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澜拢着眉将眸光移开,恍若无人地越过乌游雪,步入慈宁宫。
姜太后正打着盹儿,赵嬷嬷瞅见谢嘉澜的身影连忙凑到姜太后耳边,小声道:“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姜太后徐徐开眼。
“儿子给母后请安,您身体可还不适?”谢嘉澜作揖。
姜太后不领情,冷哼一声:“皇帝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哀家可消受不起。”
谢嘉澜身如孤松,不紧不慢道:“母后,此言重矣,儿子来看您,天经地义。”
“太医怎么说?”谢嘉澜目光投在赵嬷嬷身上。
赵嬷嬷低头唯唯道:“禀皇上,太医说太后娘娘只需稍加歇息,多走动走动消消心中郁气即可。”
“赵嬷嬷!”姜太后叱道。
赵嬷嬷及时消声,面色为难地弓身退后。
谢嘉澜:“望母后多加注意身体,切莫再管闲事,为无关紧要之人劳神伤身。”
“哀家的事轮不到你管。”姜太后冷脸拂袖。
谢嘉澜神色平静地望姜太后,沉默少顷,薄唇微启:“母后,父皇仙逝,您当做好表率,谨言慎行,牵连无辜人有损您太后名声。”
话音甫落,姜太后恼羞成怒,直接抄起就近的茶朝谢嘉澜扔去:“放肆!”
茶瓷盏不偏不倚砸中谢嘉澜额角,落地,碎成一片,而谢嘉澜额角破开道口子,温热的鲜血沿着眼角往下蜿蜒。
冷白的皮肤上乍现红色,瞧着触目惊心,更衬出唇色的殷红,微淡的瞳色。
让这张俊美淡漠的脸显出交织在一起的诡异与靡丽,如堕落的谪仙,勾出人潜意识的探究感,却又望而却步。
若非谢嘉澜本能避开些许,只怕情况更严重。
谢嘉澜微微皱眉,几不可察地动了下唇角,对与姜太后的动怒,他习以为常。
在姜太后怒目圆睁下,他泰然自若地拿出巾帕,慢条斯理地擦拭面上血迹。
与此同时,赵嬷嬷和兰茹飞快下跪:“太后娘娘息怒。”
“既然母后身子还未好,儿子不便多叨扰,先行告退,母后珍慑。”谢嘉澜转身离开。
“像话吗,这像话吗?”姜太后大力拍桌。
赵嬷嬷起来,抚姜太后背平复姜太后的情绪,温言:“太后娘娘,您息怒,切记凤体,皇上他也是为你着想。”
姜太后胸腔起伏,听不清赵嬷嬷的话,只目视谢嘉澜的背影渐行渐远。
殿外,霜色璇花翩翩散落,天地肃静。
一瞬荡出来的杯裂声,惊醒又饿又渴的乌游雪,她早膳没吃,一口水也没喝,便被带到这空站,精神忽而晃悠着。
她慢半拍想,殿内定然发生了什么。
果不其然,谢嘉澜出来时,伴随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乌游雪被迎面而来的血腥味醒了精神,余光兀地窥见谢嘉澜腰带上方缀有星星点点的醒目红梅。
乌游雪眼睫扇动,不曾抬头打量谢嘉澜,捏着分寸道:“皇上金安。”
谢嘉澜斜她一眼,径直阔步而去,迈过乌游雪时,他无意嗅到清淡的芳香,倏而思起乌游雪的哭声。
柔雪飞舞。
谢嘉澜手腕用力,贴身的佛珠微微滑动。
他顿足侧首,眸中似含嫌恶,慢声开口,语气不太平:“乌太嫔。”
乌游雪没适应这个称号,未反应过来。
直到谢嘉澜第二次出声,乌游雪方才偏头,不巧对上谢嘉澜淡而深沉的瞳仁。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妙瞬天真,透着纯粹的娇媚,眉间还淌有淡淡清愁。
反观谢嘉澜,额角、侧脸还有些许没被抹去的浅色血痕,甚至那道口子又开始溢血。
两人对视的第三息,乌游雪反应过来。
刹那间仓皇避开谢嘉澜的视线,垂睫拢目,柔声道:“皇上,您唤我是有什么事吗?”
嗓音轻柔如春风,裹着三分怯意,好像有雪花扑簌簌融进她的音色中。
良久,从额头滚落小块雪花到乌游雪的鼻尖,很冰。
头顶传来谢嘉澜淡而不耐的声音:“太后身体抱恙,你无须再等候。”
说着,他后退一步,但通身的奇楠沉香不知不觉开始吞噬乌游雪散发的清淡芳香。
乌游雪什么都没察觉,只有谢嘉澜的出声让乌游雪委实小惊一会。
她面上仍犹豫不决,似是顾忌太后那边,毕竟她是太后叫过来的,此刻倘若离去,不合规矩。
可天子发话,她又岂能不听,权衡利弊下,乌游雪识相道:“多谢皇上。”
语毕,她又斟酌着嗫嚅道:“皇上......恕我冒昧,您的额角出血了......”
话一脱出,乌游雪就有点后悔了。
谢嘉澜没有反应,只“嗯”了声,用素帕揩去血渍,捂住口子,搁下一句“该走了”,回头向宫门踱去。
脚步声响动,乌游雪心回落小半,而后缓缓挪动僵麻的脚。
她站得久,双腿已毫无知觉,感觉不到冷,她提脚随便晃动几下,知觉回体,乌游雪才寻回掌控权,往外走。
近看之下,她的步态稍显古怪,乃至有点滑稽,好在无人瞅见。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慈宁宫。
见谢嘉澜出来,常春立即让执罗伞的太监过去给谢嘉澜遮雪,瞄眼谢嘉澜额头上浸红的白帕,没多问。
皇上与太后的关系向来有嫌隙,两人维持着表面母子情深,常春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太后伤了皇上。
他只道:“皇上,可要回宫?”
谢嘉澜略点头,拍掉肩上细雪,跨入御辇。
谢嘉澜一走开,常春这才瞧见乌游雪,忙行礼:“奴才见过太嫔娘娘。”
乌游雪声线微涩:“公公不必多礼。”
常春转而回到御辇旁,“起驾!”
话音落地,象征尊贵的御辇被轿夫抬起。
起驾时,里头的谢嘉澜抚着左手腕的佛珠,低眸掠过沾血的衣裳,有两分不适,又有一分隐秘的兴奋感。
旋即,猝然念及昨日的不自制,心下横生厌烦,眼下淡青色时隐时现。
雪没有停止的迹象。
来时乌游雪是一人,返宫时她亦是一人,只不过回去时增添白雪相伴。
还不到最冷的时候,乌游雪却觉呼出的气似乎眨眼便可凝成冰晶,她拍掉黏在身上的瑞白冰霰,冒雪前行。
半湿的鞋履踩在冰碴子上,很快全部透湿。
乌游雪走了还未一刻钟工夫,常春突然折返,笑着递给乌游雪一柄二十四骨油纸伞。
颜色偏素,做工精致,一看便知是柄好伞。
常春:“娘娘,雪大。”
乌游雪愣愣接过,好像不敢置信,再抬眸时,常春已经走远,她眼界内有大半被白蒙蒙占据。
她想,恶心的先帝怎么能生出这样一位龙章凤姿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发现我写的好像是小m文学(?)
我开始只想巧取豪夺,然后写着写着发现我写的竟然还是……
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