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大门外墙根处的金钱豹跑车。他坐在驾驶座右边的位子上,手枪已经被缴去了。有一大堆高尔夫球杆在肥头大耳的人身旁放着。他威胁说:“想要命的话,就不要东张西望。枪正对着你呢。”
“你们这部车子,原来可真是漂亮啊。”邦德满是讥讽地说道。再看看现在,放下了被整个砸碎的风挡玻璃,前轮挡泥板也被统统卸掉,水箱上还有一块镀镍皮向后翘着,活象一只燕尾。“你们让我坐这部老爷车去哪儿呀?”
“马上你就会知道的,”司机说。他长得骨瘦如柴,嘴的样子看上去很凶残,脸颊上还有一块烧伤的疤痕。他调转车头,朝市区驶去,穿过霓红闪烁的大街,驰向山区。沙漠地区的公路蜿蜒曲折,就象一条玉带,一直伸向山中。
邦德注意到了路旁竖立着的一块路标,上面写着“九五”字样。他知道,车子正在九五号国道上行驶,准备开向斯佩克特维尔城。为了防止沙土和小虫飞入眼帘,他尽量弯着腰坐在座位上。此时他的脑海里开始想象着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以及如何替朋友报仇。
原来这两个家伙加上雪佛莱车上的那两个家伙都是斯潘先生派来捉拿他的。可真够看得起他的,居然派出了四员大将。他一定是听说了邦德在赌场上的表现。
汽车在笔直的公路上疾驰着。邦德看见车速表的指针一直在八十英里左右徘徊。突然间,邦德觉得有些糊涂,他们为什么要挟持他呢。
难道斯潘帮真的已经把他看成了眼中钉?对于在赌场中玩轮盘赌,他完全可以找理由辩解说没有听清楚这一条禁赌的命令。至于为什么要和这四个人发生搏斗,那完全是因为他把他们当作了敌对匪帮派来的盯梢。“如果你要找我,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个电话呢?”邦德觉得自己理由十分充足。
他应付这四位打手的表现至少可以证明,他能够胜任斯潘先生交代的任何事情。邦德自信,这次来美国是不虚此行,因为他马上就要到达他的终极目标,也就是连接着斯潘·塞拉菲姆和他伦敦哥哥的这条钻石走私路线的终点站。
邦德扒伏在跑车的前座,眼睛一直注视着仪表上的亮点,陷入了沉思。他在思考着如何应付即将到来的问话。他能套出走私集团的秘密吗?如果可以的话,又能套出多少呢?他又想到了厄恩·柯诺,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他根本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全,没去想他孤身一人深入虎穴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也没去想自己应该如何脱身。他压根就瞧不起这帮家伙。
路上大约走了两个小时,邦德一直在心里演练着接受斯潘先生盘问时可能会用到的台词。忽然,他觉出车速放慢了。他抬头望了望仪表板,原来汽车已经熄火了,只是在凭借着惯力开向一面铁丝网编成的高围墙。墙的中间有一扇大门紧闭着,门上挂着的一只大灯泡正好照亮下面的牌子。牌子上写着:“斯佩克特维尔城。非请勿入。内有恶犬。”汽车停在了一间位于水泥坪上的铁皮哨所边。铁皮哨所旁还装了一只门铃。门铃下面用红笔写着:“来人请按门铃并说明来意。”
那个骨瘦如柴的司机下车走到哨所旁,伸手按了一下门铃。过了会儿,只听一个很清脆的声音问道:“谁呀?”
