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老朱家的这俩孩子来说, 噩梦才刚刚开始。
别看温氏平日里永远都是一副抠门样儿,可在自家孩子身上,却极为愿意下血本。这不, 两只大肥鸡送过去后, 杨先生瞬间给俩孩子增加了学习时间, 还是特有的开小灶。事实上,杨先生不单每日下午都会给老朱家的俩孩子开小灶, 还听从了温氏的建议,每个月都来次小规模的考校, 又因为学生们的程度尚浅, 多半都是考校背书和默写。想也知道,跟别的孩子比起来, 每天都被迫“进补”的猪毛和灶台, 就这样稳稳的当上了村学的第一、第二名。
猪毛和灶台并不高兴。
相对而言, 灶台要更加不高兴一些。
“我娘都说了不用我去考秀才, 为啥我要跟着你一道儿用功读书?不是说好了认完字就去学打算盘吗?”灶台委屈成球,他本来就长得胖乎乎的, 又因为自打开始读书以后, 就少有玩闹的机会了, 瞧着要比原先白嫩多了。只这般,乍一看他就像个白白胖胖的大肉包一样,配上他那五官皱成一团的委屈劲儿, 像极了肉包包上的褶子。
“那你起码比我好啊, 我娘顶着个肚子还要每天晚间拷问我呢!”猪毛难道不委屈吗?哦不, 他觉得自己才是最惨的,每天回家后都会被他娘逼着念诵课文,还美其名曰是念给肚子里的弟弟听的。
猪毛:……
你当我傻吗?他都还没生下来,能听得懂?
眼下,猪毛唯一的期待就是他娘真的如愿生下一个聪明伶俐擅长读书的弟弟来。这样的话,他大概就能像他爹一样,放弃学业回家种地了。
这个愿望能否成真,到如今还不好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哪怕一切顺利,从弟弟出生到够年岁读书,没个七八年也不可能的。所以……
节哀顺变吧。
撇开这俩天天苦着脸不想上学的娃儿,老朱家其他人的日子倒是过得相当不错。
王香芹这边,自打第一只妊娠母猪顺利诞下仔猪后,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有十来头母猪临盆。她原本就有经验,加上还有四郎等人帮她,以及系统24小时的全方面监控,使得所有的仔猪尽数存活。
这其实是非常非常难得的,别看早先说小鸡仔的孵化率只有七成,可别忘了,一只母鸡一年能产蛋三百余枚,基数大了,就算成活率不算特别高,到最后活下来的鸡们数量依然会相当庞大。可猪不同,一头成年的健康母猪一年最多也就是两胎,按照平均产仔十只来算,哪怕是百分百的成活率,那也不过才二十只。但事实上,要做到百分百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是王香芹上辈子刚接触养殖业时,能做到九成的存活率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幸好,这辈子她不单有系统的帮助,还多了上辈子多年的养殖经验,那些宝贵的经验才是让她的养猪场蓬勃发展的重要原因。
当然也少不了家里人的支援,要知道她上辈子在刚接触养殖业时,完全是一个人操持所有事情,里里外外全都是她一人,身体方面的劳累还不是最麻烦的,更烦的是心累。有时候,妊娠母猪会在半夜里发动,她哪怕提前知晓了预产期,也不敢沉沉的睡去,稍有动静就要急急赶来,一个人陪伴在母猪身边,帮其接生、清理等等。
偏生那时候,她失去父母也没多长时间,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哪怕耳边会响起系统的提示音,依旧没办法给她安全感。
