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家的惨烈状况,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浮现了一句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其实, 像这种老话都是很有道理的,福不福的且不提, 但凡是有灾祸降临时, 多半人都免不了手忙脚乱的,一个不留神就极为容易忙中出错。搁在王家人身上, 最根本的原因则是他们家人丁稀少。
没钱也就罢了,连个出了事儿能拉拔一把的人都没有,可不是太惨了点儿吗?
最终,王大嫂也没抱着儿子去镇上找大夫,她没钱不说, 家里还有个离不开人的小儿子,实在是脱不开身。好在, 村里还是有好心人的,帮着跑了一趟, 将赤脚大夫请到了她家里。别的不说, 起码也能帮着把伤口清理一下,再把血止一下,至于其他的, 就只能随缘了。
就在王大嫂抱着小儿子守在大儿子床头抹眼泪之时, 石门镇孙家刚送走了亲家。
说实话, 孙家是真的不想要王香椿这个儿媳妇了, 娘家破落户, 本人长得不好看, 至于才能就更不用说了,反而好吃懒做这个早先备受秀水村人诟病的缺点,孙家倒不是那么在乎。当然,说一千道一万,最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王香椿嫁进门两年了,依旧一无所出。
不过,休妻这事儿吧,到底是好说不好听的。别看孙家在石门镇上是数一数二的富裕人家,实则也就是个平头老百姓,钱是有,却也没有多到可以藐视律法的地步。偏生,孙家少爷纳妾是事实,不单纳妾还叫妾室有了身孕,王香椿蠢归蠢,到底也嫁到镇上有两年光景了,一口咬定若孙家敢休了她,她就上官衙门去告,横竖弃妇没活路,还不如索性闹个鱼死网破。
王香椿也是真的没了法子,留在孙家兴许没好日子,可离开孙家她的下场更惨。无奈之下,她只能又哭又闹的做着最后的抵抗,她大哥硬着头皮站出来威胁孙家,她爹娘则是苦苦哀求……
这些手段是老套了点儿,可甭管怎么说,效果还是不错的。
孙家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歇了休妻的念头,不然他这头休妻是容易,回头万一王家人一头撞死在他家大宅门上,还不得晦气死了?
不过,条件也是有的。
孙家和王家最终达成了一致意见,孙家不会休弃王香椿,不过如果小妾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就算是王香椿所生。
王香椿还是不满意,可她也没别的法子了,只能暗自祈祷小妾生不出儿子来,又挥别了娘家人,苦着个脸被送回了房。
她是不满意,王家人难道就满意?就算孙家有钱,可再有钱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别人家养闺女赚钱,他们家全折了。王香椿也就算了,是她自己不争气,都嫁过来两年了也没还立住跟脚,可王香芹呢?多能耐啊,可惜还是没给娘家带来丁点儿好处。
人都是要靠比较的,本来摊上王香椿这种闺女,娘家人只会恨其不争,可要是跟王香芹一比较,总感觉这闺女是蠢了点儿是废物了点儿,可底子总归还是好的……吧?
王家人头疼不已的往回赶路,索性石门镇离秀水村本来就不算远,几人的脚程也不慢,加上如今天时长了,应该能在太阳下山前赶回家。没想到,他们仨才走了大概一小半路,就被路人告知,他们家孩子出了事儿,磕破了头,血流了一地。
等他们心急火燎的赶回村后,却都愣住了。
自家门口倒是围了不少人,可更显眼的却是一辆看着就不属于乡下地头的青布马车,仔细瞧着,倒是像极了去年冬日里,县太爷来村里时坐的那辆马车。
“王顺子!你家有贵亲来了!!”
这个时间还没离开的,那只能是本村的人,一看到王家人过来,忙高声招呼着,还不忘冲着屋里吼了一声。
王顺子就是王香芹她爹,只 不过这会儿王顺子也是懵圈的,下意识的走上了院坝,就被几个热情的村民连推带搡的给弄进了王家堂屋里。
此时的王家堂屋里已经坐了两人,而王大嫂则一脸拘谨的立在一旁,紧张的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偏来的那俩人还不停的追问她各种问题,她磕磕绊绊的回答了一些后,就不住用眼角瞄外头的天色,盘算着公婆和她男人啥时候才能到家。
“这、这是……”王顺子被村人推进了堂屋后,下意识的先看了一眼坐着两个陌生人,随后立马挪开了眼睛,看向自家儿媳妇,问她,“这咋回事儿啊?”