“弗拉索和麦尔尼格尔。”司机大声答道。
哨所里有人应答了一句什么,然后只听咔嗒一声,高高的紧闭着的铁丝网大门便慢慢地打开了。汽车驶进大门,经过一块大铁板,然后驶上了一条狭窄的土路。邦德又回头看了看,只见大门又慢慢地关上了。
汽车在土路上大约走了一英里。这是沙漠中的硬石土路,在它两旁除了零星点缀着的仙人掌之外,看不到其他任何植物。前方出现了一片光亮。汽车拐过一座小山,顺着下坡路行驶,一会儿便来到了一片灯火辉煌的建筑物前。建筑物的旁边,是一条窄轨铁路,它在月光下的映衬下,笔直地通往遥远的地平线。
汽车经过了一排灰色房子——从它们挂的招牌看,应该是杂货店、药房、理发店、银行等,在一个门外点着煤气灯的房屋前停下了。房门的上方挂了一块金字招牌。招牌上写着两排字,上方写的是:“绯嘉德音乐沙龙”,下方是:“供应啤酒和烈酒”。
这个沙龙有着一扇老式的弹簧门,从外面能看见自门中斜射出来的黄色的灯光,这灯光把门前的街道都照亮了,也照亮了停在路边的两辆熊猫牌老式汽车;邦德又听见蹩脚的钢琴声从室内传出,弹奏的是一首名叫《不知谁在吻你》的通俗歌曲。这曲子使他不犹想起了西部影片中的许多场景:堆集着木屑的厅房,供应烈酒的酒吧以及穿着长统网眼丝袜的歌女。
“英国佬,快出来!”司机喝斥道。三个人的身子都有些僵硬,慢慢地从车子里挪了出来,脚踩在了木板铺成的人行道上。邦德的大腿已经麻木了,他趁机按摩了一下,同时窥视着另外两个人的脚。
“快点呀,胆小鬼。”麦尔尼格尔边说边用手枪轻轻碰了一下邦德的肘部。邦德慢慢舒展开有些僵硬的四肢,同时用眼睛仔细地估测着距离,以便捕捉动手的最佳时机。这时两扇弹簧门突然朝他迎面甩了过来,他稍一迟疑,便察觉到弗拉索将枪口抵在了他的脊梁上。
邦德迅速行动起来,他挺直身子,来了一个虎跳,窜向正在摇晃的弹簧门,不偏不倚正好扑在了麦尔尼格尔的背上。屋子里灯火通明,但却空无一人,只有一部电唱机在不停地转动。
邦德伸出双手,把麦尔尼格尔的上臂抓得牢牢的,然后又用力一举,对方的双腿便离开了地面。邦德又拖着他来了一个大转弯,然后便把他用力甩向了刚进门的弗拉索。弗拉索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和麦尔尼格尔重重地撞在了一起,整个房子都随之撼动起来了。弗拉索受到这意外的强烈冲击,来了一个后仰便向门外跌去。
麦尔尼格尔反应还算迅速,他立即从地上反弹起来,举起了手枪,扑向邦德。邦德的左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腾出来的右手则狠狠地打向他握枪的手。麦尔尼格尔没有站稳,脚一滑,跌倒在地,正好撞在了门柱上,手枪也掉在了地板上。
弗拉索此时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手枪伸进了弹簧门的夹缝中。那根枪管在灯光的照耀下呈现出蓝黄相间的颜色。他追寻着目标,不断地瞄准,那枪管就像是一条不停地寻觅着猎物的蛇头。这时邦德来了兴致,他斗志昂扬,浑身热血沸腾。一个俯冲,他抄起了麦尔尼格尔掉在地上的手枪,啪、啪、啪,朝着大门打出了一连串的子弹。这时他看见弗拉索的枪管在两扇门之间夹着,枪口对着天花板射出了成串的子弹。弗拉索重重地倒在了门外,不再动弹。
麦尔尼格尔纂紧拳头,照着邦德的脸打来。邦德此时的一只脚还在地上跪着,他来不及站起来,只能尽量把头部藏低,以免打着眼睛。麦尔尼格尔一拳把邦德的手枪打落在了地上。
两人就这样徒手格斗了一两分钟,你来我往,互相都不服气,就像是两只正在恶斗的猛兽。邦德仍是单腿跪地。突然,他觉得有个人影子从眼前一闪而过。他集中所有的力量用肩向上一扛,对方便被高高地顶起,然后又摔了下来。邦德连忙趁势躲开,蹲起。麦尔尼格尔躺在地上,却将膝盖伸向了邦德的下颏,并用力向上一顶。邦德于是两脚朝天的向后倒去,牙床和头骨都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和震荡。
此时只听麦尔尼格尔大叫一声,又用头撞向了邦德。他的双臂合起,拳头握紧,朝邦德的身上砸过来。
邦德连忙将上身扭转了过去,于是麦尔尼格尔的头狠狠地撞在了邦德的肋骨上,如铁锤一般的拳头则压在了邦德的胸腔上。
