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金泽,罗丝和中垣很快查到了孔雀堂,因为车站的土特产卖场里就有名产“孔雀”,而糕点的包装纸上就印着制造商孔雀堂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问题的关键是,找谁去打听那个三十五年前离家出走的孔雀堂大小姐。
中垣装作外地来的同行,向卖场的一位中年妇人询问道:“孔雀堂的生意挺火啊。”
“挺火倒也说不上,不过还算坚挺。老字号嘛。”妇人回答道。
两人担心在同一个地方问太多问题,会引起对方的戒心,因此并没有多问。
他们事先在郊外汤涌温泉旅馆订了房间。不过眼下时间尚早,还可以在市内逛逛,于是两人乘坐出租车去了一趟兼六园。
兼六园始建于加贺藩第五代藩主前田纲纪在位时期,经历四代藩主,花了一百七十多年才建成今天这个样子。这座回游林泉式的庭园,作为日本三大园林之一,久负盛名。
兼六园因兼备宏大、幽邃、人力、苍古、水泉、眺望六大优点而得名。
中垣不知道该如何向罗丝解释“幽邃”两个字的含义。虽然罗丝的日语不错,但遇到这种艰涩的字眼,她仍然难以体会其内涵。
“昏暗、幽静,以及深奥……将这些感觉融汇在一起……”
站在石川门前,中垣好不容易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我好像能明白。这里似乎确实能给人这样一种感觉。”罗丝点头道。
周围一片昏暗,那是一种无法用灯光来照明的昏暗。
西欧式的理解武器是分析,但是,这种日本式的感觉,却是从根本上拒绝这种分析的。即便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使用一下这种武器,但一旦接近核心部分,就必须将其舍弃。
他们沿着徽轸灯笼向右转,走过虹桥。
“妈妈小时候也曾无数次从这里走过吧。”这样想着,罗丝不由得心头一紧。
兼六园的六大特点之一是“人力”。
尽管这是一座人工精心雕琢的庭园,隐隐之中还透着些许人工的气息,但所有的景致都显得十分自然,毫不突兀。能够看透这一点的人,便可以称之为“通”了。
游人恐怕只有瞠目结舌的份儿——这就是兼六园给罗丝的印象。
导游手册上写着——
乔木一千七百余株
灌木六千七百余株
说穿了,就是一座由树木和人工水道构成的庭园——罗丝在心中如此分析。
庭园一角有沙堆和藤蔓架,是为了给孩子提供游乐场所特地设置的。
两人在藤蔓架下坐下。
“母亲的娘家,离这儿很近吧?”罗丝问道。
看着那些在沙堆上玩耍的孩子们,罗丝不禁开始想象。母亲小时候,是否也和这些孩子一样呢?
中垣打开在车站买的市区地图。
“孔雀”牌糕点的包装纸上写着孔雀堂公司在香林坊,从地图上看,距离兼六园应该不远。
“由这里出发,沿着县政府前的路走到底。好像不是很远。”
“这么说,母亲小时候,也经常会到这里来玩吧。”
“有可能。以前车子不多,走过来没什么危险……就是不知道孔雀堂现在的地址,是否和以前的一样。就算一样,店铺和住的地方也不一定在一起。”
“呵呵……”罗丝忽然笑了起来。
自打踏上信浓路之旅,罗丝就再三告诫自己,不要总是用分析的目光来看待每一件事物。她认为如果太过拘泥于理论,或许就无法抓住日本真正的精髓,没想到现在中垣也学会了分析推理。
就像一只被人用针扎破的气球泄了气一般,罗丝紧绷的心顿时松懈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的状态非常滑稽。
她笑着凑到中垣的膝旁。
中垣把手搭到她的肩上:“你看起来很开心呢。”
她不是开心,只是觉得一种均衡突然被打破了。那种心情有点像女学生看着筷子滚落到地上“哧哧”傻笑。
“总之,我就假定母亲小时候也曾到这里来玩过吧。”罗丝说。
“当年有这游乐场吗?”中垣陷入了思考,“我觉得这地方应该是后来建的吧……”
“哈哈……”
罗丝越发觉得好笑,抓着中垣的膝盖不停地摇晃着。
中垣突然搂紧了罗丝的肩说道:“我们到孔雀堂去看看吧?”
