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这话问得太尴尬,叫人根本就没法往下接。
本来嘛,一家子是不该分得那么清楚,可就摆小食摊儿这个事,当初压根就是话赶话出来的,早先谁能想得到?那会儿,二嫂在为掌勺摆盘的事情犯愁,王香芹就帮着支了个招,后又随口出了个主意,叫二嫂去集市上支个小食摊儿。哪知恰好叫朱母给听到了,最后可不就演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假如说,事情还没定下来,怎么商量都成。可眼下都成定局了,再说这种话除了伤和气外,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总不能将二嫂撸下来让大嫂上吧?先不说二嫂得气成啥样儿,单说就大嫂那厨艺,能成吗?搓汤圆是容易,调馅儿就麻烦多了,王香芹只是出了个博人眼球的噱头,真叫她上也未必能成。
见没人搭理自己,大嫂愈发的气恼了:“四弟妹,你是不是还记恨我早先寻你麻烦的事儿?那是个误会!也是我傻,啥事儿都冲在最前头,平白遭了娘的嫌不说,如今还……”
“还吃不吃饭了?”朱母一下子冷了脸,“不吃就出去!”
二嫂原本都已经准备开腔了,人都从长凳上跳起来了,就在开炸的时候,听得朱母饱含怒气的一声吼,顿时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怂怂的哆嗦了一下,就把手伸向了筷子:“来来,吃饭,赶紧吃饭。”
吵架嘛,总得有人接腔才能接下去吵。王香芹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腔,二嫂本来都已经撸袖子准备上阵开怼了,被朱母一吓就给怂回去了。大嫂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里,满腔怒火发都发不出来,憋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朱父挟了一筷子菜,朱母等人就顺势开了饭,片刻工夫堂屋里就只剩下了吃饭的声音,及至吃了个七七八八,朱母才再度开了口:“前头我去你们大伯家借牛车的时候,老太太也问了我让家里儿媳们私藏钱的事儿,我跟她解释了几句,她就说我心善,说当儿媳的,吃喝用度全是家里出的,连人都是咱们老朱家的,就算赚了点钱,全交给家里也是应该的。”
妯娌几个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都抬头看朱母。
“我是想着,说出去的话哪儿有收回来的道理?可再一想,要是你们真不乐意,还依着老规矩也成呢。你说是不是,大郎媳妇?”
大嫂温氏:……
她听懂了,婆婆这话的意思是,要么选择听话交公一半,要么就索性全部充公。
“娘您说的是,既然家里定了新规矩,就依着新的来吧。”
温氏心里怄得都快吐血了,可眼下根本就没她选择的余地。仔细想想,这还能不是因为她不让六郎念书那事遭了婆婆的嫌?这么算下来的话,全都是二郎媳妇的错,要不是她怂在一旁看热闹,连婆婆来了都没发现,能成如今这样?还有,哪个新进门的儿媳不得战战兢兢个一年半载的,偏二郎媳妇爱充好人,非要上赶着各种帮衬,再就是主动分钱那桩事……
原本,温氏是暗恨王香芹没帮她想个发财的主意,因为朱母这一席话,她反而恼上了二郎媳妇,总觉得要不是二弟妹从中挑事,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情况。
可惜再懊恼也没用了,多好的发财机会啊,叫二郎媳妇抢走了。
温氏越想越难受,晚饭压根就没用多久,本想回屋后跟男人仔细分说分说,偏她男人今个儿也干了一天的活儿,躺到床上就睡过去了。她就出去倒了下洗脚水,转身回来,已经是鼾声如雷了。更叫她难受的是,晚饭没吃饱,半夜里肚子就咕咕叫了,她心里又揣着事儿,整夜就翻来覆去的,压根就没能睡上一个囫囵觉。
次日,等温氏起来时,朱母和二嫂已经兴冲冲的出门了。
这么早就离开,还能不是因为赚大钱了?温氏看着还擦黑的天色,委屈得眼圈都红了。有什么比钱在眼前被人抢走更叫她难受的?哦,其实是有的,那就是她还得接着干活。
有活儿干,没钱分。
温氏打定主意,回头一准儿要跟二郎媳妇拿钱,没的说她和她男人牺牲休息的时间帮着干活,却拿不到一文钱的。她这想法倒是不错,就是实施起来略有些难,等这天傍晚朱母和二郎媳妇回来时,温氏一提这茬,就被怼了一脸。
二嫂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有我啥事儿啊?又不是我分派活计给你的,你不想做可以不做嘛,等我回来自己会做的!”
