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王香芹并不知道她大嫂温氏又开了个神奇的脑洞, 她只一门心思的照料猪舍里的猪们,还得应付灶台持续不断的眼神攻击。

“娘,咱们赶紧定个日子吃刨猪汤吧。再这么下去,我真担心灶台那孩子哪天窜到猪舍里对着生猪啃一口了。”王香芹是真的无奈了, 她如今真心觉得基因是个神奇的东西, 想想以前猪毛也挺馋的, 可还在正常的范围内。灶台就完全不同了, 猪舍就在他去村学的必经之路上, 王香芹得以每天早中晚都能看到灶台吸溜着哈喇子看猪舍的模样。

孩子啊, 那是猪舍啊!

就算王香芹自认每日里清扫得很干净,又有系统这个作弊器在, 她的猪舍要比寻常人家的猪圈干净太多了。可甭管再怎么干净, 猪舍始终还是猪舍,哪怕如今是冬日里, 空气里还是萦绕着古怪的味道。然而, 神奇如灶台, 就是能无视这些怪味,毅然决然的吸溜哈喇子。

王香芹认输了。

朱母听了她的说法, 最初还有些不信。这也正常的,每日里王香芹吃罢早饭往猪舍去的时间, 差不多就是灶台去村学的时候。可朱母还要洗碗刷锅,那个点她一般不是在灶屋里, 就是在井边。至于晌午和傍晚时分, 那就更简单了, 她肯定在生火做饭。

带着这丝怀疑,朱母特地掐着时间站在院坝上。果然,没过一会儿就看到灶台颠颠儿的从院坝前头的村道上经过,并且直奔猪舍前,含着手指望着猪舍吸溜着哈喇子,足足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恋恋不舍的走开了。

于是,朱母也认输了。

吃刨猪汤倒是不需要特地选时间,不过多半人家都会选择在小年前。毕竟只要到了腊月里,这天就已经冷下来了,不用担心生猪肉变味儿,再说这不是还能灌腊肠、做熏肉吗?

只这般,朱母很快就定好了日子,他们自家就会杀猪,以往都是几兄弟一起上的,可今年的情况有些特殊,考虑到自家已经分家了,王香芹养的那猪体型又比较大,就索性喊了屠夫过来。又提前跟亲朋好友打好了招呼,邀请他们来家吃席。

吃席的地点选在了离猪舍不是很远的那块平地上,就是早先王香芹开科学养猪知识讲座的那地儿。那边地方大,正适合开席,就是讲座那会儿还在初秋,眼下却是寒冬了。好在,只要有席面吃,没人会在乎这个。

那头还在杀猪,这头宁氏和牛氏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当然还有其他来帮忙的人,光她俩可忙不过来。

王香芹实在是不擅长厨艺,再说她的猪舍也确实一天都离不开人,就索性全部交给了朱母。朱母厨艺一般,不过这些年来,她开过的席面太多太多了,自是没问题。唯一有点儿不太和谐的,大概就是来吃席的人,还是将目光放在六郎身上,眼神格外得直白,只差没绕着六郎转圈圈,好将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打量一遍。

托那些大娘婶子的福,原本正打算撸袖子帮忙的六郎中途闪人了。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横竖等开席以后总不会再盯着他了吧?

还真别说,六郎跟大娘婶子想到一块儿去了。可惜后者想的是,横竖等吃席了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有的是机会好生念叨一番。

结果,等真正开了席……

“真、真是神仙猪啊!”

“不是这猪肉尝着怎么跟别家的不一样啊?吃啥长大的?”

“好吃好吃好吃!!”

