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算家产!!!!!
明明今个儿的天气相当不错,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然而六郎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寒冷的冰天雪地之中,整个人从头到脚,甚至连三魂六魄都给冻僵直了。
对于才十几岁的六郎来说, 分家这个词儿离他无比的遥远,毕竟老朱家上一次分家时, 他还未出生。后来哪怕村子里也有人分过家, 可因为他始终埋首于努力学习,压根就没有见识过。万万没想到啊, 第一次见识到分家,竟然是自家。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这要是别人家分家了,最多也就是分房分田分粮食,连钱财都不多的, 可轮到他们老朱家时……
六郎踉踉跄跄的回了他自个儿那屋里, 没多久就抱出了一大摞的账本子, 几乎挡住了他的视线。可惜压根就没人来帮他, 他只能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捧着厚厚的一摞账本来到了堂屋里。
“真的要分家吗?”六郎迷茫而无助的扫视了一圈堂屋内的家人。
老朱家众人心里头也不好受, 尤其早先压根就没有丁点儿预兆,冷不丁的就提到了分家,除了心里的难受外, 还有就是懵圈。
这会儿听到六郎的问话, 朱父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是不像朱母那般担忧将来的生活, 可一想到儿子们大了都要分家单独过了,这里头的滋味也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叹息之后,朱父出言安慰幺儿:“虽说是分家,不过你还没娶妻,到时候还是跟着我们过。放心吧,就算是分家了,你们还是亲兄弟。”
六郎死鱼眼看着家里人:“咋过都成,可你们知道咱们家有多少东西吗?”
“房子就不说了,这玩意儿还算好分。可猪舍、鸡舍、牛棚咋算呢?”
“田产呢?前前后后陆续置办的田产,已经超过了七十亩。这里头,水田占了六成,又分成上中下三等,每一种的价钱都是不一样的。旱地大概占了两三成,下等的旱地娘她不稀得买,可上等和中等的却不少,每一种价格也不一样,而且就算是同等的旱地,因为位置不同价格还是不一样。”
“还有那么多的牲畜,大嫂养了成百上千只鸡啊,囤了多少鸡蛋啊!四嫂的猪舍里,成年大肥猪就有几十头了!更别提小猪崽子们了。还有为了小食摊儿买的驴子,为了秋收买的耕牛……这还没算家里的狗子呢!”
“咱们家那么多的地,秋收收上了好多好多的粮食啊,粗粮细粮多少石啊!!”
六郎好绝望啊,他一屁股坐到了堂屋的门槛上,委屈的像个上百斤的孩子。
朱父原本是想好好安慰这个年岁最小的幺儿,结果等听完六郎这席话,他直接不干了,操起一旁的旱烟杆子就想敲六郎的脑袋。幸亏,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朱母叫了停。
“让你算账你就算账,说这么多话干嘛?分家的事情,我跟你爹已经决定了,你就在这儿算账,听到了没?”朱母一声吼,六郎擦干眼泪起身坐到了桌前,认命般的开始算账。
一旁已经哭够了的宁氏忽的开口道:“六郎啊,你可要仔细算清楚了,不准出错听见没?记得,你先把所有的东西都罗列出来,然后估算好价格,再……再咋算来着?哦哦,是这样的,把所有的家产均分成六份,按着长幼的顺序由着我们挑。”
宁氏是经历过分家的,她爷奶过世后,她家就跟她叔家分开过了。不过宁家分起来还是很简单的,老房子归了宁大河,田产粮食一人一半,家里的银子归了宁二河,用于盖新屋。两家关系一直不错,哪怕分家也没影响兄弟之间的感情,之后宁氏的大哥宁冬生娶媳妇没钱跟亲戚们借钱,多半都是宁二河出借的。
按照长幼顺序挑拣家产的话,宁氏觉得她不吃亏,同样这么做也有个好处,让六郎能够认认真真的算账分家产,要是真搞了事,最吃亏的肯定是六郎。
哪知,六郎压根就不在乎吃亏,他只想把自己挂牌卖出去。
呜呜呜呜,谁来救救他啊!
救救孩子吧!!