罗丝倒在中垣的臂弯里,闭上眼:“我觉得,还是多了解些情况之后再去比较好……”
“那,我们先到周围去打听一下吧?”
兼六园附近有许多土特产店。罗丝觉得从车站的卖场打听到的情况还不够,有关孔雀堂的知识,还需要进一步扩充。
或许,中垣此时应该对自己臂弯里的罗丝再多一些留意。
罗丝依旧靠在中垣的臂弯里,任由他就这样抱着自己。
“想要靠近他的心,却反而觉得有些别扭……”
罗丝感觉到一丝失望,不过她很快就释怀了:“在日本,大概还没有年轻男女在公园的长椅上相互拥抱的吧。”
罗丝想着自己也该体量一下对方,于是起身道:“走吧。”
“这就走了吗?”中垣的脸上带着一丝惊讶。
“嗯?”
罗丝再次感觉到,自己尚未完全掌握那些从书本上得来的知识。日本人喜欢拐弯抹角。就像他们极力掩盖兼六园的人工痕迹一样,日本人不会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心里所想。就算遇到重要的问题,他们也宁愿采取迂回战术,而不是明快果断地表态。就像中垣问“这就走了吗”,其实另有深意。
两人站起来,沿着瓢池绕了一圈,然后在翠泷前驻足了片刻——就这样,让感觉慢慢地将彼此心灵的间隙填补起来。
来到店铺林立的街上,中垣一家一家地进门打探,四处寻找喜欢闲聊的年长者。
中垣走到一块悬挂着“九谷烧窑元”的古韵招牌下,看见一个秃顶的瘦小老人,正微笑着望着门外的大街。
“这大叔看起来人不错呢。”他心想。
刚对上老人的目光,对方便弓腰说道:“欢迎光临,两位想带点土特产吧……店里可是应有尽有呢。”
“进去看看吧。”罗丝轻声说道。
她似乎和中垣一样,也在观察适合的谈话对象。
两人走进了店里。
“我想要一套红茶的茶具和一只花瓶。我屋里什么都没有呢。”
罗丝在店里挑选起来。她大概是觉得先买些东西的话,接下来的谈话会更顺利。
趁着罗丝在店里选购的工夫,中垣开口向店主询问了起来——
“您这店开了不少年了吧?”
“嗯,已经四十年了。”店主回答道。
虽然外边打的是九谷烧的招牌,但店里也有不少其他特产和明信片,包括那种名叫“孔雀”的点心。
“就这些吧。”
罗丝选中的红茶茶具花色朴素,看了使人觉得安静,而花瓶上画的是孔雀开屏的图案,颇为华丽。
中垣把蓝桉楼的地址给店主,让他直接把东西送到蓝桉楼去。
店主搓揉着两手,不停地鞠躬致谢:“多谢惠顾,一定送到。”
“这里还有孔雀堂的点心啊?”中垣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道,“我记得小时候常吃。”
“是啊,孔雀堂也是老字号,听说有一百多年啦。”
“我爷爷以前和孔雀堂的老板关系不错……真令人怀念哪。不过现在大概已经换代了吧。”
“嗯,老店主的女儿招赘了女婿,继承家业了。”
中垣想起罗丝曾经告诉过自己,说她母亲有个妹妹。
“小时候,大人带我去过孔雀堂……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中垣一边暗自推算着年龄,一边随口胡诌道,“好像老店主有两个女儿吧?”
“嗯,没错。”店主回答道,“如今继承了家业的,是小的那位。”
“哦……照这么说,姐姐是嫁出去了?”
“不是的……”店主压低嗓门儿说道,“大小姐是离家出走的……那孩子个性真犟。”
“离家出走?”
“是啊,她和一个四高的学生谈恋爱……这种事现在看来当然很平常,但在当时可是大新闻呢。”
“私奔吗……既然他们彼此爱慕,那为什么不成全他们呢?”
