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弈被挟进黑色的箱型轿车里之后,立刻就被小曦用捆扎带反绑住双手,又用布条蒙住了眼睛。
不过虽然时间很短,但车厢里就这么一点儿地方,蒙眼前的不到三十秒已经足够他仔细研究一遍车里的环境了。
这种MPV车型的厢型车内部应该为两厢式结构,可以坐七到八人。
不过他现在坐的这辆明显是经过改装的,后车厢的两排座位拆掉了,换成了可折叠式的椅子,使得后车厢的空间明显增加了,一看就很能塞东西。
而事实上,从车后座上沾的斑驳鲜血来看,那受伤的小朋友就是这么给运过来的——他们不止运了一个重伤伤员,还在车厢里塞了五个匪徒,也确实是很能装了。
柳弈如此想着,一边感受厢型车在路上飞速移动的惯性。
车子转弯得很频繁,而且越来越颠簸。
这意味着负责开车的匪首并不打算走容易让警察追踪到的主干道。
而且他貌似对这一带的路况相当熟悉,驾驶着这种大车型的车子依然敢钻小径,想必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柳弈没有像小说或是电影里的人质那样费心去记到底拐了几个弯——反正记了也没用,他不可能将这些消息传达出去,还不如指望自家小戚警官和他那群靠谱的刑警同僚的专业侦查手段。
柳法医自从上车以后就表现得很乖,一副情绪稳定、听话配合的模样,一点看不出要挣扎反抗的意思。
不过毕竟他们刚才差点被人质反杀团灭,生性多疑的小曦不得不更加谨慎。
姑娘将柳弈的手反绑后,为防他伺机跳车,还用另一条捆扎带将他腕子上的死扣与车门把手系在了一起——这样就算柳弈想法子开了门并试图跳下去,他也会被捆扎带挂在门内,落得个被疾行车辆一路拖行的可怕结果。
“你要是不想在水泥地上磨成肉酱,就别搞小动作!”
小曦将捆扎带系到最紧,恶狠狠地威胁完了,又打一棍子给一颗甜枣,补充了一句:“我们不想杀你,但前提是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嗯。”
柳弈轻轻点了点头,语气诚恳:“我不会乱来的。”
小曦先前旁观了柳弈和柳青合力救治她那重伤的表弟的全程,对他的印象很好,加之对方确实有着一张能让所有女性天然自带好感buff的俊美皮相,姑娘下意识地就认为柳弈的承诺十分可信,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下意识放软了语气低低地“嗯”了一声,将刀子折起,收回到了腰间。
柳弈安静地坐在车上,假装自己是件摆设。
大约顾忌到人质的存在,绑匪二人组几乎没怎么说话,车内十分安静。
柳弈凭感觉车子大约开了十五分钟左右,忽然听到小曦猝然开口,且语调听着十分急迫,“不行,堂哥!别去‘原来那地方’!”
车速有短暂的减慢。
显然是开车的匪首听姑娘这么一说,对要去哪儿产生了迟疑,不自觉的就降了车速。
这时小曦又提醒道:“二哥他们肯定被警察抓了!”
匪首顿时大喊一声:“糟糕!”
这群人不久前才刚刚杀伤了人命,自知在国内是肯定待不下去了。
为了说服几个“兄弟”跟他同进退,匪首把他们要如何躲藏、又计划怎么离开鑫海的方法跟另外三人说了。
现在他手下仨兄弟必定已经被警察逮捕了,匪首可一点都不认为他们会重情重义到被警察带进审讯室还能坚持抵死不招供,不向警方透露他们的出逃计划的。
——可如果先前的方案不能用了,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匪首一瞬间感到十分迷茫,甚至产生了天大地大竟无处容身的无措感来。
然而现在他们可是在挟持人质啊,根本没时间让他举棋不定了 。
关键时刻,对匪首而言仿佛军师一样的表妹小曦提出了建议:“我们可以去我二……呃!”
姑娘戒备地瞥了在旁边装木头人的柳弈一眼,把差点儿脱口而出的亲缘关系及时咽了回去,换了个只有他们“自己人”才听得懂的说法:“我们可以去祥子以前掉进泥坑里的‘那个地方’先躲一躲!”
“啊,你说得对!”
