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长幼有序, 不单是指年长者与年幼者之间的尊卑关系,更是代表着一种世俗规矩。
尽管平民百姓家没有那些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那般讲究,可所谓的长子、长媳, 还是在一个家中占据极高份量的。长子要顶门立户,所以打从一开始, 身为父母长辈就会有意识的锻炼长子,幺儿可以宠溺,长子绝不可以, 在长子身上需要承担的责任非常之大。至于长媳,更是较之其他媳妇地位更高, 与此相同的,自然是在婚配上的精挑细选。
平心而论, 温氏不差的, 非但不差在当年完全可以算是十里八乡中格外出挑的未嫁姑娘。
虽说她没有格外突出的优点, 却胜在方方面面都好。模样不赖,身段也不差,本身又是家中的长女, 屋里屋外都是一把手不说, 还打小帮着父母长辈带弟妹、堂弟妹。加上她性子稳重大气,当初朱母是细细打探清楚后, 才定下了温氏为老朱家的长媳。
相反, 只比温氏晚了半年的进门的宁氏就不同了。
宁家那情况, 其实在秀水村压根就不是什么秘密, 只不过宁氏原先还未出嫁时, 从来不闻不问家里的情况,给吃就吃给喝就喝,平日里也是帮着母亲做些简单的家务活儿。可以说,在她出嫁之前,村里对她的评价特别简单,就是个缺心眼儿的馋嘴姑娘。
至于她厨艺好,这个真不算太大的优点。做饭嘛,乡下地头哪个姑娘还不会生火做饭了?好坏不都是那么一回事儿?再说了,饭菜做的好不好吃,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食材本身的,鸡肉猪蹄髈什么的,肯定要比白菜萝卜好吃。因此,在最初没人看重宁氏那厨艺,毕竟乡下姑娘哪怕做饭再好吃,最多也就是人家红白喜事时,帮着掌厨拿碗肉菜,又不可能外出赚钱的。
在那时,是个人都觉得温氏比宁氏靠谱。
当然,长媳和次媳本来就比不得的。朱母为了能让朱大郎娶个靠谱的媳妇,前后找了不少媒婆探访,后头定下来的有好几个,又让她一一找熟人细问,最后才决定了是温氏,还特地去找了长嫂帮着提亲下聘,里子面子都做足了。
可到了朱二郎时,朱母压根就没找人打听,只是将村子里年岁恰当的姑娘人选在心里过了一遍,之后就决定是宁氏了。选中宁氏还不是因为她厨艺好,而是因为宁氏这人跟别人不同,她是窝里怂,哪怕在外头能跟人家吵起来,在家里却是脾气最软和的那个。
朱母觉得,宁氏这人比较在意家人,所以哪怕她本身的脾气再炸,面对家人时,还是最先软下来的那个。
说白了,在挑选媳妇的时候,朱母看中的都是媳妇本人操持家事的能耐,而非所谓的赚钱能力。
而之后的三郎说亲,朱母也是用相同的标准,特地寻了个性子柔和不会挑事的媳妇。再往后就是四郎说亲了……
在王家人看来,兄弟众多妯娌众多的人家,正适合惫懒成性的小闺女,而在朱母眼里,四郎在兄弟里头算小的,娶的媳妇在家排行较小也好。小闺女嘛,上头有哥哥也有姐姐,应该是习惯了听话的,哪怕略有些娇气,也还在接受范围之内。再一个,王香椿再惫懒,那也只是懒得干活,而非真的不会。事实上,生火做饭、洗衣洒扫、喂鸡喂猪、缝补衣裳等等,但凡女儿家会的东西,她都是会的,只是每回都要人催着才动手,没人唤她她就宁可闲坐着发呆也绝不动弹。
谁知,就这样发生了姐妹易嫁的事情,老朱家迎来了王香芹。
王香芹那性子,更适合当一位长媳。
结果就这样阴差阳错的,成了朱四郎的媳妇。哪怕这个结果是老朱家自个儿求来的,而后发生的一切,却早已出乎他们最初的预料了。不是说王香芹这人不好,而是她的出现让温氏产生了危机感,也间接的激发了其他妯娌的赚钱能力,直接影响到了五郎说亲的标准。
……
朱母在答应了温氏的请求后,板着脸转身离开了。
这天夜里,朱母就将这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朱父,同时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老四媳妇挺好的,不争不抢,也能让妯娌们信服,别说底下的弟媳了,连嫂子们都听她的话,也难怪温氏心里头不得劲儿了。”
