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8.After Life-22

根据包雁祥自己所言,那天下午他收到了个电话,电话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听着……像是三十来岁吧……或者还要更老一点,大概四十多岁?反正我听不太出来……”

当警官们问及包雁祥来电的人什么年纪,声音又有什么特征时,少年苦着脸努力回忆了一会儿。最后给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答案:

“至于特征嘛……就,很普通的男人的声音吧……”

包雁祥一张大病未愈的苍白面孔上透着一股子清澈的愚蠢,也不知道是真的脑子简单傻得可以,还是个天生的演技派,连在警察们面前都能演得天衣无缝。

总之,少年告诉警察,那个打电话给他的陌生男人说自己知道他爸当年背的那命案的真相——包父是替被包雁祥称为“老叔”的族叔包珏顶罪的,这件事车荣华车老板也知道,而且也有参与。

“我一开始是、是不信的!”

说到激动处,包雁祥一个没忍住提高了声音,连伤口的疼痛也顾不上了,龇牙咧嘴还要坚持下去:

“可他、他说老叔对我们那么好,是因为心、心虚……”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人还说,如果我不相信……马上去、去车荣华的别墅那儿看一看就、就知道了……”

作为一个遗腹子,母亲又在他还是个幼儿时就因为动脉瘤破裂而不幸身亡,包雁祥其实没有多少关于父母的记忆。

但他的同学都是附近村民或是务工者的孩子。

“包雁祥他爹是个杀人犯,杀的人里其中一个还是警察”的事不知被哪个家长告诉了自家小孩儿,小孩子又回校大肆宣扬,很快就人尽皆知,不管是老师、学生还是家长都难以避免地对这个“杀人犯的儿子”抱持偏见。、

加之小孩儿从小没了家长照拂,全靠自己野蛮生长,在同龄人中本就很容易受到欺凌。要不是还有他哥带着一帮小弟帮他撑腰,包雁祥能被同学给霸凌死。

少年本来就不是个多么聪明的孩子,成绩不好,在学校里也没有人愿意跟他玩儿,所以勉强读到十三岁初中毕业,囫囵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以后,就说什么也再不肯继续念书了。

虽然包雁祥不太乐意承认,但实际上,他爹当年犯下的连环杀人案对他的人生还是造成了十分重大的影响,以至于那天他接到一个陌生人来电,并听到对方告知的所谓“内情”时,会有激动到只能用“不理智”来形容的反应。

少年今年才十七岁,自然是不会开车也无车可开的,但他会骑摩托车,且家中院子里就有一台包卓鸿送给他的摩托。

于是包雁祥在给他哥打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之后,就骑着摩托直奔车荣华住的花园街别墅小区19号……

“……”

听完包雁祥断断续续的讲述之后,两名警官深深地蹙起了眉。

说实话,少年的这套说辞简直匪夷所思,实在让人很难相信。

可正是因为听着实在太扯了,反而莫名的又有了一点儿可信度。

一个警察确认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刚刚去到车荣华的别墅门前,就被人从背后用毛巾捂了嘴,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是啊!”

包雁祥回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后来我只觉得肚子疼、腿也疼,哪哪都疼……嘶!就像、像现在这样,疼得钻心!”

少年捂了捂自己的肚子,“后来我好像……看、看到我哥了……”

据包雁祥自己交代,他后来只有一点朦胧的意识,知道是他哥来了,好像还见到了表姐游小曦。

然后就是被搬到车上,又被反复移动的模糊记忆。

他浑身都疼,疼得生不如死,每次好不容易才疼晕过去,一会儿又被更强烈的痛感给刺激得不得不再次醒过来。

几次之后他终于彻底昏死了过去,恢复知觉时人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了,还被告知他不知怎么的就成了杀人嫌疑犯。

“这么说,你那天根本没见到车荣华和包珏咯?”

警察确认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对啊!”

