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需要问话的对象实在太多了,一个一个轮过去铁定要花很长时间。
所以戚山雨和其他几个警员分了一下组,关键证人交给戚山雨和林郁清,并且让柳弈从旁配合,其他人则由冯铃陪同,负责询问收到通知后陆续赶到现场的那些打酱油的演员和工作人员。
“抓紧时间,我们等会儿还要去鹭庭一趟。”
分组前,冯铃还叮嘱了柳弈一句。
柳弈笑应:“知道了,冯姐。”
分组后,柳弈和戚山雨叫来了杨飞絮的化妆师戴小玉。
戴小玉原本是个话很多的姑娘,但因为警方刚刚带走了她的除臭喷雾而令她忐忑不安,生怕夙导发病的锅会因此叩到自己身上,进门坐下后第一句话就是:
“那除臭剂没有毒的!真的!”
“别急。”
柳弈温柔地制止了惊慌失措的女孩儿,“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那喷雾剂你是打哪儿来的?”
化妆师戴小玉在极度惶惑下似乎只听到了第二个问题,双手撑住面前的一张小桌子,身体前倾,“这喷雾是我在公司随手拿的!真的,公司里大家都在用,也从来没见过谁出事啊!”
仿佛害怕警方不相信一般,她又补充道:
“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问杨哥,他一定知道!”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飞快地加了一句:“再说了,是杨哥叫我拿出来的!也是他给夙导房间喷的!”
换而言之,戴小玉的意思是,如果警方当真要追究这喷雾的责任,那也应该是杨飞絮来背锅。
“好的,我们知道了。”
柳弈笑着安慰拳头攒得死紧,快要把掌心掐出血印子来的戴小玉,“我们只是了解了解情况而已。”
看姑娘仍旧紧张兮兮地瞪着自己,他主动岔开了话题:
“听说夙成文发病时,你去了另外几间套房通知其他人,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对、对!”
戴小玉点头如捣蒜,“是茉莉姐让我们去的,说这么严重的哮喘一定要通知其他人,我和丽英就分头去喊人了!”
说到这一茬儿,化妆师的语速更快了,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
“我都吓死了我!什么都不敢想就冲了出去……哎,茉莉姐和杨哥一定也很害怕吧,我听到茉莉姐一边叫着夙导的名字一边还在想办法帮他……那吱、吱的声音听得我那个害怕啊!”
柳弈眉心微蹙,想了想又问道:“你们去通知别人是几点钟的事情?”
“这……我、我不知道啊……”
戴小玉一脸的茫然,“那时多混乱啊,我怎么可能还记得是几点啊……”
…… ……
……
接下来,杨飞絮的助理汤丽英也给出了与化妆师戴小玉几乎一模一样的证词。
不过她负责通知的那两套公寓就在夙成文和杨飞絮住的12栋的对面,她回来得比戴小玉要早一点,和几个网络公关组的人一同赶回12栋3201房时,看到夙成文的情况似乎比她离开时更严重了。
“对,当时夙导的脸憋得发白,满头冷汗,嘴唇周围都青紫了,反正一看就很辛苦的样子……”
助理汤丽英努力回忆着自己进门时看到的情景,描述得绘声绘色,“他靠在他房间的沙发那儿,用手捂着胸口,很艰难地喘着气,但就明显是那种透不过气来的样子,表情也很烦躁……茉莉姐在后面帮他拍背……”
她一边下意识地模仿着夙成文用手按压左胸的动作,“哦对了,他还伸手去拿桌上的喷雾,给自己喷了一下!”
柳弈追问:“然后呢?”
汤丽英被问得很迷茫:“然后杨哥就差使我们去给夙导烧热水和泡热毛巾了,我们就急急忙忙跑进厨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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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5日,上午九点四十五分。
柳弈、冯铃两位法医,连带着戚山雨和林郁清两人。一同走进了数小时前夙成文呆过的鹭庭名苑12号楼3201房。
房间被附近的民警给保护了起来,基本上还保持了医生将病人送上救护车,众人熙熙攘攘地跟着离开后的样子。
一进门,四人就闻到了空气中隐隐透出的酸馊的气味。
屋子里很暖和,人走了那么久,中央暖气仍然开着,体感温度得有二十一、二度,足足比外头暖和了十五六度。
但也正是因为暖气的存在,屋里的空气循环和对流效果其实相当不佳,呕吐物在温暖的环境中经过好几个小时的发酵,异味愈发浓郁,闻起来虽不至于恶心,但也着实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体验。
柳弈和冯铃循着异味来到那滩呕吐物前。
呕吐物在客厅的沙发前方,在地毯上积成一滩。
从面积和形状来看,两位经验丰富的法医不难推测出,夙成文当时应该是坐在沙发上,以上半身弯腰前倾的姿势吐在了两脚中间的。
假如性格还比较跳脱的小江同学在场,一定会忍不住吐槽一句——“凯撒”呕吐的姿势和鹿云当时简直一模一样,这算不算是天道好轮回,让俩恩怨情仇扯也扯不清的宿敌来了个殊途同归呢?
