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7.Cesare Deve Morire-09

一时间,夙成文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红叶这个名字,夙成文还有隐约的印象,好像是当年在杂志社工作过的一名女编辑,同时也是“云深不知处”的铁杆粉丝,进杂志社完全就是冲着近距离与心爱的偶像接触来的,当年她负责审稿的栏目挑的也都是很有鹿云的那一类风格的作品。

后来夙成文架空了鹿云,一点点将杂志社的实权攥进手里,在挑选作品和签约作者时也更倾向于他自己的喜好,像秦红叶之流的“亲云派”自然被他统统扫地出门,用这样那样的理由,或是逼迫他们自己辞职,或是干脆挑个错误直接开除掉了。

现在时隔多年,夙成文甚至都想不起来秦红叶长什么样子了,只隐约记得她入职时年纪应该不大,十年过去,现在约莫还不到四十岁吧。

夙成文不关心那个离职了快十年的女编辑。

他在意的是听鹿云的意思,他似乎给她寄过邮件,里面留有能证明鹿云才是《一百零一次死亡》的真正原作者的证据。

毕竟这不是夙成文第一次将别人的点子甚至作品挪到自己名下了,为了应付由此可能引发的版权官司,夙大导演也是仔细了解过这方面的法律法规的。

就目前的版权相关的法律法规而言,对某作品的作者认证基本上是比较宽松的,有原始文档差不多就可以证明是自己的了。

但假如某个作品的作者有争议的话,就需要提起诉讼的一方自证了——比如说提供手稿、原始图或者时间戳公证等等,当然最有效的还是去进行作品登记。

不过夙成文很清楚,当年的鹿云对他毫不设防,更没有进行作品登记的意识,他能提供的证据很可能仅仅只有一个原始文档而已。

原本夙成文是不太怕这个的。

毕竟他现在可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的大导演,专门养了一帮精研版权相关法律法规的律师替他处理各种纠纷。

夙大导演以前就没少和别人对簿公堂——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云深不知处——官司打过七八次,从来没输过!

所以他在盗用对方的创意时就压根儿没在怕的,觉得最多也不过旧事重演一遍而已。

然而现在,鹿云冷不丁提起了早就离职的秦红叶,还提到了自己给她发过邮件。

如果有邮件的话,那么性质就不一样了。

在进行作者认定时,法院对于纸质邮件的收发邮戳是很认可的。

若不是纸质而是电子邮件,只要原始邮件还保留在对方的邮箱里,这个证据同样也是可靠且强有力的。

通常来说,很少有人会把一封邮件留上整十年。

但秦红叶是鹿云的铁杆粉丝,说不准还真会把偶像的邮件当传家宝那样精心保存,十年不删也说不定……

……

当然了,即便鹿云真要对他提起诉讼,而这次他的常胜团队也终于要折戟沉沙,法院最多也不过能认定两部作品实质性相似——那就是侵害改编权,最多判他赔一笔钱。

对于现在功成名就,随随便便拍部电影票房都能过十亿的夙大导演来说,那点儿赔偿金毛毛雨都不算,他就当是施舍叫花子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诉讼流程会很长。

虽然理论上一审六个月,上诉三个月,但实际上这种并不着急的知识产权纠纷打起官司来你来我往,九个月基本没可能搞得定。

就夙成文自己从前的经验,还有其他同行的案例来看,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三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并不在少数。

假如鹿云只是要和他对簿公堂,夙大导演当真一点都不害怕。不仅不怕,他还要嘲一句“不敢告我是小狗”。

但问题是他花了大量心血的《一百零一次死亡》下周就要公映了,若在这关键时刻鹿云又跳出来乱说话,舆论闹起来他是理亏的那方,确实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至少得稳住他,直到电影下映为止。

“好吧……”

夙成文强忍下心中的焦躁,叹了一口气,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软一些,“鹿云,你想怎么样?说吧。”

【呵、呵呵……】

鹿云在电话那头发出了低哑的讪笑:

【老朋友,我们见一面吧……你什么时候回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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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0日,星期二。

早上十点十五分。

柳弈和平常一样在法研所上班。

昨天凌晨时分今年入冬后据说最冷的一波寒潮抵达鑫海市,温度又往下降了四五度,半夜的最低气温已然逼近零度线,加之还下了一整晚上的雨,第二天起来时,大家都感受到了“三十年一遇”的十二月最低气温到底有多大的杀伤力了。