万幸的是,这辈子她的身边多了很多愿意陪伴她的人……
只这般,待春耕开始时,猪舍里多半的妊娠母猪都已经平安产子,唯独只有五头母猪,是在新年才发觉得妊娠成功。王香芹随时都在对猪们进行相对应的调猪栏,刚查出喜讯的母猪们去了已经空了的妊娠母猪舍里,而临盆成功进入产后阶段的母猪们则都是单独的一个猪舍,也不能完全算是单独,因为初生仔猪们是离不开母猪的。
幸亏王香芹早有准备,早在去年年底前就对猪舍进行了扩充,眼下倒是还有空余,不过就目前这发展情形来看,只怕在秋收之前还要扩充。
王香芹也想好了,下一回扩充的话,她就要安排一个全新的妊娠母猪舍,毕竟一个养猪场要发展,母猪才是至关重要的。到时候,成年公猪的数量一多,却是可以贩卖掉,不过这估计就要等年底甚至来年年初了。
她在这头忙活着,家里其他人比她更忙碌。
春耕秋收永远是庄稼人最为在意的时日,哪怕春耕不像秋收那般需要赶时间,那也是极为忙碌的。尤其今年不比前头几年,老朱家在去年秋收之后,买入了不少田地,除了一部分土质不太好的宅基地外,也有买入一些不错的水田旱地。早先,三十亩地尚且需要全部的壮劳力投入进去,如今就更不用说了,连许久未曾下地的朱母等人也跟着下地去了。
妯娌里头,王香芹是不需要下地的,事实上她白瞎了两辈子都是农村的出身,压根就不会种地。加上猪舍这边离不开人,朱母索性就不管她了,还让四郎抽空帮一把。除了王香芹之外,也就温氏不用下地了,可她还是得干活的,家里的饭菜由她来做,田氏因为要刺绣的缘故,也不能做粗活,就调她去喂鸡,只因这个不用伤手。
可怜宁氏和牛氏,就没借口了,只得硬着头皮下地干活。唯一庆幸的是,春耕的强度到底是不如秋收的,加上重活儿男丁们都包了,她俩做的还是一些比较轻松的活儿。
再怎么轻松,等熬过了春耕,所有人还是累得不行。除了温氏,她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明明肚子才三四个月大,瞧着已经挺高了,脸颊也红润得很,看着气色相当不错。
虽说朱家一贯人丁兴旺,各房的子嗣都不少,可他们这一房,看着子嗣确实挺多的,仔细一算却远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猪毛和灶台是家中唯二的小辈儿,可别忘了,再往上一辈儿是朱大郎他们六兄弟,撇开尚未成亲的六郎不算,已经成亲的五兄弟中,唯独只有大郎、二郎有后,别的三人完全没消息。可就算是大郎、二郎好了,其实成亲已经好多年了,猪毛翻过年虚岁都八岁了,灶台只比他小了半岁。这么一算,他们这一房的孩子确实是太少了。
这也是为什么温氏那么爱作幺,朱母十分看不惯她却还是不得不纵容她的原因。
人嘛,穷的时候就忙着赚钱养家糊口,略富裕些了,自然就盼着人丁兴旺了。眼看其他儿媳没怀孕,温氏也是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哪怕再瞧她不顺眼,朱母还是忍了。
忙过春耕后,朱母对家里活计进行了重新分配。
其实,不管怎么分,王香芹的活儿是不会变的,她能把自己的猪舍管理好就已经不错了,确实没有余力再做其他的事情了。倒是对于家里的小食摊儿,她在春耕之前就同朱母提了一嘴,也告诉了二嫂宁氏,等地里的活儿结束后,朱母也将最终的决定告诉了家里人。
王香芹的建议就是烧烤,其实不一定非要烤羊肉串,别的肉也使得。至于方法,她上辈子倒是也跟着大学同学一道儿玩过沙滩烤肉,当然那时候肉是直接买腌制好的,调料也是现成的,比起动作能力相当不足的大学同学,她勉强还能称得上“烤肉高手”。