家里人根本就领会到六郎的悲伤,非但如此,还像撵鸡一般的将六郎撵到了猪毛和灶台那屋。这档口,猪毛和灶台还没下学呢,确切的说,村学倒是放了,可他俩正在杨先生手底下开小灶继续补课呢。正好,那屋敞亮,又有现成的桌案和笔墨纸砚,六郎被迫转移了阵地,边算账边吸鼻涕。
“分家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就是六郎算账没那么快,先散了吧,该煮饭就煮饭,回头吃过早点儿回屋,想商量就商量,不过反对就没必要了。”朱母一反方才的犹豫不决,直截了当的说道,又催几个媳妇一起去灶屋,动作快点儿将晚饭收拾出来,早吃早了事。
朱母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是照办。
因为心里揣着事儿,这天的晚饭很是简单,就是煮了点儿稀饭,然后将已经被拆解下来的肉蒸熟了。趁着还没吃饭,宁氏又往外跑了一趟,将剩下的肉一分为二,少的那份给了娘家,多的则给了长房那头的大伯娘。
烧烤摊儿的肉类再多,这么一分也差不多了。就是吧,这天不光老朱家的人吃撑了,连带宁家,还有大伯娘他们一家子都给吃撑了,毕竟谁都舍不得让这么好的肉坏掉了。
等略晚些,猪毛和灶台回来时,面对的就是一碗米粒数得着的稀饭,稀到都可以当镜子用了,没等他们抗议,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连着好几大碗的炖肉、烤肉,今个儿吃肉管饱!
猪毛和灶台是真的高兴,这俩太小了,事情说开时没在家,这会儿家里人也不打算告诉他们,就摁头让他们吃吃吃,努力吃,拼命吃。晚饭吃完了还有夜宵,反正今个儿必须将所有的肉给干掉。
朱母还告诉他们,今晚去六郎那屋凑合一下,不然就回爹娘那屋也成,他们屋子被占用了。俩孩子完全沉浸在吃肉的喜悦中,听了这话压根就没多想,只拼命点头,随后就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肉。他俩是高兴了,六郎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话的意思是,他今晚还要熬通宵算账本???
没错,朱母就是这个意思。
既然已经决定分家了,当然是赶早不赶晚了。最重要的是,夜长梦多,横竖结果不能改变,趁早了事,大家都安心。而安心的大前提,就是早点儿将家产理清楚,六郎面临的根本就不单单是熬通宵的问题,他明个儿也不需要干活了,朱母明确的表示,眼下六郎唯一的活儿就是算账,吃喝都送到他那屋去,茅厕也不用上了,在屋里解决,回头她会帮着倒的。
nb s“你认真算账,回头弄清楚了,有的是时候让你休息。甭管这个家怎么分,你到时候拣剩下的那份就成了。”朱母好声好气的安慰了六郎一通,尽管这些话在六郎听来,完全跟安慰扯不上关系,倒是更像故意扎心的。
六郎食不知味的吃了晚饭就去算账了,其他人在麻利的将东西收拾好后,也跟着回了屋。
这一夜,对老朱家绝大多数人而言,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朱母刚将房门掩上,就听到朱父问她,四郎媳妇跟她说了什么。朱母也不惊讶,毕竟她前后的反应确实是蛮大的,之前是被迫分家,哪怕嘴上是答应了,可心里既迷茫又不安。分家前是婆婆给儿媳脸子瞧,分家后就不一定了,就算她自问拿捏的住温氏,可那样过日子也太累了。结果,她就离开了那么一会儿,回来后神态就完全变了,朱父怎么可能不联想到是因为跟着一道儿出门的王香芹从中说了什么呢?
低头略思量了一下,朱母就将王香芹同她说的话略修饰了一番后,告诉了朱父。
分家已成定局,那么哪一房来养老就成了关键问题。本来是没可能让四郎夫妻俩养老的,可这不是情况特殊吗?说真的,经历了这一遭事儿,朱母也觉得温氏靠不住。
“我一开始也以为温氏就是以次充好,可后来仔细想想,这里头的问题太大了。要是买家知道东西是坏的,贪小便宜买了,那还能说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可她这样瞒着,真是拿别人的身子骨不当一回事儿。你想想,以前家里有病鸡,咱们都是不让孩子、孕妇吃的,不也一样是怕有个万一吗?她这样……”
“还是钱闹的。”
“甭管是啥由头,这也太吓人了。这回是没出大事,万一要是真有人吃这个出了事儿呢?她卖的还是人家酒楼饭馆,要是有钱人家的啥人吃了东西坏了事儿,追究起来,怕是咱们全家都要上公堂了!”
朱父沉吟再三,不得不承认朱母说的话有道理,可他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毕竟长子养老送终才是惯例。而且吧,这一下子越过前头仨儿子,独独点名让四郎养老,外头的人还能不说道说道?