哪怕是在一个家里,一样是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的。王香芹看似不争不抢,可给温氏造成的压力却是巨大的,尤其二郎媳妇宁氏是个直性子,脑子里想什么就会直接表现出来,宁氏站队太明显了,这已经不是对待妯娌的态度了,而是真真正正的把王香芹捧作财神奶奶来看了。有宁氏立在前头,三郎媳妇田氏立马跟风模仿,至于五郎媳妇牛氏,因为跟宁氏是表姐妹的关系,她倒是没直接捧着王香芹,却是处处以宁氏马首是瞻。
朱父听完事情经过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既答应了给她一次机会,那就看看吧。记得一碗水端平就成了,就依着老法子,记账。”
账是必须要记下的。王香芹当初之所以能够买地盖猪舍,那是因为她坑了她亲妹妹一笔钱。当然,老朱家这边并不清楚那事的具体经过,但钱是从王香椿那儿拿来的,这点却是全家都清楚的。
温氏没有本钱,最初养鸡买鸡崽子的钱还是朱母借给她的。当然,那笔钱温氏早就还上了,且不提旧事,但接下来温氏要打算买地盖鸡棚,那就不是几个小钱能够解决的了。
地价还是很贵的,哪怕是土质不好的宅基地,一亩地最少也得要三四两银子。当然,王香芹买来盖猪舍的那亩地花了三两半银子,这还是苦求来的优惠价,还不包括过户的契税钱。
依着温氏的说法,她想要五亩地,就按一亩地三两半来算,那也得要十七两半了。而且连在一起的地块,肯定没那么便宜的,更别提她看中的那块地还算不错,估摸着二十两银子能买下来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买地,再算上契税钱,还有之后搭鸡棚的钱,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当然,搭鸡棚不会太贵,可想也知道,不可能再像在老朱家屋后那样,简单的弄竹子搭建,离家一段距离的话,肯定要考虑防盗问题,最起码的泥墙稻草房总是要的。几百只甚至上千只鸡,需要搭建的鸡棚也不小。
早在去年秋收后,因为王香芹提出要多收些地,以备将来她要扩充养猪场,本来她的意思是自己出钱买的,但当时朱母手头上不差钱,又一口气买了不少好田,所以就没跟王香芹要钱,而是从公中出钱买下了连成一片的宅基地。
温氏看中的那块地,有三亩左右的本来就是属于老朱家的,再往旁边买个两亩就差不多了。可就算有三亩地本来就是家里的,也不代表朱母会免费给她用。
仔细盘算后,次日一早,朱母告诉温氏,由公中借给温氏一共二十五两银子,其中五亩地以实际购入的价格计算,包括契税钱。而买地交税之后剩下的钱,则直接按实际多少给现钱,温氏可以拿这些钱或是买所需的材料,或是直接雇人搭建鸡棚,都可以。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这二十五两银子是借款。
“记住,那是借给你的,是将来要还的。不单要还本金,还要给利钱,就按照县里钱庄的来算。别说我贪你几个利钱,这要是不跟你要利钱,回头只怕你钱多的烧手了也不会记得还钱。另外,你的养鸡场,就跟王氏的养猪场一样,有一半是要交给公中的。鸡和蛋都要交一半,这次我会仔细记账,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随便拿十来个鸡蛋给家里人添个菜就算了。”
“条件我说了,要不要借钱看你自己,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朱母倒没要温氏立刻给出答复,真要依着她的意思,完全可以等孩子生下来后再说。所以,她完全不着急,让温氏慢慢想,仔细想,想好了再来找她。
温氏的脸色异常难看,她猜到了结果,却没料到还有那么多附加的条件。
说是比照王香芹的养猪场来,可别忘了,王香芹的本钱是来自于她妹妹的。等于说,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赚的,不存在要还钱这个事儿。可温氏没有本钱,一旦要借钱,哪怕是比照钱庄的利息来算,那也不是一笔小钱,毕竟她借的数目太大了。
因为朱母没逼她立刻给答复,温氏就去寻了大郎商量这桩事儿。
朱大郎听完她所说,顿时大吃一惊:“这好端端的,你搞这些事情干嘛?屋后那块地不也挺大的,养个百八十只鸡,没问题啊!”