不过,她这个烤肉高手,在简单的演示了一遍如何烧烤后,宁氏就立刻学会了,且一上手就把她秒成了渣渣。
春耕前没空去收整羊,因此是用杀了只鸡做示范的。烤鸡翅、烤鸡爪、烤鸡肉串、烤鸡心、烤鸡架……
烧烤最大的难度在于火候的掌握,不过这对于宁氏来说,压根就不是问题,她好似无师自通一般,就掌握了各个部位的肉类该有的火候。可惜的是,当时家里只有盐巴,其他人吃着味道是不错,王香芹却颇为遗憾,她还是认为烤肉跟孜然是分不开的。
待春耕一结束,宁氏就将她那套鲷鱼烧工具转手租给了娘家人,她本来是要卖钱的,可她娘家人哪里来的钱?所以就改成了租赁,她按旬收钱。除了工具的租金外,还有加盟费用、分红钱。本来,朱母还担心宁氏偏向娘家人,结果等宁氏说完之后,朱母特别感概,觉得老宁家啊,真的是太惨了,唯一一个带脑子的给嫁出去了,鸡贼到半分好处都不叫娘家人沾。
不过,牛氏那边还是继续摆摊儿的,即便鲷鱼烧赚的钱不多,在没找到下一个背锅侠之前,牛氏仍旧出摊。又因为牛氏这个人比她表姐宁氏老实太多了,完全不用担心她抠下钱来,朱母就让五郎陪同一起,不会做吃的也算不清楚钱,那还能连打蛋和打面糊糊都不会?真要是不会,干脆打死你算了。
朱母选择继续跟宁氏合作,她算是明白了,五个儿媳里头,兴许脑子最灵光的是当属四郎媳妇王香芹,问题在于王香芹这人太稳了,压根就没想过要赚快钱。再说了,猪舍就在隔壁呢,王香芹也没宁氏那么鸡贼,跟娘家那头的关系也不太好,完全不必担心她有外心。
而宁氏……
想起宁氏曾经跑去算过命,那什么刘神仙说过了,宁氏就是个发大财的命,天生的命里带财啊!朱母觉得自己不多盯着一些肯定不行,再说也不单是盯着宁氏,这不是跟着宁氏有钱赚吗?
等听王香芹说了其他调料的事儿后,朱母就让已经闲下来的二郎跑县城,到处问问看,有没有其他的配料,各色都买一些回来,包括那些在药铺里卖的调料,一并都想法子弄些回来。又跟宁氏亲自出马,去附近的村子庄子上收整羊整猪,趁着如今天气还算太热,可以先收回来,收拾干净后腌起来,回头等到了赶集日,赶着牛车去卖烧烤。
剩下的田氏还得继续刺绣,再说家里也不能没人,不然就温氏顶着个大肚子,王香芹见天的往猪舍里蹲,真要有啥事儿时,连个喊人帮忙的都没了。
匆忙安排妥当后,朱母也意识到屋前屋后那么多活计,就凭眼下这点儿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她也特地跑了一趟朱家长房,找了同她关系最好的长嫂,借了两个媳妇。对了,顺便也告诉她,赶紧来捉猪崽子吧,再晚一些的话,就赶不上年底出栏了。
春耕结束后第三天,王香芹卖掉了两头小猪崽,这是她继公猪配种后,首次拿到钱,很痛快的交了一半给朱母。
朱母:……
满脸嫌弃。
就算再怎么嫌弃钱少,朱母还是收了钱,并唤六郎过来记了账,同时告诉六郎,以后主要精力要放在两个鲷鱼烧摊子记账上。别忘了,牛氏是不识字的,至于宁家那边,因为要收红利钱,朱母允诺免费帮着记账。
六郎差点儿没哭死过去,好不容易二嫂和四嫂都开始自己记账了,他从每天埋首于账本,变成了一旬遭受一次磨难。怎么好日子才没过多久,又要回到地狱里了呢?更可怕的是,温氏抽空找他谈了谈心。
“六弟啊,你看猪毛还没学出来,再说我是打算让他走科举这条路的,没办法让他分心学算账。所以我想着,我这边还是得叫你帮忙,你可得给我仔细算了,千万别出错啊!”
“大嫂你又要算啥?!”