依着他的意思,就算老大俩口子靠不住,那不是还有老二吗?
“宁氏?可别提了!她那人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天天就盯着个钱,比温氏是好点儿,起码她是自己折腾出钱来的,可这也太能折腾了,咱们老骨头一把,回头她越折腾越大,还不一天到晚受惊吓?再说了,你说越过前头三个不太好,那要是独独越过大郎就好了?起码让四郎养老,人家只会说我这个当后娘的信不过前头那仨,要是让二郎养老,不得传出大郎不孝的名头了?”
就算温氏再不好,朱母也没打算毁了他们那一房,真要是传出了不孝的名声来,就不说大郎和温氏了,连带猪毛都要倒霉,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女,女孩家的名声顶顶重要了,爹娘不孝,她能得什么好?
最终,在朱母的苦劝之下,朱父默认了这个结果,算是不赞成也不反对吧。
家里其他人还不知道养老这个事儿,单就分家一事而言,老朱家哥几个都是一脸震惊但最终还是点头默认了,算是中立吧。
除了大郎,以及温氏。
分家对他们可以说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的,要知道,从宁氏开始摆小食摊儿起,家里就多了一笔对于庄稼人来说大额的进项。当然,肯定不是每天,撇开春耕秋收,还要撇开过年那几天,中间要是遇到刮风下雨也不能出摊,另外就是平常的日子生意不一定那么好,收入多的一般都是赶集日。可不管怎么说,做买卖得来的钱财哪怕只上交一半,也让老朱家过上了好日子。
假如分家了,以后买任何东西,都得花自己的钱了。
这还不算平常的活计,屋前屋后的事情那么多,原先是几个媳妇分着做的,温氏仗着自己是长嫂,先前又是怀孕生孩子的,几乎没帮衬过家里什么忙。可一旦分家了,所有一切的琐事都得交由她来做。就说最简单的一日三餐,以前到点了就去堂屋吃饭,最多饭后帮着收拾下碗筷,以后却是必须自己去菜园子里摘菜择菜、洗好切墩,然后再生火做饭,最后还要洗碗筷等等。
温氏一想到这些事儿,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假如可以选择的话,她肯定不愿意分家,偏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分家成了定局。
“王氏真他娘的是个扫帚星!从她来家里以后,我是事事不顺心。以前的事情就不说了,她还提出要分家?分什么家?她要一个人过就让她分出去,谁稀罕她了?还大不了让四郎休妻?行啊!休了啊!瞧把她能耐成什么样子了,居然敢说这种话!!”
“我怎么了?我不就是把鸡都卖了吗?弄得好像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我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我上辈子是杀了她全家吗?她这么针对我?非要看我不好过?”
“气死我了!!她这么亏良心,也不怕遭报应啊!!”
温氏在屋里发飙,大郎还一个劲儿的让她压低声音说轻声点儿。可温氏哪里耐得住?字字血泪的控诉王香芹的罪过,哪怕这会儿时间不算太晚,可夜里头啊,老朱家一共也就那么大,就算听不清楚温氏具体说了什么,她在屋里骂人总归没错吧?零星的还能听到几次词儿,像王氏就说的特别清楚。
没一会儿,温氏这屋的门就被敲响了。
宁氏冲出去对着门板噼里啪啦好一阵拍打,等门开了,她也不管来开门的人是谁,张嘴就骂:“半夜三更的嚎啥嚎啊?咱们老朱家人人都挺好的,你在给你娘家人嚎吗?做错了事儿不知道反省还赖别人!有本事你干脆出来叫嚣啊!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啊!大不了咱们来个鱼死网破,你敢吗?敢不敢啊!不敢就老实闭上嘴,有气忍着有火憋着!!”
二郎都被自家媳妇这突如其来的爆发给惊到了,赶紧把人拽走,还不忘跟大郎道歉:“大哥对不起,这婆娘她得了失心疯了,对不住啊,我回屋说她啊!我这就说她!你和大嫂先歇着,好好歇着!”