邦德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眼睛则盯着麦尔尼格尔那抵着肋骨的脑袋。他使劲一扭身,肩部便退到了手臂的后面,然后抡起一记左钩拳。麦尔尼格尔稍稍抬了一下头,他的右拳有实实在在地打在了对方的下巴上。
这两拳打得可真不轻,麦尔尼格尔摇摇晃晃,转了两圈,然后便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邦德轻身一纵,站起身来,如猛虎一般扑向了麦尔尼格尔。他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了麦尔尼格尔的头部,直到把他打昏过去。邦德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一只手抓住他的一只脚踝,把他使劲往外拽,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的整个身子向屋子中央抛去。
麦尔尼格尔的身体直冲电唱机飞去,只听见一阵沉闷的撞击声,电唱机和音箱都被撞坏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震颤声。
邦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两腿一个劲地打弯。他感到精疲力尽。站着喘息了一会儿,他才将伤痕累累的右手慢慢提起,并理了一下被汗水浸透了的湿漉漉的乱发。
“好样的,詹姆斯。”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酒吧方向传来。
邦德把头慢慢地转过来,发现屋里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四个人。他们靠着桃花心木镶黄铜边的柜子站成了一排。后面是货架,上面堆着许多亮晶晶的酒瓶,一直堆到了天花板。
站在中间的那个人向前迈了一步。他就是斯潘·塞拉菲姆,斯佩克特维尔城的头目。他趾高气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塞拉菲姆一身西部牛仔的打扮,身上穿着镶有银线花纹的牛仔装,脚登镶着银色马刺的马靴,擦得锃亮发光,腿上还绑着一副带有同样的银线花纹的宽边护腿褡裢。一双大手在两支长管左轮的象牙枪把上握着。手枪则插在了挂在大腿上的枪套中。他的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宽腰带,上面的子弹排得密密麻麻。
他这身打扮着实可笑,可他自己却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一颗硕大的脑袋微微向前探着,眼睛眯成了两条缝,从里面射出冷冷的光。
邦德发现这四个人当中还有凯丝,估计刚才说话的就是她。她穿了一套上白下黄的牛仔装,双手叉着腰,那样子看上去就像西部影片《粉脂金枪》里的女主角。她注视着邦德,眼睛里闪耀着光芒,两片骄艳欲滴的嘴唇微微张开,气喘吁吁,仿佛刚刚被人吻过一样。
另外两个人正是那天闯进萨拉托加温泉浴室整治贝尔的那两个坏蛋。他们仍然戴着面罩,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把0.38口径的左轮手枪,枪口正对着邦德那还在上下起伏的胸部。
邦德感到神思有些恍惚,于是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在这间灯火辉煌的高级酒吧里,到处都是擦得锃亮的黄铜器物,还有各种各样的啤酒和威士忌广告,所有这一切都让邦德感到头晕目眩。
“把他带走,”斯潘先生突然发话,打破了沉默,“给底特律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因为马虎大意吃了亏。让他们多派几个人手过来,派些能干的。找几个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听清了吗?”