“卖鸡啊,你看二弟妹不是要卖烧烤吗?羊肉那么贵,猪肉也不便宜,倒是我看鸡肉串不错啊,还有什么鸡心鸡架鸡翅……这不都挺好的?我想过了,反正要用肉,干脆就用我养的鸡。我这就让母鸡孵蛋,回头自己也孵,弄个小火炕一次能孵蛋两百枚呢,我还特地叮嘱了猪毛,叫他不准上我那屋里来,好好念书,不许乱跑乱撞的。”
温氏是把一切都算好了,养鸡见效快,而且早在春耕开始前,她的母鸡们就又开始了每日勤快下蛋。到如今春耕都结束好几日了,早就攒下了大几百枚鸡蛋。除了自己孵蛋外,她还特地找了十来只母爱爆棚急于当妈的母鸡,让它们坐窝孵蛋,相信用不了一个月,她这边就能有数百只小鸡崽子了。
将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了六郎,六郎差点儿没稳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不是啊大嫂,你想过没有!咱们家的后院一共才多大点儿?就算小鸡仔一点点大,可它们多能长啊!我跟你说那叫迎风见长啊!你孵出几百只小鸡仔倒是容易,回头它们住哪儿啊?鸡出栏再怎么快,三个月总是要的吧?就算马上天气热了,那也得有地方住吧?”
温氏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说得对。”
六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以为自己劝住了温氏,忙再接再厉:“大嫂你想啊,就算你准备加盖鸡棚,可咱们后院太小了,原先的鸡棚还是你让大哥拆了猪圈的。还想再搭,那也没地方啊!算了吧,眼下这样就挺好的,二嫂缺肉让她自个儿收去呗。”
假如是宁氏收购的原材料,她会自己记账的。哪怕每一旬都要跟六郎对账,那也不会详细的记录鸡几只猪几只羊几只,只会笼统的写上今天购入了多少钱的肉类,其他的材料也是只记金额的,而非详详细细的种类。
自以为说服了温氏的六郎,还没等他彻底放下心来,就听温氏又道:“六弟啊,你说我要是学四弟妹那样,去买地搭鸡棚,咋样?”
噗通一声。
六郎终于没稳住,一屁股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摔得他尾椎骨生疼。
苍天啊大地啊!猪毛你娘又在造孽了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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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烧烤摊儿,最麻烦的除了手艺之外,肉类的供给也相当得麻烦。
王香芹一开始是因为宁氏的闺名宁夏,才想到要卖羊肉串的,又回忆起相隔不远的秀山村有很多人养羊,她觉得这个主意相当不错,要是能如愿的收购到孜然的话,就更美了。
说白了,鲷鱼烧这玩意儿就吃个新鲜,哪怕味道确实不错,谁会天天惦记着?甜口的东西,就算再好吃,吃多了一样会腻味儿的。烧烤就不同了,反正王香芹一直很喜欢吃,感觉永远都吃不腻。
想象一下,那种肥瘦参半的嫩羊肉,切成小手指那般粗细,腌制好了架在火上烤,要一直烤到滴油,然后刷上一层浓郁可口的咸辣酱,再撒上一大把的孜然粉,吸溜~
王香芹最感谢的就是,这个世界是有辣椒的,各种辣度的都有,普通人家虽然极少直接用辣椒炒菜,却喜欢用辣椒腌制白菜。还有就是咸菜疙瘩,腌制好了切成丝或者丁,跟辣椒一起用油猛炒,这样不光吃着口感更好了,也更下饭了,还能延长保质期。哪怕大夏天的,也能放上个大半月都不会坏的。