“嗯,好像没那么简单……听说二小姐似乎也喜欢那个四高的学生……总之就是很复杂。”
“三角恋啊?”
“差不离吧……说起来不大好听,其实大小姐是横刀夺爱,抢走妹妹的恋人。当时她们父母都去世了,是叔父照看着。那位叔父很严厉的。”
中垣瞥了罗丝一眼。罗丝转过身,看着盒子里的九谷烧。当然,她的耳朵其实一直都在留神听着中垣和店主的对话。
“那他出面了?”
“是啊。直到今天,孔雀堂里的人都绝口不提大小姐的事。后来听说大小姐死了。”
“这么说,这事就成谜了?”
“是啊。他们都不提,外人自然就更不知道了。”
“那位大小姐……”话说了一半,中垣忽然闭上了嘴。
中垣之前说自己去孔雀堂玩的时候,看到过姐妹俩。而大小姐是在三十五年前离家出走的,如此算来,中垣现在至少得有四十岁,否则岁数就对不上了。尽管中垣看起来比较老成,但毕竟才三十出头,怎么看也不像四十岁的人。虽然眼下店主还没有发觉,但要是继续聊下去,迟早会露馅儿。
“当时有不少传闻。”老店主点了一支烟,继续说道,“大小姐虽然和那个四高的学生在一起了,可不久人家患了病,两人就分手了。后来大小姐好像在神户嫁给了一个外国人……嗯,孔雀堂的人都不提大小姐的事,咱也不太清楚,反正是各有各的说法。再后来听说她在神户死了,这一点应该不会有错。”
“哦……”
“据说孔雀堂的康子,就是继承家业的二小姐,跟朋友说一直想去给她姐姐上坟,只可惜远在神户,没时间……”
接着,店主又说,孔雀堂二小姐的那位上门女婿是个恪守成规的人。如今,这对年过半百的夫妇膝下无儿无女——这些事,跟罗丝想要查知的事情完全不沾边。
“我当年和久子小姐很熟,偶尔也会想起她……我常想,要是继承孔雀堂家业的是久子的话,情况又会怎样呢。”
老人先作了一个铺垫,之后摆出一副批评家的样子,撇起嘴,仰头看着天花板继续说道:“如今的孔雀堂经营稳定,但开创不足。如果换做久子继承的话,或许能发展得更好。说不定她会拓展其他业务,把老家盖成十层高的大厦……同样,如果决策失误,或许就会使孔雀堂彻底倒闭。要么大获成功,要么一败涂地,只有这两种结果。总而言之,她一定会搞得轰轰烈烈的。”
“十层高的大厦啊……”中垣一面震慑于店主突兀的假设,一面记起正事来,便问道,“如今的孔雀堂,还在当年那地方吗?”
“嗯,还在老地方。他们家在那里已经一百多年了。”
“我当年去的时候,”中垣谨慎地问道,“他们一家人好像都住在店里,如今也一样吗?”
“嗯,没错。他们还住在那里,和当年一样。”
“金泽这地方,还真是没什么变化啊。”
说完,中垣扭头看了看罗丝。罗丝也回过头来,冲着中垣微微点了点头。
古老的孔雀堂一直在香林坊。罗丝的母亲从小便住在那里,小时候应该也经常到兼六园去玩吧。
兼六园就是罗丝母亲当年曾经走访过的地方之一——证实这一点还多亏了中垣那种西欧式的推理。可是,母亲的影像渐渐变得浓重,罗丝也感觉到一种不安。
“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吧?”罗丝说道。
走出店门,中垣道:“干脆直接去孔雀堂一趟吧?”
