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 三嫂那绣活确实是好。
早在上辈子,王香芹在事业做大后, 对于这些传统文化就倍感兴趣,而这里面她最爱的大概就是刺绣了。正好,那时候的她有闲又有钱, 完全可以在这方面下大力气。其实再仔细想想,她对于刺绣的喜爱, 应该是源自于她的母亲, 当然是她上辈子的妈妈。
可喜爱并不代表精通,她最多也就是跟风绣幅十字绣。事实上, 因为是农村出身,加上早年间一直忙于养猪场的事情, 她的双手早已很粗糙了, 对刺绣只能停留在表面的喜爱上, 根本就没办法深入接触。
王香芹让三嫂稍等等, 她舀了清水洗干净手后,又拿帕子仔仔细细的将水汽都吸干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绣图, 认真的端详起来。
方才,只是就着三嫂的手看, 她就已经觉得不得了,眼下认真细看后, 愈发敬佩起来。这要是搁在她上辈子, 三嫂只怕是一位深藏不漏的民间艺术家了。只是, 放在当下,三嫂这情况就有些尴尬了。就像她方才所说的那样,有钱人家习惯于养绣娘,就算真想重金求购上等的绣品,也是找名家的。当然,坊间也有专门的绣坊,可依着三嫂这情况,让她去绣坊上工也不实际。自己做出绣品去卖看似可行,仔细算下来,成衣店不需要这般精致的绣工,本来他们面对的顾客群也就是普通人家。
简单地说,有钱的看不上,看上的没钱买。所以三嫂才会一直做一些绣花荷包,这种体积小成本少,普通人家也会咬咬牙买上一两个。
确实蛮头疼的。
王香芹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问道:“我记得石门镇上有布庄,三嫂去问过了?”
“问了,早先我绣的荷包多半也是卖给了他们。有时候也会卖给路过的货郎,或者谁家要嫁闺女、娶媳妇了,会同我订个一两样东西,可是吧……”活太少,利太薄。
三嫂没说出口的话,王香芹猜也猜得到。其实说白了,这年头对女子一点儿也不友好,能赚钱的方式少之又少,仅有的几样也需要抛头露面,偏生这个是最遭人诟病的。她本人倒是不在乎,看二嫂似乎也完全不在意,可感觉三嫂这人,很是有些抹不开面儿。
仔细回忆了一下平日里三嫂的为人,王香芹觉得三嫂这人应该是想赚钱,但不愿意太受人恩惠,且也没有特别特别大的**。简单地说,人家想赚体面钱,假使不能体面,宁可不赚钱,而只要能保持体面,哪怕赚少点儿也成。
王香芹给她出了个主意:“咱们这儿是小地方,想要接那种大的订单怕是得去县城或者府城。眼下也没这个机会,更不知道哪儿是门路。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先做一些略小件的东西,将名声先打出去,回头要想接单也方便。”
“小件的?荷包?”
“干嘛非要跟荷包过不去?人偶不成吗?如果不喜欢人偶,你可以做一些小儿玩具,小老虎小狮子小白兔这样的。要是觉得这些凸显不出你的手艺,也可以做些小儿服饰。人嘛,对自个儿不一定舍得花钱,却很舍得在孩子身上花钱。你将顾客定位在那种,请不起绣娘但有几个闲钱的人家,专攻跟小儿有关的东西。”
三嫂忽的有主意了:“我原先做过虎头鞋、虎头帽!”
“帽子不错,围涎也好。你想想,小儿长得快,普通人家可能不大舍得在衣服上头花太多钱。可围涎和帽子能用挺久的,送人也体面。再说小小的一件,肯定比整套衣裤便宜得多,咬咬牙也就买了。”
“围涎是啥?”
“就是兜孩子口水的,有些人家讲究,再说老换衣裳也是个麻烦,就弄个围涎挡着,湿了换一块,小小的一块清洗也方便。要是做得精巧点儿,看着也欢喜。”
三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其实乡下地头也有类似的东西,她娘家弟弟小时候就爱流口水,她娘直接拿块抹布给塞衣领里,却没想到还有这些讲究。
想想这倒是可以做,可问题在于,她娘并不是绣坊里的绣娘,而是因为手艺好叫主家买了去。平常赶工做活也是给主家女眷做的,小孩儿衣服肯定也有,可她娘负责的却一直都是主家太太小姐,对于殷实人家小孩儿穿戴的样式,她娘不清楚,她一个最远只去过邻村的人,又怎么会知晓呢?