“我想养几百只、上千只鸡,回头不管是卖鸡蛋,还是卖鸡肉,都能入账不少钱。你想想,已经有那么多小母鸡了,回头就算有小鸡仔出来,有母鸡带着,根本就不用咱们操心。地买的大一些,回头你撒些草籽,苜蓿籽也成啊,我问过了,就算土质不好,苜蓿还是能活的,最多产量不高。我再多弄一些蚯蚓坑,再去收一些谷壳玉米粒啥的……”
大郎越听越眉头紧锁,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你怀着孩子呢,就算春耕结束了,那回头秋收呢?到时候,我肯定要跟着下地的,你就顶着个老大的肚子去喂鸡?”
“咱们家去年添了太多的地,春耕也就算了,秋收到时候抢收起来,光凭你们几个根本就来不及的。你放心吧,娘精明着呢,到时候她肯定会花钱请人帮着秋收的。再不济,也可以请隔房的男丁们,回头摆几桌酒感谢一下就成了。”
“不管地里的收成,却要管养鸡?媳妇啊……”
“你别说了,反正养鸡这个事儿我已经决定了,你就当是为了猪毛,为了我肚子里这块肉!我就想跟你商量,要不要一口气跟娘借那么多钱。二十五两银子的利息啊,那得多少钱呢,娘也是的,都是一家人算什么利钱!可要是借少了,回头那周围的地被人买了呢?烦死了,你倒是说个话啊!”
说个话?还能说什么话呢?这都已经决定干了,还纠结应该给家里多少钱?
朱大郎最终还是被温氏说服了,只是他没听温氏的去跟朱母讨价还价,而是索性都应承了下来,包括给利息,也包括养鸡场有一半要上交公中。所有条件,他都答应。
他们决定之后,这事儿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听说了这个消息,宁氏是最惊讶的,她当时就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不是说身子骨不好不能干活吗?连喂鸡捡蛋都交给别人了,咋又可以养鸡了?还买地,还搭建鸡棚,还……你一会儿身子骨不好,一会儿又结实得不得了了?”
宁氏秉承了她一贯的说话方式,直接将所有的疑问连珠炮一般的轰向了温氏,突突了温氏一脸,半点儿脸面都没留。
温氏瞬间拉长了脸:“我之前不是才刚怀上呢?谁不知道刚怀上是最危险了?眼下我胎坐稳了,还不兴我干活了?再说我之前让你帮忙了吗?喂鸡的是大郎,捡蛋的是猪毛!好好,灶台也帮我捡了蛋,可他也没少吃啊!大不了我往后不叫他帮我干丁点儿活了,行了吧?”