“……”

话多的人很快就后悔了,因为就在他们逼逼的时候,有人抢在他们前头多挟了两块肉。乡下地头吃席本来就讲究一个快狠准,有话不能吃完再说吗?又有妇人习惯性的拿了大碗来装菜,可惜的是 ,这招在此时却不灵了,尤其是摆在正中心的焖肉,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哪怕再手快的人,也不过挟了两块,再想动手时早已只剩下汤汁了。

没肉,汤也好。

从焖肉的秒速消失,再到其他几个大菜,那叫一个风卷残云。等众人回过神来要挟带私货时,最好吃的那几个菜已经光盘了。

要怪就只怪王香芹给出的主意,让宁氏将肉都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块,争取一口一个。这要是别的席面,抢个大鸡腿放到碗里能慢慢吃,可眼下所有的菜都被切成了块,你放到碗里跟放到嘴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朱母邀请的都是自家亲戚,多半都是朱家的人,也有一些他姓的,比如王香芹的娘家人。

王家人也在急吼吼的吃,早先他们就听过宁氏在村里的吹嘘,说王香芹养的猪跟别家的不一样,胖乎不说,味道也极好。那会儿,王家人还不是很相信这个话,毕竟猪肉嘛,谁还没吃过呢?结果,打脸来得异常迅速。

等最中间的几样大菜都清空后,宾客们倒是放慢了速度,也有闲工夫说话了。于是,朱母这头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朱母本能的认为又是给六郎说媒的,可惜这会儿没人关心这事儿,她们只想问问这猪肉卖不卖。得知剩下的几十斤肉都打算自家用后,又开始疯狂的游说朱母再多杀几只。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家几十斤肉咋够呢?养了那么多猪,不就是为了吃的吗?正好屠夫也在吃席,下午再杀几只吧。我家要二十斤!”

“就是就是,养那么多干啥呢?每天煮猪食都要累坏了,索性多杀几只,横竖这大过年的,猪肉不怕卖不掉。”

“我家也要。弟妹啊,价格就比着镇上肉铺的来,不叫你吃亏,咋样?”朱家大伯娘忽的出了声。

不是没有那趁机占便宜的人,肉质好坏兴许肉眼看不出来,可品尝之后却是异常分明的。哪怕宁氏厨艺好,可她又不是头一次掌勺办席面了,那几道肉菜与其说是宁氏的厨艺太好,不如说是肉质跟厨艺结合的结果。

再一个,农家年前杀猪本来就是低价卖的,一般都会比屠夫家略便宜一些,当然只供自家亲朋,并不会对外销售的。

谁知,朱家大伯娘却来横插了一杠子。要知道,镇上肉铺的猪肉本身就比屠夫家要贵上一成,假如老朱家的猪肉卖的比镇上的还贵,那……

就有人打了退堂鼓,味道好吃是一回事儿,要出高价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朱母笑眯眯的看着大伙儿嚷嚷,及至她大嫂出了声,这才道:“我家人口少,剩下的猪肉够吃了,不打算再杀了。大嫂啊,你回头等等,今个儿娘没过来吃席,我给她老人家留了一碗,就在锅里炖着,想着炖软烂点儿方便她吃。”

周围的人还想再说,可思及肉价问题,就忍不住迟疑了起来。

趁这个机会,朱母赶紧脱身。不是她舍不得卖猪,而是这么做太划不来了。早先她就问过宁氏,县城里的猪肉是什么价,得知比农家杀猪卖的价贵上足足一倍后,她就琢磨着,要不要索性拉生猪往县里去卖。这要是只赚个几十文钱,那自是没必要费这个劲儿,可要是拉去县城一头猪能卖到十两以上,费劲儿又怎样呢?

