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见了这一幕,温氏差点儿一口气没接上来。

二嫂是典型的乡下婆娘,她娘家远不如温家,一贯就是扣扣索索的,倒不至于说非要占人便宜,却是丁点儿亏都不愿意吃的。快晌午那会儿,她照例去了一趟菜园子,结果才刚到地头,就一眼看到菜园子中间秃了一块,略一回忆,她就气炸了。

顶顶水灵的一颗大白菜啊,天不亮那会儿,她过来浇水时还在的,结果这就叫人偷了?!

搁在前段时日,二嫂兴许还会觉得是家里哪个人砍了去,可自打婆婆朱母定下了新规矩,给每个儿媳妇都派了活计,就再没人会跑菜园子里来。再说了,真要想吃口白菜不会说嘛?说一声就好的事情,干嘛非要跑过去偷摸着砍了拿回家去?

越想越生气,偏那会儿急着做饭,二嫂愣是咬牙憋住了,等吃罢午饭收拾妥当后,她就离了家,沿途一路骂过去,一副非要将那贼偷儿碎尸万段的模样。

在村里,谁家丢了东西都是直接骂娘的,因此二嫂这副做派倒是没引起村人的反感,只有些孩子跟在她后头,看热闹的同时,还鹦鹉学舌着。这其中,就包括大嫂家的和二嫂家的俩孩子。

温氏连喘了好几大口气,才勉强忍住了没回骂过去,不过她还是冲到了弟媳跟前:“你干啥呢?为了颗白菜至于吗?走,跟我回家去!”

二嫂愣住了,一脸错愕的望着温氏。

“不就是颗菜吗?走了走了,别骂了。”温氏边说边伸手去拽人,不由分说的硬是将弟媳强行从村道上往回拖,还教训道,“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也就你了,非要闹得全村都知道了。你以为那些人会站你这边帮你说话?人家指不定在家里笑话你呢!”

“啥玩意儿?还笑话我?”二嫂不干了,“我的菜叫小贼给偷了,人家不骂那贼偷儿,反而来笑话我?凭啥啊!他们就不怕回头贼偷儿上他们家去偷?这杀千刀的贼偷儿……”

“回家!!!”温氏抓狂了,提高了至少八度音,冲着弟媳的耳朵边就是一声惊天怒吼。

二嫂瑟瑟发抖。

大嫂的话还是要听的,二嫂心里憋着气,索性甩着手大步流星的回了家。

……

老朱家这头,王香芹正在同三嫂闲聊着,聊的就是菜园子里少了颗菜的事儿。

乍一看,这事儿的确是不值一提,就像大嫂说的,不就是颗菜吗?这年头,细粮金贵,粗粮以及一些蔬菜压根就卖不上钱。想想就知道了,谁家还没个菜园子呢?缺地的人家,也照样可以在屋前屋后找地儿略种一些,着实不算什么。

叫王香芹纳闷的是二嫂那突如其来的爆发。

算起来,她嫁到老朱家也有差不多月余时间了,除了不在家的二郎、三郎和六郎外,家里其他人都已经慢慢熟悉了起来。而这其中,又以女眷最为相熟,毕竟男丁们就算是农闲时分,也不会一直杵在家里的。撇开没什么话题可说的朱母,王香芹对三位嫂子的印象该是最深刻的。

大嫂爱管人,更爱对着弟媳妇们说教;二嫂怂得很,怕婆婆也怕大嫂,唯唯诺诺的,遇到事儿就习惯性的往后缩;三嫂则是个性子偏内向的人,不似二嫂那般缩,也绝对不是挑事的主儿。

王香芹本以为自己看人挺准的,哪知今个儿就大开眼界。

为了一颗大白菜,二嫂差点儿没原地爆炸。打从菜园子回来后,她就不停的叨逼叨逼,一开始是小声逼逼,再问清楚家里人压根就没往菜园子去过时,她就更气愤了。吃过午饭就杀气腾腾的冲出了家门,从村东头骂到了村西头,又绕回来重新骂了一遍。

尽管王香芹上辈子也是在农村长大的,这辈子也得了原主的记忆,可像二嫂这样连环爆炸式的骂人,还真就是头一回看到。

“二嫂骂了有一个时辰了吧?等下她会不会再绕回来,重新骂一遍?”王香芹是震惊的,她突然开始心疼那贼偷儿了,主要是二嫂都骂成这样了,就算对方有心站出来赔礼道歉,那也不敢啊。最惨的是,万一对方中午已经把白菜煮了吃下肚了,依着二嫂那骂法,怕是恨不得把手伸进嗓子眼里,生生的呕出来。

三嫂正在低头做棉鞋,闻言笑道:“那可不?起码也要骂到快做晚饭那会儿。”

可以肯定的是,二嫂不会因为骂人而耽搁朱母分配下来的活计,可她已经把别个事儿做完了,痛痛快快的骂上一整个下午才是她的风格。

见王香芹还是一脸的懵,三嫂解释道:“二嫂这人,也就是娘和大嫂能制住她,别人她压根就不惧的。她以前还没嫁人的时候,都能把她亲嫂子治得服服帖帖的,连她亲娘都得听她的话。”

王香芹:……

也就是说,这人是典型的看人下菜碟?

“二嫂进门后就这样?乖乖的听娘和大嫂的话?”王香芹仔细想了想,“我记得三嫂你娘家跟二嫂娘家是挨着的?”

“嗯,离得可近了。可你刚才说错了,她才不是进门就听话的,也吵过也闹过,后来发现不是娘和大嫂的对手,就老实了。”三嫂仍旧笑着,“我跟她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家里还沾了一点儿远亲关系,她倒不会欺负我。你也不用担心,她怕你跟娘告状,说到底四郎都是娘的亲骨肉。”

才这么说着,就看到二嫂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正在说话的俩人都目露讶异,三嫂不禁脱口问道:“出了啥事儿?还有人敢跟你吵嘴不成?”