眼见宁氏还要开口,朱母赶紧打断:“没事儿做了?她又没跟你借钱,说好了借公中的,也会按照钱庄放贷给利息。你急啥啊?还是你也想借钱?成,就按照这个来,你说吧,要借多少。”
宁氏本能的缩了缩脖子,她如今是不怕温氏了,可还是十分的惧怕朱母,当下拼命摆手:“不不不,娘您误会了,我没有,我不是……我去帮四弟妹干活!”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转眼之间,宁氏不光自己走了,还拽走了王香芹。随后,田氏和牛氏也各寻了借口开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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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香芹很是担忧。
她先前提醒过温氏,绝不可大规模的养鸡。又因为温氏不以为然,她还特地找了朱母,朱母倒是应承了下来,可最后怎么还闹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要是五亩地的话,几百只鸡控制好距离,鸡舍又做好规划,再加上勤打扫、清理,那问题或许没那么大。
可没等她将自己所思所想说出来,就被抽了风的宁氏强行拽走了。
王香芹莫名其妙:“怎么了?就算娘同意了,也不会不让咱们开口说话的。我还是担心大嫂,早先屋后弄成那样,搭建了新的鸡棚后,真的会打扫干净吗?”
“那你回头再找娘说吧,我是不敢在娘跟前瞎折腾了。”哪怕离了朱母,宁氏还是一脸的怂样儿,她其实特佩服王香芹,竟然一点儿也不怕朱母。这还不是装出来的胆大,而是真的半点儿不在意。
假如说,王香芹已经进门好多年了,膝下儿孙环绕,而朱母也已经年迈老去。那么,就算王香芹半点儿不将朱母放在眼里,也是可以理解的,村子里被儿孙嫌弃的老人不在少数。可老朱家这边完全不是这种情况,朱母还四十不到呢,王香芹刚进门两年不到,关键是她压根就还没开怀。宁氏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王香芹能有这份底气,难不成就因为她比旁人聪明?
想不通就不去想了,宁氏很快就放下了这些疑问,转而开始算温氏即将付出的利息。
“四弟妹你知道钱庄放贷要多少利息吗?我记得早以前听我爹说过的,应该是两分利。”
王香芹只会算她上辈子银行放贷的利息,也就是比较大众的年利率。对于民间的一些借债说法,她完全不清楚,遂问宁氏这里头具体的算法。
据宁氏所说,钱庄那头是按照每月计算利息的,千分之十为一分利,也就是说,两分利的话,每个月要给百分之二的利息。算作一年的话,该是百分之二十四。这种算是官方的房贷,又叫赊债,是需要审核借债人资质的,一般都需要抵押物。还有一种是民间的借债,又成为倍债,这种就狠多了,年利率是百分之百,就是所谓的借一还二。
无论是哪一种,一旦无法按时偿还,结局都会相当惨烈的。
宁氏她娘家爹平日里除了吃喝外,最好打听这些事儿了,因此比较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王香芹仔细回忆了一番,她依稀记得自己在穿越之前,银行存款最高年利率貌似是……百分之四?
呃,这么一比较,朱母也挺吓人的。
当然,老朱家到底算是内部借债,哪怕是按照人家钱庄的利息算法,其实还是比较仁慈的。最起码,要是温氏真的还不出钱来,朱母也不会怼死她,最多就是把地收回来,然后把她骂个狗血淋头。
甭管怎么说,王香芹觉得还是不能坐视不理。寻了个机会,她将这事儿的严重程度,仔仔细细的告诉了朱母,让朱母千万要同温氏说个清楚。
朱母原先只是觉得爱干净是好事儿,并不知道这事儿有那么严重。等王香芹刻意往严重了说时,她这才慎重起来,表示一定会转告的。事后,她想想还是不放心,特地将朱大郎唤到跟前,连唬带吓的好一通叮嘱,这温氏兴许靠不住,大郎还是很靠谱的,再说不就是打扫鸡舍吗?大郎一样做得来。