不过,好歹也得了个主意,三嫂不欲太麻烦王香芹,琢磨着回头用心想想,尽可能把围涎弄得好看一点儿,应该没啥问题的。
“谢谢四弟妹啊,回头你生了娃,我给孩子做全套衣衫鞋袜帽子。”
王香芹到底不是读心神探,哪里知道三嫂心里想啥,见她道了谢后离开了,也就自顾自的又忙活去了。眼下,别的她不犯愁,就是迫切的想要解决水源问题。感觉买再多水缸都不够,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人打口井。
打井这事儿,王香芹是真的不清楚。她娘家没有水井,吃水是去村东头的一口公用水井里挑的,平常洗衣洗菜之类的,则去河边。秀水村临水而居,最大的一条河有二三十米宽,离村子还是有段距离的,平时村里人最常叮嘱孩子的,就是别去河边玩。至于小些的河流溪水,那就多了去了,离老朱家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溪,最深处也就到膝盖,浅些的地方不过刚刚没过于脚背。猪毛和灶台就喜欢往那边跑,家里人觉得硬拘着孩子不让玩水也不可能,反正那块也安全,就由着他们去了。
寻思着既然秀水村里多水源,打井应该也挺方便的。就是不清楚,打一口水井需要多少钱,她如今可只是预留了买猪草的钱。
待稍晚些,四郎忙完地里头的事儿,又担了两桶水过来,他知道王香芹爱干净,一天起码打扫猪舍三五回,哪怕心下很是不解,可媳妇就这么个爱好,也没啥不能支持的。
王香芹完全不知道四郎心里的想法,事实上不单四郎,家里其他人也都觉得她这人怪怪的。别家女子得了钱,不是买花布做衣裳,就是买头绳首饰,还有买胭脂水粉打扮自己的。当然,会过日子的人也不少,给家人置办物件,攒起来买地,或者一文钱舍不得花都捏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可从来没有哪个人,会把钱都砸在猪崽身上的。早先朱母也提醒过她,不要一口气养那么多,先少少的养上几只练练手,慢慢增加就可以了。可王香芹贪新手任务的奖励,品种优化要是全靠她自个儿的话,少则两三年,多则五六年,因此她愣是把手头上的钱全砸进去了。
到底花的是她自个儿的钱,家里没出一文,因此朱母在提醒过一次后,就不说她了。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自打小食摊儿支起来后,朱母经手的钱越来越多了,眼界开阔了,也就懒得管那些小钱了。要不然,想想温氏打碎的那五十只鸡蛋,换成别家婆婆,准保能为了这个事儿,闹得翻天覆地。
见四郎过来,王香芹忙跟他提了打井一事。
四郎目瞪口呆:“打井?你为了清扫猪舍要打一口井?”
总不能是为了喝口水,毕竟家里的水缸永远都是满的。至于洗衣服啥的,王香芹也是跟着妯娌一起往小河边去的。
“打了井也方便咱们自家人用水啊!再说了,咱们村里人喝水可以去村头村尾的水井里,可我看娘以前喂猪,都是直接用河里的水。”王香芹特别犯愁,她不太相信河水的卫生标准,所以自打她养猪后,每次都是烧开以后再放凉的,而且每次都给最新鲜的水,没喝完的全部倒掉并且清洗水槽。
“猪喝河水没啥吧?猪连泔水也吃的,早先我给六郎送钱送东西,还看到有人在饭馆子后巷收泔水呢,没点门路还不成,我跟娘说了,她还可惜呢。”
王香芹:……
哦,泔水猪啊!
这个她懂,泔水猪就是打小吃餐馆、食堂的剩饭剩菜长大的猪。就不说泔水里调味料极重的问题了,单就一点,剩饭剩菜啊,很多都是馊掉了,隔夜或者隔了好多天才喂给猪吃。因此,泔水猪的得病概率特别高,身上的寄生虫、各种霉菌真菌也是超标的。想也知道,这种猪肉给人吃了会发生什么事儿。在她上辈子,国家三令五申禁止泔水猪,可就算这样还是屡禁不止。
“这样的猪不好。”王香芹也没办法解释得太清楚,主要吧,她想着这种东西一般人还真的弄不到手,得走门路,而老朱家是没有这种门路的,她也就没必要纠结这个,只道,“我是想着,有口水井干啥都方便,就是不知道打口井要多少钱。”
四郎也不知道具体的价格,家里又没打过井,不过哪怕他们这一代水源丰富,几两银子肯定是要的:“我回头仔细打听打听,再问问哪个村有会打井的。”
“成啊,反正一时半会儿我也没钱。要么等一旬后二嫂分我点钱,要么我只能厚着脸皮管二嫂借了。”
“应该不至于,打井也得挑时间,再算上干活的时间,等这口井出来了,怕是一个月都过去了。”
这年头干啥都慢,王香芹也能理解,只后悔没早点儿起意。可转念一想,早起意早打井了,她也没钱买那么多猪崽了。这么想着,她也就淡然了。本来嘛,很多事情都要一点一滴的慢慢来,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
又说了几句话,俩人将每个猪舍里的水槽都清洗了一遍,换上了干净的水后,这才锁门离开。
离了猪舍,没走几步路就是老朱家了。其实,说是隔壁,两边也不是紧紧贴在一起的,还是有一小段距离的,充其量十步开外,实在是近得很。王香芹每日里往返数次,愣是踩出了一条窄窄的小径儿。而今个儿,她又踩在小径儿上,却忍不住看了眼四下的空地,盘算着得什么时候才有钱买下附近的空地。
她上辈子的养猪场可是有近千亩地,眼下区区一亩地可真不够她折腾的。
得亏四郎不知道他媳妇这会儿在想啥,不然能吓死他。要知道,秀水村最有钱的人家,也就是五十来亩地,且一多半都是不大值钱的旱地。他媳妇呢?想着不是一亩一亩的置办土地,直接就盘算着拥有近千亩地……
四郎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抽空去问了关于挖井一事,最后告诉王香芹,挖井不是哪儿都能挖的,得找能耐人瞧一瞧。假如正好那块地上有挖井的地方,那还成,要是没有,就只能去别处了。而秀水村这边的情况,他也跟对方提了,可就算是水源丰富的地段,仍旧不能保证哪里都能挖井。
王香芹听了这话也没失望,只说让人得空来瞧瞧,最好找个借口走亲戚之类的借口,不要直接说是挖井。她想着,要是自家地上能挖自然是最好的,不能的话就在附近寻一块地,横竖她迟早要继续买地盖猪舍。先前盖的猪舍是注定不够用的,都不用等太久,在猪崽子们半大的时候,就不够住了,毕竟早先她没那么多钱,七间猪舍能养十四头猪,硬挤挤的话,每间勉强养三头,那也才二十一头猪。
不够住啊!
于是,既买地盖猪舍之后,王香芹又要开始挑战家里人的神经了,她打算买地打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