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散落的花

金泽市繁华街香林坊的孔雀堂里,清晨的发货暂时告一段落。

豪藩加贺百万石当年雄踞北陆。由于是外戚,为了避免幕府猜忌,他致力于酿造优雅古朴的风气。加上政府的鼓励,此地自古茶道、花道便极为兴盛,甚至连能乐和美术工艺的发展也渗透到了金泽的每一个角落。

茶道的盛行,带动了茶点心制造这一产业。这片土地上,出现了许多有名的糕饼老铺。孔雀堂就是其中一家号称创始于宽政年间,距今已有一百八十年历史的老字号。

孔雀堂生产的是一种带有圆形斑纹、形似孔雀羽毛的干点心。为了满足人们日益变化的口味需求,孔雀堂又新增了孔雀羊羹和孔雀糯米馅饼。羊羹表面的核桃代表孔雀羽毛上的圆眼,而糯米馅饼则做成了孔雀开屏的样子。

清点完要送往各大特产商店的商品数目,检查了发货清单,立花康子走进客厅里,吩咐女佣给自己倒茶。

“英次,写数字的时候要仔细点,有些地方根本看不清是0还是6。”

立花康子拿出夹在腰带上的发货清单的附件,提醒管账的广川英次。

广川英次挠了挠头,回答道:“是。”

他是孔雀堂的远房亲戚,一年前刚从商业高中毕业。他的父亲善吉在这家店里工作了一辈子,平凡无奇,但对儿子寄托了伟大的梦想。

孔雀堂上一代老板膝下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久子年轻时与人私奔了,而小女儿康子则招婿入赘,继承了家业,可是膝下无子。康子比姐姐久子小一岁,一晃眼也已年过五十,是该考虑一下后继者的问题了。

英次的父亲是前任老板的表兄弟,尽管血缘已经很淡,但毕竟是亲戚。因此,原本想做小职员的英次被父亲送进了孔雀堂,作为接班者的候选人。

听到英次被康子责骂,同在账房的善吉心里也“嗖”地凉了一截。他本希望老板看在儿子兢兢业业的分上,能立他为继承人——他可不想看到自己的一片苦心付水东流。

英次又挠了挠头,转身望了父亲一眼。

“笨蛋!还嫌我不够操心啊!”善吉不由自主地把烦躁的心情写在了脸上。

康子一边等女佣送茶水来,一边打开报纸,翻到第三版。突然她喃喃道:“哎?这……”她抖动着把报纸凑到自己的眼前。

——独居的法国妇人惨遭杀害!

这起在神户郊外高级公寓里发生的命案并没有引起康子的兴趣,而让她突然感到激动的,是报道上提到的那个住在死者隔壁、首先发现尸体的女性的名字。

罗丝.吉尔莫亚……

姐姐久子十九岁离家出走之后,就和孔雀堂断绝了往来。当时,孔雀堂的上一代老板和老板娘都已亡故,在康子招婿入赘之前,康子的叔父暂时接管了孔雀堂。叔父做事古板,又很爱面子,对久子的事勃然大怒,表示绝不原谅。

然而有关久子的事情,仍然不时地传到立花家人的耳朵里——例如她和一个名叫吉尔莫亚的英国古董商在神户结了婚,之后在太平洋战争爆发的头一年生下了一个女儿,久子给她起名叫罗丝……

“罗丝.吉尔莫亚……会是姐姐的女儿吗?”康子反复阅读着那篇报道,自言自语道。

恰在这时,女佣端来了茶水,忍不住问道:“您在说什么?”