朱母分别看了眼斗鸡眼似的俩人。在她看来,这俩儿媳都不是省油的灯。大郎媳妇自然是不用说了,让干活绝对想法子开溜,有好处绝对抢着先上。二郎媳妇严格来说也没比大郎媳妇好多少,从前两日那事就可以看出,这人鸡贼得很,还知道主动让利笼络了王香芹。
其实,正是因为看出了二郎媳妇鸡贼,朱母才会跟着她一起去摆摊。这要是卖别的倒也罢了,卖汤圆啊,还是按颗卖的,谁知道一木桶的糯米粉能出多少颗汤圆?要是没人盯着,就二郎媳妇那性子,一准中饱私囊。
“不是说累了?早点儿吃饭早点儿歇着去。”朱母丢下这句话,扭头就去找六郎了。
温氏又被气到了,她不明白怎么婆婆就偏心成这样了,殊不知,在朱母眼里,能赚钱能分给她钱才是最重要了,要是家里人都不干活了,就二郎媳妇一人能做多少?尤其五色汤圆这买卖吧,都不用等时间长了别人跟风,单就说出了正月,还有人会买汤圆吃?
强行镇压了想搞事的温氏后,朱母回头想了想,决定犒劳一下家里人,毕竟赚了钱,买斤猪肉给家里人补补身子还是应该的。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老朱家的饭桌上出现了肉菜。
唯一的问题就是,肉菜也不是那么好吃的,原先只是单纯的干活,眼下都吃着肉了,不得加把劲儿努力拼搏?不过,老朱家这些人就算再怎么努力,仍旧比不得二嫂。
二嫂啊,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尤其卖汤圆吧,是卖一颗算一颗的钱。每当她感觉膀子太酸了,可看着食客们掏出钱来,她就两眼放光,重新又绽放了神采,对钱的渴望愣是让她忽略了疲惫。
朱母也是眼看着她从慢吞吞的搓一个汤圆,到后面捏面团加馅料搓圆下锅……
所有的步骤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动作快到让人眼花缭乱,几乎可以说是一天一个加速。到年二十九那天,二嫂已经超越了她自己,速度快到几乎出现了残影。
当然,代价也是有的。连着数日下来,二嫂那膀子足足粗了一圈,夜里睡觉的时候,胳膊都直抽抽,好几次一胳膊砸到二郎脸上,把他砸了个眼冒金星,彻底清醒过来。没等他出声抗议,又一肘子过去,他只能默默的起身去跟灶台挤着睡了。
二郎还跟兄弟们哭诉了这个事儿,可惜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五色汤圆说白了就是抢一个时间差,在别人还未仿出来之前,狠狠的捞一笔钱。等于说,要快,一定要快,手快有手慢无,要想赚钱怎能不多付出一些呢?在这种情况下,全家都不好受,哪怕家里的伙食急速上升也安慰不了他们。
王香芹觉得,还有一个原因大概是她炒的肉菜不大中吃。
三嫂还安慰她:“这年头谁家能天天吃大荤的?起码你还会做肉菜,我呀,真就只会烧个水熬个粥。”
王香芹很无奈,她其实会做肉菜的,可小炒能跟食堂大锅饭相比?就老朱家兄弟们的食量,她如今跟个食堂师傅也没啥区别了。再一个,肉菜要做得好吃,就必须舍得放油放佐料,可自家啥都缺,饭菜做得不好吃,真怪不了她。
“明个儿就三十了,娘她们还出去支摊儿吗?”
“不了吧,我听说初一那天,娘要去庙会呢,大概会让咱们多准备一些。”
妯娌俩齐齐的叹了一口气。
朱母还嫌弃二郎媳妇掉进了钱眼里,殊不知她更夸张。生怕备下的原材料少了耽搁她赚钱,那可真是牟足了劲儿让老朱家哥几个推磨,到如今堂屋里还堆了半间屋子的东西,多半都是磨好了的糯米面。
正说着话呢,忽的听到外头有人喊,王香芹出来一看,却是个眼生的半老头儿,瞧着还略有些富态:“你找谁?”
这个点儿,朱家哥几个还在长房那边接着推磨呢,他们自家倒是也有磨,却是个小的,磨点儿花生酱还使得,磨糯米面就够呛了。至于朱母和二嫂是出门还未归,大嫂则是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找我闺女。”半老头儿双手搁在背后,乐呵呵的道,“她不在啊?那你跟她说一声,就说我帮她寻着狗了,是她表叔家的。要是有空,正月初二我领她去挑,没空我帮她挑条好的,让她哥给送过来。”
“诶,你……”王香芹还没明白咋回事儿呢,那半老头儿就哼着小曲儿转身走了。
后一步出来的三嫂看了眼,笑道:“那是二嫂她爹。二嫂她早先不是闹着要养条狗看菜地吗?回头记得跟她说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生病真头疼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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