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风,使原田苏醒过来。
黎明的树林中。小鸟在争相啼鸣。
原田义之撑起了上身,未被捆绑,裤子、鞋也穿着的。
原田正要起身,突然,双眉颦蹙,下身一阵巨痛,不能动弹。看看四周,地面有掉下的枯枝,他捡起一根作为拐杖,这象病人一样缓缓地挪着步子。
原田的内心被屈辱和仇恨紧紧包围,“布兰克”!不正是英文黑色的意思吗?他恍然大悟,父亲临终时念出布兰克,指的正是凶手!这个恶魔一般的黑唇,奸淫了妹妹,杀死父亲,还强奸自己!原田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炸裂了,只有一个念头——复仇!
是什么地方?不清楚,好象是武藏野。栎树鳟次栉比。远处有汽车的声响,往那个方向去吧。
上了大路,在路旁坐下,等待来往的出租汽车。没过几分钟,过来一辆空车。
“到新宿,这儿,是什么地方?”
乘上车,原田向司机询问。
“在练马医的外面,马上就要到稽玉县的和光市了。怎么啦?”
“没什么,其是稍微有点……”
原田凭靠在座席上,双手交叉,闭上眼睛回想昨晚的屈辱。
——决不能饶想他们!
无论发生什么事,决不能饶恕这两人。一想到昨晚的事,心里就一阵紧缩。
那座房子,什么地方呢——原田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它。
走进我善坊町的酒吧时是十点过,可由于后脑勺遭殴打而失去知觉,被带进那座房子的时间不清楚。那男在是个老行家,原田的手表被取了,是为了防止他从时间上推算地点。现在,手表已停了,口袋里还有纸币。结果还是无法推算。被殴打后,大概在车上又被注射了麻醉剂,醒来的时候,人象醉汉似的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但是?
对原田来说?令人费解的是那些家伙为何不杀自己。那两个男人,肯定与中央情报局有关,是知道原田在寻找贝克后,才设了圈套。既然是贝克的阿伙,当然也就与岛中教授相识。从野麦凉子事件中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岛中教授要杀原田,就必定会派出刺客,黑唇无疑是一位野兽般凶残的职业杀手,如今他充满杀机。但是,为什么……
中央情报局和岛中教授没有关系吗?
克拉哈和贝克是偶然搭救了野麦凉子,当听说原田的父亲讲过“库拉西”这个地方后才表现出兴趣——是这样吗?
未被杀掉一事,对于原田说来再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照这样推测,原田的父亲和他们伙伴知道库拉西岛隐藏着巨大秘密,而中央情报局暗中打听的也正是这个。
在另一方,这个谜若被揭露,就会有人被致于死地。这个人也许就是岛中教授,所以岛中教授就杀死了四人。
那么,中央情报局为何要始终参与野麦凉子事件呢?参与的应该是岛中教授。并且,既然已损伤了一个男子的尊严,那就应该杀掉原田,这样就不存在复仇之忧了。
也许,野麦凉子活着,监禁在什么地方吧?
——绝不会。
倘若这样,中央情报局就成了岛中教授的对手了。可要是与岛中教授对立的,就不应该如此残酷地对这样做会引起仇的。
——实在是不明白。
原田越想越觉得混沌。
仅一点是清楚的,这就是中央情报局一方,知道警察在搜寻贝克。贝克不会再返回公寓了。大概已回国了。克拉哈可能回国了。
显而易见,搜寻贝克毫无益处。同样,原田意识到要寻找昨天的两人也是无益的。那个地点也极不易发现。目前,迫在眉睫的问题是要弄清事件的真相。在这一过程中自然而然地会知道,昨夜的两个男子、贝克,还有野麦凉子的消息。
——野麦凉子。
原田感到整个五脏六腑都在隐约作痛了。是啊!自己和野麦凉子一样,都是被凌辱的可怜虫!一想到这里,他对整个日本的仇视又被激发!
野麦凉子被带到D·尼克洛逊的公寓,可能已被杀害,被杀之前还遭受了各种凌辱。在原田的眼前,浮出那些男子在奸污野麦凉子雪白的肌体,就象昨夜自己受到屈辱的情景。
九月六日。
原田来到浜松市。
浜松市是父亲的故乡。虽说是故乡,但只是徒有虚名,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他们都在空袭中死去了。
浜松市在战争中遭到了可怕的空袭。从昭和十九年六月到二十年八月共计遭到二十七次啊的空袭攻击和炮舰身射击,受害最大的是昭和十九年六月十八日的空袭。当时有五十飞机袭击,投下了六千五百枚燃烧弹,全城顷射间成为一片火海,造成了一万六千户人家无家可归,死伤两千人的大惨案。
浜松市之所以前后遭到二十七次反复攻击,是因为这里有陆军浜松飞机和无数的军工工厂,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中岛飞机工厂,当然,各个民间小型工厂都是军工厂的加工配套厂,所以数量极多。再者,在浜松有火药生产,这也是在民间小厂制造的。
攻击浜松市就等于打击了日本的军需物资供应。正因为这种背景,才遭到二十七次的反复猛烈攻击。
如同遭受原子弹袭击的广岛那样,在浜松市一家人全部死亡的为数也不少。
以广岛为倒,有称为“原爆幽灵户籍”的户籍,即全家死亡的户籍,若只剩一人存活而全家死亡的也归入全灭户籍。要申报所有的死亡者是不可能的,因为二十几万人死于一瞬间,这是毫无办法的。
在广岛,由于需要整理那样的幽灵户籍,每年有关部门行使权力,把幽灵户籍簿上满一百岁的人名除去。
浜松也出现同样的状况。因为全部死亡的家族无人申报,只有作为自然消亡处理。
原田光政一家除光政之外,都死了。听说在市内的亲戚也都死了。
原田为了调查父亲神秘的过去,来到了浜橙市。可是,亲戚全部死亡,内内的人也大半死去,究竟找谁询问父亲的情况呢?这真是件棘手的事情。
原田走向市政机关,只能仰仗户籍簿了。据说在户籍中,有“除户籍”一类,也就是把死亡者从户籍中除掉。原田并不想追溯自已的根源,也不关心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说,父亲也从来未提到过这类事情。
倘若见到除户籍,就可以知道祖父母的兄弟姐妹。祖父母和父亲的兄弟姐妹在空袭中全部死亡了,可是祖父母的兄弟姐妹又流散何处?如果是分散的,或许还能发现点儿什么线索。原田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
在市政机关查阅了除户籍簿。
祖父是次子,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弟弟六岁就死了。哥哥还活着。十七岁那年祖父从高知县迁到浜松来的。
“高知县……”
出了机关,原田念叨着。
去不去呢?原田拿不定主意,他感到即使去,也还是无功而还。在一般情况下,有交往的父亲的兄弟姐妹,也就是叔父、叔母或伯父、伯母,以及他们的孩子们。若住在同一城市就且不论,若是远隔它乡,那祖父的兄弟也就情同路人了。他是否同父亲有交往也不清楚。
可是……
一定要去——原田得出结论。要探索父亲的过去只能从这里开始。城市被烧成了荒野,居民死的死、逃的逃,就算访问了父亲以前居住的的浜松市仓吉町514号,也不会有人记得三十年前的事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今那繁华和街道,昔日永远地湮没了。
去访问高知,倘若在那儿又无所获,再另打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