“和你没关系。”康子一脸严肃地说道。

“哦……”女佣急忙退下。

康子闭上眼睛——

康子听说了姐姐在战争结束后死于火灾的事,也得知了那个英国姐夫在姐姐死后搬到东京的消息。

康子想起前些年亡故的婶婶说过,她曾经在东京见过姐姐的女儿。

“我是找那些古董商打听到吉尔莫亚家的地址的。虽说久子已经死了,和立花家也断了关系,但我还是很想看看她的女儿长什么样……当时我装作问路,摁响了他家的门铃,出来开门的正好是久子的女儿……就是那个叫罗丝的孩子。她穿着中学生的制服,长得挺可爱的,性格也不错……”

当时,婶婶眯着眼睛赞美着。

不久,康子就听说,罗丝已经被她的父亲带回英国去了。而如今,那孩子的名字却化作了铅字,出现在了新闻报道里。

报道对尸体发现者也作了一番介绍,说她是女子扶桑大学聘请的英语老师,案发前一天刚到神户……

大概因为这起案子发生在神户,被害者和尸体发现者又都是外国人,使整个案子充满了国际色彩,所以相对于普通的案件,报道才会花费更多的笔墨来描述这位发现者。

“那孩子又回到日本来了吗?”康子再次喃喃自语道。

或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最近,她时常自言自语。

广川善吉从账房走进客厅,凑过来看康子手上的报纸,战战兢兢地问:“您姐姐的女儿,就是那个混血儿……她回来了?”

康子回过头去,把报纸抵到善吉的眼前。

“报道里边提到那位名叫罗丝.吉尔莫亚的英国女教师,肯定就是我姐姐的女儿。”

一旁英次突然插话道:“哦?照这么说,她是特地从英国远道回来继承孔雀堂的啦?”

善吉本来正在低头看报纸,听到儿子的话,他抬起头来呵斥道:“蠢蛋!”

英次缩着脖子,伸了伸舌头。

“我真的已经原谅姐姐了吗?”康子扪心自问。

康子一直对这个二十二年前死于火灾的亲姐姐充满怨恨。或许,那场烧死姐姐的大火,就是自己心中迸发出来的怨恨凝聚而成的——有时候,康子不可遏制地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九一八事变刚发生那会儿,孔雀堂附近住了一个名叫今村敬介的高中生。康子依然记得今村当时和自己说话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历历在目。

“如今都已经是老太婆了……”

康子对于这样的回忆感到一丝羞涩。但她一直为曾经拥有过那一天而感到荣耀,也正是因为那一天,她的人生才变得如此充实。

那时,康子只有十多岁。有一天,她脸颊绯红地把今村约她的事告诉了姐姐。

“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到兼六园去散步……”

“你回绝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他的吗?那干吗还回绝他?笨蛋!”说着,久子“呵呵”地笑了。

“不好意思嘛。”

虽然康子有些后悔把这件事告诉姐姐,但她实在无法抑制内心的喜悦。

当时康子突然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很快,这种预感变成了现实——

不到一个月,她就在大乘寺里看到了姐姐和今村一起散步……

少女时代的康子光是看到金泽城的围墙,脸都会发烫,因为她马上联想到第四高中的校舍就在围墙内,感觉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狂奔而出一样。

或许是对今村敬介的爱慕表现得太明显了吧,不只是康子的姐姐,就连今村本人似乎也已经有所觉察。一定是因为这样,今村才主动约自己的。

看到姐姐抿嘴微笑的样子,康子不禁有些惊恐——对她而言,姐姐向来就是破坏者,是掠夺者。从孩提时代起,只要是自己心爱的人偶和玩具,就没有哪件不被姐姐抢走的。

虽然两人只相差一岁,但每次只要姐姐一瞪眼,康子就会连大气都不敢出。念小学的时候,康子想出了一个自我保护的办法,那就是对自己越是珍爱的东西,就越是装作不在乎,企图以此躲过姐姐的注意。

可惜这计策并没有得逞多久。姐姐很快就看穿了康子的小把戏。自己对今村的思慕之心被姐姐获悉,根据以往的经验,康子自然而然地萌生了那种不祥的预感——但凡自己喜欢的,最终都会被姐姐抢走。