斯潘先生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酒吧。凯丝冷冷地看了邦德一眼,仿佛在对他说,让你不听我的劝告,这可不能怨我,然后她也跟着离开了酒吧。
那两个戴着面罩的打手走在邦德的后面,此时其中的那个高个走到他前面说:“你听见了吗?”邦德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在凯丝姑娘的后面,那两个打手尾随其后。
酒吧的旁边还有一个门。邦德推开门走了进去,发现里面原来是小火车站的候车室。那里面摆了几张长木凳,墙上还贴着火车时刻表和禁止吐痰的标语。“向右拐!”一名打手喝斥道。邦德往右一拐,来到了一扇弹簧门前。他推开门,看到了外面用木板搭成的站台。他突然停下了,吃惊地看着前面,甚至连抵在他腰间的枪口都忘记了。
他看到了世界上最漂亮的一列老式火车,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火车头是十九世纪七十年代生产的“高原之光”牌机车。月台上的煤气灯亮如白昼,发出一阵阵的丝丝声;或车头上的黄铜管、汽笛的钟形顶盖以及锅炉上方的车铃都闪着耀眼的亮光。这辆老式蒸汽车头是以柴火为燃料的,一股浓烟从它那高大的球饰状烟囱里喷出。车头上有三盏黄铜皮风灯,一盏位于大烟囱的下方,剩下两盏分别位于车头左右两边。在车头两侧的主动车轮上方用花体字写着的“炮弹号”几个大字。
车头后面的火车车厢是褐红色的。车厢的车窗是拱门状,透过车窗,可以看见车厢里的奶黄色桃花心木衬板。车厢的中部挂着一块椭圆形的牌子,上面用花体字写着“美女号”。
“英国佬,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火车吧?”一个打手不无炫耀的问道,“现在,给我进去!”因为嘴巴上蒙着黑绸面巾,所以他讲话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
邦德慢慢地走过月台,登上位于车厢尾部的了望台,它是完全由黄铜管栏杆围成的。没想到自己是以这样的方式生平第一次享受了百万富翁的生活。他第一次意识到斯潘·塞拉菲姆这个人比他估计得要厉害得多。
火车车厢内部装饰完全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富丽堂皇。一盏水晶灯吊在车顶,四周是一些壁灯;从桃花心木板墙上反射回来的灯光,落在的银质器具和雕花的花瓶上,映衬的它们更加闪闪发亮;窗帘和地毯都是紫红色的;与奶黄色的天花板和百叶窗形成对比;天花板上还绘制着一幅幅精美的壁画,壁画的周围装饰着由在蓝天白云中飞翔着的小天使组成的花环。
火车车厢中有一间专门的会客室和一间餐室。餐室的餐桌上还放着两套已经用过的酒菜盘子和餐具。桌子中间放着满满一篮水果。银质冰酒器里还有一大瓶已经打开的香槟。餐室后面是一条过道,非常狭窄。过道上有三个门,邦德猜想,有可能是两间卧室和一间盥洗室。他一边在车厢里四处打量着,一边被打手押着,走进了会客室。
斯潘先生在会客室的一个小壁炉前站着。他的两旁都是书架,架上陈列着精装的皮面书籍。在会客室中间小书桌旁的一张红色扶手椅上,凯丝小姐直直地坐着。她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大口的吸着,看起来既呆板又紧张,她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掩饰内心的空虚与慌乱。
邦德向前走了几步,径直坐在了一张舒服的座椅上。他稍稍地转了一下椅背,与他们二人面对面。他翘起二郎腿,从衣袋里不慌不忙地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把烟从嘴里慢慢地吐出来,发出一声长长的嘘声。
斯潘先生嘴里衔着一根雪茄烟,不过已经快熄灭了。他取出雪茄说道:“温特留下,吉德退下,我刚才吩咐的事要马上去做。”这命令听起来就像是是用牙齿咬断了一截芹菜,然后吐在了地上。他又转过身来,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邦德,慢吞吞的问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究竟要干什么?”
“如果我们准备继续谈下去的话,是否能给我一杯酒润润嗓子?”邦德并没有接他的话。
斯潘先生瞪他一眼,那眼神冷冷的,然后说,“温特,给他倒点酒。”
邦德转过头去,也用和斯潘先生一样的口气对温特说:“威士忌兑泉水,一样一半。”
打手生气的哼了一声,皮鞋重重的踩在地板上,向餐室走去,地板发出吱吱的响声。
邦德不愿意象犯人受审一样回答斯潘老板刚才的提问。他在脑子里又重温了一遍在汽车上编好的故事,觉得似乎还可以说得过去。他坐在椅上,边抽烟边用火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斯潘先生。
温特把酒端来了,朝邦德手里狠狠一塞,由于用力过猛,有一小部分酒撒在了地毯上。“谢谢你,温特,”邦德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味道真不错,于是他又喝了一口,然后把酒杯放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来,眼睛直视着那张严肃里透着几分紧张的脸,很轻松地说:“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受人摆布。交给我的差事我办了,该领的报酬我也领了,剩下的就是我自己的事了。我想用酬金赌赌钱,这碍别人什么事了。我是碰巧赢了钱,我也有可能输得一干二净呀。你连说都不说一声,就派来一帮弟兄对我前后夹击,这太不够意思。要是你真想找我,打个电话就可以了,何必费这么大劲,派人在我汽车后面盯梢呢,这样太不友好了。谁让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就向我开枪,所以我也只好不客气了。”
邦德看见此时塞拉菲姆那张苍白而冰冷的脸,在旁边那些精制皮面书籍的衬托下,犹如石刻的雕像一般。“恐怕你的消息有点滞后吧,”斯潘先生低声道,“想知道点最新情报吗?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我们昨天收到了伦敦打来的一封电报。”他边说边把手伸进衬衣口袋里,慢慢地掏出一张纸来,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邦德。
邦德感到事情有些不妙。这份电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他现在的感觉就和他在平时一打开电报就看到“深表遗憾”几个字时的感觉一样。估计是凶多吉少。
“这是我伦敦的朋友发来的,”斯潘先生的眼睛从邦德身上慢慢的移开,然后低下头看着电报说:“听清楚了,上面写着:‘已查清彼得·弗兰克斯已被警方以某种罪名扣押。请检查生意是否受到损害。要不惜一切代价捕获冒名顶替者并除掉。回电。’”
车厢里异常安静。斯潘先生的目光从电报又转向邦德,他目光炯炯地瞪着邦德,“唔,先生,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请上山来了吧。我想,你现在不会感到冤枉了吧?”