辣椒没问题的,他们这边产量不少,往南那头走个二十里地,还有个专门种辣椒的村子,一般都是收上来晒干了运到县城乃至府城去卖的,干辣椒很好保存,几乎都不会坏,所以一贯不用担心积压太多。不过,就算销路没啥问题,附近的人需要,那边也乐意卖,谁不希望立刻拿到现钱?卖谁不是卖,就近卖了就不用特地赶远路瞎折腾了。
孜然的问题尚未解决,但辣椒已经收了两挑担子过来了。
朱母还建议不要只卖羊肉串,那玩意儿太贵了,而且羊肉膻,喜欢的人爱死这个味儿了,可不喜欢的人还是有很多。所以,整猪也要收,鸡当然也少不了,尤其鸡肉串和鸡翅膀烧烤之后,味道也相当得不错。
王香芹还建议可以顺带卖些烤时蔬,她本人其实不太爱吃烤玉米、烤茄子之类的,总感觉烧烤嘛,不吃烤肉还能算是烧烤?哪怕真的烤肉吃腻了,蒜蓉扇贝味道多好呢?干嘛非要吃时蔬?可仔细一想,上辈子买烤时蔬的人也不少,王香芹觉得做买卖不能以自己的口味为准,反正家里就有菜园子的,顺便带些玉米、茄子啥啥过去,哪怕卖不掉也不碍事儿。
她是一贯只负责嘴皮子叨逼,幸好朱母和宁氏的行动力超级强悍,没两天工夫,就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完了。而二郎也从县城里带来了不少配料,王香芹跟宁氏一道儿,晚饭后在灶屋里研究调料,并且她成功的从二郎带回来的调料包里,发现了一种名为小茴香的东西。
因为并非厨师,王香芹其实分不太清楚各种调料之间的相似处和区别点,反正她觉得这玩意儿就是孜然,品尝后尽管味道上似乎有些区别,可应该错不了。
调料问题也解决后,宁氏的烧烤摊儿就开门营业了。
烧烤这玩意儿跟鲷鱼烧的差距太大了,别的不说,反正王香芹本人看着鲷鱼烧是馋不起来的,可烧烤摊儿一摆,隔了半条街这口水就能跟着下来。尤其宁氏这人特别鸡贼,小聪明全用在这上面了,都不用人教,她就弄了一个巨大的蒲扇,发疯似的狂扇,扇得赶集的人都懵了,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味啊!
大人们只是有点儿懵,小孩儿则直接被馋哭了,纷纷闹着要吃。
别看肉类贵,那是算风量的。这年头,买肉一般都是按斤买的,假如跟屠夫关系好一些的,兴许能卖个半斤肉的。可那也贵啊,而且买个半斤肉回家还舍不得全放了,哪怕都放了好了,这年头哪家都是大人小孩一堆的,你一口我一口,还剩下啥呢?
可烧烤就不同了,肉再贵,你就买一串又能贵到哪里去?而还不用费劲儿生火烧肉了,省柴禾省油盐还省时省力,关键是谁兜里都揣着几文钱,买不起贵的羊肉串,就买一串鸡肉过过瘾,回头把嘴擦干净了,把身上的味儿散了,回家谁也不知道你吃了肉。
头一次摆烧烤摊儿,宁氏品尝到了久违的赚快钱法子。
也确实有人连鸡肉串都买不起,那还有烤茄子、烤玉米、烤土豆片、烤香菇……这些就便宜多了,而且看着份量也多,吃起来虽然没烤肉那么香,起码也能解解馋。
这天收摊儿回来,宁氏那一脸的笑啊,当真就诠释了什么叫做笑到合不拢嘴。
当然,麻烦事儿还是存在的。高兴过后,宁氏叹了一口气:“生意太好了,竹签子根本就不够用,这可咋办呢?”
王香芹想了想,略有些底气不足的建议道:“找、找你哥?”
“对对对!四弟妹你真的是太聪明了!我这就去找我哥!反正鲷鱼烧摊子上有我爹娘在,要他干啥?打蛋打面糊糊的事情都是做惯了的,眼下又有打蛋器了,他多半时间都是闲着的。嗯,就这么办,叫他闲得没事儿干帮我削竹签子!”