再一个,卖生猪到底不如直接卖熟食来钱快,焖肉的做法容易叫人学了去,可这么好的猪肉却是只此一家,完全可以让宁氏摆摊卖焖肉,按块卖,赚得钱分一半。

这话,朱母前头也同王香芹提过,不过王香芹的意思是略微再等等。朱母不太理解这话的意思,好在如今的老朱家也不差钱,等就等呗。殊不知,王香芹所谓的再等等,是另有深意。

亲朋们虽不曾买到猪肉,不过这顿席面是真 的不赖,吃完后自有人留下来帮着收拾整理。宁氏和牛氏揽了洗碗刷锅的活儿,朱母则端了一碗焖肉出了灶屋,正准备让朱家大伯娘顺道捎回去,却看到温氏笑盈盈的过来:“娘,这肉做得还真不赖,猪毛他还没吃够呢。”

朱母临时改了主意:“大嫂,我跟你一道儿去吧,正好有日子没跟娘聊聊了。”

“成啊,正好也同她说说今个儿的席面,我嘴笨还是你得来说。”

俩人说着就往外头去了,权当没瞧见温氏面上的尴尬。

尴尬倒是没什么,温氏闻着那焖肉的香味,不禁回味起方才那好滋味,扫视了一圈后,很快就将目标落在了刚送走最后一波客人的王香芹身上:“四弟妹啊!”

王香芹脚步微微一顿,随即临时换了个方向,避开了温氏。

“四弟妹你这是怎么了?虽说咱们分家了,可总还是亲戚吧?”温氏勉强崩住了神情,心里却怄得不行,又瞥见有几人从村道上走过,索性拔高了声音,引得那几人频频回头往这边瞧。

换做真正的土著,哪儿有不担心村里闲言碎语的?偏温氏碰上的是王香芹,她连娘家人都只是很敷衍的做做表面功夫,指望她费尽心思树立人设岂不是扯淡吗?闻言,她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就径直去了堂屋,只留给温氏一个背影。

这下,路过的村人纷纷交头接耳,哪怕温氏听不清楚她们在说啥,也能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话。气急之下,温氏干脆豁出去了,扬声道:“猪毛爱吃今个儿那焖肉,四弟妹你个当婶子的,总不能让你侄儿饿着吧?不是还剩下好几十斤肉吗?我不占你便宜,正好昨个儿李家也杀猪了,我依着他们家的肉价给你钱!”

路过的村人并不是今个儿吃席的朱家亲戚,因此只道:“大郎媳妇你倒是客气,这大孙子跟爷奶讨口肉吃,还要花钱呢?”

温氏顿时眼前一亮,是啊,四郎和王香芹如今是跟朱父朱母算一家的,这当爷奶的还能叫孙子少口肉吃?

“四弟妹,四弟妹!”温氏站在院坝上又喊了几声,见王香芹全然当她是耳旁风,气得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堂屋里,“王氏你啥意思啊?我喊你你听不到啊?你故意的!”

王香芹正在寻思堂屋里有啥事儿可做的,没想到温氏还能追进来,顿时诧异道:“对呀,我就是故意的,你都看出了我不想搭理你,为啥还非要不依不饶呢?”

“你!……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温氏气得浑身发抖,可再气她也知道眼下是讨不了便宜的,因此只恨恨的道,“我那几百只鸡不就是你害死的?你明明能救的,你就是见不得我好!行,算你狠,你给我等着!”

王香芹一脸懵圈的望着温氏怒气冲冲的离开,完全不明白她这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是怎么来的。想不通就别想了,她也跟着出了堂屋,去水井边跟宁氏和牛氏一块儿洗碗刷锅。

宁氏本来是不肯的,可架不住王香芹伸手就去拿脏碗。等听到王香芹说了温氏找茬这事儿,宁氏顿时瞪圆了眼睛:“啥意思?她还敢来占便宜?”

“娘好像跟大伯娘一道儿走了,回头我跟她提一嘴好了。”王香芹随口道。

“对,该提!”宁氏转了转眼珠子,改口道,“这事儿不用四弟妹你去说,我去!你仔细跟我说说方才那事儿,回头我保准添油加醋的跟娘说!”

添油加醋是宁氏最近新学会的成语,她觉得这个词太好了,做饭离不开调料,这说话做事一样离不得,完全不知道这是个贬义词。

王香芹还没开口,牛氏就乐了:“你去跟娘说,让娘别去找大嫂说,直接寻上大哥,效果一准更好!”

“好,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