被二郎这么一拽,宁氏也就顺势走了。走是走了,就回屋这么短短的几步路她都不放过,继续高声叫着:“别拽我!你让我跟她说个清楚明白!哎哟,你拽我干啥?我要跟她好好分说分说!我……”
正对面的王香芹透过窗子看着这一幕,脸色简直不要太精彩:“二嫂啊,真是生错了年代。”这要是搁在她上辈子,戏精的诞生欢迎你。
被宁氏这么一闹,温氏气得快心梗了,可也确实不敢再骂人了。谁都知道宁氏没脑子,真要是激怒了她,盛怒之下的她干出啥事儿都有可能。温氏自诩是个聪明人,不跟傻子一般见识。
见外头安静了,王香芹这才扭头继续说刚才未尽的话题。
自然是关于朱父朱母养老一事。
讲句实话,四郎还在懵圈之中呢,他完全不明白早先宁氏为啥跑到他跟前,非要他诅咒发誓绝对不会休妻,更不懂事情怎么就落到非分家不可的地步了,不过等王香芹提出要给父母养老时,他倒是立马点头。
“行,应该的,爹娘跟谁我都没意见。要是跟了咱们,回头我一定好好孝顺爹娘,跟的别个兄弟,咱们就比着老太太那孝敬来,只多不少。”
四郎说的老太太是朱家阿奶,如今跟着大伯和大伯娘一起生活的。每年,朱父都会带着儿子给老母亲送粮食和钱,主要还是粮食,蔬果鸡蛋也有,钱只有在过年钱才会给,数目也不多,毕竟老太太生养了八个儿子,就算每个儿子就出一点,加在一起也不少了。
听了四郎这话,王香芹才忽的想起那老太太来。这也不怪她,朱家阿奶平常不爱出门,王香芹本身也是整日里窝在猪舍的,哪怕进门都两年了,她见过阿奶的次数也就三回,其中一回还是她嫁人当天,剩下的就是正月里拜年那会儿了。
“这样的话,老太太的孝敬也由咱们来给吧。”王香芹想了想又道,“六郎还没娶媳妇,到时候也先跟着咱们过。”
“成啊,你说了算。”四郎觉得这么安排没毛病,遂一口应承了下来。
朱家兄弟几人中,大概答应得最快的就是四郎了。哦不,应该是六郎,他连质疑的权利都没有,真的是答不答应都那样了。
……
次日一早,在多数人顶着黑眼圈出来时,王香芹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她洗漱之后就去灶屋逮人了,果不其然看到宁氏正跟牛氏在一起做饭,见差不多了,她对牛氏赔了个不是,将宁氏唤了出来。
唤出来后瞧着回屋也不是个事儿,王香芹索性带宁氏去了猪舍那头,在充满背景声和气味的猪舍里,开始给宁氏洗脑,说的自然是朱父朱母跟谁那事儿。
然而,比起公婆的养老问题,宁氏显然更在乎分家一事,她想了一宿,哪怕明知道分家这个事儿已经成了定局,还是一脸纠结的问王香芹:“真要分家?不能把大嫂他们一家单独分出去吗?四弟妹你想想,一旦分了家,你得多出多少事情来?不划算的,还不如就把大嫂弄出去。”
“那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来,是个人都能猜到咱们家出了事儿,还是跟大嫂有关的事儿。回头,不单是大嫂没法做人了,大哥也一样,还有猪毛小兄妹俩也会被人说嘴的。”
“唉,道理我都懂,可这不是……分家有啥好的呢?”
“也不是完全没好处吧?”见宁氏苦着脸狐疑的看向自己,王香芹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想想,你原先做买卖赚的钱不是得上交公中一半吗?这要是分了家,你赚来的钱就都是你的了,这么一想是不是好受多了?”
“那也得能赚到钱吧?我昨个儿光顾着哭亏本的肉了,现在想想,这段时日都没法继续做买卖了,每天损失多大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宁氏昨个儿是三段式哭法的,最开始哭的是亏损的肉类,足足二三两银子的损失呢。接着,上半夜哭分家,哭以后跟王香芹就不是一家人了,哭到后半夜她想着不能继续哭了,明个儿还要早起做买卖呢,突然就意识到买卖做不成了,最近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出摊子了,于是她又开始哭了。
王香芹被她这话噎了一下,随后继续再接再厉安慰她:“总归会过去的,就算一时损失了,回头也能弥补回来了。一半的利润呢,这可不是小数目。”
“噢……”宁氏蔫巴巴的垂着头应声。
“那爹娘养老这事儿呢?你怎么看?”
“四弟妹你说啥就是啥吧,反正回头该给的米粮和钱,我一丁点儿都不会少给的。”宁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又不是长媳,我能说啥呢?”
