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听到温氏这么连番诋毁刘神仙, 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挠花她的脸。
事实上, 宁氏尽管后面忍住了没动手, 却还是跟温氏在村口大战三百回合, 吵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最后连看热闹的村民都看不下去了, 跑去唤了朱母, 这才堪堪将两人分开。
朱母被气了个够呛。
对于温氏,朱母已经彻底不想说了, 别家是分家以后还当亲戚走动, 独独对温氏,朱母恨不得跟她彻底划清界限, 前头就叮嘱她没事儿来往老屋来,哪怕有事儿也可以让朱大郎或者猪毛代为传话。眼下就算出了这乱子,朱母也不想跟她废话,只拽走了宁氏,勉强算是平息了这场风波。
回头,朱母对着宁氏好一通喷:“她脑壳坏掉了, 你也跟着学?不知道村里因为咱们家出了贡猪的事儿,每日里人来人往的?你倒是好,搁村口就跟她吵啊闹啊, 这是嫌还不够闹腾?打算再往里头浇点油添把柴?丢人丢到村里也就罢了, 你这是上赶着好叫外头人都知道咱们家那点破事儿?”
宁氏蔫头蔫脑的站在院坝上任凭朱母骂, 直到朱母骂够了, 她才喃喃的道:“我这不是被她气到了吗?她说我不要紧, 咋能这么编排刘神仙呢?娘你都不知道,就因为她到处跟人瞎编排,弄得刘神仙连算命摊儿都摆不下去了,平常这时候多的是人找他合八字、算良辰吉日,这会儿啥客人都没了。”
“那你就跟她吵?跟她闹?”
“我这不是咽不下那口气吗?娘你想想,万一刘神仙的算命摊儿真的摆不下去了,他不得往别处去?那往后我要是有个啥事儿,我找谁去呢?”
正好这时,王香芹从猪舍那头过来,就听到宁氏说了这话,顿时无奈了:“二嫂,你咋就那么信这个呢?就算信好了,合八字、算良辰吉日不是很多人都会的吗?也不一定非要找他。要说算命的话,就算他算得再准,你都算完了自己的,他摆不摆摊儿又有啥关系呢?”
“不成不成!”宁氏赶忙摆手,“他人在那头,我这心里就是定的,想着哪天就算真摊上事儿了,也有人帮着拿个主意。万一他要是跑没了人影儿,那我还不得心里慌慌的,甭管做啥事儿这心里都没底吗?”
王香芹愈发无语了,敢情那刘神仙还成了宁氏的信仰了,这简直就是指路明灯、人生导师嘛!
话是这么说的,王香芹上辈子也算是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信仰,人家宅男的信仰还是手办呢,像宁氏这种的,就算理解不了,也要宽容对待。
宁氏可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财神奶奶已经将她放在了要宽容对待的特殊人群里,她还在径自生着气,气着气着,她又回想起了最初的情况,转而问王香芹:“你娘家真的没点儿啥来历?”
王香芹:……
有没有来历不清楚,反正原主的记忆没告诉她。
话肯定不能说,可还没等王香芹开口,就听朱母极是不耐烦的道:“来历?王家能有啥来历?四郎媳妇她爷是外头逃荒过来的,几十年前啊,连着好些年年景都不好,咱们这块儿好歹土地肥沃,勉强能糊口吧,别的地儿更惨,听说饿死了好多人。你说,穷的都要饿死了,能是什么来历?”
这些事儿,宁氏当然是清楚的,就算原先不清楚,这几日打听下来,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全都知道了。可她依旧眼神热切的盯着王香芹,渴望能听到更多的消息。
王香芹没了奈何,只能开口道:“别的事儿我是不清楚的,可我娘家没啥亲戚是真的。我爷奶就得了我爹一个儿子,早些年我奶还在世时,好像还有俩姑姑来看过。等后来,我奶咽了气,连那俩姑姑都不来往了,算起来也有好些年了。”
跟王香芹上辈子不同,这年头的独生子相当的不招人待 见,绝大多数人家说亲时,都会要求对方是个多子多孙的大家族,反正就是要枝繁叶茂的,像朱家这种兄弟极多的人家,哪怕穷一些,也还是能说到亲的。当然,眼下六郎的情况是例外,况且六郎迟迟定不下来,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朱母有要求。
不过,特殊情况还是有的,像王香椿嫁的石门镇孙家少爷,那家也是独子,说是好多代单传的。可孙家有钱,在镇上有宅子、铺子,在乡下有好几百亩的良田。也因此,孙家那独子非但不是什么缺点,反倒是变成了优点。
王香芹正努力回忆着娘家那点事儿,就听朱母吧唧着嘴道:“你那俩姑姑啊,又不姓王,你奶都没了,她俩还会来才叫怪了。”
“我姑姑不姓王?”