这一结论再次得到了验证。

不知何时,康子倾心于今村的事不胫而走,而散播谣言的,八成就是姐姐。

从第四高中毕业之后,今村进入了京都大学经济学部。第二年,久子便留书出走了——她说要到今村身边去。

叔父认为姐姐的行为是不尊重自己这个监护人,大为恼火:“明知道是妹妹喜欢的人,她还做出这种事情来!从今往后,康子就是孔雀堂的继承人。久子与我们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叔父当时太气愤,以致于说话的时候口沫横飞。

后来,通过住在第四高中的校友,康子陆陆续续打听到一些今村的消息。听说今村参加了左翼运动,被人检举告发,入狱后又患上了重病……

“看到没?幸好你没和他在一起。一看他就是个不安分的家伙!久子跟他去了,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康子,你算是逃过一劫了。”

当时,叔父这样安慰康子。

可是,听说姐姐一直竭尽全力帮助今村,康子心如刀绞,同时也有几分羡慕。

几年后,久子与一个外国人结婚的消息传到了康子的耳朵里。

“要搁在我们那年头,嫁给洋鬼子的女人,连人都不能算!”叔父鄙夷地说。

可不知为何,康子却总觉得姐姐的命运,就像一束美丽鲜艳的花。

从那华丽的花束中散落出一朵花——罗丝.吉尔莫亚。

康子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她跟孔雀堂没有关系!她已经不是立花家的人了,不是吗?之前不是说过,不会再让他们踏进立花家半步了吗!”

广川善吉的脸颊不住地抽搐着。

康子感觉到,微妙的人际关系和肮脏的欲望漩涡,正在自己周围不停地旋转翻卷着。

“你到底在说什么,善吉?”她冷冰冰地问道。

“嗯,这个……我是说,这个叫罗丝的,和咱这里没啥关系……”善吉咽了口唾沫回答道。

“无所谓了。”康子淡淡地说。

她凝视着神龛上的卷轴,上头画着一只正在开屏的孔雀。这幅画在康子出生之前就挂在店里了,从美术品的角度来看价值不高,作者吉泽洗山也并非名家,但因其表现了“孔雀堂”这一名称的由来而被当做传家之宝。康子从小就一直很喜欢这幅画。

“我喜欢的东西,姐姐留下让给我的,也就这幅画了。”每当看到这幅画,康子总是心有所感。

“我出去一下。”她站起身来。

“您要去哪儿?”善吉问。

“一小时后回来。”康子没有告知去向,径直走出了门外。

广川善吉望着康子的背影,眼中浮现出一丝忧虑。他的大儿子在大阪工作,混得也不怎么样。所以,让小儿子英次接管孔雀堂,可以说是他此生唯一的目标了。

罗丝.吉尔莫亚的出现,对善吉而言无疑是一大威胁。俗话说血浓于水,说不定康子心血来潮会跑去见罗丝呢。虽然报道上说罗丝只有二十七岁,但她要是够狡猾,一定会想办法笼络这个“阿姨”吧——善吉为此担心不已。

“决不能让这个外国女人靠近孔雀堂半步!”善吉紧紧攥着报纸心想。

英次却一边悠然地哼着歌,一边整理着包装纸说道:“大概又到伊泽那里去了吧。”

靠近室生犀星文学碑的杉浦町,住着康子学生时代的同窗好友。她的先生伊泽幸造,以前是高中校长,现在已经退休。她和康子一起长大,彼此可以敞开心扉。而且,由于伊泽幸造和今村敬介高中时代是同班,有时还能从他那里打听到今村的消息。

正如英次所料,康子果然朝杉浦町走去。

“刚忙完,特地来看看你。”康子走进伊泽家的茶室里说道。

“你就别客套了。”伊泽太太微笑着道,“说吧,早上发生什么事了?”