跟王香芹事先预想的差不多,宁氏就是属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横竖她本来也不负责养老,谁爱养谁养,至于孝敬钱,大房养老她也是要出的,那就更无所谓了。
搞定了宁氏,王香芹又拜托她同三嫂说一说,这事儿宁氏也应下来了,直说包在她身上,毕竟田氏那性子太容易拿捏了。
及至出了猪舍,宁氏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这才纳闷的问:“咱们为啥非要到猪舍里说话?……算了,我还是回去看看六郎吧,也不知道他算完了没有。”
王香芹跟她并排走回家,边走边道:“六郎啊,二嫂你原先不是一直想把他开了吗?还说总做不对账的账房先生要来干啥啊!”
“对呀,要不是他上头有人,我一早就开了他!老算错老算错,一不留神就算错。可我又能咋样呢?他上头有人呢,我非但不能开了他,还不能凶他!好气哦!”
“以后你就可以开了他,分家了呀,自个儿算。所以说,分家还是有好处的。”
宁氏抬头看向刚从屋里出来的六郎,两眼放着光:“对呀!等以后分家了,我就可以自己算账了,不要六郎了!”
六郎:……
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吃饭了,吃完饭还要核对账目呢。”朱母没立刻说分家,其实她也不太相信六郎那算账的本事,决定回头让俩儿媳再瞧瞧,等确定没问题了,再去请长房的人过来帮着做见证。
吃饱喝足后,猪毛和灶台又去上学了,六郎一脸羡慕的看着他们,吓得俩孩子飞速逃窜走了,总觉得今个儿的六叔病得不轻。
之后的核对账目又费了小半天的工夫,毕竟除了核对外,还要均分成六份。偏在分成六份时,遇到了一个问题。
王香芹先提出了意见:“我的猪舍可以折价,但是我要全部的猪舍和猪。别的像钱和田产,我可以少分。”
“不行,说好了是六份就是六份,哪有挑挑拣拣的!”温氏一口否决,她恨死了王香芹,哪儿能叫她如愿呢?
“猪舍所在的那块地是我掏钱买的,盖猪舍的钱也是我出的,最早买猪崽的钱还是我的。”王香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再说我是愿意放弃其他东西换取这个的,大嫂你还有意见吗?”
“我不管,反正说好了是均分就是均分!我就要分猪舍和猪!”
见温氏执意如此,王香芹只得看向朱母。后者深深的看了温氏 一眼,沉声道:“分家产的时候会考虑本来干的私活,像你那块地还有鸡舍和鸡,也会优先分给你。”
“我不要!反正说好了均分就是均分,什么东西都要平均分。还有二弟妹的驴车,也要均分!家里的牛还是要均分!”温氏一口咬定要平均分成六份,她是铁了心自己不好过也要让别人不好过。
宁氏听到前面就想跳起来了,还是二郎强行摁住了她。结果听到后面,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把掀翻了二郎,冲上去就呸了温氏一脸:“呸!难不成你还想把我的驴子杀了分成了六份?你信不信我回头就去官府告了你,让那些倒霉蛋把你撕成六份?”
温氏脸色憋得通红,她是想说你没证据,可问题是,一旦宁氏真的去告了,哪怕没证据,苦主还是会找她算账的。再一个,她当初并不觉得卖病鸡是什么大错,所以并未加以掩饰,眼下是没人告,一旦有人出头,稍稍费神一调查,她恐怕就要完了。
“你不敢的,出事的时候咱们家还没分呢,你想陪着我蹲大牢吗?”温氏反驳道。
哪知这话却是点炸了宁氏,宁氏立马举起板凳:“你试试啊!你试试我到底敢不敢!”
宁氏是个怂包没错,可那是面对家里人的时候,她对外的形象一贯都是泼妇,虎得不得了。而眼下,谁都看出来了,哪怕还未分家,宁氏也已经不拿温氏当自家人看待了。都不是自家人了,你接得住她那虎劲儿吗?
就在众人想上前劝阻的时候,牛氏高举门捎站到了宁氏身旁,虎着脸威胁温氏:“你试试看我们到底敢不敢!”
