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王濯缨来到贺兰的房门前,抬手欲敲门,忽然想起他听不见,那敲门又有何用呢?可是不敲门,总不能直接推门进去吧。
她在门前徘徊了两步,正欲去托凤泉转交扇子,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贺公子,你怎知我来了?”王濯缨看着从房里出来的男人,好奇问道。
贺兰目光似春风温柔,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前后交错做走路状。
王濯缨:“看到我在门外徘徊?”
贺兰点头。
王濯缨有些腼腆地咬了咬下唇,拿出藏在身后的折扇递给他道:“今天你送我的草扇我很喜欢,所以,我也买了把扇子送给你。”
贺兰低眸,从她手中接过那柄折扇,展开。
想起上面题错的字,王濯缨忐忑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贺兰看过扇面之后,手一转,扇面朝外。他优雅地扇了两下风,对王濯缨笑着颔了下首。
“不客气,礼尚往来而已。”为着亲手画扇子,王濯缨在外头耽搁了太长时间,错过了饭点。刚送完扇子,肚子就毫不客气地开始抗议,咕咕地叫了两声。
王濯缨尴尬地伸手捂住,这才想起他根本听不到,忙又放开。
可是贺兰的目光已经被她的举动吸引,摇扇子的动作一慢。
“我先走了,贺公子你早些休息。”王濯缨道。
贺兰看着她,点了点头。
王濯缨回到自己房中,过了一会儿,估摸着贺兰应该已经回房了,才出门到厨房去觅食。
刚走到厨房门口便闻到里头飘来一阵食物香气,王濯缨暗道今天运气不错,错过饭点还有饭吃,结果进厨房一看,却是贺兰在里头。
王濯缨:“……”
贺兰正站在案板前杀鱼,应该是眼角余光看到厨房门口有人进来,回过脸来,见是她,对她微微一笑,低下头去继续清理鱼鳞。
灶上有一口锅已经烧上了,木制的锅盖边缘向外溢着热气,王濯缨在厨房外头闻到的那股肉香味,就是从这里飘散出去的。
王濯缨看看锅,又看看贺兰专注而俊逸的侧面,忍不住多想:难不成他又是特意来做饭给我吃的?
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她只能抱着学习的想法尾巴似的跟在贺兰身后打转。
鱼下锅的时候,她也凑过去看,谁知刺啦一声,一滴油好死不死正好溅在她的下巴上,烫得她往后一仰,本能地用手去蹭。
贺兰忙用锅盖将还在噼啪溅油的锅盖住,关切地去看王濯缨。
王濯缨退后两步,摆手道:“我没事。”感觉自己净添乱了。想不到做菜还会受这被油溅的苦处,果然什么事都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贺兰垂眸回身,神情中似有自责。
确定王濯缨不会再靠过来,他打开锅盖,将鱼炸透了,捞出盛入盘中,然后在锅里下入各种作料,加一点水勾芡,将勾好的汤汁舀出洒在炸好的鱼上。
厨房里的味道顿时更诱人了。
糖醋鲤鱼上桌后,他从另一口锅里盛出一碗猪骨莲藕胡萝卜汤来,最后又盛来一碗米饭,放在桌上,然后对王濯缨招招手。
还真是特意来做饭给她吃的?
王濯缨迟疑地过来坐下,问对面没拿碗筷的贺兰:“你不吃吗?”
贺兰摇摇头。
见王濯缨看着他不动,他又是微微一笑,伸指在桌沿写:“我吃过了。”
那为何要特意来做饭给我吃呢?这句话王濯缨没问,毕竟两人相识不久,她怕问了他会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伸筷子夹了一块饱蘸汤汁的鱼肉尝了尝,外焦里嫩酸甜可口又鲜又香。
“这也太好吃了!这是我迄今为止吃过的最好吃的糖醋鲤鱼。”王濯缨毫不夸张地说。
贺兰低眉浅笑,眉眼清隽如画。
“这个汤也好喝。”既有猪骨的醇厚,又有莲藕的清香。
王濯缨手指在桌上点点。
贺兰抬头看来。
“贺公子,你的真实身份该不是个厨子吧?还是宫里出来的那种?不对,像你做菜这般好吃的,宫里应该也不舍得放你出来才是。”王濯缨道。
贺兰偏过头去笑。
王濯缨又看到他的牙了,仍是含蓄地只露一线,又白又整齐。
“不过以后能不做还是不做吧。”她又道。
察觉她又在说话,贺兰回过头来,眸中笑意未退,如春光明媚。
“被油溅到好痛。”王濯缨心有余悸。
贺兰想告诉她,鱼清理干净原本是要沥干了再下油锅炸的,那样油不会这样溅。
只不过想着她饿了,便来不及沥干了。
他不能说话,又不想让她停下来看他写字,于是只好点了点头。
王濯缨把一条鱼一碗汤外加米饭全都吃了,没办法,太好吃了舍不得浪费。
回到自己房里,她捧着胀鼓鼓的肚子暗自庆幸井叔做的菜没这么好吃,如若不然,现在的她怕不是得有两百斤。
在房里徘徊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很撑,王濯缨索性拿了刀,出门去后院练刀消食。
贺兰比她晚出门几步,见她走了,又没法开口叫她,只得跟着她往后院走。
刚走到台阶下,麻子就从道旁的树后走了出来,望着他,也不说话。
贺兰握紧了手中装着烫伤药的小瓷盒子,与他对视了片刻,转过身默默回房去了。
次日麻子带队,以赶路为名,中午并未停下来休息。
贺兰不时撩开车窗帘子看前面的王濯缨。她兀自策马扬鞭,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既窈窕又矫健,刚柔并济的美。
然而今天却不似昨天那般太平,下午未时末,后头有锦衣卫缇骑追来,想是乔氏父子左等右等等不到王濯缨回去,终于回过味来了。
贺兰一行带着马车,自然跑不过后头轻装简从的锦衣卫缇骑。麻子安排凤泉等人带贺兰先走,他带着七八个人留下来阻拦。
“你们也不能留下,若是再与锦衣卫发生流血冲突,会被通缉的。”王濯缨对麻子道。
麻子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沉静地看着她,问道:“那依姑娘之见该当如何?”
