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6.Insidious-40

12月10日,星期六。

清晨七点零五分。

柳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平日灵光的大脑被朦胧的睡意笼罩,整个人还处于半熏般的迷糊状态,下意识伸手就往身旁摸去。

他旁边空空如也,但还留着人的体温。

柳弈顿时清醒多了。

他睁开眼,探出一条胳膊去够床头柜上的闹钟。

离开了被窝范围的手臂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温差。

柳弈这才想起,戚山雨昨天看了天气预报说强冷空气会在下半夜抵达鑫海,坚持要在睡前将被子换成厚芯的冬被。

柳弈刚上床那会儿还觉得被子太暖和了有点盖不住,半梦半醒的状态里还下意识蹬了被子,好像还是戚山雨帮他把被子又盖回去了的。

“嘶……好冷!”

他眯着眼顺便看了看电子钟旁边的温度——13℃。

在室内也只有十三度的话,室外怕是只剩个六七度了。

对于昨天日均气温还有十九度的鑫海市来说,一夜降温十度,难怪体感温差如此明显了。

柳弈固呦着缩回被子里,在床尾一番摸索,果然找到了戚山雨替他放在那儿的厚实的居家毛衣和外套。

他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爬下床,先到主卧配套的卫生间洗漱一番,然后出了房间。

客厅没瞧见戚山雨的身影,柳弈循着声音和浓郁的番茄香摸进厨房,果然看到戚山雨在居家服外套了件围裙,站在灶台前忙活着。

“你今天起得挺早的。”

听到脚步声靠近,戚山雨回头朝柳弈笑了笑,“番茄鸡丝面你是想配水波蛋还是溏心煎蛋?”

“孤枕难眠,到点儿就醒了。”

柳弈挨到恋人身后,熟练地将脸部贴上了戚山雨的颈侧,鼻尖蹭到对方的发根,微湿,带着洗发水柔和的淡香,显然是大清早的锻炼完了,还抓紧时间洗了个澡。

他探头看了看——灶台上架着两个小锅,平底锅里是炒好的番茄鸡丝酱,圆锅里则架着个漏勺,里面是沥过水的面条,只需要将两样东西拌在一起就能吃了。

“唔……水波蛋吧,要嫩一点的。”

好,戚山雨就保持着让柳弈挂在自己背上的姿势,转身从冰箱里取出两只无菌蛋,一边往小奶锅里加水,一边熟练又自然地指挥道,“柳哥,你拿两只大碗出来,想吃多少自己拌。”

“好。”

柳弈踮起脚,在恋人的耳后根最敏感处飞快地啄了一口,然后拿了碗来,挤到灶台前与戚山雨并排站在一起,盛面拌面。

等他将面盛好时,两只水波蛋也刚好烫熟,直接往面碗上一盖就齐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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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柳弈整整半个月来第一个完整的休息日,他能安安生生地想干嘛就干嘛,不用担心总值把电话打到他这里来——除非有连冯铃都处理不来的大问题。

“你今天还要回市局吗?”

一碗面吃完,柳弈将碗筷收拾进洗碗机里,从厨房出来时,看到戚山雨正坐在吧台旁,用支在插座上的平板电脑刷今天的新闻,于是凑过去问道。

“不用。”

戚山雨抬手按了暂停,侧身转向恋人,摇了摇头,“我们那案子现在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就差收尾了。”

柳弈注意到他的神色,“怎么了?是有什么不顺利的地方吗?”

从前两人遇到过比这个更麻烦更严重的案子,耗费的经历也要多得多。

以往临近结案,案情水落石出,不管真相有多令人唏嘘,起码还了受害人一个清白公道,辛苦了许久的小戚警官至少眉眼间会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解脱感,而不应该是这样蔫蔫的样子,简直像是个论文没能赶上期末DDL的大学生。

“倒也不是。”

戚山雨摇了摇头,“只不过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了。”

柳弈比了个“稍等”的手势,起身快步走到全自动咖啡机前,放好杯子,启动了按钮。

他预想到接下来的对话可能会需要他们耗费不少脑细胞,因此提前给两人准备好提神的咖啡。

两杯表面覆盖着绵密奶泡的卡布奇诺很快就好了。

柳弈端着杯子回到吧台旁,一杯递给戚山雨,一杯搁到自己面前,“我听说你们前两天已经找那个名叫区云泽的问过话了,对吧?”

