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点20分。
终于查明了装有氰酸毒气的容器。戴着防毒面具的化学搜查班在第三节车内,逐个检查了乘客的行李物品。发现了这个容器,它们是三个装水果的罐头瓶子,上面打了一个小孔。罐子的下面,装有怀炉。
氰酸毒气的沸点是26°C。
关门隧道惨案中,罪犯是在罐底凿孔,使氰酸溶液滴下来,凭借换气装置的运转,得以迅速气化和扩散。在电车里不可能这样做。罪犯为了万无一失,把罐上的小孔改在上面,在下面装上怀炉进行加热,使毒气从罐子上部逸出。鸣岛通过检查这些容器,完全明白了罪犯的意图。
罪犯轻而易举地杀死了这么多人。随着检查的继续,鸣岛脑海中似乎出现了那象浮雕一样的罪犯影子。他想到,如果再晚一秒钟踢破车窗,也许自己也倒在车厢里了。想到这里,对罪犯强烈的愤恨立刻涌上心头。
通常,鸣岛所在的公安搜查班在搜查时决不能夹杂私人感情,这是一种基本素质的要求。无论碰到多么严重异常的情况,都要把谋略和冷静放在个人恩怨之上。
可现在,鸣岛面对这种毫无区别地大量杀人的罪行,再也抑制不住,强烈的仇恨无法排除。
神谷的生死不明。
——抓住他非要把他绞死不可!鸣岛愤恨地想着。
下午4点。
死亡通知发了下来。
死者242人,重轻伤者96人。
死亡者中的45人,是被拥挤的人群活活践踏而死。氰酸中毒而死的197人,另有29名中毒严重者。
下午5点。
鸣岛到庆应医院探视了正在抢救中的神谷。神谷在接受输液治疗。
“感觉还好吧?”鸣岛坐在他身边问道。
“还可以。”神谷的声音很微弱。
“你的声音很奇妙,是用声带发音的吧?”
“谁知道!”
神谷抬眼望着天花板说。
“算了,别那么悲伤了,只要还活着,就应该高兴,还会在一起喝一杯的。”
“运气还不坏……”神谷叹息着,“犯人居然就和我们同在一个车厢。”
“这也是没办法的,连人家长相都不知道。”
“噢。现在进展如何?”
“目前收获不大。装毒气罐的纸袋是从新宿的京王百货商场买的,虽然上面有指纹可以鉴别,但也不足为据。罪犯可能会戴上手套去拿它,那个容器是很普通的水果罐,怀炉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很难查出什么证据。”
“追踪查找了吗?”
“正在进行中。要查到拿着纸袋进站的那个男人,也许要用很多天。我们在有关区域内进行了彻底的封锁和搜查,罪犯不会对此漠然视之的。”
“有可能潜逃吧?”
“很可能。”
“有240人被杀?”
“死者当中,肯定有人见过那个罪犯。他把纸袋放在货架上,以后又假装忘记取走,就下车了,当时会有人看到的。”
“……”
神谷闭上了眼睛问道:“带酒了吗?”
“没带。”
“最早哭叫起来的那个女人也死了吗?”
“她和孩子都死了。”
“真是可怜……”神谷睁开眼睛说道,“他妈的,这家伙真是说到做到。”
“是啊!”
“你曾说过,罪犯再次制造惨案时,会发现什么共同特点。”
“是的,可是……”
那终归是一种愿望。
如果说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没有区别地滥杀无辜。除此之外,就是轻松而巧妙地作案的技巧。罪犯只是把都些很普通的水果罐与怀炉连在一起,就轻而易举地把氰酸液体转化成气体。
关门隧道案件中,他是把换气孔上装上毒气罐。就象淘气的小孩玩耍中的恶作剧一样。完全没有推理小说里讲的那样令人迷惑不解的复杂过程。
毫无区别地滥杀无辜是罪犯的目的,这是他总是使用氰酸毒气的原因。还有就是罪犯那种残忍而随便的性格了。
鸣岛回忆起幼年时,不少小伙伴残酷地虐待小动物,随便踩死它们,用铁锤敲开小猫小狗的脑袋。自己也曾经出于兴趣和好奇心把螃蟹的脚一个一个拔拽下来。这种残酷的虐待仅仅是出于想了解螃蟹的构造,而毫不关心螃蟹的生命会受到伤害。
还想当小科学家呢。这是多么奇怪的现象!鸣岛这样想着。
如果有人见到过罪犯,既使是象电影中的蒙太奇那样一闪而过,也有希望在罪犯再次出现时,抓到他。
然而,罪犯就象隐身人的影子,毫无声息地藏在人们的视线以外,鸣岛想到这里,不寒而粟。
“你想什么呢?”神谷看着鸣岛问道。
“一点共同点都找不到吗?”
“……”
“作案地点都在地下。开始是关门隧道,然后是地下铁道。”
“你是说……”
“模模糊糊的,只是突然想到。”
“……”
“罪犯的目的,不是要那50亿吗?如果不是提出这个要求,我们也许会认为这种行为是因为他对地下铁道或其他地下建筑物怀有仇恨的吧?”
“……”
“比如说,罪犯再给官房长官打电话提出那个要求。政府打算怎么办呢?”
“很难答复。首相刚刚发布了向罪犯宣战的通告,马上又改变主意,恐怕下不了台。”
使人们似乎看到了政府犹豫不决的样子。
现在也许正在召开内阁会议。除了内阁会议,明天也许还得召集在野党、全体国会议员举行超党派会议研究对策。
已有492个人被杀害,政府对罪犯再次提出的要求何言以对,恐怕不是光靠自己就能决定的。
罪犯是只有声音,没有影象的。
“如果拒绝,事犯就会预告再次大量杀人的。”
“很可能,罪犯对杀人毫不在乎,下次他会杀更多的人。如果这样,政府恐怕不得不屈从于他。每次都有几百人丧生,他真是铁石心肠了。”
“如果再次拒绝罪犯的要求,地下铁道恐怕要无人敢乘了。”
“……”
“全地铁每天的营业额是1.9亿元之多,我记得是接近2亿元。每月大约是60亿呀!”
“是吗?有这么多啊!”
鸣岛的视线慢慢移动着。
“如果拒绝罪犯的要求,帝国高速交通集团就会破产。喂,递支烟!”
鸣岛替神谷点上烟递给他。
“要是那样,国电也会破产,谁还敢去坐国电呢?这样的话,就会导致经济瘫痪了……”
“不。”神谷摇了摇了头。“国电还会有人坐,国电不会给人一种阴暗恐怖的地下的印象。它是开着窗户行驶的。这和地铁有区别。地铁虽说有换气孔,但总给人一种他封闭在地下的容器中的观念,使人联想起这里充满了氰蘸毒气。”
“……”
“可能太荒唐无稽了,但我总觉得那个罪犯好象对地下的一切都怀有仇恨。”
“对地下有什么仇恨?……”
鸣岛站起身走到窗部。
神官官苑的景象就在眼前,红叶映衬在远处的都色之中,近处中央线的列车奔驰而过。银座线就在它的地下。
这个冷静的无情的知识分子罪犯形象,又与那个心怀怨恨、浑身围饶着妖雾的形象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