面对这位总能洞悉一切的朋友,康子虽然可以节省不少口舌,但也会觉得有些可怕。伊泽太太只需瞥上一眼,就能看出康子有心事。

“今早的报纸上,有我姐姐的女儿的名字,吓了我一跳。”康子老实地回答道。

“报纸吗?我还没看呢。”伊泽太太扭头看了看盘腿坐在茶室角落里的丈夫。

今天的报纸,还在伊泽幸造的手上。

“报上说什么了?”伊泽把鼻梁上的老花镜推到额头上问道。

“神户那边,不是有个法国人被杀了吗?”康子冲着好友的丈夫说。

“嗯,确实有这么回事。”

“当时发现尸体的人,就是我姐姐的女儿。”

“哦,就是久子的……”伊泽幸造把老花镜架回鼻梁上,再次翻阅报纸。

“就是这个罗丝.吉尔莫亚吗?”他又看了一遍那报道,问道。

“没错。”康子点点头。

伊泽太太也凑近丈夫的膝边,一同看起了那篇报道。

“不会弄错?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年纪也正好。”

“你是想去见她?”

“还在考虑。”

“三思啊……”

“可是,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这样说,对你先生有点不公平啊。”

孔雀堂的上门女婿立花进,此刻应该正在工厂里忙着制作糕点。康子经常抱怨,说他整天一心扑在工作上,没一点情趣。

“其实去见见姐姐的女儿,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不对的。不管怎样,你们始终是血亲。”伊泽幸造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可事情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啊。”

就这样,伊泽夫妇开始争执了起来。

康子想起自己到这里来的另一个目的——她想知道今村敬介的近况。

在报纸上看到罗丝.吉尔莫亚的名字之后,康子就莫名地想知道些有关他的事。

以前她上伊泽家打听今村的消息,总是只能得到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或许,伊泽两口子对康子有些顾虑吧。

“咱们换个话题吧。”康子装作给两口子劝架——“对了,今村先生如今怎样了?你们有他的消息吗?”

“今村吗?”伊泽幸造说话前先干咳了一声。

这是他的习惯,是他从事教育大半辈子无形中培养起来的。每当他需要思考一下如何开口时,便会不由自主地干咳几声。

“他的病情没什么好转,听说来日无多。”退休的校长谨慎地回答道。

“他这话都不知说了多少年了。年轻的时候就说过最多只有一年时间——可一晃眼,不还是活到快六十啦?”康子说道,语气听起来有点不近人情。

“在京都念大学的时候的确很糟糕。不过毕竟当时他还年轻,而且身边又有人照顾……嗯,若不是那个人牺牲奉献,说不定他早就……”

伊泽小心翼翼地选择每一个措辞。

“姐姐确实竭尽全力了。”康子低声说道。

对于那个将一切奉献给今村的姐姐,康子不知道究竟是该怨恨,还是该赞美。

“大学之后,今村就一直厄运连连。他父亲丢下一屁股债过世了。房子和田地都被拿去抵了债。他父亲生前对家人隐瞒了事业上的失败,但他一死,所有的事都大白于天下了。他母亲受不了打击,病倒在床,不久就过世了……对于还是大学生的今村而言,这样的打击实在难以承受。或许这就是他参加左翼运动的原因吧。当时他已经到了交不起学费的地步。”伊泽一边观察康子的表情,一边把话说下去。

久子离家出走,正好就是在那个时候。

两人之间,曾经有过一阵子满载爱意的书信往来。有一次,久子突然接到这样的来信——

请忘了我吧。我已经家破人亡了,而且还染上了痼疾。继续和我交往,对你而言是一种不幸。

久子得知今村的窘况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奔至京都去拯救她心爱的男人。

后来的事,都只是一些传言。例如久子白天在染坊上班,夜里做兼职到深夜,她还出任了左翼运动的情报员。

“我恐怕做不到……”康子心想。

如果是因为姐姐做到了自己做不到的事而令自己怀恨,未免有些不讲理。虽然姐姐会把自己心爱的东西抢走,但她也会比自己更加珍惜那些东西……

“今村也很努力。尤其是在那个人……对,被那个人抛弃之后,他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伊泽的语气不知不觉变得严肃起来,就像在课堂上训诫学生。