王大嫂满脸都是慌乱:“爹啊,他们说是咱们家亲戚,是来认亲的……”
事实上,王大嫂知道的情况也不多,她面上是无比的慌乱,脑子里则完全是一片空白。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就在她好不容易从大儿受伤的难受中缓了过来,正盘算着要去灶屋做晚饭时,却听到外头一阵骚动,等她出去一看,就见一辆青布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他们家过来,最后甚至就停在了他家门口。
再然后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真的犹如在梦中一般。
下马车的两人中,那个穿着更为体面的人自称是王管家,说是来替自家老爷、老太爷寻亲的。先是说了亲戚的名讳,可王大嫂又知道什么呢?她只知道自家公爹和男人的名讳,连她婆婆叫啥她都不知道,毕竟平常也用不到不是吗?偏对方连番询问的是她男人已故爷爷的名讳,可她嫁到王家时,别说王家阿爷了,连阿奶都已经过世好些年了。
没得到答案的王管家,就同小厮一起等在了王家。
幸好,他们过来时已经是下半晌了,没等多久,王家人就回来了。
尽管其他人也是懵的,可甭管怎么说都要比王大嫂强多了。将地方让给了公婆和男人后,王大嫂急急的出了堂屋,贵客突然登门,她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方才又忙着紧张了,竟是直到这会儿才想起忘了给贵人上茶了。可即便要上茶,其实她家也没茶叶,只能烧些热水端上去充数。
王大嫂急急的出了堂屋的门,还没等她走到灶屋那头,就被好奇心大起的村里人给围住了。
“这咋回事儿啊?他们上你家来做啥?穿得那么体面,镇上人?”
“得了吧,镇上人哪里有那么体面?去年县太爷过来时,他跟前的随从也就这样了。县里来的人吧?”
“可县里来人不该上老朱家去吗?还是上头的人终于知道贡猪是你们王家人养出来了?你倒是说话啊,说啊!!”
王大嫂急着烧水端上去,再说她也是真的不知道,只能闭上嘴一声不吭的往灶屋去,实在是被逼急了,也只是挤出一句话:“我啥都不知道……”
她可不是啥都不知道吗?五年前,她嫁过来时,王家就五口人。她公婆、她男人,还有当时都还没出嫁的俩小姑子。至于王家爷奶,她只知道很早以前就过世了,具体什么情况,身为外村人的她是一点儿也不清楚了。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顺便被吓了个魂飞魄散。
也不单是她,王家除了俩不懂事的孩子外的其他人也被吓了个够呛,连带堵门口眼巴巴看热闹的村人都被惊得不轻。
而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酷爱八卦的宁氏了。
只见宁氏飞一般的跑回了老朱家,先去猪舍找人,没找到人就直奔隔壁:“四弟妹啊!!你娘家那头来了贵亲!听说是你爷爷那边的亲戚,发达了来找人!我的乖乖呀,难不成还真叫我说对了,你家的有钱亲戚找上门来非要塞钱给你大嫂?所以她才发了?刘神仙果然没说错!!”
听宁氏没头没脑的喊了一通后,朱父朱母包括王香芹都懵圈的望着她。
宁氏定了定神,飞快的将自己 知道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王家大孙子磕破了头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反正赤脚大夫都说应该问题不大的。关键还在于突然登门拜访的贵亲,据说来的人还不是真正的亲戚,而是管家和小厮。据王管家所说,他家老太爷同王家阿爷是亲兄弟,俩人失散几十年了,本以为还有机会相见,没曾想王家阿爷竟是早早的故去了。
“我看那人穿的那么体面,还以为他就是你家亲戚呢,没想到啊,那就是个管家!是管家也就算了,他说他家老爷是举人!天啊,举人啊!!”
“早先不是说咱们那位县太爷就是举人吗?四弟妹你娘家亲戚……算下来,王举人应该是你堂叔?还是堂伯?甭管是啥,这也太吓人了,你娘家居然出了个举人老爷啊!!”
“太吓人了,举人老爷啊!!那不就是官宦人家了?刘神仙全说中了!全对!!”
宁氏激动的好似她娘家出了举人老爷一样,大呼小叫了好一阵子,直到把邻近的几家人都喊出来了,她还是没消停。
比起宁氏的激动难耐,王香芹是实实在在的懵圈了。她真的不记得自己有啥贵亲,事实上在她的记忆里,阿爷早在她出生前就没了,她阿奶则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所谓的娘家人,除了爹娘哥嫂和妹妹外,大概也就是她那许多年都不曾来往的两个姑姑了。
举人亲戚?
开玩笑吧?
宁氏显然没开玩笑,见王香芹一脸的不信,她索性拽上了王香芹,急吼吼的往王家那头赶去。
王香芹是拒绝的,可很明显她杠不过宁氏。
及至妯娌俩奔到了王家那头时,这才发现此时的王家院子早已被闻讯赶来的村人团团围住。尽管看不到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可还是能听到那此起彼伏的哭声。
“爹啊!你咋就走得那么早呢?大伯他找了你几十年啊!!”
“阿爷啊阿爷,大爷爷他一直在等着您啊!!”
叫嚷的主要是王家父子,光顾着哭的却是王家婆媳。尤其是王大嫂,她哭得整个人坐倒在了地上,当真是眼泪鼻涕一大把,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激动。
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里硬是挤出了一人,直奔王管家跟前,还一把揪住了王管家的胳膊,疯了一般的吼道:“错了吧?这肯定是弄错了吧?你可一定要仔细查一查啊!找错了人可不得了了!”
正拽着王香芹死命往里头挤的宁氏懵了,连带落后一步的王香芹也懵了,俩人齐齐的看向那吼得歇斯底里的人,彻底傻眼了。
那是温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