“还不是大嫂!”二嫂委屈死了,“我在村里骂贼偷儿,有她啥事儿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非要说我不讲理,还要硬拽我回家,丢人死了!”

“大嫂?”王香芹也惊了,“她不是回娘家了?没吃午饭就回来了?”

这会儿虽说还不算晚,可大嫂娘家离秀水村也不近,算下时间,她岂不是刚到娘家没多久,就急匆匆的赶回来了?

二嫂也愣住了,她这人其实不单是爱看人下菜碟,脑子还有些僵硬,多半时候转不过弯儿来,很多事情都要得了别人的提醒才醒悟过来:“对哦,她怎么回来得那么快啊?”

正说着,大嫂追在二嫂后头回来了:“二弟妹,你……”

“大嫂你咋半下午就回来了?你娘家离得远,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咋没陪你娘你嫂你弟媳他们好好聊聊?”二嫂得了提醒,狐疑的看向大嫂,同时开口问出了心头的疑惑。

大嫂叫这话给噎住了,本来就心情颇为不佳的她,当下就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弟媳,恼羞成怒的拔高了音量吼道:“有你啥事!!!”

二嫂:……

很快,大嫂就怒火冲天的回自己那屋去了,她看起来比吃了亏又挨了教训的二嫂气愤多了。这要是叫不知道内情的人来看,绝对会以为大嫂才是吃亏受罪的那个人。

“你、你们看她!”二嫂气到了极点,直接就委屈上了,“就算是大嫂好了,也没这么欺负人的!我骂贼偷儿,她不帮我还要教训我!我关心她为啥不留在娘家吃过饭再回来,她还骂人!”

王香芹看看二嫂,又扭头看了眼东屋那关上的房门,在心里总结了一下二嫂想要表达的意思。

大概就是——要不是怼不过你,我一准儿怼死你!!

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王香芹觉得,她还是干自个儿的事情去吧。

有四郎在,买地一事并不需要王香芹操心,正好如今是农闲,又还没到隆冬时节,正适合办各种琐碎的事情。没两天,地契就办好了,上头还盖了红印,为此作为买家的他们还多付出了三钱银子给衙门,不过这样一来,就保险多了。此外,趁着盖红印子的机会,四郎拉了一车石料回来,当然一车石料肯定不够的,之后他和大郎一起又去了两趟,总算将盖猪圈需要的石料都拉回了家。

有了地,也有了充足的石料,还需要砍几根木头。好在,猪圈一般高度都不是很高,上山随便找个几年生的树砍了就成了。大郎建议他们干脆弄一排低矮的小平房,回头拿锁把门一锁,就不用担心猪叫人偷了去。

王香芹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大郎的建议,心下却不以为然。

她养的猪是不需要担心被偷走的,有胆量的尽管来偷吧,到时候系统爸爸会教贼偷儿做人的。

在木头也都齐活后,二郎和三郎先回家了。石门镇毕竟只是个小镇,眼瞅着冬日来临了,镇上也没多少活儿了。事实上,真想要靠做工赚钱,更好的法子是去县城里。可朱母却始终认为自家几个儿子心眼都太实了,人在镇上,就算有点事儿,家里也能帮衬一把,要是去了县城里,只怕连消息都递不回来。也因此,二郎和三郎哪怕已经快出师了,也没准备去外头搏一把。

四郎早就在等这俩弟弟回来了,二郎和三郎一到家,他就领着弟弟们去了隔壁空地上,草草的说了一遍事情经过,兄弟几个就商量定了明个儿大清早就开始动工。

盖猪圈而已,哪怕王香芹已经很讲究了,可到底跟盖人住的房子不同。老朱家兄弟五人齐上阵,先是将大块的石头移除,再将地面弄平整,而后才开始动工盖猪圈。

都没叫上隔房的人,他们五个就将猪圈给盖了起来。

因为本就是紧挨着的,再说隔壁也没来得及弄围栏,因此进度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王香芹自是心情不错,每天早上去打猪草时,都会特地多走两步路,去隔壁瞧会儿再心满意足的出门。她是高兴了,三位嫂子这心里可就真的是五味杂陈了。

妯娌四人里,王香芹的进展是最快的那个。三嫂也还行,趁着年关将至,她除了做家里的活儿外,也抽空做了几个样子喜庆的荷包。前头货郎来过了,她询了价,感觉不太满意,准备过几年赶年前最后那趟集,想来到时候能卖掉的。要是实在不行,留着开春卖给货郎也成,反正这东西放得住,成本也不高。

撇开她俩,大嫂和二嫂却是毫无进展。

大嫂回娘家借钱碰壁一事,全家都知道了,其实根本就不用她说,见她继续琢磨私活,就知道她白跑了一趟。二嫂也后知后觉的认为,那天大嫂就是因为没借着钱,才借机冲她发火泄气的。可就算寻着了理由,二嫂还是不高兴,一是自己白受了气,二是她比大嫂也好不到哪里去。

二嫂说:“大嫂家起码是有钱没借给她,我呢?我娘家穷成那样,就算愿意拿钱给我,那钱呢?哪儿来的钱?”

这话二嫂没背着人说,自然被大嫂听了去。可惜,大嫂并未感到丝毫的心理安慰,反而发了好大一通火,把二嫂吓得够呛。当真是,大嫂一声吼,二嫂抖三抖。

就在王香芹的猪圈彻底完工那一日,村道上远远的走来个身着长衫的年轻人,正是许久未归的朱六郎。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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