罗丝有些犹豫。
她原以为,当年母亲和娘家断绝往来,是因为她嫁给了外国人,使历来守旧的长辈们无法接纳。但是,听了店主的话,她才明白——母亲竟然夺走了妹妹的恋人。
“今晚我想先好好想想。”她回答道。
母亲似乎被视为孔雀堂最大的禁忌。可是,母亲的妹妹,也就是罗丝的阿姨却在朋友们面前提过,想去拜祭母亲。
阿姨既然已经结婚,那么曾经被人横刀夺爱的往事大概也已风轻云淡了吧。或许是周围的人顾虑到康子的感受才绝口不提母亲的。如此看来,所谓的禁忌,不过是习惯使然。历经漫长的岁月,当年的恩怨也该消融了。
罗丝觉得这事必须再慎重地考虑一下。
“那我们回汤涌温泉吧。”
罗丝点了点头。
中垣本想订西式房间,但罗丝却说她想住日式的,于是两人订了两间日式房间。
离开兼六园,两人坐出租车前往汤涌温泉旅馆。
从行政区划上来看,汤涌温泉旅馆也属于金泽市,但是从兼六园出发,却需要花半小时才能到。车窗外的都市景色很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田园风光。
罗丝总觉得事情做得不够圆满,虽然之前是自己说要考虑之后再作决定的,但一想到该做的事情一再延误,她就感到懊丧。
车窗外的风景仿佛也映出了罗丝的内心,总感觉缺了什么。
“啊,我知道了!”罗丝突然叫起来。
“知道什么了?”
自打上车之后,罗丝就一直默不做声,现在突然开口,令中垣吃了一惊。
“这里看不到烟囱。”罗丝回答道。
乘坐信越线时,罗丝看到车窗外的田园风光,总觉得有些美中不足。而就在刚才,她突然明白缺的到底是什么了。
在欧洲,不管哪户人家,房顶都矗立着一根巨大的烟囱,就像房屋主人似的。那烟囱,代表着取暖、做饭等人类行为。而日本的住宅虽然也有烟囱,却很隐蔽——说到底,就是为了尽力掩饰人为的痕迹。
“烟囱怎么了?”中垣一脸惊讶地问。
“这里的景色和欧洲不太一样。在欧洲,就算是乡下人家,屋顶上也都耸立着高大的烟囱,而日本的烟囱却不显眼。”
“原来如此,的确存在这样的差异呢。”中垣只当是罗丝突发奇想。
汤涌温泉旅馆位于金泽市郊,乡土气息很浓厚。旅馆有些破旧,但不管是规模还是情调,都给人不错的感觉。听说战争刚结束时,美军曾经接管过这里,并把这里作为军队将校的宿舍。
虽然卧房是分开的,但餐厅是共用的。
罗丝生平第一次穿上了日式浴衣。
在法瑞寺里盘桓的时候,她都是穿着自带的西式睡衣睡觉的。
“合适吗?”
罗丝歪着头,伸手拽住浴衣袖口的样子,另有一番魅力。
吃完饭,罗丝便伸直双脚,苦笑着说:“还是不习惯,腿脚上的功夫还没到家。”
这时,电话铃响了。
中垣伸手拿起电话。
“喂,罗丝.吉尔莫亚小姐吗?她在。”说着中垣扭过头说道,“有人想见你。”
“谁啊?我没跟人说过来金泽的事啊。”
两人到达金泽后才商定住哪家宾馆。因此除了他俩,没人知道他们住在这里。
由于之前盘腿坐太久,罗丝两腿有些发麻。她磨磨蹭蹭地挪到电话机旁。
“是罗丝.吉尔莫亚小姐吧?您会日语吗?”