“对。”

戚山雨点了点头。

区云泽的伤势极重,脊柱腰椎段截断性损伤、盆骨骨折、左侧输尿管撕裂、膀胱瘘口、双下肢复杂性骨折,光是手术就足足做了一个通宵,医生们第二天九点才下的台。

经过医生们的救治,区云泽的命是保住了,但因为脊柱损伤很严重,大概率从此半身不遂,腰以下无法动弹也毫无知觉不说,怕是连大小便都无法自控了。

手术后,区云泽在伤情和止痛药、麻醉药的双重作用下,昏昏沉沉地昏睡了足足两天两夜,到6号下午才醒过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反应十分迟钝。

别说找他问话了,连医生的一些简单的指令,比如目光跟随手指,从一数到三之类的要求,区云泽也无法照办。

警察们看嫌疑人那个样子都很发愁,生怕他是不是在车祸里摔坏了脑子,从此要变成个什么也问不出来的傻子了。

好在医生说他这只是经历过脑震荡,又因为重伤和手术身体受创过大才会反应迟钝,休养了几天应该就能渐渐恢复过来的。

果然,就如医生预言的那样,区云泽醒来后的第二天人就清醒多了。

当他从医务人员口中得知了自己脊柱断了,从此以后就成了个下半身瘫痪的废人之后,先是歇斯底里地在床上大哭大闹了一场,然后被一针□□给放倒了。

等区云泽再醒来时,他整个人的精气神肉眼可见的瞬间被抽了个干净,神色木然、眼神暗淡,说话虽有气无力,却意外的有问必答,配合到连专案组的警官们都感到震惊的程度。

“是的,卫进是我杀的。”

区云泽歪在病床上,全身被石膏和绷带包裹成了个粽子,唯一完好无损的左臂也软塌塌地耷拉在床边,浑身上下散发着宛若垂暮老人的死气,开口就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

“那么纪秀慧呢?”

警官们自然不可能同情一个自食恶果的杀人犯,问话的语气冷硬且直接,“也是你干的吗?”

“不是。”

区云泽回答得倒也干脆,“我不会杀女人的。”

接着,在他断断续续的自白下,警官们终于听到了11月25日凌晨发生的那桩校园双尸案的完整始末。

24日深夜,区云泽和卫进潜入鑫海大学龙湖校区旁边的花园街别墅小区19栋行窃,东西偷到一半,忽然听到外头警笛声大作,十分喧嚣。

二人不知道报警的是15号的女事主,以为警察是冲着他们来的,当场吓了个半死,匆匆从后院翻墙逃出别墅,逆着骚动往反方向一路逃窜,最后跑到了鑫海大学龙湖校区的院门外。

卫进说大晚上的到处是监控,他们乱跑容易被拍到脸,遂提议翻墙躲进学校里,等天亮了以后人多热闹时,再混进晨早出入学校的老师学生中离开。

区云泽觉得卫进说得很有道理,同意了。

别看卫进是个沉迷网络游戏的死宅,但他天生身材精瘦,运动神经发达,且这些年到处打工时也曾经跟地痞流氓混过一些时日,攒了一些“经验点”,翻墙越瓦的事没少干,也知道怎么对付监控才不会被警察逮住。

于是卫进用外套包住头脸,翻上墙头推歪了能拍到他们的摄像头,然后两人从监控死角入侵校园,很快就找到了那栋黑灯瞎火的旧校舍,看外观就知道铁定是废弃不用的。

他们本就是入室行窃的贼,身上当然带了全套“家伙”。大约25号晚上一点半左右,二人用玻璃刀轻轻松松划开旧校舍的窗户,翻窗潜入了进去。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旧校舍里居然有人。

“我不知道那个小妞叫什么名字……”

区云泽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不过她忽然从走廊里转出来,跟我们碰了个正脸……”

警方后来分析,当时纪秀慧一个人在旧校舍里等外出买水的段晨段副院长,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情郎回来了,于是毫无防备的主动现身,与两个窃贼来了个最危险的面对面。

因为纪秀慧是来幽会的,身上的衣着轻薄且性感,长得又很漂亮,还孤身一人毫无防备的样子,自然惹得本就十分好色,又因为性格问题从来没交过女朋友的卫进色心大起,扑过去就要对姑娘行不轨之事。

纪秀慧又害怕又惊慌,一边呼救一边试图逃命,并在反抗中惹怒了卫进,最后被卫进以“反正这婆娘看到我们的脸了”为理由,乱刀刺死在了一间教室里。

“既然你没对纪秀慧动手,说明你当时应该不想杀人吧?”

警察问区云泽:“那你又为什么要杀了卫进?”

听到这个问题,区云泽的脸上露出了从问话到现在的第一个表情,是一个不屑的冷笑:

“卫进那×虫上脑的白痴,人都死了,他还想干‘那事儿’!”