只这般,朱母放心的继续跟宁氏一道儿忙活烧烤摊儿去了。
……
没过几日,地就买来了。连带契税钱,以及之前那三亩多地,一共花了二十二两银子,比预期的还要高出不少。
这也正常,本身地价就是不稳定的,要是灾荒年间,相对的地价就会暴跌,反过来要是连年风调雨顺的,这地价自然而然的会跟着上涨。秀水村这一带本来就属于土质偏肥沃的,哪怕相对而言不是那么好的宅基地,种粮食兴许不成,种些蔬菜葱蒜啥的,绝对没问题。再一个,如今谁不知道老朱家发财了?去年一口气买了那么多地,今年这春耕才刚刚过去,又要买地?人家才不管你买地是用来干啥的,哪怕啥都不干,只要知道你是诚心购买,坐地起价妥妥的。
只能说,花了二十二两银子还算是比较幸运的。
剩下的三两银子,温氏也没守住,她想干票大的,就想学王香芹盖猪舍那样盖鸡舍,层高可以略低一些,但房舍一定要多。也要类似于这样一排一排的,看着就格外得大气。又因为鸡和猪是不同的,鸡会瞎逛,猪只爱睡觉,所以她就想用房舍当做围栏,四四方方的,中间的空地就用来散养鸡。
当然,真正实施起来肯定没那么完美的,温氏有五亩地啊,要是想绕着五亩地盖房子,那三两银子是绝对不够花的。最终,她只能学着盖了三排鸡舍,占了约莫两亩地。还并非是三排一样宽长,而是坐北朝南的一排巨长无比,左右两边的稍短,再用高高的木栅栏将空的那面严严实实的挡起来。
整个鸡舍差不多就是个长方形,温氏还盘算着,回头再添了钱,继续盖鸡舍,总有一天,她会将五亩地都围住的。
温氏这么大手笔的搭建鸡舍,光老朱家这几人是绝对不够用的,再说了,如今真不是早先王香芹盖猪舍那番光景了。家里人都忙着呢,大郎是唯一一个有空的,其他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六郎……
六郎不想跟他大嫂说话,事实上他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他自闭了。
好在,温氏当时还有钱,花钱雇了人帮她搭建鸡舍,不够的部分也用鸡蛋抵了。当然,这些都是要入账的,尤其在鸡舍完全建好之后,六郎被逼着去清点鸡群数量、鸡蛋数目,还有旁的林林总总一堆东西。反正等账目理清楚后,他已经不单是自闭了,他快自尽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六郎发誓,他以后绝对不找爱做买卖的媳妇,还特地寻到了朱母,表示以后找媳妇就依着三嫂的样子找。
朱母有点儿懵,忍不住提醒他,三郎媳妇田氏一样也做买卖的。
田氏擅刺绣,自打得了王香芹的提点后,一门心思花在了制作小儿衣裳用品上。王香芹最早只是帮她画了些小儿围涎的图纸,之后得了空又给她画了些鞋帽的样式。因为王香芹本人记得图样也不多,所以提醒她要悠着来,不要一口气将新图样都做了,回头叫人家学了去,再没新图样了,迟早玩完。
还好,田氏这人在刺绣方面确实有天赋,原先只是没想到这方面来,得了王香芹提醒后,她又依样画葫芦的衍生出一些别的花样来。当然,她还是很珍惜这些新图样的,每次都只做一两个款式,然后数量做多,差不多每半年交一次绣品,一口气赚一大笔钱。之后,她再买上一堆的绣线锦缎,再回家埋头苦绣,完全不嫌枯燥,就这么反复得来。
也因此,尽管田氏也在做买卖,可在六郎眼里,三嫂是全家最安生的那个。毕竟,她的成本就是绣线和锦缎,而且每次都买上一大堆,能用上好几个月。积攒的绣品也是一口气卖掉的,比起其他几个嫂子,三嫂就是个善良的好人。
听了六郎的解释,朱母还是感到很恍惚。
“要是这样的话也简单,你三嫂有娘家妹子的,亲妹堂妹表妹都有,回头我给你问问?反正咱们家如今不比从前了,在村里找媳妇容易得很。”朱母最开始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回头仔细一琢磨,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她倒是不在乎田氏赚的那点儿绣品钱,她喜欢田氏的性子。
看着是很软绵没错,但起码不生事啊!家里搞事作幺的媳妇太多了,她真的希望再来个安静不折腾的。