听筒中传出一口正宗的英语。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似乎上了年纪。
“大致能听懂些。”罗丝用日语回答道。
“啊,那真是太好了。我姓伊泽,刚才无意间在旅馆办公室的住宿登记表上看到了您的名字。我猜您会不会是立花久子的女儿……如果不是,还请您见谅。”对方一字一顿地说道。
“嗯,我就是。”罗丝仿佛被对方的话语吸过去一样,抢着回答道,“立花久子是我母亲……”
“果然没错啊。我记得久子小姐后来嫁给了一个叫吉尔莫亚的英国人,所以看到登记表时,我就突然想起来了……我是令堂的……嗯,用现在的话说,可以算是她的前男友吧。看到您的名字,我想起了一些往事,所以忍不住想打个电话问问。”
听说,这位自称伊泽的老先生,和以前的学生一起,从金泽到这里来一日游。他希望能在回去之前和罗丝见一面。
“我和朋友一起来的,不过没关系。”罗丝回答道。
听说对方是母亲曾经的男友,罗丝多少有些好奇。
伊泽先生跟着女服务员,来到中垣和罗丝的房间。他是位谨严的绅士,颇有教育者的风范。年纪似乎比想象的要大一些。从他自称曾经是母亲的男友这一点来看,也将近六十了吧。
罗丝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伊泽体格健朗,但脸色却不大好。交谈的时候,他显得特别拘谨。
罗丝想,或许是长年在学校里担任教师的缘故吧。
“您和我母亲之间,有哪些浪漫的事情呢?”罗丝向伊泽介绍过中垣之后,轻快地问道。
“久子,她就像我的偶像。她早已有意中人了,我只是自称她的‘男友’罢了。只要她跟我搭个话,我都会开心得忘乎所以。”
尽管伊泽脸上带着微笑,肩膀却因紧张而变得僵硬。
“您说的这位意中人,就是那位今村敬介先生吧?”罗丝开门见山地说。
反正都已经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了,也没什么可顾虑的。
伊泽听到这话,身体变得愈发僵硬了,小声说道:“您连这事都知道啊。”
“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啦。”罗丝说道,“我母亲已经过世二十多年了。她在金泽时,比我现在还年轻呢。在金泽的街道上转一圈,仿佛还能想象出她当年青春活泼的模样。”
“青春活泼……不,这个词不足以形容您母亲。久子她是很有主见的女性,也是为数不多的敢追求真理的人之一……当然了,能真正了解她的人不多。其实,别说是当时,就是现在,也没几个人能真正了解她的价值。您可以在金泽问问那些认识久子的人。他们一定都会说她的坏话……总之,您母亲远远超越了普通人,是个伟大的女性。”伊泽对久子赞不绝口。
“伏见宽子、加藤光子,以及眼前的伊泽,都用了最高的赞词褒扬妈妈,甚至连说的话都一样……”罗丝心里,与其说是感激这些赞美之词,不如说是有种莫名的怪异感。
“和妈妈打过交道的人,不是热情地赞美她,就是极端地嫌恶她吗?难道就没有介于这两者之间、相对客观的吗?”
之前听到的都是赞美之词,连伊泽也不例外,罗丝忽然想听听厌恶母亲的人会怎么说。
“不被任何人理解。”
母亲的赞美者们不约而同地这么说,可见不理解母亲,对母亲评价不好的人应该不在少数。但是,这大多数人的意见,尚未传到罗丝的耳朵里。
年近花甲的伊泽,仍像文学青年一般,对曾经的立花久子赞美有加,实在叫人觉得奇怪。
“就算是学生时代的偶像,也不至于奉为神明来敬仰吧。”
罗丝对这些空洞的赞词感到不满,听着听着,便觉得有些烦躁。
立花久子容貌姣好,精神抖擞,行动果敢——够了!罗丝在心中大叫。
“老师,可以用餐了。”
见伊泽的同伴进屋来,罗丝总算松了口气。虽说是伊泽的学生,也已是人到中年,一副身居要职的样子。
“那可不能让大伙儿久等啊。”伊泽站起身来。
“老师,”伊泽的学生说道,“您没事吧?看您气色不太好呢。”
“呵呵,不要紧。”
“下回旅行,我们把行程安排得宽松些,在外头住一晚上吧?老师总在家里待着,今天难得约我们,下次该换我们约老师了……”
“说的也是,确实应该不时出门走走啊。”
伊泽一边和学生聊着,一边走出了房间。
“怎么听到的都是这些话?”伊泽离开后,罗丝对中垣咕哝道。
“过去三十多年了,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抽象了。”中垣回答道。
他对伊泽的话也感到失望。
“我决定去孔雀堂看看。”罗丝终于下了决心。
“要说明自己的身份吗?”
“当然。”罗丝回答道,“要不然,照这样下去,事情根本就不会有半点进展。总而言之,要去见见那些讨厌我妈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