康子在心里直摇头:“姐姐绝不会抛弃今村的……”

虽然没有证据,但康子对此坚信不疑。

或许是传言太过夸张,今村与久子的同居生活最后以悲惨的结局收场。

“活该遭报应!”叔父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或许叔父是在宽慰康子,但康子却并不觉得欣慰。

除了今村邀她出游那天之外,康子的青春年华里再没有起过任何波澜。相比之下,姐姐走过的路有高山亦有深谷——康子羡慕不已,因为不管是山巅还是谷底,周围都繁花似锦。

“对今村来说,这实在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伊泽继续说,“曾为自己不惜一切的人,却在自己病危的时候离开了……他强打起精神,靠着一股气挺了过来。后来,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万叶集》上。为了完成法译本,他几乎拼上了性命。”

康子听伊泽滔滔不绝地说着,感觉就像在听课。

久子没有抛弃今村敬介,她与那个叫吉尔莫亚的英国人结婚,也是为了帮助今村——虽然不知道久子用了什么借口,但她一定从吉尔莫亚那里要了很多钱接济今村。今村就是靠着这些钱,才保住了性命。到头来,他居然比姐姐多活了二十几年。这一点,令康子有些愤愤不平——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对姐姐的怨恨已经变淡了?

“完成法译本《万叶集》之后,今村一下子泄了气,变得颓废了……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目标了。但那样怎么行呢?就像我,虽然已经退休了,但仍应该活到老学到老不是吗?听说今村回到广岛之后,精神日渐衰退。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不行了。”

听着伊泽的话,康子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仿佛也画上了一个句号。

金泽的道路不光曲折昏暗,还有很多死胡同和丁字路,据说是为了防御敌人的进攻。

由于没有受到空袭,金泽市仍保留着许多古老的建筑。那些现代化的高楼旁边,往往会出现一两栋涂着黑漆的木屋。

康子离开伊泽家,沿着弯曲回转的小径,向香林坊的孔雀堂走去。

“今村已经不久于人世了……”

尽管只是在人生某个时点擦身而过,但今村却一直盘踞在康子的心底深处。

或许是时候忘掉这一切了,就像金泽市去年把旧的电车轨道彻底拆除一样。

“是该原谅姐姐了。”康子看着前方走着。

姐姐早已不在人世,说原谅似乎有些冒渎。可是康子心底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这个念头。

在报纸上看到罗丝.吉尔莫亚的名字时,康子就感觉到时机已经到来了。

“我已经渐渐老了。”寂寥和如释重负的感觉,在康子的心中交织回荡。

罗丝是她的外甥女,她很想去见一面。

罗丝那与生俱来的积极主动的个性,使她很快摆脱了鲁桑太太被杀一事的阴影。

案发三天后,罗丝决定去一趟东京。她打电话到祥顺寺,把自己的行程告诉中垣。

“我也接到家里的加急信件,让我无论如何回去一趟……我打算明天就动身。”中垣也说了自己的打算。

“从东京回来,我想顺道去一趟金泽。嗯,也想去信州看看。反正走的都是信越线,我就在中途下车吧。”罗丝说道。

中垣照道说了几句邀请的话,并把信州寺庙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告诉了罗丝。

寺庙离小诸市很近。

撂下电话,罗丝一边哼着乡村民谣,一边开始收拾行李。鲁桑太太的死,似乎已经化作了她生命中的一段小插曲。

鲁桑太太和父亲之间的关系不甚明了,胡乱猜测也无济于事。

昨天夜里,罗丝打电话给住在东京P宾馆的蓝珀尔夫人,请她帮忙预定房间,又拜托山下小姐买好了车票。

“真正的日本正要展现在眼前……”

罗丝突然觉得情绪激昂,深深地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