起人体试验来,那就麻烦了。不过,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国家想独占这种划时代的研究吧。”

“研究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羽原耸耸肩,轻轻一抬手。

“这正是我要说的。谦人君刚来的时候,我们还不能确定,他的能力是手术带来的影响,还是他自身就具备的。也有别的患者接受过类似的手术,但没有一例像他一样。后来我们终于掌握了几条线索,确认是手术带来的影响,问题又来了:如何再现?要重现,需要克服很多困难。一句话,需要在和谦人君完全相同的大脑部位,进行完全相同的手术。但凑巧出现这种患者的可能性太低了。作为解决策略,提出了一个想法。但那必然会被追究伦理方面的责任,是禁断试验。您能不能猜到,那是个什么想法?”

“难道是……对健康人进行手术?”

羽原长叹一声,点点头。

“如您所说。就是在大脑没有受伤,而且脑细胞再生能力极强的孩子身上,在和谦人君受损的大脑相同部位进行手术。当然,如果发生异变,我们会马上复位,但无论如何,大脑都不会和以前一样了。而且,手术导致严重伤害的危险性也不是零。”

“但是你做了,对不对?”青江说,“对自己的女儿。”

“您尽可以说我疯了,”羽原淡淡一笑,“我的确是疯了,我疯了,我周围的人也都疯了。”

“不,不是这样的。”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桐宫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是这样……?”青江问道。

“桐宫君,”羽原责备似地说,“别说了。”

“不,我只想让青江老师知道这一点,”桐宫玲缓缓走了过来,“对圆华小姐做手术,并不是羽原博士提出来的,更不是别人。要躺上试验台的,是圆华小姐自己。”

青江坐直了身子,叫出声来:“怎么会……”

“千真万确。她曾经对我讲起过,为什么要接受手术。”桐宫玲的胸脯上下起伏着,似乎在调匀呼吸。就像做出一项重大告白似地,桐宫玲接着说道:“她说,她想做拉普拉斯的魔女。”

“拉普拉斯?”

“打动她的,是一场龙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