六郎见朱母真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当下又慌了神,忙摆手道:“娘哟,我还小,真的,我没想急着娶媳妇,你不要那么急……”
“我知道,这个还用你说?慢慢来呗,就算你再着急,这档口我上哪儿给你说亲去?最早最早也要等秋收以后了。”
“不急不急,我真的不急!”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六郎吓得跑去盘账了,就算早先的活儿做完了,随着家里的买卖多且杂,他真要找事儿做还是很容易的。再不济,还能去练拨算盘,他感觉再这么搞下去,迟早有一天,他能跟他师傅那样,把算盘拨得飞快,看得人眼花缭乱的同时,还能把账目结算得一清二楚,半点儿不出错。
最后那点才是重中之重,也是他最终的梦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六郎变了,他已经忘了他最初的梦想是认完字回家种地。
……
随着温氏的养鸡场初具规模,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温氏真的转运了,她早先自己孵的那两百枚单,孵化率居然罕见的达到了八成。至于其他抱窝的母鸡,也差不多同时孵化了小鸡仔。那些没能孵出小鸡仔的蛋也没浪费,温氏是外村嫁进来的,她娘家那边养鸡的多,知道一些罕见的食谱,其中之一就是烤毛蛋。
等温氏收拾出来后,好奇的凑过去看情况的宁氏,当场就吐了。
妈呀,太可怕了,明明是蛋的样子,里头却是已经长成了小鸡仔。更可怕的是,温氏还一副味道相当好的模样,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的。
宁氏吐开了,朱母瞧了眼倒是想起来了:“活珠子啊!这是好东西,吃了补脑子的,能变聪明。”
温氏忙点头:“对对,就是这样的,我原先在娘家时,遇到好东西都是堂哥还有弟弟们吃的,都轮不到好。眼下好了,我吃个痛快!对了,你们吃不吃啊?”
“不不不!”宁氏吓得赶紧开溜,时隔一年光景,她再度找到了对温氏那久违的惧怕感,深深觉得这人太可怕了。跟她同样想法的还有田氏和牛氏,王香芹虽然不吃这玩意儿,不过她依稀记得,上辈子好像听说过类似的地方小吃。只不过,听说跟亲眼见到还是两回事儿,尽管她不至于跟宁氏一样恶心吐了,还是感到相当得不适,而且忍不住一脸懵逼。
见其他人不吃,朱母就指挥家里的男丁分着吃:“补脑子的,会变聪明的。猪毛、灶台你俩多吃一点儿。”
灶台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随后火速的转身逃窜:“娘啊娘啊娘!娘救救我啊!娘!!”
猪毛也想跑,却被温氏死死的拽住,强迫他吃了一口。还真别说,这玩意儿滋味是真的不错,这要是闭上眼睛不去看,光吃还真是一种享受。反正也反抗不了,猪毛索性自暴自弃的开吃了。最可怕的还不是吃活珠子,而是必须硬着头皮听他娘说为了他付出了多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将来,让他千万要好好念书,以后考上功名当个大官,光宗耀祖,带他娘过上好日子云云。
不得不说,养鸡的回报率就是快,哪怕有一部分蛋未被孵化,但因为本身的基数很大,在短时间内,温氏的鸡数目就突破了四百。虽说其中有三百是小鸡仔,不过鸡仔长大是很快的,一般三个月就能出栏。况且,在这期间,原先那百来只母鸡依旧在不停的下蛋、孵化,更别提温氏一直有在刻意攒受精鸡蛋,进行人工孵化。
只不过,这回她选择了在养鸡场孵化,特地让大郎在那头砌了个硕大的土炕,又在外头搭了个两眼的土灶,还在空的房舍里堆放了不少的柴禾、稻草。
温氏想的简单,哪怕朱母说了必须要上交一半,可朱母是没空亲自盯着的,倒是可以让大郎帮着盯,然而大郎也不是全天待在鸡舍这边的。温氏偶尔藏些鸡蛋,或者给自己烤个鸡蛋、蒸个鸡蛋羹啥的,压根就没人知道。全家都忙得很,谁有空死死盯着她不放呢?