说干就干,这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宁氏转身撒丫子狂奔而去,留下王香芹一人心虚不已的立在原地。
她这么做是不是太坑人了?宁冬生刚摆脱了手工打蛋还没多久,这就迎来了新的活计?一扭头正好看到四郎瞧自个儿,她尴尬的笑了笑:“我好像是有点儿对不住二嫂她哥……”
四郎想了想:“我觉得还好,不就是削竹签子吗?白日里,六弟还说他能干……六弟!”
“对啊!我能干啊!四嫂你为啥不跟二嫂举荐我呢?难道我还不如宁冬生那傻大个儿吗?我能干的,我特别会削竹签子!真的!!”六郎汪的一声哭出来,这么好的活儿啊,为啥不让他去做呢?
王香芹:……
坑人也应该先坑外人吧?直接一上手就坑自家人,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削竹签子这个完美的活计最终还是没能落到六郎手里,倒是朱母听闻他主动找活儿干后,相当欣慰的给他安排了新活计,算烧烤摊儿的成本钱。
朱母义正言辞的道:“烧烤摊儿的生意太好了,一旬算一次账怎么行呢?三天算一回好了,但每天都要记下成本。对了,四郎媳妇,你要不要再琢磨下,还能卖点儿啥?咱们不要一口气推出来,等食客们吃腻了再推出一两样来。其实吧,我也是想着茄子、玉米这些不是一年四季都有的,之前卖的就是去年的存货,不多了啊。”
“豆腐呢?老豆腐也可以串起来烤着吃,还有豆腐干,土豆可以,那红薯片也成呢。再就是,我想着调料上还可以出彩,除了辣椒小茴香外,咱们是不是可以弄点儿甜口的?我看好多人都爱吃甜的,蜂蜜口味?来点儿芝麻?蒜蓉也不错。”
王香芹天马行空的瞎说,朱母也不管她说的能不能成,一并先记在心里。
其他人倒是没觉得有啥问题,只有六郎一脸的绝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老老实实的种地有那么难吗?有钱可以多买一些水田旱地来种对不对?为什么非要跟小食摊儿较劲儿呢?他们家往上数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农民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活着咋就那么困难呢?真希望天天不是春耕就是秋收……
兴许是因为六郎已经很惨很惨了,所以温氏觉得,再惨一些也无妨了。
在烧烤摊儿步入正轨之后,某个下雨不出摊儿的日子里,温氏找上了朱母,说出了思量已久的想法。
“什么?你要买地?盖鸡舍?你疯了吧?”
朱母目瞪口呆,她清楚的知道温氏跟王香芹是不同的,说白了,王香芹这人跟眼下绝大多数人都不是不同的,脑子就跟一般人长得不一样,明明有一堆赚快钱的法子,偏就一门心思守在猪舍里,整个做派完全不像是十来岁的小年轻,反而朱母对着她时,总是有一种对着同龄人的感觉……
其实这种感觉是对的,朱母眼下也不到四十,而王香芹上辈子过世时,也已经有三十好几了。经历过坎坷波折的人,跟十来岁不谙世事的孩子是截然不同的,也是无法隐藏的。
幸好,王香芹这辈子的经历也挺不一般的。朱母认定了她是因为姐妹易嫁那个事儿,一夕之间变了性子。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温氏她不是王香芹,她没有那份沉淀的心境。
“你说你要买地、盖鸡舍,然后呢?说出你的全部打算,省得回头你又到处诉苦说我这个后娘不厚道,连话都不让你说全了。”
温氏一下子变了脸,这话的意思也太明白了,朱母明摆着就是不赞同的,只是给她机会让她说个痛快而已。偏生,这事儿在她心中已经徘徊许久了,到了这档口,她是不得不说的。
深吸了一口气,温氏一面暗地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儿,一面下意识的伸手抚上了已经隆起得很明显的腹部。似乎是感受到了肚子里孩子的心跳,她仿佛瞬间有了动力。
“娘,您跟我仔细跟你说,我先说明白,我没跟任何人斗气,也不是得了红眼病想干啥,就是……我也是为了孩子啊!”