邦德咽了一口唾沫,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就在这一瞬间,他恍然大悟。这次来美国的目的就是要了解钻石走私集团的内幕。现在他们等于不打自招了。这个走私集团的头子就是斯潘两兄弟,走私线的两端分别由他俩控制着。他现在已经把走私路线的来龙去脉摸清楚了。剩下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想法子向M局长报告这一信息。他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把剩下的酒一口喝完了。他把杯子重新放回地板。剩下的冰块在杯底嘎嘎作响。
他瞅了一眼斯潘,说道:“是我自告奋勇代替彼得·弗兰克斯来美国的。他不愿意冒这个险,正好那时我手头正紧。”
“别说这些废话,”斯潘先生说,“你就算不是警察,也一定是个私家侦探。不久我就会弄清楚的。你是什么人,你在替谁办事,你在泥浆浴室里和那个狗杂种骑师搞了什么鬼,你身上为什么要带枪,在哪儿学会的打枪,你是怎样和那个伪装成出租车司机的平克顿侦探搅在一起的,所有这些我都会调查清楚的。从你的样子和你的行为看,你就是一个十足的侦探。”说完,他又转过身去,对着凯丝怒气冲冲地嚷道:“你这个傻婆娘,怎么会中了他的计?真是想不通。”
“去你的。”凯丝愤怒地把他顶了回去,“是ABC派他来的,而且他活儿干得也不赖。难道你认为当时我应该让ABC再来考验他一下吗?那可不是我的活儿。老兄,我可不吃你这一套。何况这家伙说不定讲的是真话呢。”她说完以后瞟了一眼邦德。邦德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么,我们走着瞧吧,不久一切都会清楚的。”斯潘先生心平气和地说,“等这家伙跪下向我们苦苦哀求时,一切就都清楚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斯潘又冲邦德身后的温特说,“温特,叫吉德过来,让他把大皮靴也带来。”
大皮靴?
邦德静静地坐在那儿,积蓄着体力与勇气。在斯潘先生面前为自己辩解,纯粹是白费力气。逃跑吗?可周围五十英里之内都是沙漠地带,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跑不出去。比这更糟糕的处境,他以前也经历过。只要他们暂时不除掉他,只要他死死咬住、不吐露任何实情,他就有可能获得厄恩·柯诺和莱特的援助。说不定凯丝小姐也会助他一臂之力的。他扭过脸看了看她。她此时正低着头,仔细的看着她的手指甲。
两名打手站在了邦德的身后。
“把他拖到月台上去,”斯潘先生大声命令道。邦德注意到他讲话时,舌头会从嘴角边伸出来,然后轻轻地舔了几下他那两片薄嘴唇,“照布鲁克林的老规矩,给他整个八成。明白了吗?”
“明白了,老板。”温特嚎叫着,声音犹如贪婪的饿狼。
那两个带着黑面罩的打手走到邦德对面的双人沙发旁,并排坐下。然后他们把大皮靴放在地毯上,开始解鞋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