少年几乎要尖叫起来:“我真、真没见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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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5日,星期日。

下午三点二十五分。

原本今天是休息日,但因为出了车荣华车老板别墅的杀人案,柳弈这几天一直在加班。

虽然负责带队勘察命案现场的是科里的二把手冯铃,但两具遗体拉回法研所后,柳弈也参与了解剖。

根据他和冯铃两人分别做的尸检,车荣华和包珏都死于锐物刺穿重要脏器后造成的失血性休克,而伤口形状也与现场发现的一柄双刃军刺完全吻合。

那把双刃军刺经过匪徒们辨认,确定正是匪首包卓鸿送给他弟弟包雁祥的礼物。

加之即便是跟包雁祥有着密切血缘关系,且感情也非常好的包卓鸿和游小曦也已经向警方承认,他们赶到现场时,并没有在别墅里发现除了两名死者和他弟之外的第四个人。

如此一来,依据现场证据和凶徒们的证词,案情似乎只有一个解释:

包雁祥年少冲动,听闻父亲当年是替他族叔包珏顶罪的之后,一时气急攻心跑去车荣华的别墅兴师问罪,三人因此起了争执。

争执间,包雁祥拔了军刺,刺死了在车荣华车老板,而包珏则跑进了车荣华的书房,从保险柜里取出了手枪,试图击毙持刀的包雁祥。

不过他开的那一枪没有命中目标,包雁祥随之与他扭打在了一起。

打斗中,包珏手中的枪脱手,而包雁祥手里的军刺也一度被包珏所得,并用它在少年的肚子上划拉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还在他的腿上扎了一刀。

不过军刺很快又被重伤的包雁祥给抢了回去,再一下刺中了包珏的肝脏,很快就让包珏因为肝破裂大出血体循环休克致死。

这个推理逻辑十分通顺,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现场还存在过少年包雁祥口中所谓的“用毛巾捂他口鼻”的男人的前提下,这应该就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但柳弈在对比了现场采集到的物证的分析结果之后,还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于是他特地叫来了冯铃,还有当天参与现场勘察以及尸检的所有法医,在科里开了个分析会。

“我还是觉得这把军刺有点问题。”

柳主任主持开会的风格主打的就是一个短平快,有事说事有问题讨论问题,能不废话就不废话。

既然与会的都是参与调查的法医,也就没必要浪费时间做案情介绍了。

他直接从一大叠照片里抽出他认为有可疑的那一张,用幻灯机投影在白墙上,“你们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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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弈放出的照片正是被鉴定为“凶器”的双刃军刺的特写。

那军刺整体长约二十二厘米,刃长十二厘米,刀刃非常锋利,两边都有V字型的血槽,一扎一个血窟窿,是英吉利的军队曾经配备过的制式,在华国妥妥属于管制刀具。

根据匪首包卓鸿的交代,这把军刺是大约一年前有一天晚上他跟车老板陪客户吃饭,客人里有个欧罗巴来的红毛鬼子,与他拼酒拼得投缘,就把这军刺当礼物送给了他。

后来包卓鸿把军刺拿回家,被弟弟看见了,包雁祥喜欢得不得了,硬是连哀求带耍赖,从他手里把军刺要了去,从此经常揣在包里,常常在他的狐朋狗友们面前显摆,以至于跟他混得比较熟的亲友几乎都见过他这把军刺。

“这凶器,我们是在书房里找到的。”

负责勘察现场的冯铃示意大家看他们拍的命案现场照片,“当时这把军刺的横档卡在书桌下面的缝隙里,我们把书桌抬起来才将它拿了出来。”

对于疑似凶器的军刺,冯铃等人尤为重视,拍了大量的照片。

是以即便没亲眼看过现场,柳弈也能知道,车荣华的书房有一张很大很华丽的老板桌。

那张桌子的式样有点儿模仿白宫著名的“坚毅桌”的意思,方方正正,雕花繁复,只不过底部留有大约两指宽的缝隙,而这把军刺最粗的刀柄的横档部分则刚好卡进了那条缝里。

就在书桌旁边,有不少斑驳的血迹,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滩巴掌大的类椭圆形的血泊。

从这块血迹的形状可以很容易地看出,曾经有个伤员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一段时间,血顺着他的身体流下,形成了形状较为规则的椭圆形血泊,而伤者又在血液半凝不凝的时候被人拉拽过,留下了一条大约十厘米的彗尾状拖痕。

根据DNA检查的结果,包括最大的血泊在内,桌子周边的血迹大部分是包雁祥的,还有少量属于他的族叔包珏。

而几个匪徒也作证,他们冲进书房时,确实看到包雁祥就躺在书桌旁边,肚子上、大腿上都有明显的血迹。

后来因为包雁祥太靠近桌子不好搬动,他们也确实把人给往外拖了一小段距离,才抬上了帆布巾运到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