不过柳弈和冯铃实在没空展开如此丰富的发散性思维,他们关心的重点在于这滩呕吐物的本身。
很显然,在发病前不久夙成文才刚刚吃过宵夜,呕吐物里的食糜还有许多成块的未被消化的食物残渣,用肉眼就能分辨出里面有烤肠、烤里脊、炸土豆块和肉片粥。
根据众人的证言,夙成文在喷完最后一次沙丁胺醇不久之后就瘫倒在了沙发上,众人看“陛下”一副眼看着就要殡天的模样,忙着凑上来献殷勤,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就在这兵荒马乱的几分钟里,不知谁人的脚在呕吐物上踩了好几下,还碰歪了旁边的茶几,导致发酵的食糜随着脚印被带得到处都是。
好在因为铺了地毯,黏着食糜的脚印大多集中在沙发区附近,倒不至于特别难搜证。
柳弈和冯铃分工合作,两人在各处放记号卡和标尺、记录、拍照、采样,好一通忙活。
戚山雨和林郁清两位警官在法医勘察现场时不太能帮得上忙,只站在旁边远远地看着,不给他们添乱。
“冯姐,你看这个。”
这时,柳弈叫了冯铃一声。
冯铃停下手里的活儿,凑了过去,“怎么了?”
“呕吐物里有一颗药片,还是完整的。”
柳弈从未消化的肉和米粒里扒拉出了一片白色的小药片。
小药品除了湿漉漉脏兮兮黏糊糊之外,从外观到形状都十分完整,几乎没怎么受到胃部环境的影响。
“这颗应该是地塞米松吧。”
柳弈用镊子将药片夹起,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他刚刚看过助理席茉莉交给他的药盒和药瓶里的片剂,二者虽然同样是白色的圆形药片,但大小和外形有差异。
地塞米松作为一种糖皮质激素,因为经常要精确到四分之一颗的用量,所以片剂中间有个明显的十字凹槽,方便必要时进行切割,所以外观十分具有辨识度。
现在整片药片几乎原封不动的完整的出现在呕吐物里,证明夙成文服药后没多久就吐了,药物和食物一样还停留在胃部,几乎完全未被吸收。
“既然地米没消化,那么氨茶碱应该也在啰?”
柳弈一边将小药片放进证物袋里,小心写好标记,一边对冯铃说道。
冯铃点头:“嗯,肯定在的,我们仔细找找。”
于是两人更加小心地检视每一滩呕吐物里的残渣。
很快的,冯铃也在几根被胃内容物黏住的地毯毛里找到了那一小片氨茶碱,并将它给捡了出来。
这一颗氨茶碱很不幸地被一只四十六码的大脚踩中,从中间斜斜裂成了两半,又被浆糊状的米粒黏在了地毯纠结的长毛里。
穿四十六码男鞋的人身高通常得有一米八五往上,在昨晚出现在现场的那群人里,只有男二号宁骏有如此傲人的“海拔”,“凶手”简直不言而喻。
但要在一大滩脏兮兮黏糊糊的呕吐物里精准踩中一颗比豆子还小的重要物证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以在场没人觉得这是宁骏故意的,九成九只是凑巧而已。
冯铃小心的记录下了脚印和药品的位置,然后将碎成两半的氨茶碱装进了物证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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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处的呕吐物都取过样了之后,柳弈站起身,微微做了个向后伸展的动作,“好了,接下来,最重要的是找到那瓶沙丁胺醇。”
助理席茉莉告诉警察,为防哮喘发作,夙成文常年自备一瓶沙丁胺醇喷雾剂,平常就搁在他放手机和钱包证件的腰包里,除了上节目不能带包时会交给她代为保管之外,平常一整天都不会离身,连睡觉都会放在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可谓十分谨慎了。
不过今天凌晨因为情况紧急,医生把好不容易摁回了心跳的夙成文送上救护车的时候,现场真叫一个混乱,二十几号人挨挨挤挤,谁也顾不上那瓶喷雾,于是可能就落在了客厅的某个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