这么一来,温氏的伙食质量急速上升,她还私底下塞了猪毛不少煮鸡蛋,为了以防灶台发现告密,她也塞给了灶台,叮嘱他不许告诉任何人。俩孩子到底年岁小,有的吃就忘了别的,事实上就算朱母知道了这事儿也不会说什么的,给孩子加个餐,本来也不叫个事儿。
就这样,温氏的养鸡场规模日渐扩大,当然还是不能跟王香芹那头比。
比起数量,那绝对是鸡群的数量多,可别忘了,王香芹那头母猪的妊娠概率极高,产后护理也极为周到,因此身体恢复得很快,并且在彻底恢复后不久,就又可以配种妊娠了。至于初生仔猪更是达到了百分百的存活率,在王香芹的特殊初生食谱的照料下,小猪崽们一个个活泼健康。且在这些初生的仔猪里头,王香芹运气极好的,小母猪占了多数。
就像温氏那头不需要太多公鸡一样,王香芹这边也不需要养太多的公猪,不过考虑到配种问题,尤其第一代进化种猪其实是来自于完全不同的村庄的,血缘越远繁殖的仔猪体质就越好。因此,这一批公种猪,起码在最近几年里,王香芹绝对不会杀掉。至于第二代,一旦公猪远远的超过了该有的数量时,那就不得不杀了,因为多留下是毫无意义的。
幸好,今年诞生的这一批仔猪里,母猪占了三分之二。这么一来,对于养猪场接下来的发展就有着很大的助力了。
还有就是,今年的天气特别好,春天来得早,夏天却晚得很。整个气候就让人感觉到格外得舒坦,偶尔还会下一阵雨,不大不小,对庄稼也好,人本身的感觉也罢,甚至对于牲畜们来说,这样的温度以及湿度,都是极好的。
一直在离秋收还有半个月时,天气才骤然炎热了起来。不过这也是正常的,秋收前后本来就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王香芹怕她的猪们中暑,提前做好了防暑的准备,她还特地去提醒了温氏,千万要注意清理消毒工作,盛夏高热天气里,是最容易爆发各种疫病的。
“行行,我知道了,你怎么老是说这些啊?你说不腻我还听腻味了呢。”温氏很是敷衍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如今已经是七个多月身孕了,不过她这胎养得确实好,伙食好心情好,加上平日里为了养鸡场也没少劳作,因此整个人看着就健康,气色特别得好。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王香芹,转身就回了自己那屋,挑出了前些时候才拜托田氏做好的新衣裳,仔细的打扮好了,还特地挽了个新的发髻,插上了一根细细的铜簪子。等一切都妥当了,她才抚着肚子出了门,正好碰上坐在檐下做绣活的田氏,田氏问她去哪儿,她仰着头得意非凡的道:“我去赶集,坐长房那头的牛车去赶南山集,晌午不回家吃了。”
田氏极少出门,压根就不知道南山集在哪儿,只目送温氏离开。
可回头她仔细琢磨了一番,越琢磨越觉得这南山集听得格外得耳熟。待吃午饭时,她一个没忍住,问了王香芹。
王香芹也觉得耳熟,仔细回忆了一番后,不大确定的开口道:“南山集?南山村?是不是南山村附近的集市?”
“南山村?可咱们家没亲戚住那头吧?”
“是没亲戚。”王香芹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只记得二嫂特别信的那个算命先生,好像就是南山村的,是叫什么……”
“刘神仙!天呐,大嫂不会又去找人家麻烦,砸算命摊子吧?”田氏吓呆了。
王香芹想了下温氏的为人,她觉得这个可能性真的蛮高的,毕竟温氏好像一直很在意去年刘神仙批的那个命。
这算什么呢?事业有成之后的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