王濯缨道:“你们也走,我来阻拦。”
“王姑娘,后头追来的缇骑,少说也有四五十人,你一个人怎么可能阻挡得了?”麻子身边的一位男子忍不住插言道。
王濯缨道:“能挡一时挡一时,此处离独松关也不远了,你们速速赶路要紧。就算我挡不住全部,至少也能给你们挡下他们一半人,到时候你们再做计议不迟。只是有一点,若要交手,定要乔装改扮,不能让他们抓到证据,也不要杀人。”
“这……”那男子望向一旁的麻子。
麻子向王濯缨拱手道:“那便有劳姑娘了。”他带着人翻身上马,追贺兰一行去了。
王濯缨左右一看,解下腰间细绳,拴在路两旁的树上,离地两尺左右,做一个绊马索,随后独自策马走入道旁林中等着。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后头的缇骑便追了上来,
而贺兰这边,他单手撩开车窗窗帘,发现麻子他们回来了,前看后看左看右看,人都在,独不见了王濯缨。
心中一时大焦,他拍了拍车壁。
外头纵马的麻子只作未闻。
他握拳,将车壁擂得哐哐响。
麻子仍不看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制造出来的动静是否真的不能引起人的注意,一躬身就去推马车车门。
麻子从马上腾身而起,稳稳当当落在他的马车车辕上,在他钻出车门的刹那挡住他,对他道:“公子,送你到前面,我们便回去与她一道拦截锦衣卫。”
王濯缨这边,毫无意外的,跑在前面的几匹马都被绊马索绊倒,后面的见状,慌忙勒住缰绳,狭窄的林间小道上一时人仰马翻。
总旗严峪从地上爬起来,扶正摔歪的帽子,持刀大喝:“什么人?出来!”然后他就看到一名年正豆蔻的少女策着马从林中溜溜达达地出来,挡在道中。
“王濯缨,竟然是你!你不仅放走人犯,还在此拦阻我们,如此吃里扒外,这个百户是不想当了?”严峪等了几个月,终于等到这次机会让他重回乔氏父子的阵营,所以对于王濯缨这昔日上司,是不用留丝毫情面的了。
王濯缨坐在马上,望着眼前泱泱同僚,表情十分沉着冷静。
“他们是朝廷要犯吗?我拿的是朝廷俸禄,放走一群无罪之人,何来吃里扒外一说?倒是严总旗,为着巴结讨好乔千户,怕是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了吧。”她道。
“王濯缨,休要在此耽搁时间了,你的账,回去自有人跟你算,现在速速让开!”严峪心急去抓人,重新爬回马上道。
王濯缨扯了把缰绳,让马横着身子站在路上,对严峪道:“严总旗,我这架势,难不成就没让你想到什么词?”
严峪气极反笑,道:“你莫不是还想一妇当关不成?”
王濯缨挑眉。
严峪伸手握住刀柄,冷声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来人,给我上!”
众人一拥而上。
王濯缨手掌在马背上一撑,忽的跃起老高,踩着众人的头顶倏忽闪至严峪身前,一刀鞘将他拍落马下,同时自己也陷入重围,双方顿时混战成一团。
前头不远处的树梢上,蒙面乔装的麻子等人正悄无声息地看着道上的战局。
“没想到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刀法竟然如此厉害,身陷重围都能应付自如。”麻子旁边枝杈上的男子轻声道。
“恐怕只是暂时的,这姑娘刀法虽快,但一看实战经验就不足,力量比之男子也多有不如。时间一长,必定落败。”
“看来对方也看出来了,唉,挂彩了。”
“挂彩了攻势依然不减,倒是个性情刚烈的。”
“对方挂彩的更多,方才她说即使不能替我们拦住全部,至少也能拦下一半,倒是没说大话。”
“郑爷,我们要不要下去?”眼看着王濯缨那边战况胶着险象环生,离麻子最近的男子凑过来问道。
麻子却道:“不着急,不见点红,又怎知他们是真打还是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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