温氏差点儿一口气背过去,险些被这俩姐妹气到当场暴毙。
朱母不得不出面再度做了和事佬,在场面重新恢复平静后,忍不住多看了牛氏两眼。说起来,牛氏进门都半年光景了,一直都是弱小可欺的小媳妇人设,她跟田氏还不同,田氏是属于不干粗活的,细致活也得你找上她,她才会接手去做。可牛氏是满屋子找活儿做,那利索劲儿就别提了。
万万没想到啊,就是这么个干活利索不多话的媳妇啊,居然也能这么虎。
最终,分家的方案一改再改,等定下来后,早已过了午饭的点。
牛氏做饭去了,其他几人还在那儿研究最后的细则问题。分家产的大方向上,是各房先挑出绝对不让的东西,像王香芹选择了猪舍和猪们,宁氏选择了她的小食摊儿和驴车,田氏和牛氏没表态,温氏在最后选了鸡舍所在的那块地。
最终,温氏除了那五亩地以及鸡舍和剩余的所有鸡外,还得了十亩中等水田,以及二百七十两银子。
宁氏要的小食摊儿和驴车,包括驴都归了她,水田旱地都要了一些,宅基地则选在了离鸡舍不远的那块,比较小,一共也就不到两亩。而比起宅基地小,她更不愿意跟温氏当邻居,但因为之前买地的时候,就是选离家不远买的,除了那块外,也没别的好地了。又因为她要了足足三百两银子,所以相对的在宅基地上吃点儿亏也没办法了。
田氏本性保守,于她而言,钱那么多也没啥用。因此她就是要田产,宁可少要或者不要银子。宅基地则在老宅的另外一边,很小,大概也就一亩地那么大。为了弥补这一点,朱母做主将耕牛给了她,又给了五十两银子用于盖房子和家用。
王香芹猪舍所在的那块地比较小,又将附近两块连在一起的地都给了她,其中就包括了水井,面积倒是不算大,也就四亩地多一点。田产方面,她没要水田,要的是旱地,因此亩数多一些,有多半就是当初买下来专门种植苜蓿的地。银子则是一百两,老宅也归了她。
牛氏收了那虎劲儿,又恢复了原先小媳妇的模样,问她要什么,她就说一切听五郎的。五郎受宠若惊,天知道他和兄弟们都是一脸的懵圈,这分家大事啊,爷们一点儿话都插不上,真是老惨老惨了。不过,就算将选择权给了他,他也不知道选啥好,最终表示听娘的。
因此,五郎和六郎的那份就由朱母做主了,安顿好后,就请了长房的人做见证。
其实吧,不管怎么说,都没办法做到完全平均的。假如家里人都有意见的话,长房那头也会帮着出面分家产,不过这样一来,就难免被人在背后嘀咕了。
大头分完了,余下的秋粮倒是容易,毕竟这玩意儿要均分还是可以的。哪知等长房的人来了,温氏又作幺,非说她家人口多,要多分一些粮食。
温氏这是吃准了朱母不爱在外人面前丢脸面,哪怕长房也不算什么外人,朱母也不会当面训斥她。她不光要求多分几石粮食,又要求锅碗瓢盆、柜子箱子、桌椅板凳什么的,都归她。
说真的,都到这份上了,差一点也什么。
朱母问过了其他几个儿媳妇的意见,摇头叹息着多给温氏分了一点。而朱父则是深深的看了大郎一眼,什么都没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大郎脸色煞白,他也没想到温氏会当着长房的面发难,尤其就几个锅碗瓢盆,压根就不值钱,这些东西都是早先置办下来的,哪怕老朱家发财以后,也不会将好端端的粗瓷碗丢了另买新的。至于家具,也一样都是旧物,这算成钱连个二两银子都没有。粮食倒是稍微值点钱,可说到底,都已经分了那么多了,何必再计较这么点儿东西呢?
没人当面说什么,可谁知道人家回去后会嘀咕什么?
长房派来做见证的人,就是朱家大伯和大伯母,又来了大堂兄夫妻俩,看看能帮什么忙,结果忙没帮上,却是看到了这么一出。
“还有每年给的孝敬钱,你们商量过了吗?”朱家大伯不忍心看弟弟唉声叹气的,忙岔开了话题。
当下,朱母便说出了要求儿子们每年给的米粮和钱的具体数目,比朱家阿奶当初要的略高一些,毕竟朱父是兄弟八人,而他们这边则是六人。总得来说,这个数目完全在正常范围内,配上之前各房分得的家产数目,可以说是少得可怜了。
朱家大伯问几个侄儿,听闻都没意见后,便道:“正好眼下秋收结束了,你们各家又都有钱,赶紧趁着农闲把房子盖起来。对了,四郎啊,你爹娘说老屋归了你,可在房舍盖好之前,他们还是可以住在老屋里的,你知道吧?”
四郎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大伯。”
“那就这样吧。”朱家大伯想想没有遗漏的地方了,便准备起身离开。
“等等,还有一桩事儿没说。”朱父喊住了他大哥,“我们俩口子不打算跟大郎了,让四郎小俩口给我们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