“那俩是你奶带到你家的拖油瓶,当然不姓王。”朱母见王香芹一脸的茫然,明白她是真的不知道,只道,“你奶是寡妇再嫁,懂了吧?你爷逃难到咱们村的时候,要人人没有,要钱钱没有,哪个愿意嫁给他啊?最后,还是李家那老太帮着说合了,把自家的寡妇媳妇连带俩孙女都塞给了你爷,反正孙女迟早是要嫁出去了,全甩出去还省了口粮呢。”
王香芹听得真的是一脸恍惚,她不知道是她从原主那头继承的记忆有缺失,还是王家那头根本就没告诉过原主。仔细想想,倒是觉得后者比较靠谱,毕竟她奶过世时,原主也才六七岁,当爹娘的不太可能把这些事儿跟个小孩子说。
只是这么一来,宁氏是真的绝望了。
“也就是说,四弟妹她爷是逃难来的,跟亲戚早几十年前就彻底断了?她奶是寡妇再嫁,还是夫家帮着操持的,那娘家呢?不来往了啊?”
“她奶活着的时候都没见来往,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咋可能还来往啊!”朱母没好气的怼了宁氏一脸,“还有,她奶是山里人,家里连半亩地都没有,穷的只能卖闺女了。你咋惯会做美梦呢?就算人家真就发了财,跟王家人有啥关系呢?我发财了,跟你有关系吗?有吗?!”
宁氏满脸的生无可恋,她感觉朱母比温氏都要狠。人家温氏也就是到处数落她蠢,朱母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告诉她没可能的,那些几十年都不来往的亲戚真就发了迹,跟王家人也没多大关系啊!
最终,宁氏绝望的走了,就单看她的背影,都能看出她满身的凄凉悲伤。
更绝望的事情还在后头。
等宁氏缓过神来,仔细想想还是觉得不甘心,她又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往王家那头去了。她琢磨着,王香芹年岁太轻了,想也知道当长辈的不可能事事都告诉小辈儿。而朱母又是十足十的外人,换位思考一下,她要是有啥秘密也不可能告诉外头人的。
这般想着,宁氏重燃了希望,决定好生劝一劝王大嫂,让她回去问问公婆,反正她是坚信刘神仙不会出错的。既然刘神仙没错,那就是王家人错了。
嗯,就是这样的!
打死宁氏都没想到,等她跑到王家时,还能看到这么惨烈的一幕。
老王家这边,屋里小孩儿的哭声震天,屋外更是不得了。王大嫂抱着她大儿子坐在院坝上嚎啕大哭,而她公婆、男人全不在家,周遭倒是有邻人过来看情况,在旁边人的解说下,宁氏把事情还原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王香椿她夫家还是决议要休了她,她肯定是不愿意的,这年头弃妇的下场比寡妇还惨,哪怕她年岁还轻,又没生养过,可一旦被休弃了,再想找好人家是绝无可能的。哪怕勉强再找一户,别说跟孙家比了,只怕是连她娘家都不如的。
不说王香椿了,连她爹娘都不可能认下这个结果的。可跟孙家硬杠是不可能的,权衡再三,王家爹娘并王大哥,就这样带着王香椿去镇上寻孙家求情了。想着就算到时候跪下来苦苦哀求,也不能真的叫王香椿被休 了。
农闲时分,虽说地里的活儿少了许多,那也不是完全没有的。像菜园子总是要归整的吧?尤其王家还养了猪和鸡,至于洗衣做饭就更别提了,总之屋前屋后那是一堆的事情,把王大嫂累得够呛。
结果这一忙活,可不就出了乱子吗?她小儿子倒是还好,还不会爬不会走,最多也就是躺在摇篮里嗷嗷大哭,可她大儿子都有四岁了,这年岁的孩子最最淘气不过,一个眼错不见就能惹出一堆乱子来。王大嫂实在是没工夫盯着他,他也不知道是自己摔了还是被其他小孩儿推搡了,愣是捂着摔破了的脑袋呜呜哭着跑回了家。
周遭的村人都劝她赶紧送孩子去赤脚大夫那头,其实去镇上的医馆更好,总之赶紧想法子给孩子脑袋止止血,血刺呼啦的看着就渗人。还有人答应帮她看着小儿,也是催促她抱着大儿去找大夫。
然而,王大嫂并不听村人的话,只仍旧坐在地上,抱着她大儿哭得那叫一个凄惨绝望。
“苍天啊!这日子还咋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