小曦的建议让匪首茅塞顿开。
下一秒,他脚下油门一踩,柳弈便感到车子拐了个弯,“嗖”一下便钻进了一条下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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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3日,星期五。
晚上九点零五分。
法研所出现场的速度很快,在接到联系后大约一小时,冯铃就带着她手下的两个法医,顺带还捎了因惊问自家老板出事而惴惴不安的江晓原,赶到了位于市郊的龙湖花园街别墅小区19号楼。
别墅外已经拉起了一圈警戒线,门外停了三辆警车,许多身着制服的警员正守在别墅周边。
冯铃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最近一段时间,龙湖简直跟遭了诅咒似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注定不得消停。
因为柳弈今天要和久不见面的二哥二嫂吃晚饭的关系,所以提前和冯铃换好了班。
结果冯铃这一替班电话就没停过。
她先是惊闻市郊竟然出了一群胆大妄为到竟然敢持枪闯入农家乐挟制人质的歹徒,紧接着又是距离出事的农家乐只有两公里的别墅区里发生了谋杀案,死者还不止一人。
本来碰到这种短时间之内有多个现场需要法医们协助勘察的复杂情况,冯铃应该第一时间联系身为科主任的柳弈的。
然而谁忒么能想到,柳弈这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的天之骄子,什么都好偏偏就是运气着实倒霉了点,多少年不出现一次的持枪挟持现场居然就这么寸的让他当头给撞上了,还更倒霉地成了被挟持走的那个人质!
冯铃一边担心着柳弈的安危,一边又忍不住想她这位同事是不是真有点儿什么玄学在身,怎么就能走到哪儿都碰着事儿呢?
她跟着市局的警官们穿过警戒线,进入了别墅的院子。
“报警的是住在对面的女邻居。”
一个警察边走边向冯铃介绍情况,同时抬手朝对面一指:“喏,就那边那户。”
冯铃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报警的邻居应该没问题吧?”
她会有此一问,是出于一个工作多年经验丰富的法医的专业素养和职业习惯。
毕竟罪犯假装发现人报警的案例自古有之,随便翻一翻古代公案小说能翻出两三打经典例子,在通讯发达的现代社会更是十分常见,所以警察在侦办罪案时,肯定会将报警人有没有可能与案情有涉列入考虑中。
“那位女士应该没问题。”
警官回头答道:“她当时是刚刚下班回家的,不在场证明很充足,再加上……喏,你看。”
这时几人正好站在别墅的玄关前,于是警察抬手朝前方一指,“这些脚印,犯人肯定不止一个人。”
这栋15号别墅在玄关处铺了瓷白色的大理石地砖。
与院子的水泥地相比,光滑且色泽浅淡的大理石十分容易留下脚印,稍微观察一下就能看得很清楚。
现场的警官和冯铃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鸟了,只看一眼地砖上凌乱的鞋印便知道,肯定有不少人在短时间内出入过现场,而且大部分是成年男性。
“死的一共两人。”
警官继续向冯铃解释现场情况,“屋主车荣华死在了会客厅里,我们初步看了一下,大概是死于锐器伤。”
他顿了顿,“还有一个中老年男性死在书房里了……看着也像是被锐器捅死的,但我们在书房的墙壁上发现了弹孔!”
有弹孔就说明有人曾经在书房里开过枪。
冯铃蹙了蹙眉,追问:“第二名死者是什么身份?”
警官们摇了摇头,“他的身份还待确认……”
话说到一半,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朝冯铃等几位法医比了个请稍等的手势,接了手机,与对面的沟通过几句之后,抬头答道:“第二个死者的身份我们刚刚知道了,是‘凶手’的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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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市局刑警大队的审讯室里,唯一没被送到医院的匪徒王辉,也就是粗眉毛,此刻正在警官们虎视眈眈的逼视下,将自己知道的一切统统招供了出来。
身受重伤的少年自然不必说,肯定是第一时间就被赶来的救护车直接送进了医院的。
至于那俩被戚山雨勒昏过去的国字脸和猴脸男,尽管在警察赶到时就已经陆续醒过来了,却皆表示自己现在头晕眼花十分难受,身上还有不少先前扭打时落下的伤,迫切需要医生给他们看看情况。
警察们虽然觉得他俩怎么看怎么像是装的,但即便是嫌疑犯,有就医需求和意愿时也不得不满足,于是只能将人拷起来后押送往附近的医院,自然也就暂时无法问话了。
于是粗眉毛王辉就成了现在唯一能马上接受警察审讯的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