柳主任虽然平常注重仪容,连上班都是打扮得妥妥帖帖的低调的英俊帅气,但也不至于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碰上这么个又阴又冷还冬雨绵绵的鬼天气,他掏出了压箱底的长羽绒,把自己和戚山雨裹了个严严实实,从那球一样的造型来看就十分保暖。

然而柳弈还是低估了夹着冷雨的北风的杀伤力。

他衣服穿够了,却忽略了脑袋的防风措施,在上班路上受了风,坐下来就一直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连带着颞部一圈都像扎了条过紧的束缚带似的,勒得他很不舒服。

生怕自己着凉感冒,柳弈连忙吃了感冒冲剂,怕不够保险,又喝了抗病毒口服液,最后还磕了一片百服宁。

休息半小时药效上来,柳弈感觉脑袋那一圈束带式的闷疼缓解了,才总算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先前因为头疼,该审核的鉴定书和昨天的会议记录他是一个字没看。

眼见今天早上的工作时间已经过去一半有余了,柳弈拿起杯子起身,打算给自己泡一杯茶提提神,抓紧时间将落下的工作进度补回来。

就在这时,他主任办公室的座机响了。

柳弈接起电话,对面是冯铃的声音。

【柳弈,你头疼好点了吗?】

冯铃还记得早先在走廊碰面时柳弈跟她提过自己有点头疼,说正事前先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

“嗯,吃过药好多了。”

柳弈如实回答,随后问道:

“是有什么事吗?”

柳弈和冯铃作为病理科的行政主任和副主任,两人必须“一二”、“一二”地轮值。

这就意味着,假如今天是柳弈值班,冯铃备班,那么发生需要法医到场的事件时,视案件的大小和性质,柳弈、或者柳弈组里的法医就要赶去现场。

如果情况特殊——比如现场死伤人数众多,或柳弈他们整组人全都出了外勤时,又有新的案件发生,那么备班的冯铃则要和她组里的法医作为后补力量,哪里需要他们就往哪里填了。

不过身为病理科的一把手,柳弈当然要负更大的责任。

例如冯铃碰到一些感觉自己会拿不准主意的复杂案件,就会给柳弈打电话进行报备,请求指导,或是干脆把人也给喊到现场来。

【刚才总值来电话,星河大厦那边有人死了,120看过感觉死因可疑,报警后市局那边接手了,通知我们立刻赶到。】

今天轮到冯铃值班,显然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案子,才在出发前先给他打电话报备。

她顿了顿,然后说出了令柳弈大吃一惊,连太阳穴那点儿还没完全缓解的隐痛都忘得一干二净的“下情”:

【死的人是个知名小说家,叫〖鹿云〗的……而且他死的地方正好是一个知名导演的办公室,那导演名叫〖夙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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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大厦就算在高楼林立的鑫海市里也是稍有些名气的。

这栋建筑物的外形很特别,东西主楼是双子塔的形状,两座主塔楼的前后又各有两座带尖顶的副塔楼,像守护双子国王的四个忠心耿耿的护卫。

星河大厦东西主塔的地面一共八十二层,曾经是华南地区第一高楼。

加上其地理位置极其优越,不仅位于新城区的核心CBD圈中,还正好杵在城市中轴线的起点,以至于不管拍什么宣传片,只要镜头沿着中轴线推进就必定有它出镜的份儿,多少也算是个地标建筑物了。

是以即便现在星河大厦已被好些更高更宏伟的建筑物抢去了“第一高楼”的风头,但知名度也依然不小,别说本地人几乎都晓得它的名字,连外地游客也有不少经过时特地停车跟这大厦打卡合照的。

夙成文夙大导演财大气粗不差钱,在鑫海市的公司就租在了星河大厦的东塔三十二楼。

因为这次出事的双方都是社会知名人士,前不久朱箐箐又刚好帮他恶补过夙成文和鹿云的恩怨情仇,柳弈知道这案子必定要引起舆论震荡,必须在媒体大肆报道前查清真相,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所以他当机立断,先跟法研所所长报备了情况,然后在取得所长的批准后和冯铃一起前往了案发现场——也就是星河大厦东塔三十二楼的“文成文化娱乐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