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听闻谢嘉澜的话,乌游雪下意识仰起头,神情茫然地望向他。
恰巧看见谢嘉澜面上未隐去的厌恶,还有深不见底的凤眸。
乌游雪登时垂下头,把下巴塞进衣襟中,雪帽的边沿堪堪遮住她的半截脸,接着她抿紧唇,小心翼翼挪动臀部往旁靠,拉开她与谢嘉澜的距离。
陛下这是怎么了?
乌游雪感觉今夜的谢嘉澜处处透着不正常。
马车内的气氛令人窒息,桌上的烛火恍若静止了一般。
见乌游雪的举止,谢嘉澜阖上眼,竭力放空思绪,不让过往记忆侵占他的脑海。
也不知马车行驶了多久,乌游雪纠结地抓了抓手中绣帕,淡粉的唇翕动,按捺不住小心思。
她自告奋勇地小声道:“陛下,您若是不开心,不介意的话,不妨与我说一说。”
乌游雪咬了一下唇,“总憋在心里,对您的圣体不好。”
听言,谢嘉澜稍开眼,眉头轻抬,眸光落在乌游雪身上一息,不言不语。
须臾,只听谢嘉澜道:“你就不问朕为带你来西苑?”
“陛下带我过来,定有您的理由。”乌游雪话中的讨好之意被谢嘉澜洞悉。
谢嘉澜按了按眉心,嘲讽地扯了下唇角。
先前不是还特意过来要避他嘛,怎么才一日,她又跑过来找他,言行举止大胆又谨慎,还带着可笑的殷勤。
联想到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谢嘉澜心道,果然长相媚俗的女人都轻浮放荡,胆大妄为。
没由来的,谢嘉澜毒火又生,正在烧灼他的胃,滚熨他的五脏六腑。
他压低声音道:“你半夜来东宫所谓何事?”他几欲是一字一顿地念出来,“胆子不小。”
乌游雪惶恐,讷讷道:“......我是有事相求,情急之下便来找您了,还请陛下恕罪。”
谢嘉澜冷冷眈不知天高地厚的乌游雪一眼,正要回时,外面传来常春的声音,“皇上,到地了。”
谢嘉澜改口:“下车。”
乌游雪点点头,提着群裾下车,谢嘉澜后一步下来。
夜色笼罩,谢嘉澜问锦衣卫指挥使周尧:“人在哪?”
周尧:“已在园内。”
乌游雪盲从地与谢嘉澜到了一个名叫豹园的地方。
这里是一座圆形围巢,换句话说,这里是皇帝私有的斗兽场。
墙壁四周俱是火把,将刚刚好的围场照得像白日般,连场地上未被清理干净的陈年血迹都显出原形。
围场中虽熏着香,但掩盖不了积攒的血腥味。
乌游雪偷瞟谢嘉澜一眼,手帕掩唇,蹑手蹑脚跟在谢嘉澜后面。
须臾,谢嘉澜在最高的金座上坐好,他的位置是观看底下场地的最佳方位,睥睨芸芸众生。
反观乌游雪,却迟迟不肯下坐,自进来,她的腿就不住发软。
这里,该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太嫔能来的。
谢嘉澜没管她,他一手支起额,瞳中有未知的波澜在浮动,他对侧边的周尧微微颔首。
周尧随即打了个响指。
声休,廊顶响起锁链滑动的摩擦声,乌游雪凝睇过去,只见上面缓缓降下来一个小型铁牢,忽地,乌游雪瞳孔骤缩。
那铁牢中竟然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很狼狈。
牢中的女人艰难地爬起来,她似乎看过了在高台上的谢嘉澜等人,立即双手抓住排排竖起的铁杆,露出一张泪流满面的美艳脸蛋。
她衣不敝体,身体战栗,神情慌张悔恨,正大力摇摆纹丝不动的铁杆,头也跟着上下乱撼,发丝凌乱,张开嘴巴,大声呼救。
只不过乌游雪听不到她发出的任何声音。
紧接着又有一个笼子下降,里面是几个倒瘫在地的太监,面色如灰。
瞧着眼前的一幕,乌游雪无端冷颤,控制不住扭头觑谢嘉澜。
却见谢嘉澜面色冷漠,岿然不动,用一双厌恶的、看死人的眼目视前面,唇角几不可察地弯起。
倏地,他犹似察觉乌游雪的视线,眼珠撇过来,盯着乌游雪下巴以下的地方。
“陛......陛下?”乌游雪颤声道。
她的脸上写着不解,以及淡淡的惊恐。
谢嘉澜移眸:“乌太嫔,这个女人你可认识?”
乌游雪怔忪,结结巴巴回:“不认识。”
“她是朕父皇的妃子。”谢嘉澜解释。
“那陛下,您为何要这么对她?难道她是做了什么的事惹怒到陛下了?”乌游雪咽了咽口水,期艾询问。
谢嘉澜拿出帕子擦了擦干净的手指,面庞暴露在明光中,眼睛下青色与阴翳交织成薄薄的网。
他低眸一瞬,喜怒不辨道:“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还有几个放肆的奴才。”
身后的常春抖着手擦了擦汗。
乌游雪屏住呼吸。
谢嘉澜说罢,以眼色示意周尧。
少顷,底下的牢门大开,几只矫健雄壮的黑豹从黑暗中走出来。
它们饥饿地嚎叫几声,眼神凶光乍现,不断露出锋利的牙齿,不少口涎直直从嘴中往下掉,一看便是是饿了很久。
这几只黑豹在宽敞的场地来回蹒跚几下,随即似是闻到肉味,纷纷聚集在中间,也在这时,半空中的两座牢笼抵达下来。
在外人看来,里面的人便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牢笼在距离地面不过半丈时停下,轻轻晃动。
这等距离,猛兽稍一跳跃,有力的前爪便会扑上牢笼。
而现实也正是如此,牢笼停下来的时候,它们确实是这样凶猛地扑了上去。
“嘭!”
“嘭!嘭!砰砰!”
一下又一下,骨寒毛竖,不寒而栗。
令人心惊肉跳的冲击声回荡在空旷的巢中,连带牵动乌游雪不安的心脏,她后退几步,直到视线内再看不到底下的画面。
乌游雪忽想起暴毙在床榻上的先帝,几欲作呕。
面对猛烈的撞.击,牢中的太监与女人都被折磨地快疯了。
他们撕心裂肺地放声呼救,无声哀嚎,只可惜在场的人俱冷眼旁观,无人怜惜之。
谢嘉澜凝视着下方的动静,心中的暴戾、恶心等杂乱情绪渐渐平息,油然生出发泄的快感。
烧灼他皮囊的火慢慢熄灭。
谢嘉澜认为,这些不守规矩的奴才都该死,还有那个妃子,竟然胆大到贿赂养心殿的人,欲意勾引他。
呵。
既然敢选择这样做,那就要付出代价。
对谢嘉澜而言,杀人从来不是最好的手段,而是一下又一下剥夺其人生机,让其陷入绝望,生不如死,这样才是最好的。
旁边的乌游雪无意间瞥见谢嘉澜,就愣住原地。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皇帝隐藏的另一面目。
冷漠无情,真就像一块没有七情六欲的冰雕,不,更贴切说,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当乌游雪认识到这一点,她害怕了,她想退缩了。
对皇帝微末的好感荡然无存。
乌游雪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
一定要远离他,他不正常,他是个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高亮】小说是虚构的,请勿当真、较真。
文文中饲养野生动物的行为是不对的!!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