为了孩子……
无可否认的是,这是每个当母亲的原动力,哪怕温氏这人平日里有诸多的缺点,可再怎么样,都不否认她对猪毛是掏心掏肺的。你看平日里,谁要吃个蛋她都忍不住翻白眼,一脸的不高兴,唯独对猪毛,哪怕没人叮嘱她,她也会天天给猪毛煮个鸡蛋让他揣兜里带去上学。还有请杨先生开小灶的事儿,也是她主动挑选了两只最肥硕的鸡,亲自给人送去,还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提到了孩子,朱母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又问她:“行吧,就当是为了孩子,可你这不是怀着身子吗?等生下来再谈别的。”
“娘,我这胎怀相很好的,早先大郎也带我去看过大夫,只说孩子跟我都很好,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而且我是想着,咱们家的烧烤摊儿不是需要很多肉吗?买谁家的不是买?整羊整猪我是没法子,那鸡呢?我看出一回摊儿就起码要卖掉三五只鸡的,二弟妹上回还说不够卖呢,我是想着,要是我这边有多多的鸡,买我的不比买其他人的便宜?我还能帮着杀鸡,多省事儿呢。”
朱母瞥了一眼后院:“你的鸡看着是挺多的,可还是不禁杀。”
“多养些啊!我屋里还有两百只鸡蛋正孵着呢,后院好多母鸡都抱窝了,回头要不了半个月就能……”
“好啊,你这是把啥都算计好了,那还跟我商量什么?”朱母猛的变了脸,“你能耐,你主意大,我原先还想提醒你勤快收拾鸡棚,瞧瞧都脏成什么样子了,又脏又臭的。这会儿天气还不算太热,回头天热了,不得臭出毛病来?”
“所以我才想让娘借我钱买几亩地,多盖一些鸡棚,再搭一圈的栅栏。回头鸡就有地方住了,离咱们家还远,再臭也熏不到家里人。还有啊,我都跟人说好了,帮我多留几只狗子,鸡棚旁边搭个狗窝,晚上有狗在,也没人敢偷鸡,再不成我让大郎晚上去那头睡,这不是……”
朱母冷眼瞧着她:“你都盘算好了?瞧上哪块地了?”
“就是咱们家去年买下的那块,就在水井的另外一边,我去过,大概有三亩地左右,往边上还都是没盖房子的。娘啊,你让大郎往那边再买两亩地,凑个五亩,让我盖个养鸡场好不好?回头我便宜卖给家里鸡肉,我保证以后再不眼红弟妹们了。”
温氏越说越可怜,眼圈都忍不住红了,拿手背抹着眼泪道:“娘,你也替我想想。对,我是没用,我是窝囊,我既没四弟妹那么聪明,也比不上二弟妹那么会来事,三弟妹会绣花,五弟妹也不差。可娘啊,我是长嫂啊,再这么下去,我可咋办呢?”
“您就支持我一回呗,看看屋后的这些鸡,我养的多好啊。别的东西我实在是不会,也学不来,养鸡还成的,就算没二弟妹卖烧烤那么来钱,可好歹是个事儿啊!”
“大郎是家里的长子,我是家里的长媳,猪毛是咱们家的长孙,我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眼下她们就都不服我了,往后可咋办呢?我一定要有个事儿做,我不能真的叫所有的弟妹们都比下去啊!”
“就当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求求你了,我养鸡赚钱又不是为了我自己!”
“娘啊,求求你了,就当是偏帮我这一回吧!”
……
朱母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叹息。
温氏有句话是对的,她是家中的长媳,将来百年之后,担负起他们这一房祭祀重责的也是大郎和猪毛。长房这一支若是式微,那这个家就算再兴旺,总归还是缺了一丝遗憾的。
“行吧,甭管成或不成,就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